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子
落日散發(fā)著漿果的氣息
孤獨(dú)的牧馬人風(fēng)塵仆仆
黑黢黢的墓碑注視著荊棘和薊草
萬物歸于沉寂
到最后,我們只看到一枚銅鈴
黑夜馬車上的鋃鐺,響著輕柔的聲音
被馴服的部分歸入幽暗
不馴服的部分成為星子
野鴿子把光埋在了翅膀底下
暮色在洗好的衣服上沙沙響
大地是花瓣凋零后的花萼
月亮——斗獸場里一只安靜的小牛犢
(選自本刊2019年第三期“詩高原”欄目)
張?zhí)抑奁纷x:
閱讀此詩,我首先想到了美國詩人弗羅斯特著名的《雪夜林邊小駐》,那首充滿歧義、引發(fā)遐思的詩中有一個情景:當(dāng)“我”停歇在樹林邊時,“我的小馬”“搖了搖頸上的鈴鐸∕詢問是不是出了差錯”,但清脆的鈴聲迎來的只是無言的雪花,加深了夜晚的靜謐和樹林的幽暗。
這首短詩與《雪夜林邊小駐》有著相似的意境:黑夜、馬兒、鈴鐺……。不過,有別于后者的親歷者視角,詩中的“我們”更像一個旁觀者,所有景致都是透過其旁觀之眼而呈現(xiàn)出來的。整首詩以靜態(tài)景物的摹寫為主(即便有“牧馬人風(fēng)塵仆仆”“墓碑注視”,也都為“沉寂”所籠罩),至第三節(jié)“最后”這句,標(biāo)題中的“黑夜馬車上的鋃鐺”得以出現(xiàn),在視覺上尤其在聽覺上打破了此前的“沉寂”。但這一節(jié)既是頂點(diǎn)、又是過渡,“沉寂”的打破猶如靈光轉(zhuǎn)瞬即逝,因為緊接著一切重回“沉寂”,“被馴服的部分歸入幽暗∕不馴服的部分成為星子”,這應(yīng)該是全詩的關(guān)鍵句。世界就是這樣:萬物在空闊與靜穆中各得其所。此情此景無疑極大地感染了注視這些景致的人,也會感染讀到這些詩句的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