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儀潔
我家住在陜北黃土高坡,小時候最害怕刮風,大風攜裹著黃沙遮天蔽日,我們稱之為黃風。
每年風從坡上刮過,帶走了沉降的種子與剛發(fā)芽的小草,只留下光禿禿的山梁,想打一筐豬草也要翻山越嶺到好多地方找尋。最難熬的是逆風行走于家校之間,拖著瘦弱饑餓疲憊的身子只好走走停停,有時風急了瞬間會有窒息的感覺,待到回家時就變成會眨眼的泥塑,那時真是談風色變。
到了冬天,風沙拼命的往里灌,土窯洞的窗戶紙是經不住風沙侵襲,破了只好用舊床單和破塑料應急遮擋。那時樹木稀少,缺少取暖的柴火,家里特別的寒冷,感覺針尖的洞有鉆牛的風。
如遇大旱,一年一場風,從冬刮到春。大風起時,天昏地暗,像一堵通天徹地平移的沙墻,大風過后,野田禾苗半枯焦,農民半年的希望化為泡影。
陜北人民就祖祖輩輩生存在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中,面對風沙肆虐束手無策,在大自然面前顯得無能為力,只好祈求上蒼保佑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相傳清光緒年間陜北靖邊縣知縣王沛蕖《七筆勾》“萬里遨游,百日山河無盡頭,山禿窮而陡,水惡虎狼吼。四月柳絮抽,山川無錦繡,狂風驟起哪辨昏與晝,因此上把萬紫千紅一筆勾”所描寫的就是陜北真實生態(tài)狀況。古時的榆林城也因風沙南遷三次。九十年代,聯(lián)合國糧農組織官員到陜北考察后認為這里根本不是人生存的地方。
歷史上陜北靖邊其實水草豐美,牛羊塞道。公元五世紀,赫連勃勃投奔后秦受命安北將軍鎮(zhèn)守朔方,后起兵逐水草而建大夏國都統(tǒng)萬城,慨嘆“美哉斯阜,臨廣澤而帶清流,吾行地多矣,未若斯之美”。后因戰(zhàn)亂和人為破壞,那段車轔轔馬蕭蕭、狼煙四起、刀光劍影的歷史永遠銷匿沉寂在沙海中,只有斷壁殘垣矗立在那里銘記篆刻著歷史興替生態(tài)變遷。
七十年代,陜北生態(tài)加速惡化,大風推動沙丘一路南下,吞噬農田、侵蝕莊園,沙進人退愈演愈烈,生存空間逐步擠壓,人們無路可退,只好背水一戰(zhàn),勇敢轉身向沙漠進軍,從此拉開了人與黃沙共舞的大幕,涌現(xiàn)出牛玉琴、石光銀、女子民兵治沙連等治沙英雄。他們采用扦插、套袋和草方格治沙技術年復一年終于馴服了那片沙漠,演繹了一個個戰(zhàn)天斗地、感人至深、催人淚下的治沙故事。這種無私無畏的治沙精神也成為一代代陜北人民生生不息、奮斗不止的精神動力和力量源泉。
九十年代,黨中央發(fā)出“再造山川秀美的大西北”的動員令,陜北人民苦于生存現(xiàn)狀,積極響應黨的號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投身到家鄉(xiāng)生態(tài)建設中、天保工程、封山禁牧、舍施養(yǎng)羊、飛播造林等多措并舉,草、喬、灌生態(tài)系統(tǒng)加速修復,退耕還林經濟和生態(tài)效益日益顯現(xiàn),昔日山花無錦繡、水惡虎狼吼的陜北,如今呈現(xiàn)“東風夜放花千樹”、“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旖旎景象。
黨的十八大把生態(tài)文明納入到五位一體總體布局,猶如一縷春風吹遍千山萬水,吹進千家萬戶。“生態(tài)興則文明興,生態(tài)衰則文明衰”科學論斷漸入人心,陜北人民認真踐行“保護生態(tài)就是保護生產力,改善生態(tài)就是發(fā)展生產力”、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統(tǒng)籌山水林田湖草綜合治理,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如今流動沙丘全部固定,沙進人退的局面發(fā)生了根本逆轉,村莊田園不再遭受風沙威脅, “微風徐來,水波不興”的秀美山川正在形成,靖邊也成為不向黃河輸送泥沙的美麗縣區(qū)。
朔北的風帶著苦難、帶著夢魘千百年來從黃土高坡吹過,吹皺了額頭,吹昏了雙眼,如今北風南調,生態(tài)文明之風徐徐吹來,吹開了心田,吹綠了曠野,陜北人民將以習近平生態(tài)文明思想為指引,樹立“四個意識”,堅定“四個自信”,固化“五大理念”,堅持不懈、久久為功,善始善終、善做善成。
我們堅信“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生態(tài)夢一定早日實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