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毅楠
摘 要:毛姆熱愛旅行,1916年的南太平洋之旅為其短篇小說集《葉之震顫》提供了故事素材?!度~之震顫》以南太平洋島嶼為故事創(chuàng)作背景,共收錄了六個短篇,這是毛姆第一次將多篇故事結集出版,還專門為它寫了《太平洋》和《跋》一前一后兩篇短的小散文,并于1921年在紐約出版。本文將從身份的困惑、人性的偽善和悲慘的命運三個方面來看毛姆短篇小說集中對西方文明的顛覆。
關鍵詞:毛姆;《葉之震顫》;西方文明;顛覆
一、引言
毛姆是二十世紀的英國著名的小說家?!度诵缘募湘i》、《月亮與六便士》和《刀鋒》等長篇小說使他聞名世界,然而能真正代表其成就的是他的短篇小說。英國著名文學批評家伯吉斯說“他在長篇小說領域的成就不可與狄更斯或是詹姆斯的相比擬……而在短篇小說這一較小的形式方面,則幾乎沒有一個作家(不管是活的還是以已故的)能與他相媲美”。他的短篇小說人物形象鮮明,情節(jié)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總是能給人意想不到的結局,從而被譽為英國“短篇小說大師”?!度~之震顫》故事背景發(fā)生在位于太平洋南部的薩摩亞,這里曾經(jīng)是德、英、美三國共同瓜分的殖民地。毛姆的短篇小說集《葉之震顫》講述了西方人在海外殖民地的生活,其中包括毛姆的六個短篇,分別是《麥金托什》、《愛德華·巴納德的墮落》、《阿赤》、《池塘》、《火奴魯魯》和《雨》。
二、對西方文明的顛覆
(一)身份的困惑
毛姆的很多短篇小說中都描寫了西方人由于各種原因來到英屬殖民地,他們被殖民地的異域風情和美好環(huán)境所吸引,西方人與生俱來的優(yōu)越感希望能對殖民地進行改造和統(tǒng)治?!稅鄣氯A·巴納德的墮落》中的愛德華·巴納德來自美國的芝加哥,由于他父親破產后自殺,他們家的老朋友建議他去塔希提島工作兩年并積累經(jīng)驗,并許諾回來之后在芝加哥給他謀個職位。為了維護美國主流文化的主體地位,擁有美國身份的愛德華透露出他對邊緣文化的排斥和否定,起初愛德華來到島上滿懷雄心壯志想對這里進行改造,他積極地將美國人的做法引入這座與世隔絕的小島,但是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那些想法無法實施,這挫敗了懷有遠大抱負的愛德華的同時也為他帶來身份上的困惑。西方人要行使自己的權威就需要不斷重申完美的自我身份,使自己的話語權駕凌于邊緣文化之上,愛德華想把塔希提島發(fā)展成美國化的大城市,邊緣文化使他最終不得不被迫放棄自己的美國文化霸權意識。
《池塘》中的主人公勞森在英國管理著一家英國銀行的分部,英國冬季寒冷的氣候使肺部有毛病的他只好來到薩摩亞。真正讓勞森流連忘返的是一處池塘,傍晚時他經(jīng)常去那里洗澡和游泳,也是在那里遇見了他現(xiàn)在的混血兒妻子埃塞爾。當他決定要和混血兒結婚時,他的白人朋友勸告他這樣做并不會有什么好結果。正是因為與混血兒的婚姻,勞森受到了殖民地白人們的排擠和嘲笑,他生活在混血兒之中不再具有白人的威望。在他們結婚的第一年里他們感到很幸福,隨后埃塞爾生下了一個兒子,使勞森感到痛苦的是他們的孩子一點也不像英國寶寶,一想到他的孩子以后將會受到的屈辱就下定決心要帶著他們返回英國,當再次回到英國時他意識到種族對他來說是多么的重要,但是埃塞爾并不能習慣身邊新的環(huán)境,最后獨自回家。勞森對埃塞爾的感情很矛盾,一方面他很愛他的妻子埃塞爾,另外一方面卻排斥她擁有的膚色和語言。勞森對埃塞爾愛恨交加的矛盾心理體現(xiàn)了殖民者對被殖民者的一種焦慮乃至妄想,威脅了殖民者的身份與權威,這也為勞森因愛而去追尋埃塞爾返回薩摩亞后走向墮落甚至是死亡埋下伏筆。
(二)人性的偽善
毛姆筆下刻畫了許多白人殖民地長官,他們蠻橫專斷,用暴力的手段對殖民地進行著霸權統(tǒng)治?!尔溄鹜惺病分械男姓傥譅柨司褪瞧渲幸晃弧N譅柨藖淼綅u上后在這里當上了種植園主,隨后又當上了行政官,他用專制的手段有效的統(tǒng)治著這座島嶼。沃爾克想要擁有對當?shù)厝说耐耆y(tǒng)治權,這為沃爾克的霸權統(tǒng)治提供了庇護。沃爾克對待當?shù)厝司拖駥Υ约旱暮⒆?,但他并不是真心愛戴當?shù)氐娜藗?,而是因為他們在他的權利掌控之下。他事事親為用心的維護著自己的權威,沃爾克熱衷于公路建設,因為工錢的問題跟村里發(fā)生了爭執(zhí),他讓當?shù)厝诵蘼凡⒊鰞r二十磅。總部也為修建道路提供了資助,酋長的兒子馬努馬聽說沃爾克獲得了大筆的資金后團結起來向他要一百英鎊。起初沃爾克聽到時便非常氣憤的辱罵當?shù)厝?,隨后利用當?shù)厝说臒崆楹每偷娘L俗習慣使得他們走投無路。沃爾克請來馬努阿的一些人來修路,但是根據(jù)當?shù)厝藷崆楹玫囊?guī)矩要為這些人提供食宿,很快當?shù)厝司桶l(fā)現(xiàn)這些外來人不僅胃口好而且干活非常慢,最后他們不得不向行政官哀求,但是沃爾克讓當?shù)厝税崖沸尥旰筮€要付清外來人的二十英鎊,他才肯把馬努阿的人打發(fā)走。虛偽狡詐的沃爾克以愛戴人民的名義為自己帶來了豐厚的經(jīng)濟收益。
宗教是殖民過程的重要部分,在毛姆著名短篇小說《雨》中傳教士戴維森夫婦以宗教的名義對他們掌管的教區(qū)進行著霸權統(tǒng)治,他們想用宗教文化來取代邊緣文化,他們的種種行為再現(xiàn)了英國對前殖民地的統(tǒng)治。在殖民霸權下,戴維森夫婦對當?shù)厝说娘L俗習慣進行整改。戴維森夫婦對于墮落行為十分憎惡,他們剛到島上安頓下來的時候,他們認為當?shù)氐幕橐隽晳T不成體統(tǒng),甚至無論在哪個村子里都找不到好女孩;當?shù)厝藷嶂杂谔?,戴維森夫婦認為跳舞會引發(fā)不道德的行徑,他們決定著手處理的第一件事就是禁止跳舞;戴維森夫婦以法律和道德的名義對當?shù)厝说姆椉右越?,纏腰布在島上也廢除掉了,在他們眼里在腰間系一條纏腰布以外什么也不穿是傷風敗俗的表現(xiàn)。戴維森夫婦以宗教的名義對當?shù)厝诉M行拯救,認為他們天生有罪?!安粌H把通奸、說謊和偷竊定為有罪,暴露自己的身體、跳舞以及不去教堂也都包括在內。我認定女孩展示他的胸部、男人不穿長褲都是罪惡?!贝骶S森夫婦無法容忍抵抗和拒絕,他們不僅對島上居民進行霸權統(tǒng)治的同時還進行著經(jīng)濟剝削,當這些人違反其中任何一項規(guī)定,都要用錢或者是勞動作為償付。戴維森夫婦利用宗教的名義向當?shù)厝诉M行經(jīng)濟剝削,顯示出了人性中的虛偽和貪婪的一面。
(三)悲慘的命運
《池塘》中的主人公勞森的悲劇在于他無法把兩種文化相融合,強迫他的妻子接受他優(yōu)越的文化,但是出于埃塞爾的愛不得不從英國再次返回到薩摩亞。埃塞爾在英國短暫的生活讓她對家人更加的依賴,當勞森再次回到薩摩亞住在埃塞爾的家里,由于無法忍受家中經(jīng)常聚集著當?shù)厝艘矡o法忍受他的孩子同當?shù)睾⒆右煌嫠?,他向埃塞爾提出找個房子時卻遭到了拒絕。優(yōu)越的文化霸權意識讓勞森拒絕黑人提供的工作,由于嗜酒成性最后丟掉了工作后卻不得不向黑人低頭,從此以后他頹廢的更快了,埃塞爾一家對他也十分的鄙視。勞森感覺到埃塞爾在逐漸的疏遠他,他深信埃塞爾和某個白人有了私情,在他們的一次爭吵中,他失去了控制對埃塞爾拳腳相加。勞森在失控后悔恨不已,埃塞爾由愛生恨而無法原諒勞森。埃塞爾依舊保持著去池塘的習慣,情感使然勞森每天也會去池塘,他希望能在那里能重獲初見埃塞爾的欣喜,也能渴望那里可以重獲埃塞爾的愛。在勞森的眼里,在水中的埃塞爾像《哈姆雷特》中純潔無瑕的奧菲利亞。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同《哈姆雷特》中的主人公奧菲利亞一樣為情心碎而溺死在水中一樣,勞森也因為愛而不得選擇溺死在池塘中。
在《麥金托什》中,麥金托什是行政官沃爾克的助手。在麥金托什眼中他的上司是一位身材敦實,長相粗糙,行為鄙劣的壓迫者。他們兩個人脾氣并不相投,麥金托什無法忍受沃爾克好脾氣背后的庸俗狡詐和盛氣凌人的虛偽面目。沃爾克對待女性污穢下流,對待當?shù)厝诵暮菔掷?,要是誰敢違反他的命令,他絕對會想出辦法讓那些人在島上生活不下去。麥金托什對沃爾克的憎恨與日俱增,卻又無法阻止沃爾克所做一切只能保持沉默和忍受屈辱。酋長的兒子馬努馬因為修路的事情對沃爾克懷恨在心,也曾投擲飛刀暗殺沃爾克。麥金托什打開書桌看到左輪手槍,邪惡的念頭在他的腦中一閃而過,馬努馬趁著麥金托什去給他配藥的間隙把手槍給拿走了,這也為麥金托什借刀殺人提供了機會。在沃爾克臨死前沒有怪罪任何人,還讓麥金托什接替他的工作。在沃爾克死后,麥金托什拿起那把左輪手槍朝大海走去讓手槍里子彈穿過了他的腦袋。兩個行政官員的死亡揭示了天生具有優(yōu)越意識的西方人中陰暗的一面。
《雨》中傳教士戴維森先生與妓女湯普森小姐處在道德的兩級。當戴維森夫婦在帕果帕果作短暫停留時,與湯普森同住在一個商人出租的幾間房里。湯普森在自己的房間里舉辦晚會時,留聲機里放著污穢的歌曲,戴維森先生行使上帝的正義感前去阻止,最后被羞辱了一番。之后戴維森先生去見總督讓他命令湯普森乘坐下一班船走人,湯普森與之前強硬的態(tài)度不同,當她知道她必須回舊金山時像受了驚嚇一樣來找戴維森先生求情,因為要是回到那里就得在監(jiān)獄里服刑三年。湯普森請求戴維森先生來她的房間里一起幫她祈禱,然而傳教士卻最終沒有抵擋住美色的誘惑了最終超越了道德的底線。最后在海灘上發(fā)現(xiàn)了戴維斯先生的尸體,在他喉嚨處還有一條切口,他的手里還握著他自殺時用的剃刀。戴維森先生最后的行為使傳教士形象轟然崩塌,內心復雜污穢的湯普森也一如往常恢復妓女形象,毛姆向人們揭示了宗教的虛偽和人性的墮落。
三、結語
東方學話語中的東方是西方根據(jù)自身的需要人為的建構起來的,西方把東方作為他者建立起了一種等級制的二元對立結構:西方代表文明、理性和進步,而東方作為對立面則代表著野蠻,落后和非理性。在毛姆的短篇小說中顯示了西方殖民主義霸權,揭露了西方社會的罪惡和虛偽。毛姆刻畫的西方人形象展現(xiàn)出了人性中的虛偽,他們在殖民地所遭受的身份困惑和悲慘命運使他們顛覆了西方的文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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