鐘岳文
說到游記,我們最先想到的會是《徐霞客游記》;但如果說中國現(xiàn)存最早的一部游記,恐怕很多人就不清楚了,它就是《穆天子傳》。
《穆天子傳》,又名《周王游行記》,是西晉初年出土于汲郡古墓且唯一流傳至今的竹簡古書,也被視為一部奇書。
提到《穆天子傳》,第一個疑問就是書名中的“穆天子”是誰。
穆天子即西周的穆王,他是周昭王之子,姓姬,名滿,約公元前1003年—公元前949年在位,是西周的第五代君主。
春秋時期的管仲勸導(dǎo)齊桓公效法先王,說:“昔吾先王周昭王、穆王世法文武之遠跡,以成其名。合群叟,比校民之有道者,設(shè)象以為民紀。式美以相應(yīng),比綴以書,原本窮末。勸之以慶賞,糾之以刑罰,班敘其顛旄,賜予以鎮(zhèn)撫之,以為民終始?!贝笠馐牵簭那拔覀兊南韧踔苷淹鹾椭苣峦跣Хㄎ耐?、武王的事跡,以成其名。集合年高有德的老人,考察百姓當中表現(xiàn)好的,將其作為典范。準備有格式的表券,使人們原原本本地填寫。然后用賞賜勸勉好人,用刑罰糾正壞人;有的剪掉頂發(fā)以示懲罰,有的用賞賜進行安撫,治理百姓始終如一。伍舉在開導(dǎo)楚靈王時稱贊周穆王“有涂山之會”,將他與夏啟、商湯、周武王、齊桓公、晉文公等明君相提并論。可見周穆王在后人心中的地位還是比較高的。
那么,周穆王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君王呢?
首先是喜歡游獵,遠征西方諸部族。據(jù)記載,周穆王在位的五十五年里,周行天下,東達淮泗,西及昆侖,南至鄱陽,北絕流沙,行程共計十九萬里?!赌绿熳觽鳌愤@本書記載的就是穆王西征的故事。而喜愛巡游也成了周穆王被后人所詬病的地方,像《左傳·昭公十二年》就說:“昔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將皆必有車轍馬跡焉。祭公謀父作《祈招》之詩,以止王心。”其實,巡狩與征伐是周天子控制諸侯的主要方式,《尚書孔傳·周官》記載:“惟周王撫萬邦,巡侯甸,四征弗庭,綏厥兆民。”為的是維護國家穩(wěn)定和既定的制度。而且,穆王也不是那種只顧游獵而不恤國事的君王?!读凶印ぶ苣峦跗酚涊d:“西王母為王謠,王和之,其辭哀焉。西觀日之所入。一日行萬里。王乃嘆曰:‘於乎!予一人不盈于德而諧于樂,后世其追數(shù)吾過乎!”這是說,穆王在享受游樂的同時,還能夠反思自己的行為,認為應(yīng)該“盈德”,以免后人追數(shù)自己的過錯??梢娔峦醪]有忘記自己作為國君應(yīng)該負有的職責(zé)。具體到穆王西征這件事,也具有積極意義:一是促進了西周王室與西方諸部族之間的物質(zhì)文化交流和人員往來,二是在政治上鞏固了西周王室對于西方諸部族的宗主關(guān)系。在西征路上,一些部落首領(lǐng)向周穆王獻重禮,周穆王也向他們饋贈回禮。這種活動,不僅有利于周朝對西北地區(qū)的控制,為其自身發(fā)展提供一個和平穩(wěn)定的外部環(huán)境,而且促進了周朝與這些邦國、部落之間的友好往來。
其次是平息叛亂,鞏固西周的統(tǒng)治。就在穆王西征之際,東方的徐人(據(jù)說就是徐偃王)卻趁機攻打洛陽。周穆王得知這一消息后立即回師,平定了徐人的反叛。后來,周穆王又平息了荊楚和越人的反叛。周穆王的成功平叛,進一步鞏固了西周王室的統(tǒng)治,使西周政權(quán)順利地度過了瓶頸期,進入到相對穩(wěn)定的階段。
第三是任用賢臣。周穆王任用了很多公正賢明的大臣,比如祭公謀父就是當時一位重要的卿士。《穆天子傳》《尚書》《國語·周語》《史記》以及《逸周書·祭公解》等文獻所記穆王事跡,都涉及到了這個人。尤其是《逸周書·祭公解》詳細記述了祭公在病重期間與穆王的對話,可謂是語重心長,君臣之隋,感人至深。
最后是制訂刑典,以德治民。周昭王時,“王道微缺”;至穆王時,社會矛盾進一步尖銳。為了維護周王室的統(tǒng)治地位,周穆王命呂侯(亦稱甫侯)制定《呂刑》,這是我國現(xiàn)存最早的一部刑罰典籍。在這篇典籍中,周穆王吸取了_上古之世蚩尤作亂,延及平民,殺戮無辜的教訓(xùn),又總結(jié)了上古圣王帝堯的經(jīng)驗和做法,告誡子孫后代及百官卿士,量刑可輕可重者,就輕不就重,要慎刑罰,治民以德。
從這四點來看,周穆王可以說是周代的一位明主,其歷史功績應(yīng)該值得肯定。
《穆天子傳》這部書是從古墓中獲得的。《晉書·束皙傳》記載說:“初,太康二年,汲郡人不準盜發(fā)魏襄王墓,或言安鰲王冢,得竹書數(shù)十車。……《穆天子傳》五篇,言周穆王游行四海,見帝臺、西王母?!蛛s書十九篇:《周食田法》《周書》《論楚事》《周穆王美人盛姬死事》?!醢l(fā)冢者燒策照取寶物,及官收之,多燼簡斷札,文既殘缺,不復(fù)詮次?!?/p>
太康是西晉武帝司馬炎的年號。也就是說,《穆天子傳》的出土是在西晉初年,地點是魏王墓。
根據(jù)《束皙傳》的記載,《穆天子傳》原為五卷,即今本的前五卷。但今本《穆天子傳》共六卷,這第六卷又是從何而來呢?此時我們就要將目光聚焦到《束皙傳》中提到的雜書十九篇之一的《周穆王美人盛姬死事》上了。根據(jù)后人研究,《周穆王美人盛姬死事》一篇所載的歷史事件、盛姬的年齡以及所配的干支,都與《穆天子傳》前五卷密切相合;又以語詞、文筆相比較,也應(yīng)是出于同一人之手。因此,可以斷定,《周穆王美人盛姬死事》是屬于《穆天子傳》的一部分,而不是“雜書”。
另外,《束皙傳》中還提到一個問題,這座魏王墓此前被他人盜發(fā)過,最初盜發(fā)的人只是為搜尋寶物,他們點燃書簡來照明;等到這次“官方”發(fā)掘時,很多書簡都被燒毀了,文字也殘缺不全,這就需要重新整理。
據(jù)記載,《穆天子傳》的具體整理工作由荀勖、和嶠、傅瓚等人負責(zé)?!蹲髠髡x》引王隱《晉書·束皙傳》云:“汲郡初得此書,表藏秘府,詔荀勖、和嶠以隸字寫之?!庇衷疲骸啊吨芡跤涡小肺寰恚f周穆王游行天下之事,今謂之《穆天子傳》?!笨芍@部書初名《周王游行》,后來才改名為《穆天子傳》。東晉陶淵明《讀(山海經(jīng))》一詩有“泛覽周王傳,流觀山海圖”的句子,其中的“周王傳”就是《穆天子傳》。
《穆天子傳》出土后即受到當時人的關(guān)注。只是西晉存在時間很短,加之戰(zhàn)亂頻仍,導(dǎo)致典籍散失嚴重。兩晉之際著名學(xué)者郭璞,收集當時《穆天子傳》的不同寫本,進行整理,詳加注釋,包括釋音、釋義、??钡戎T多方面??梢赃@樣說,荀勖等人做的是文字厘定和文本清理工作,而郭璞則全面、系統(tǒng)地對此書作了注解,這大大增強了《穆天子傳》的可讀性,促進了這部書的傳播,為其傳世做出了突出貢獻。郭璞嚴謹?shù)膶W(xué)風(fēng)和誠實的學(xué)術(shù)品格,也成為后世學(xué)者的榜樣。
此后,從酈道元撰《水經(jīng)注》開始,學(xué)者作經(jīng)、史、詩文的注疏,以及編纂大型工具書時都廣泛征引《穆天子傳》的內(nèi)容。比如唐人孔穎達的眾經(jīng)疏、司馬貞的《史記索隱》、張守節(jié)的《史記正義》、李賢的《后漢書注》以及李善的《文選注》等,都廣引《穆天子傳》為據(jù)。到了宋代,大型的類書《太平御覽》《玉?!返雀谴蠖我谩赌绿熳觽鳌分械奈木?。這說明《穆天子傳》已經(jīng)被人們廣泛地接受,并為后世??碧峁┝藢氋F的原始資料。
《穆天子傳》出土于魏王墓,那么它的成書時間大體可以確定在戰(zhàn)國以前。具體來說,目前有三種看法:
一是西周說。這種說法始見于《隋書·經(jīng)籍志》:“有《穆天子傳》,體制與今起居正同,蓋周時內(nèi)史所記王命之副也?!币来苏f,《穆天子傳》應(yīng)是周穆王隨行史官所記的實錄。胡應(yīng)麟、顧實、岑仲勉、王天海等人皆主此說。
二是春秋戰(zhàn)國說。今人王范之對《穆天子傳》的語詞和文法體例進行研究,考定《穆天子傳》的成書時代大約是在《春秋》成書以后、《左傳》成書以前,即春秋末戰(zhàn)國初。這部書可能是這個時代的人根據(jù)傳說,同時結(jié)合他們的時代知識、設(shè)想創(chuàng)造出來的。
三是戰(zhàn)國說。持這種說法的學(xué)者較多,而且內(nèi)部也有分歧。王謨認為《穆天子傳》是戰(zhàn)國時人因《列子》書《周穆王篇》有駕八駿賓西王母事,依托為之。顧頡剛認為《穆天子傳》是戰(zhàn)國時代的假托之作,作者是趙武靈王的后人。衛(wèi)聚賢認為《穆天子傳》成書于戰(zhàn)國,作者為中山國人。錢伯泉認為《穆天子傳》是一部小說,而非信史,“但在研究中西交通和物資交流上,卻有其真實性的一面”,作者是戰(zhàn)國時期的魏國文士??娢倪h認為:“如把《穆傳》看成是反映戰(zhàn)國中原和西域交通史實的作品,則大致符合實際?!?/p>
筆者傾向于第一種觀點,即《穆天子傳》的作者是西周時期的史官。首先,從語詞和文例來看,《穆天子傳》行文古樸,語直而奧,詞約而簡,和《左傳》《國語》之文完全不同,而與《尚書·周書》相仿。又如穆王與西王母唱和之詩(卷三)、穆王所作三章哀民之詩(卷五)、穆王命樂官清唱(卷五)等,皆有西周之風(fēng)。其次,從時間、空間、事件方面來看,《穆天子傳》所載與其他史籍所記大致相符,而且更加系統(tǒng)化。按其所載干支推算,與歷法也相吻合。第三,從《穆天子傳》對一些地名和事件的描述來看,非親身經(jīng)歷者不能為之,因此絕非閉門造車之作。第四,如果沒有國家的統(tǒng)一、社會的安定、經(jīng)濟的繁榮、實力的充實等條件,不管君主的主觀愿望如何,都不會有遠征或巡守他國的可能。而春秋戰(zhàn)國正是戰(zhàn)亂的時代,周天子衰微,各諸侯國,強者欲霸天下,弱者自顧不暇,在這樣的形勢下,誰還會有游歷異域以宣國威的想法呢?說《穆天子傳》成書于春秋戰(zhàn)國時期,是不符合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與人們心理特征的。因此,這部書只能是西周史官的實錄,而藏之秘府,供極少數(shù)貴族查閱。后來,《穆天子傳》傳入魏國,魏國的史官對它進行了整理,以便于魏國君主閱讀,所以今本《穆天子傳》不可避免地帶有戰(zhàn)國時期的語言特征,但其母本則是西周史官的實錄。
《穆天子傳》不僅在成書年代上有爭論,對于這本書的性質(zhì),也是有不同觀點的。
在相當長的時間里,《穆天子傳》一直被視作史書?!端鍟そ?jīng)籍志》《舊唐書·經(jīng)籍志》《新唐書·藝文志》都將它列入史部起居注類?!端鍟そ?jīng)籍志》云:“起居注者,錄紀人君言行動止之事。《春秋傳》曰:‘君舉必書,書而不法,后嗣何觀?《周官》,內(nèi)史掌王之命,遂書其副而藏之,是其職也。……晉時,又得汲冢書,有《穆天子傳》,體制與今起居正同,蓋周時內(nèi)史所記王命之副也?!闭f得明確又肯定。
然而,到了清代,對《穆天子傳》性質(zhì)的看法出現(xiàn)了分歧?!端膸烊珪偰刻嵋穼⑵錃w人子部小說家類:“《穆天子傳》舊皆入起居注類,徒以編年紀月,敘述西游之事,體近乎起居注耳。實則恍惚無征,又非《逸周書》之比。以為古書而存之可也,以為信史而錄之,則史體雜、史例破矣。”后來,又有學(xué)者將其視為神話,而非信史。
從史書到神話小說的性質(zhì)轉(zhuǎn)變,使人們對《穆天子傳》的價值產(chǎn)生了懷疑。筆者綜合目前學(xué)者的觀點,認為這部書不是神話小說,而是記載周穆王西征的實錄性散文,是一部具有很高史料價值的文獻,其作者就是西周史官。理由如下:
首先,凡是神話所述皆為“神們的行事”。無論是解釋開天辟地、風(fēng)雨雷電、日月星辰等自然現(xiàn)象的神話,還是歌頌民族祖先、開國帝王的神話傳說,這些“神”都具有超乎人類的能力,他們的行事也是超人的奇跡。而《穆天子傳》中的周穆王卻不是神而是人。他的西行事跡,毫無超人能力之處。他的西征歷時兩年,而不是俄頃之際;為他拉車的是幾匹良馬,而不是神龍怪獸。他饑渴則飲食,勞頓則休息。他遠涉荒跡,沒有翻譯就會言語不通。他迷信神,故有河神之祀。他會見部落首領(lǐng),行的也是人的禮節(jié),吃的也是人的酒食。其間全無神仙怪異之事。
其次,凡神話必然給人_種神秘的幻境,人物和故事都會披上想象的外衣,編織離奇曲折的情節(jié),或悲壯雄奇,令人歌哭,激發(fā)志氣;或詼諧、美妙、奇詭,引人遐想。而《穆天子傳》卻言語質(zhì)樸,既無故事情節(jié),亦無夸張之描寫,頗似一部流水賬式的日記。
最后,就要說說《穆天子傳》中的西王母了。正是西王母這個人物,讓不少人將這部書定性為神話。其實,《穆天子傳》中的西王母是人而不是神,她既不同于《山海經(jīng)》中“披發(fā)戴勝,豹尾虎齒”的西王母,也不同于《漢武故事》《漢武內(nèi)傳》中仙女麗人的西王母。她既不怪異,也不神秘,沒有絲毫神話色彩。那么,這個西王母究竟是誰呢?《史記·大宛列傳》中說,西方“俗貴女子,女子所言而丈夫乃決正”。據(jù)此推論,周穆王西征時,西域諸部落更多地處于母系氏族社會,西王母即該部落之首領(lǐng),她出面接待遠方來客周穆王,合情合理。須知,西王母的徹底神仙化,源于秦漢統(tǒng)治者“長生不死”的幻想。要不死就得有不死之藥,方士東求于海而不得,于是便有了西求于西王母之念,也就有了“羿請不死之藥于西王母”的神話。西王母既然有“不死之藥”,那她自己當然是與天地同壽的仙人了。
今本《穆天子傳》共六卷。具體內(nèi)容是:
第一卷記載周穆王于十二年(前965)至十三年(前964)間的第一次西征。周穆王自宗周洛邑出發(fā),渡黃河北上,經(jīng)蠲山,渡漳水,越井陘山,沿滹沱河北岸登越恒山,北巡犬戎;又西行出雁門關(guān),經(jīng)今山西平魯?shù)竭_今內(nèi)蒙古河套地區(qū),祭祀河宗,又西征至河宗氏的溫谷樂都。
位于陜西寶雞的周穆王西游拜王母雕像
第二卷至第四卷記載周穆王于十七年(前960)至十八年(前959)間的第二次西征。第二卷主要記載了周穆王巡游昆侖山一帶,歷壽余、珠澤、赤烏、曹奴、長肱、容成、群玉山、剞閭氏、鄄韓氏等地,順利抵達西王母之邦的行程和事跡。第三卷記述了周穆王會見西王母,大獵于曠原,然后東歸,經(jīng)智氏、閼胡氏,南越沙漠,到達壽余的行程與事跡。第四卷主要記述了周穆王從西域繼續(xù)東返回國,以及在國內(nèi)游歷并最終回到別都南鄭的行程與事跡。
第五卷主要記載了周穆王于十四年(前963)至十五年(前962)間,以洛陽為中心,在中原一帶巡狩的事跡。
第六卷記載了周穆王繼續(xù)在中原一帶巡狩、畋獵,其間穆王的寵妃盛姬染病去世,周穆王依照王后之禮為她舉行了隆重的喪禮。
從每卷所記事件發(fā)生的時間來看,是“日次顛倒”的。后人經(jīng)過研究,將此書的時間做了以下編排:
穆王十二至十三年(卷一)——穆王十四至十五年(卷五)——穆王十六年(卷六)——穆王十七至十八年(卷二至卷四)。
作為一部先秦的珍貴典籍,《穆天子傳》具有極高的價值。
首先體現(xiàn)在歷史學(xué)方面。
如上所述,《穆天子傳》是一部史書而不是神話,它詳細記載了周穆王的事跡,是難得的西周史料。關(guān)于西周的史料,早期和晚期的較多,中期的則較為罕見,往往需要借助出土的金文來研究。在這種情況下,保存至今且未經(jīng)篡改的《穆天子傳》的史學(xué)價值就顯得越發(fā)珍貴了。有學(xué)者在其著作中指出:“此書與《山海經(jīng)》均未被先秦以后儒家所潤色,尚能保存其真面目于今日。比《尚書》《春秋》,根本史料之價值為尤高。因此書是記錄周室開國百年后之王者與圍繞此王者之百官之生活狀態(tài),頗能忠實。至欲知周室古代文化達于如何程度,除此數(shù)千言之一書,尚未有信憑之文獻。如三《禮》之書,是限于儒家范疇,其內(nèi)容實質(zhì),乃依于此書所記載而成具體的。其為研究三代文化之重要書,固不待言?!?/p>
其次體現(xiàn)在地理學(xué)方面。
先秦時期的地理學(xué)著作主要是《尚書·禹貢》和《山海經(jīng)》。但《山海經(jīng)》充滿神話色彩,其諸經(jīng)所載方位、里程多有夸張、錯訛之嫌;《禹貢》所記則沒有涉及西域地區(qū)。而《穆天子傳》以人物實際活動的交通線來貫連地理位置,明確記載了方位、里程和地貌特征,其中卷一至卷四的周穆王西征路線,是該書最具地理學(xué)價值的部分。有學(xué)者認為,周穆王西征的地域范圍主要為西北的河套以西、黃河上游、河西走廊和新疆地區(qū)。并進一步指出,《穆天子傳》的記載表明當時新疆地區(qū)與黃河流域的交通路線有三條:一條是經(jīng)黃河上游和青海的柴達木盆地到羅布泊地區(qū);一條是經(jīng)河西走廊到哈密和吐魯番地區(qū),再到塔里木盆地或沿天山北側(cè)向西到伊犁河谷地;一條是經(jīng)河套地區(qū)向西北,到準噶爾盆地的北部和西部,再到伊犁河谷地。更有學(xué)者指出,中原地區(qū)與西域的聯(lián)系從周朝就已經(jīng)開始了,周穆王是比張騫還早的“鑿空”西域的“探險家”。
最后體現(xiàn)在民族學(xué)方面。
《穆天子傳》中明確記載的邦國、部落有三十多個,比如犬戎、焉居、禺知、河宗氏、赤烏氏、曹奴氏、留胥之邦等。這些邦國、部族的地理方位、社會活動等情況,書中都有較為詳細的說明,特別是對一些部族的起源、遷徙、演變的記載,更是彌足珍貴的史料。這些資料對于今天研究古中國的民族地理學(xué)、民族經(jīng)濟、民族文化、民族分布與區(qū)域民族構(gòu)成具有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