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唔識七
簡介:對于薛寒梔來說,沒有什么比自家丈夫愛黏人又愛撒嬌更讓她頭疼的了??杉词诡櫈懺倮p人,她也舍不得休了他,因為他長得實在和她的初戀于禹辰太像了。
1.家庭煮夫
2.撒嬌的小崽子
3.薛老板護(hù)犢
4.身份敗露
5.追夫火葬場
6.顧瀾式呸呸
7.在一起
1
德國制懷表的指針指向三點的時候,百樂門里仍是燈火通明,一派奢靡之景。
薛寒梔晃動著手中的酒杯,暗紅色的液體撞擊著酒杯壁,緩緩流下后,留下如血一般的痕跡。她冷眼看著雅座內(nèi)正沉醉在酒色財氣中的人們,余光里是剛簽好的合同——啟洋商會終于拿下了所有船行在滬的商業(yè)代理。
如果看到她做成的這筆大買賣,不知道薛峰還會不會說那些生女兒不如生兒子的話。
薛寒梔瞇了瞇眼睛,朝管家劉安使了個眼色,劉安立刻將合同收好,不著痕跡地退場,沒驚動那些溫香滿懷的商行老板。
直到雅座的門被緩緩關(guān)上,薛寒梔才淺淺地喝了口酒,甘醇又酸澀的口感立刻麻醉了她的味蕾,讓她也跟著微醺起來:活在名利場里的人都躲不開欲望,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無非是誰給誰好處,誰就愿意跟誰做生意。
情深義重?呵呵,誰信呢?!
雅座的門被拉開一條縫,似乎是開門的人正在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門內(nèi)的情況。薛寒梔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去,等她看清楚隨后走進(jìn)來的人,眉頭霎時間皺了起來,差點沒捏碎手中的高腳杯!
“喲!這不是薛老板養(yǎng)在家里的金絲雀嗎?”人群中傳來了輕佻惡意的調(diào)笑聲,也不知是哪個喝醉了的老板。
薛寒梔的眉頭緊鎖,死死地盯著那個和眼下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人。顧瀾還是慣常的短打小褂,一身的野性匪氣,臉上還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壞笑,手上提著一個土里土氣的保溫壺。他的額頭上沁著細(xì)密的汗,汗水將額發(fā)打濕,反而襯得一雙眼睛更加明亮清澈,生生碾壓了那些衣冠楚楚卻張牙舞爪的人的風(fēng)光。
顧瀾沒理會那些閑言碎語,徑直走到薛寒梔的面前半蹲下,并當(dāng)著她的面擰開了蓋子,山藥排骨湯的香味立刻四散,勾得她的心一陣陣地發(fā)著緊,連呼吸都跟著停滯了一下。
顧瀾微微一笑,問她:“香吧?我煲了一個下午呢,你快嘗嘗?!?/p>
薛寒梔微微將頭偏開,不去看顧瀾那燦若朝陽的稚氣臉龐,免得心跳又脫離自己的掌控。她克制著問道:“你怎么來了?”
顧瀾撇了撇嘴巴,十分委屈:“我等了你好久,你都不回家。”
人群中發(fā)出壓得極低的不懷好意的笑聲,顯然對顧瀾的回答并不友好。薛寒梔覺得渾身都難過起來,她板起臉,道:“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去?!?/p>
顧瀾竟乖巧地點了點頭,雖然那動作讓他看起來更加委屈。他說:“我本來也只是來給你送點湯,你胃不好,少喝點酒?!?/p>
說著,顧瀾把保溫壺往她的懷里一塞,踮起腳在她的額前落下一吻,這才直起身來,笑道:“那我回去了?!?/p>
活了二十七年、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的薛寒梔老臉微紅,借保溫壺?fù)踝∽约旱哪槪鷣y地?fù)]了揮手,卻不料顧瀾起身后并不著急離去,而是走到剛才那個嘲笑他是“金絲雀”的凌氏商會的老板凌孝遠(yuǎn)的面前。他俯下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微微發(fā)怔的凌孝遠(yuǎn),挑眉一笑,生出幾分戾氣。
“這位先生,糾正一下,我不是什么金絲雀,我是野麻雀,惹急了我,可是會咬人的。”
凌孝遠(yuǎn)被顧瀾的氣勢所逼,一張臉憋得通紅,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顧瀾走遠(yuǎn)。
薛寒梔捧著那溫?zé)岬谋貕?,想到顧瀾那一臉煞有其事的表情,不知自己是該氣,還是該笑。等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又在放任自己想些關(guān)于顧瀾的事兒時,她不免又有些懊悔。
——要不是因為這小崽子長得像于禹辰,她才不會容忍他爬到自己的腦袋上!
薛寒梔喝了一口湯,憤憤地想。
可她又忽然想到:顧瀾從沒見過她的這些商業(yè)伙伴,方才是怎么能在二十來號人中精準(zhǔn)地找出嘲弄他的凌孝遠(yuǎn)的呢?
2
窗外陽光喜人。
薛寒梔被那明亮的太陽光線弄醒了,懶洋洋地在柔軟的大床上翻了個身子,纖細(xì)的腰肢立刻發(fā)出又酸又脹的警告,疼得她直抽冷氣。她后知后覺地睜開眼睛,果然看見密布在自己胳膊上的指痕和咬痕,無一不帶著情欲的痕跡。
他果然是只急了會咬人的野麻雀。
薛寒梔裹著被子慢慢地坐了起來,揉了揉發(fā)痛的額角,試圖把昨晚激烈的情事從自己的腦海中清除掉。
自從那晚她把顧瀾趕回家,他似乎一直憋著一口氣,雖然小崽子還是乖乖地照料她的起居,在床事上也勤勤懇懇地賣力氣,但是,她就是能感覺到,他在生氣。
近來發(fā)生的事情有點多,聽說凌孝遠(yuǎn)被人打了一頓,巡捕房的人查了半天也查不出所以然,只好不了了之。薛寒梔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并不能好好顧及到顧瀾的情緒。
木門吱呀一響,是有人推門的聲音??諝庵酗h來了黃燜牛腩的香味,薛寒梔用力地吸了吸,五臟六腑都跟著鬧騰了起來。
顧瀾端著餐盤,板著臉走了進(jìn)來。
“醒了?來吃飯?!彼淅涞卣f道。
薛寒梔鼓著臉看了他一會兒,沒來由地有點兒生氣:這人在外面一副對她言聽計從的樣子,回到家反而橫了起來。
那邊顧瀾依舊虎著臉,忙著往桌上擺放餐食,倒是好一派人間煙火氣的美景。
自打來了薛宅以后,顧瀾日夜照料她的起居飲食,倒讓家中的用人沒了用武之地。
薛寒梔走到顧瀾的身后,不輕不重地踹了他的屁股一腳。
顧瀾立馬回過頭,軟綿綿地瞪了她一眼,終于流露出一些委屈的意味來。
薛寒梔皺眉:“你到底在氣什么?”
顧瀾鐵了心要和她斗氣,一心料理著桌上的美味佳肴,就是不開口。
薛寒梔的耐心告罄,干脆走過去捏住顧瀾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
顧瀾雖然比薛寒梔高一個頭,卻無法在她的面前占到什么便宜。
薛寒梔冷冰冰地說:“有事兒說事兒,我沒工夫猜你的心思?!?/p>
顧瀾一怔,忽然直直地看向薛寒梔,眼神中的認(rèn)真和探究讓她心中一動。
“顧瀾……”薛寒梔剛想說話,忽然被顧瀾捏住了手腕,方才還像個大型犬的男人剎那之間變得犀利無比,他用一只手繞過她的腰扶好,再將她按在了八仙桌上。
薛寒梔唯恐這人白日宣淫,心中有些慌亂,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怕在他面前露了怯。他整個人壓了上來,鼻子抵著她的鼻子,跟她說話:“薛寒梔,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
薛寒梔呼吸一窒,有些緊張,澀然道:“夫妻?!?/p>
“夫妻……”顧瀾涼涼地一笑,“夫妻那就是兩口子,可你見過誰家的老爺們像我一樣悲催,千里送湯被你拒之門外,你還說懶得猜我的心思?!”
他這樣控訴,倒真讓薛寒梔內(nèi)疚起來。
她心煩意亂地說道:“你別忘了,是我花錢請你回來做我的丈夫的,我沒有義務(wù)跟你交流感情?!?/p>
顧瀾冷笑一聲,手沿著薛寒梔的腰側(cè)輕輕拂過,有意撩撥。
薛寒梔趕緊咬緊下唇,紅著眼睛瞪他。
顧瀾湊近薛寒梔的耳朵,壓低嗓子道:“你當(dāng)時是說我們只做掛名夫妻,可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有了夫妻之實,這筆賬,你要怎么跟我算?”
薛寒梔老臉微紅,梗著脖子道:“我……我這只是受美色所迷!你要是不樂意,你可以拒絕我的這個要求,可你沒有?!?/p>
顧瀾是真被氣笑了,他歪著腦袋看薛寒梔,嘖嘖稱奇:“薛老板,我發(fā)現(xiàn)有的時候你真的有點無恥欸。”
薛寒梔:“……”
好吧,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認(rèn)為顧瀾說得很對。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什么情深義重的人,這得益于那個打小就不把她當(dāng)成人看的父親。她吃盡了苦頭,受盡了侮辱,自然是不會相信所謂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的。在她看來,一切無外乎是利益的交換而已。
再說了,談感情太麻煩了,千絲萬縷,優(yōu)柔寡斷,倒不如真金白銀來得干脆利落。
薛寒梔以為自己把和顧瀾之間的關(guān)系維系得很好,但現(xiàn)在看來,她把情況想得過于樂觀了。她能保證自己按交易行事,卻不能保證顧瀾。
腰上的酥麻感讓薛寒梔回了神,原來是顧小崽子沖著她的腰窩擰了一下。
顧瀾哼唧:“不許不說話,不許不理我!”
薛寒梔正想曲起膝蓋踢他一腳,可小崽子居然松開了她,還將她拉到桌前坐下。
“菜要涼了,吃飯吧?!?/p>
薛寒梔一時沒回過神來,手里就被塞進(jìn)一碗飯,嘴巴里還被顧瀾親手喂了一塊牛肉。她下意識地嚼了兩口,眼睛瞬間發(fā)光,用力地扒了一大口米飯。
真香!
“你不生氣了?”薛寒梔鼓著腮幫子問。
顧瀾輕笑,頗有些無可奈何的意味:“那還能怎么辦啊,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唄?!?/p>
這話說得不對,薛寒梔悻悻地想,我才沒有災(zāi)呢,呸!
顧瀾又歪著頭看她,她被他看得發(fā)毛,問:“你看什么呢?”
顧瀾說:“我在想,你從來不肯說喜歡我,又為什么要把我留在身邊呢?”
薛寒梔一怔,連忙低下頭扒了兩口飯掩飾自己的不自在。顧瀾見她不說話,只是淡淡地笑笑,沒有再追問下去。
薛寒梔看到他那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沒來由地有點兒內(nèi)疚。
3
和顧瀾的孽緣始于薛寒梔的父親。
早些年,她使了手段,終于讓頑固不化的父親松了口,要求她必須為薛家找個上門女婿延續(xù)薛家香火,他才會把家主之位傳給她。
那是一個雨天,車子載著薛寒梔緩緩地穿過小巷時,她聽見打架的聲音。
薛寒梔扭頭看向車窗外,雨水敲打著車窗,讓窗外的人影都跟著婆娑模糊了起來,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能看見那群人中只有一個人站著,身影孤絕,桀驁不馴。
薛寒梔讓司機(jī)停車并搖下車窗,雨水立刻闖了進(jìn)來,打濕了昂貴的真皮座椅和她精致的妝容。
她卻顧不上滿臉的潮濕,只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個幾乎要被風(fēng)雨吞噬的男人。男人的手下敗將們已經(jīng)連滾帶爬地逃走了,他這才像卸下渾身的刺,一屁股坐在泥濘的污水中,靠著墻喘著粗氣。
那男人眉眼精致,被瓢潑大雨沖刷后,更顯出令人驚艷的孤絕美感。
薛寒梔猛地一滯,像被一只大手緊緊地攥住,讓她快要喘不上氣。男人似曾相識的眉眼讓她想到了于禹辰——那個總能讓她如沐春風(fēng)的禹辰哥哥。
但薛寒梔明白,她這一生都不可能再見到那個人。
突然,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瘋狂而大膽的念頭。
薛寒梔撐著傘走到男人面前,將大半把傘讓給了他,替他遮去眼前的雨。
男人堪堪抬起頭來,自下而上地打量著她,明明眼角有瘀青,嘴角還帶著血跡,眼神卻冷傲得像頭狼。
薛寒梔的心臟又不可控制地狂跳了幾下,這男人和于禹辰長得真的太像了。
世界在此刻仿佛靜止了一般,薛寒梔蹲下,向來有潔癖的她忍不住伸出手,為男人擦去嘴角的痕跡。男人動也不動,一雙黑而亮的眸子直直地看著她。
薛寒梔:“給你份工作,要不要?”
男人看著她愣了一會兒,忽然綻放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他朝她歪著腦袋笑了笑,道:“雇主是你的話,我就要。”
薛寒梔所說的工作,自然是冒充她的便宜丈夫。她本來就不在乎什么婚姻,也愿意將這當(dāng)成籌碼,只是她向來討厭被人威脅,招個上門女婿不是不行,只是不愿意讓父親如意罷了。
然而,在某次意亂情迷后,她發(fā)現(xiàn)她和顧小崽子在很多方面都該死地契合,導(dǎo)致這場“政治聯(lián)姻”莫名其妙變了味就是后話了。
薛寒梔扶著頭,腦袋嗡嗡地疼。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顧瀾已經(jīng)慢慢滲透進(jìn)她的生活,她隱約有了些危機(jī)感,認(rèn)為這樣下去絕對不行??赡X海中又有個聲音在不斷地蠱惑她,說有他在身邊也沒什么不好……
正想著,劉安匆匆跑了進(jìn)來,著急地喊道:“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姑爺在百樂門跟好多人打起來了!”
薛寒梔渾身的血液急劇逆流,幾乎想也不想地問道:“他沒事兒吧?”
劉安一愣,情況復(fù)雜,他忽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薛寒梔顯然是誤會了劉安的這個停頓,顧不上往下聽,火急火燎地朝百樂門跑去,竟連車都忘了坐。
等到了百樂門,她才發(fā)現(xiàn)場面一片狼藉,地上除了摔碎的杯盞碗碟,還有幾個昔日里光鮮亮麗如今一身狼狽的富家公子。
顧瀾斜靠著一張桌子站著,微微喘著氣,臉上還掛著彩。
薛寒梔一看就怒了,幾步跑上前,將顧瀾護(hù)在身后,瞪向那一地的蝦兵蟹將:“你們誰打傷的他?!”
顧瀾拉拉她的袖子想說話,卻被她一把攥住了手。
薛老板發(fā)怒:“我薛寒梔的人也是你們能動的?!”
百樂門的地??嘀槣惲松蟻恚r著笑小心翼翼地和薛寒梔說道:“那個,薛老板……剛才是顧先生打的人,其他人都沒有機(jī)會還手……”
薛寒梔:“……”
身后的顧瀾輕笑出聲,薛寒梔又羞又臊,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沒什么氣勢地兇道:“干什么打架?!”
顧瀾聳聳肩:“他們說你壞話,我當(dāng)然要維護(hù)我的妻子?!?/p>
薛寒梔怔了怔,到了嘴邊想罵人的話又被生生咽了回去。一直以來,她不是不知道背地里有人在罵她,只是懶得跟這些人計較,卻不想顧瀾竟會為她出頭。
“好好的,來什么百樂門?!”薛寒梔虎著一張臉,兇巴巴地瞪人,話語中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醋意。
顧瀾可憐兮兮地說:“我出門買菜路過的。你看,他們把我買的菜都打爛了,我晚上還想給你做蟹黃豆腐羹呢!”
薛寒梔順著顧瀾指的方向一看,地上果然盡是些張牙舞爪的螃蟹的尸體和被碾成渣的豆腐。她對這滿地的狼藉倒沒什么感覺,無非是再買新的就好,可看著他委屈巴巴的模樣,心中忽然有些郁氣難平。
尤其是顧瀾的臉上還沾染著血漬,該死的,臟死了。
薛寒梔將顧瀾護(hù)在身后,寒著一張臉走到那幾個在地上亂叫的公子哥兒的面前,冷冷地說道:“你們罵我的那些話,我不和你們計較。今天的醫(yī)藥費,我會全權(quán)負(fù)責(zé),回頭叫人去薛家賬房領(lǐng)錢;至于你們欺負(fù)我丈夫,日后我會在生意場上與諸位的父母、叔伯討要回來?!?/p>
薛寒梔盛氣凌人,在她這樣的氣勢下,哪里還有其他人敢說話。
顧瀾賤兮兮地湊到她的耳邊低聲道:“薛老板,我發(fā)現(xiàn)你還挺護(hù)犢子的啊?!?/p>
薛寒梔的耳朵紅了,不輕不重地推了他一把,順便不輕不重地瞪了他一眼,滿腹的火氣卻在看到那人臉上的玩世不恭時平白無故地消了下去。
她挺不滿地抹了一把顧瀾的臉,道:“回家!”
“得嘞!”顧瀾歡天喜地地牽住了薛寒梔的手,想了想,沒松開。
4
那次之后,薛寒梔和顧瀾的關(guān)系極其莫名地好了起來。
怎么說呢,如果之前還是契約上寫明的合同夫妻,如今二人之間的相處之道倒真有些相敬如賓、寧靜致遠(yuǎn)的意味。
顧瀾本來就是個上門女婿,終日除了下廚,就是“伺候”薛寒梔。白日里閑暇無事,他就會送她去商會上班。
薛寒梔也不再將他拒之千里之外,大約是終于認(rèn)清了自己心中對顧瀾的在意,開始默認(rèn)他對自己的各種癡纏。
偶爾看著顧瀾在自己面前忙前忙后的模樣,薛寒梔也會走神地想:也許她真的該和過去告別了……
這日,薛寒梔起床,卻不見顧瀾的蹤影,來床前伺候她的是用人小桃。
小桃等她洗漱后端來一碗長壽面,面上還躺著一個荷包蛋。
小桃笑瞇瞇地說道:“大小姐,生日快樂?!?/p>
薛寒梔微微一怔,終于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可她向來沒有過生日的習(xí)慣,會為她慶祝的也只有那個于禹辰而已。
“這面……”
“是姑爺親手煮的,吩咐我們每隔一段時間就用涼水過一遍,免得面坨了!”
薛寒梔又是一怔,可難以掩飾的是心中的雀躍。她難掩嘴角的笑意,將長壽面接了過來,問:“姑爺呢?”
“不知道。不過,我猜姑爺一定是去給大小姐準(zhǔn)備生日禮物了!”小桃飛快地說道。
倒是有這個可能。薛寒梔想起顧瀾的細(xì)心,忍不住彎了彎嘴角。說起來,她也有很長時間沒有休息了,不如就趁這個機(jī)會陪他出去玩一玩,免得那人總說她不喜歡他。
薛寒梔的臉騰地一下紅了,這么說的話,自己是喜歡他的……嗎?
等薛寒梔意識到的時候,已經(jīng)發(fā)了一天的呆了。夕陽西下,華燈初上,顧瀾卻還沒有回來。
薛寒梔皺起眉頭,顧瀾從不會這么晚回來,也絕不會這么沒有交代的。難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她忽然慌亂起來,莫非是那幾個紈绔子弟去找他的麻煩了?雖然他身手不錯,但也架不住有人暗害啊。
薛寒梔越想越慌,從衣柜里拿了一件外套就想出去找人,卻不料動作太大,將顧瀾放在一旁的小褂碰到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薛寒梔拾起衣服,卻從顧瀾外套中摸到一塊硬硬的、圓圓的東西,再一翻,原來是衣服中有一個暗袋。她拿出來一看,竟是塊水潤通透的梔子花形狀的玉佩,玉佩上還刻著“寒”字。
薛寒梔渾身的血液急劇倒流,這塊玉佩不是她送給于禹辰的嗎,怎么會在顧瀾的手里?!
“寒梔?”
身后傳來顧瀾的聲音,帶著無窮的雀躍與歡喜。
可薛寒梔顧不得享受他的喜悅,捏著玉佩轉(zhuǎn)身質(zhì)問道:“這玉佩怎么會在你這里,你是誰?!”
顧瀾的手上提著一個精致的蛋糕盒子,臉上的表情卻在看見那塊玉佩時僵住,變成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傷。他嘆道:“沒想到被你看到了……”
薛寒梔雙眼幾乎充血,她壓抑著內(nèi)心的震撼和戰(zhàn)栗,問道:“你是……你是于禹辰嗎?”
“我不是?!彼nD了一下,道,“三年前,一艘開往天津的渡輪在黃浦江上出事,于禹辰和其他旅客一起葬身江底,無一人生還?!?/p>
顧瀾嘆息道:“這你是知道的呀,寒梔?!?/p>
薛寒梔緊緊地咬著下唇,她知道,她怎么不知道,當(dāng)年還是她送于禹辰登的船。
她忽然憤怒起來:“你知道于禹辰!你還知道什么?!你騙了我多久,又到底想要做什么?!”
高大的男人自嘲地笑笑:“我只是怕說出來,你就不要我了呀。因為你喜歡他,對嗎?”
薛寒梔瞪大眼睛。
不是的。她在心里說,可到底沒有說出口。
于禹辰算是她父親的半個學(xué)生,因為家境貧寒,所以跟著薛峰學(xué)習(xí)如何打理生意。但老奸巨猾的薛峰自然不會將一身的本領(lǐng)教給于禹辰,他充其量不過是個小馬仔而已。
但于禹辰對薛寒梔很好,事無巨細(xì)地呵護(hù)與關(guān)心,心無城府地微笑和擁抱,足以讓從來沒有體會過父愛的薛寒梔對這個溫柔的大哥哥心生好感。
可惜的是,情竇初開的薛寒梔還沒來得及細(xì)細(xì)品味男女之間的繾綣旖旎,于禹辰就被薛峰趕走了。
薛峰認(rèn)定于禹辰處心積慮接近薛寒梔是想騙薛家的家產(chǎn),對他處處打壓。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好選擇登上開往天津的輪船,尋求一線生機(jī)。
臨行那天,薛寒梔從家中逃了出來,她心中還懷抱著一線希望,于禹辰說不定會帶她走呢。那些戲文話本里都是這樣寫的,有情人沖破所有阻礙勇敢地私奔,最終幸福地廝守在了一起。
可于禹辰?jīng)]有,他只是囑咐她以后要照顧好自己,溫柔妥帖得依然是那個哥哥,帶著一層霧,讓她看得清卻摸不著。
薛寒梔只好把自己的貼身玉佩送給于禹辰,把自己那些彎彎繞繞的小心思藏起來,只說這玉佩還值幾個錢,讓他帶著傍個身。然后,她就這樣目送著他上了船,再然后,就接到他離世的消息。
眼前的顧瀾緩緩地說道:“我是于禹辰的弟弟。”
“家中貧寒,我們自幼離散,但偏偏那么巧,我和他在那艘渡輪上遇見了。我們一眼認(rèn)出對方的身份,但沒想到一見面便是永別。”
“他水性好,船沉的時候救了我,將我送到浮木上,而他為了救人,又潛回水底。他囑咐我不要動,我一直在等他,他一直沒有回來?!?/p>
“再后來,水警將他的尸體撈了上來,他的身上只有這塊玉佩,寒梔?!?/p>
“他在船上的時候跟我提起過你,包括你的家世、你的身份?!鳖櫈戭D了頓,忽然揚起一抹笑容,道:“寒梔,薛寒梔,你是我哥哥和這世界唯一有關(guān)的人,所以我想來看看你到底是怎樣的人。來了上海之后,我觀察了你一段時間,可我沒想到的是,你竟然會主動雇我當(dāng)你的丈夫?!?/p>
薛寒梔沒來由地發(fā)起抖來,那個時候決定雇傭顧瀾當(dāng)自己的丈夫,一是想用他街頭小混混的身世狠狠惡心一把父親,再一個,的確是看上了他那張和于禹辰有幾分相似的臉。
所以,她根本不是個好人。
而顧瀾一直都知道。
薛寒梔發(fā)抖,顧瀾想要觸碰她,她卻下意識地側(cè)身避開。
顧瀾的雙眼瞬間暗淡下去,他低下頭,難過又自嘲地笑了笑,道:“你看,我猜得沒錯,被你知道,你就不要我了?!?/p>
薛寒梔想說話,可她還是發(fā)不出任何的聲音。
顧瀾將手中的蛋糕盒放在桌子上,低聲說道:“就算你把我當(dāng)成是他的替身也沒關(guān)系。薛寒梔,我是真的喜歡你?!?/p>
5
顧瀾走了。
說是走,有點兒嚴(yán)重,實際上是,在外人眼中好不容易你儂我儂的夫婦二人分居了。
薛寒梔在偌大的床上翻來覆去,這已經(jīng)是她第十五個無眠之夜了。原先顧瀾在的時候,她并不覺得,現(xiàn)在他一走,這張床竟然冷得像冰窖一樣。
如果說一開始她還在生顧瀾的氣,氣他瞞著自己;那到最后,她就完全是在氣自己了,氣自己的自私與薄情,居然會將他逼至如此境地。
薛寒梔終于意識到,自己腦中心中的那個人已經(jīng)完完全全都是顧瀾了。即使她總將感情視為洪水猛獸,可她的堅持在他面前潰不成軍。
如果說于禹辰只是教會了她什么是心動,什么是求而不得的遺憾,那顧瀾就絕對是歷盡千帆之后的執(zhí)手相望。
薛寒梔咬咬牙,不就是把自家老公哄回來嗎,這有什么難的!
顧瀾的落腳點并不難找,薛寒梔稍一打聽,就找到了他——昔日薛宅的姑爺在賀來酒店開了間房。
薛寒梔皺皺眉頭,坐落在十里洋場的賀來酒店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會去的地方。
果不其然,當(dāng)薛寒梔來到賀來酒店門口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性感搖曳的舞女們。賀來酒店向來經(jīng)營著這樣的生意,顧瀾選擇住在這里,真是居心叵測!
空氣中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飯菜的香味,被顧瀾?zhàn)B刁了味覺和嗅覺的薛寒梔自然一下就能分辨出那是顧瀾做的菜。
可顧瀾怎么會在這里做菜呢?他明明說只做菜給她一個人吃的!
薛寒梔怒從心中起,循著那菜香味來到一個房間前,還未靠近,便聽見里面?zhèn)鱽睑L鶯燕燕的嬌笑聲。
薛寒梔怒,冷著臉啪的一聲推開了門。
這分明是一間臥室,可房中擺著幾張大桌子,桌子上擺放著爐灶炊具,一看就是讓人特意搬回來的。幾個身段妖嬈、弱柳扶風(fēng)的姑娘圍在顧瀾的身邊,一邊撒著嬌,一邊哄著顧瀾教她們做紅燒雞翅。
眾人被推門聲驚到,尤其是顧瀾,在看見不怒而威的薛寒梔時,手中的動作一頓,傻傻地喚道:“寒……寒梔?”
薛寒梔瞪了顧瀾一眼,幾個大步走到他的身邊,將他和那些胭脂紅粉隔開。她環(huán)視了一圈兒,將一盤雞翅猛地倒進(jìn)冒著煙的油鍋里,而后亂七八糟地加了一大堆調(diào)料,不出意外地看見所有人都在聞到鍋里散發(fā)出來的奇怪味道時黑著臉作嘔了。
薛寒梔冷冷地說道:“紅燒雞翅,會做了嗎?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問我,我代我丈夫向各位解答?!?/p>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通情達(dá)理的姑娘們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只能是幽幽怨怨地看了顧瀾一眼,百般遺憾地找借口告辭了。
顧瀾看著黑不溜秋的鍋,連忙將火滅了,免得油燒起來。他又偷偷瞄了薛寒梔一眼,自家媳婦兒臉色難看,大有山雨欲來的架勢。
“寒梔……”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薛寒梔撲了過來。人前老練干脆、殺伐決斷的薛老板此刻紅著一張臉,閉著眼睛哆哆嗦嗦地啃他的嘴巴,沒了床笫之間的風(fēng)情嫵媚,倒多了些率性而為的倔強(qiáng)與單純。
顧瀾連忙摟著她的腰,被她順勢推了幾步倒在床上,心甘情愿地成為她的人肉墊子。
薛寒梔的吻從方才的大膽熾熱慢慢轉(zhuǎn)變成小心翼翼地討好和試探,她一下一下地啄著他的唇瓣,描摹著他的唇線,卷起他的舌頭與他纏綿。
顧瀾被吻得心都要化了,可他憑借著即將消失的最后一絲理智暫時停止了這個吻。
氣喘吁吁的顧瀾看著同樣氣喘吁吁的薛寒梔,她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別開雙眼就是不肯看他。
顧瀾便笑,還是那副吊兒郎當(dāng)不著調(diào)的模樣,道:“薛老板,就算咱倆是夫妻,你這樣強(qiáng)吻我,總要給我一個交代吧。”
薛寒梔的臉又紅了一點,沒說話,卻從隨身帶著的小坤包里拿出一張紙,遞到顧瀾的面前。
顧瀾一愣,展開來看,發(fā)現(xiàn)竟然是一份股份轉(zhuǎn)讓協(xié)議,薛寒梔要把手上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轉(zhuǎn)讓給他!
顧瀾一下子心情復(fù)雜,問:“你這是什么意思?”
薛寒梔低著頭小聲地說道:“我……我喜歡你。”
顧瀾一愣。
“可是,我從來不知道該怎么喜歡一個人,從小到大,只有人教我怎么做生意,怎么應(yīng)對爾虞我詐。我……我之前一定有許多做得不好的地方,對不起?!?/p>
薛寒梔勇敢地看著顧瀾,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和熱烈。
她說:“我向你道歉,一開始的時候,我的確只是想利用你,不論是氣我父親也好,還是覺得你和于禹辰長得像也好。對不起。我承認(rèn),我小的時候,的確對于禹辰有過仰慕之情,但是……但是那和你不一樣。我喜歡你,我只喜歡你。”
薛寒梔頓了頓,赧然地說道:“我不知道該怎么向你證明我對你的喜歡,我思來想去,覺得只有把我的一半身家轉(zhuǎn)讓給你,你才會相信。我……我什么都沒有,我只有錢,但是我愿意把它們給你!”
顧瀾……顧瀾還能說什么呢?!
他捧著薛寒梔的臉吻了下去,這個小心翼翼向他表白的女人,這個把所有真心都捧到他面前的女人,他怎么忍心拒絕呢?
“傻子。”他吻著她的耳垂,感受著身下人的戰(zhàn)栗。
……
入夜,賀來酒店外面的喧鬧都已經(jīng)平靜下來,間或幾聲蟬鳴,倒襯得夜晚更加寧靜。
顧瀾不知何時起的身,站在床邊靜靜地打量著正在床上熟睡的薛寒梔。他伸出手撩開她額前的一縷亂發(fā),微不可聞地笑了笑。
門外傳來敲門聲,很輕的動靜。
顧瀾的表情在瞬間變得冷酷,他替薛寒梔掖好被子,捏著那份股份轉(zhuǎn)讓書往門外走去。
門外站著兩排黑衣黑褲的壯漢,看見顧瀾出來,齊齊地朝他鞠躬,整齊劃一地低聲喊道:“老大!”
“走。”
顧瀾揮揮手,走得頭也不回。
6
薛寒梔原以為睜開眼睛便能投入顧瀾溫暖寬厚的懷抱中,卻不想日上三竿,她的身畔空無一人。
難道是去給她準(zhǔn)備吃的東西了?可她在床上等了好幾個小時,顧瀾依舊沒有回來。
薛寒梔這才有點慌亂,她努力克制著心中那些亂七八糟的不好的聯(lián)想,不斷告誡自己不可能,絕不可能,卻在發(fā)現(xiàn)股份轉(zhuǎn)讓書跟著顧瀾不見了以后,心如墜入冰窖。
薛寒梔渾渾噩噩地回了商會,卻發(fā)現(xiàn)氛圍不太對勁。她的父親薛峰一派得意地坐在她的老板椅上,勢在必得地看著她。
薛寒梔一臉嫌惡:“你來做什么?”
薛峰將一張薄紙拍在桌上,薛寒梔一看,渾身的血液急劇逆流,那竟是她給顧瀾的那份股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書!只是,那份協(xié)議書上如今寫著的是薛峰的名字!
“你把顧瀾怎么了!”薛寒梔憤怒得幾乎要失去理智。
“顧瀾?”薛峰冷笑了起來,讓薛寒梔的心情瞬間沉到谷底。
門外傳來堅定不移的步履聲,那聲音,薛寒梔聽得熟悉萬分。曾經(jīng)有無數(shù)個夜晚,顧瀾就是邁著這樣的步伐來到她的身邊,將她擁入懷中的。
下一秒,顧瀾果然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
“顧瀾!”薛寒梔想要過去,卻在看見男人眼底的淡漠時生生地頓住了腳步。
顧瀾仿佛沒有看見薛寒梔,徑直走到薛峰的面前,恭敬地喚道:“薛老板?!?/p>
薛寒梔渾身的血液急劇倒流,恍惚想起之前總是這樣戲謔稱呼自己的顧瀾,如今聽來仿佛是個天大的笑話。
“薛寒梔,我早說過你繼承不了薛家的家業(yè),你們女人太容易受到感情的牽絆。我一看到這小子,就知道你為什么會想跟他在一起,你果然還是對于禹辰念念不忘。你以為就你能跟他談買賣嗎?我一樣能。在你們結(jié)婚之后沒多久,我就找了他,用比你更優(yōu)厚的條件,收買他為我做事,直到把屬于我的股份拿回來?!毖Ψ濯b獰地笑了起來,“一個顧瀾就能讓你放下所有的戒備,薛寒梔,你憑什么跟我斗?”
薛寒梔宛若沒有聽見薛峰對她的步步緊逼,她只看著顧瀾,眼睛眨都不眨,生怕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
她克制著渾身的顫抖,指著薛峰問道:“他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我要聽你親口告訴我。你是不是在騙我,顧瀾?”
“是?!鳖櫈懫届o地看著她,眼中一絲波瀾都沒有。
薛寒梔捏緊拳頭,任由指甲嵌進(jìn)肉里,任由痛感從她的心臟開始蔓延,逐漸席卷她的全身。
半晌,她閉上眼睛自嘲一笑,澀然地說道:“是我……是我騙你在先,是我高估了我自己。我不怪你。”
“呵?!?/p>
薛寒梔的耳邊傳來顧瀾的輕笑聲,他道:“寒梔,還好你碰到的是我,不然,像你這樣傻的姑娘一定會吃大虧的?!?/p>
薛寒梔睜開眼睛,疑惑地看著顧瀾。
她發(fā)現(xiàn),此時的顧瀾又變成了她熟悉的那個模樣——吊兒郎當(dāng)、不著調(diào),但眼角眉梢滿滿都是對她的愛意。
可顧瀾又有哪里不一樣了,薛寒梔恍惚覺得眼前這個顧瀾才是真的顧瀾,以前他掩飾著的那些狠厲與戾氣,在這個時候統(tǒng)統(tǒng)從他的骨子里散發(fā)出來。
顧瀾將薛寒梔護(hù)在身后,歪著腦袋對薛峰笑得頗有些不懷好意:“薛老板,我建議你再好好看一看你手里的合同。”
薛峰見這架勢本已經(jīng)一愣,低頭再仔細(xì)查看合同,眼睛都要飆出血來!這合同竟然是假的!他氣急敗壞地嘶吼道:“臭小子!你吃里爬外!你騙我!”
顧瀾嘖道:“薛老板,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你才是外,我夫人薛寒梔才是我的里。”
顧瀾揚手,竟展開另一份合同,那同樣是股份轉(zhuǎn)讓協(xié)議書,只是轉(zhuǎn)讓人是薛峰,被轉(zhuǎn)讓人是薛寒梔!
薛峰在看到那份合同的時候,臉都白了,合同上白紙黑字,他和薛寒梔的簽名都是他們親自簽上去的。而根據(jù)合同所示,他要將自己名下所有的產(chǎn)業(yè)都無償轉(zhuǎn)讓給薛寒梔!
顧瀾笑道:“薛老板,你想騙我妻子的家產(chǎn),作為她的丈夫,我怎么能不為她出頭呢?!之前種種,不過是陪你玩的一場小游戲。你給我的那些報酬,我一個子兒都沒動過,稍后會托人悉數(shù)送還到您的家中。”
薛峰霎時間明白了過來,恨得咬牙切齒!當(dāng)時這小子把騙到手的股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給他,他太高興了,才沒有仔細(xì)檢查?,F(xiàn)在想來,這小子根本是早有預(yù)謀要騙他的簽名!
“薛寒梔,老子要了你的命!”
眼見薛峰要朝薛寒梔撲來,顧瀾眸中一寒,還沒說話,就有幾個彪形大漢從他的身后躥出,輕而易舉地將他制服!
那幾個彪形大漢扭頭看向顧瀾,眼中滿是恭敬之意,他們齊齊鞠躬,喊道:“老大!”
顧瀾點點頭,眸中冷淡:“送薛老板回家,順便好好看著薛老板,在他傷好之前,不許他出薛宅半步,尤其不許他再來騷擾你們大嫂,聽見了嗎?!”
“是!”
安排完一切,顧瀾才慢悠悠地?fù)炱鸬厣夏菑埣俸贤?,輕描淡寫地撕掉,然后還扔到地上踩幾腳。
“想騙我媳婦兒,呸呸!”
等揚起一張求表揚的笑臉看向薛寒梔時,他卻發(fā)現(xiàn)她正一臉復(fù)雜地看著自己。
顧瀾額頭上冒汗:完了,完了,完了……
薛寒梔意味深長:“老大?”
顧瀾撓撓頭,勉為其難地嗯了一聲。
薛寒梔咬牙切齒:“你是什么老大?”
顧瀾不自在地?fù)笓秆澘p,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青……青幫老大……”
薛寒梔氣笑了,好吧,原來剛才她質(zhì)問顧瀾是不是騙了她時,他承認(rèn)的竟然是這件事!
7
薛寒梔一路悶頭走到外灘,焦躁不安的心情才平靜下來。她回過頭,顧瀾果然跟只大狗似的巴巴地跟著她,一臉委屈乖巧,就差搖尾巴。
而在顧瀾的身后幾步開外的地方,他的那些手下亦步亦趨地跟著。
薛寒梔一看,氣得頭更大了。
“讓他們走!”
顧瀾一聽,連忙朝那些手下狂揮手,手下們灰溜溜地走了,不敢再打擾大哥把嫂子追回來。
顧瀾苦著臉,試圖去拉薛寒梔的衣袖,嗲嗲地撒嬌:“寒梔,你別生氣,我真的不是有意騙你的。”
薛寒梔皮笑肉不笑:“顧瀾,我把你當(dāng)成小綿羊,沒想到你自己倒是只大尾巴狼??!”
顧瀾委委屈屈:“那是你沒問嘛!”
“那我現(xiàn)在問,你還有什么事瞞著我?”
顧瀾撓撓頭,訥訥地開了口——
他一直都是青幫的老大,過著舔著刀尖過日子的生活。只是他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有個哥哥,更沒想到他們竟然能在那艘大船上遇見。
船上,兄弟兩個有著說不完的話,彼此交換著這二十幾年來的人生。于禹辰不可避免地提到了薛寒梔,顧瀾聽著他的描述,竟對這個從未謀面的女人產(chǎn)生了奇妙的好感。
顧瀾一方面在暗中惋惜這哥哥的粗神經(jīng),一方面又暗自慶幸,還好于禹辰對薛寒梔沒有那個意思,不然難道他要和哥哥搶女人嗎?
后來,大船失事,他死里逃生后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薛寒梔。如果薛寒梔知道哥哥死了,一定會很傷心吧。
顧瀾也不知道怎的,光是想到她難過,自己也跟著難過了起來。他鬼迷心竅,安排好幫中的大小事務(wù)后,帶著于禹辰的玉佩去找她。
本來顧瀾為自己和薛寒梔的相遇安排了無數(shù)浪漫的橋段,哪知道剛到上海就被死對頭認(rèn)了出來。他們趁他落單,想要他的命,他當(dāng)然要拼死反抗。誰知道好死不死,他居然在那個時候遇到了薛寒梔。
薛寒梔要他做她名義上的丈夫,他很是震驚,但也很高興。他琢磨著她這樣做應(yīng)該和他哥哥脫不了干系,雖然心中有點吃醋,但想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就算暫時當(dāng)哥哥的替身又怎么樣,他一定有信心讓她愛上自己!
所以,堂堂黑幫大佬化身家庭煮夫,每天耳提面命,暗中還要偷偷去解決教訓(xùn)那些欺負(fù)他寶貝妻子的人。他所做的這一切,都只為了博紅顏一笑。
顧瀾說到這里,可憐巴巴的:“后來……后來我們不也共赴巫山了嗎,你明明很喜歡我,那個時候還會主動……”
“你閉嘴!”
薛寒梔紅著一張臉,只覺得一團(tuán)又酸澀的情緒堵在自己心間,讓她說不出話來。她試圖將那酸澀的情緒壓下,甕聲甕氣地問道:“你……你怎么不早點跟我說?”
顧瀾扁著嘴巴:“在完全解決掉薛峰之前,我不想讓你知道,也不想讓你面對任何的風(fēng)險?!?/p>
薛寒梔有些啞然。
“你……那你到底喜歡我什么……”她有些想不明白,顧瀾怎么會光是聽于禹辰的描述,就喜歡上她呢。
顧瀾試探著拉了拉薛寒梔,見她這次沒有掙開,便大著膽子將她擁進(jìn)懷里。
他嘆了口氣,說道:“薛寒梔,你那么孤獨,可你又那么倔強(qiáng)。不管別人怎么傷害你,你都不肯認(rèn)輸。你不肯相信別人,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你就和我一樣??晌抑牢页蔀檫@樣的自己經(jīng)歷了什么,所以我不想你再去經(jīng)歷這些?!?/p>
薛寒梔眼眶一熱,也許是禹辰哥哥在冥冥之中指引著她和顧瀾的相逢,讓他們遇到了彼此,相互依偎,又相互救贖。
她攀上了顧瀾的后背,緊緊抓住他的衣服。
顧瀾很是高興:“你不生我的氣了?”
薛寒梔認(rèn)真地想了想,道:“如果以后你再給除了我以外的女人做飯吃,我一定會休了你!”
顧瀾開心地大笑起來。
薛寒梔也笑,她看向一望無際的蒼穹,知道如果對象是顧瀾的話,休夫的這一天一定不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