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紅章

“那就是陳玉梅指導員，那就是！”剛出廣州市天河區(qū)東圃地鐵口，吳楚遠遠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快步走了過去?！爸笇T！指導員！”他一邊走一邊激動、親切地呼喊著那久違而又熟悉的稱呼。

退休多年來，吳楚一直奔波在尋找戰(zhàn)友的路上……

一

吳楚是江西省都昌縣人，他生在農(nóng)村長在農(nóng)村，當過赤腳老師、民兵營干部、大隊干部，1970年參軍后歷任戰(zhàn)士、文書、班長、排長，再到部隊各級機關，轉業(yè)到江西省直機關工作直至退休。

說起當年自己這個沒有任何背景的農(nóng)家子弟能夠在部隊提干進機關，吳楚總是感慨萬千。那時的部隊風清氣正，干部對戰(zhàn)士嚴格要求，關心愛護，一視同仁，不分親疏，是非分明。吳楚至今都記得當時的部隊各級干部對他親切關懷的點點滴滴。吳楚在當連隊文書時，和陳玉梅指導員住一個房間。每天晚上連隊熄燈號吹響很久，指導員都在忙于工作或者是查崗查哨。陳指導員從來不輕易打擾他，睡覺、走動總是躡手躡腳，生怕驚動了他。1973年，連隊分配了一個保送上南京大學的指標，大家都在悄悄地傳著誰誰誰可能被推薦去，其中就有吳楚的名字。一天晚上，吳楚笑著對指導員說：“指導員，大家都在傳著上大學的事，我也想去，行不行??？”指導員看出了他的心思，掏心掏肺地對他說：“我們考慮過你，但從各方面權衡，還是推薦了其他同志。上大學要三年，如果你不去，可能早就當干部了。”指導員邊說邊親切地看著吳楚。那時也不興什么文憑，戰(zhàn)士對上大學也不是很熱切。只不過是上了大學，提干就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吳楚聽了指導員這番話，心里既高興又感動，馬上說：“指導員，我知道了！”從此，他在部隊干得更歡了。這是吳楚在部隊的第三個年頭，本來在1972年年底的時候，組織上就要把他提為干部，只是因為當時部隊對新提干部有新的年限規(guī)定，他提干的事就暫時擱下了。連營領導和組織一直在關心培養(yǎng)著吳楚。他清楚地記得連長林文霖在他初當班長時，親自教他喊口令；前后兩任指導員湯萬成、韓祥元對他的一言一行都非常關心、愛護，做得不好的就給予善意提醒；副連長羅純松在他取得一點點成績時，總是給予充分肯定；副指導員林奕德親手把他從農(nóng)村接到部隊，并對他不斷給予鼓勵；排長潘孝猛曾多次對連隊領導說：“吳楚是棵好苗子！”排長蘭翠鑾像兄弟一樣對他；獨立營，軍分區(qū)政治部，福建省軍區(qū)政治部宣傳處、干部處的領導和戰(zhàn)友對他悉心培養(yǎng)教育……

部隊的這些經(jīng)歷成了吳楚終生難忘的美好記憶和寶貴精神財富。每當吳楚和戰(zhàn)友們談起當年部隊那種好傳統(tǒng)、好作風時，總是津津樂道，念念不忘。他們常常感慨：“如果不是當時的風氣好，領導好，我們這些農(nóng)家子弟哪能提得了干部？”部隊提干部，有的戰(zhàn)士自己都不知道，直到領導通知自己去體檢，才知道有這等好事。部隊提干部，不是個人找組織、找領導，而是組織和領導找個人。領導經(jīng)常代表組織有意無意地找干部苗子談心，做好教育培養(yǎng)工作。在連隊黨支部，連長指導員權力很大，入黨提干他們說話很有分量，可以決定一個戰(zhàn)士的前途。干部苗子是他們定，提拔名單是他們報，但他們用權很公正、很慎重，都是出于公心，沒有什么私心雜念，也沒有聽說請客送禮這些事。干部、戰(zhàn)士都比較服氣。

近半個世紀過去了，吳楚從一個朝氣蓬勃的小伙子變成了一個兩鬢斑白的老干部。吳楚說，自己與當年那些關心愛護培養(yǎng)提拔自己的老領導、老戰(zhàn)友，天各一方，互不知情。當年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說過，自己被提干離開原單位時都沒有好好道別一下，心里總是感到內(nèi)疚、后悔，總是感到一件心事沒有放下。吳楚動情地說：“我們今天懷念他們，感恩他們，尋找他們，看望他們，不僅僅是對個人，也是對我黨我軍好傳統(tǒng)、好作風的致敬！”

隨著年齡越來越大，吳楚懷舊的情緒越來越熾烈：現(xiàn)在不抓緊時間去尋找探望那些老首長、老戰(zhàn)友，今后想走可能都走不動，那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了，必須馬上行動，了卻自己多年的心愿！

這幾年，吳楚花費了很多心血去打聽、尋找部隊的老首長、老領導、老戰(zhàn)友，就是為了銘恩、感恩，為了了卻自己的心愿。他一直打算去探望干部處楊處長，當他打聽到楊處長和他老伴、兒子先后不幸去世時，還懷著一絲幻想給他們家里打電話，但是只有嘟嘟聲，無人接聽，他的心沉下去了。當吳楚經(jīng)過三年打聽，得知推薦自己到省軍區(qū)工作的劉西水不幸突然病逝時，馬上坐火車從南昌趕到福建泉州去探望、慰問他的家人。在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吳楚經(jīng)過艱難曲折才打聽到劉西水原單位，通過他們才找到劉家，工作人員聽說了他的來意都為之動容。當吳楚好不容易聯(lián)系上曾關心培養(yǎng)他從事新聞報道工作的王華秋前輩，正準備去看望時，卻傳來了王華秋不幸突發(fā)心臟病倒在了校外輔導回家路上的消息。吳楚毅然從南昌趕往福建寧德參加追悼會，當?shù)貞?zhàn)友都為之感動。

二

前不久，一個春天的早晨，吳楚和戰(zhàn)友陳相全乘坐南昌至廣州的火車，踏上了探望陳玉梅指導員的旅途?；疖嚥坏搅c就到站了，他倆在天河區(qū)東圃地鐵口見到了迎候在那里的幾十年不見的老指導員陳玉梅。陳玉梅本來說一定要到火車站去接，但吳楚擔心指導員年齡大行動不便，堅持要坐地鐵到他家附近。立刻，吳楚和指導員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吳楚的眼里，指導員的樣子沒有什么變化，只是胖了點，頭發(fā)顯然是染黑的，兩鬢冒出了不少白發(fā)。這次見面整整相隔了46年，將近半個世紀??！

1973年，吳楚在福建省寧德軍分區(qū)獨立營四連當班長。陳玉梅在該連當指導員，不久調(diào)到了軍分區(qū)政治部宣傳科，1976年轉業(yè)回老家福建省永泰縣工作。吳楚在陳玉梅調(diào)走后不久就提了干部，先后調(diào)到了軍分區(qū)、省軍區(qū)政治部工作。自從分別后，吳楚一直思念著陳指導員。吳楚聽說指導員陳玉梅在永泰縣工作，但不知道具體單位和聯(lián)系方式，問了很多人都沒有結果。一次，吳楚坐動車從南昌去福州，路過永泰縣，而且?？苛藥追昼??！斑@不是陳指導員的家鄉(xiāng)嗎？如果找到了他，就可以在這里下車啊！”從此，吳楚尋找陳指導員的心情更迫切了。一個偶然的機會，吳楚聽說陳指導員曾在永泰縣共青團、公安系統(tǒng)工作多年，在電話多次打過去無果的情況下，他試著給縣公安局政治處主任寫了一封信，把自己的思念和聯(lián)系方式等都寫在了信里。不久，吳楚接到了來自永泰縣公安局政治處主任親自打來的電話。他說，看了信后，他很受感動，并把陳玉梅的情況告訴了吳楚。當吳楚得知陳指導員身體還好、現(xiàn)在廣州居住時，真是喜出望外。就在他正準備與陳指導員打電話時，沒想到陳指導員就來了電話，兩人終于聯(lián)系上了。吳楚激動不已，馬上表示一定要盡快去看望老指導員！陳玉梅既高興，又感動，沒想到當年的戰(zhàn)士吳楚在46年之后還記得自己，還在找自己。后來，陳指導員的愛人告訴吳楚：“他接到電話的當晚，一個晚上沒睡好！都在說部隊過去的事。”

當吳楚見到分別46年的陳玉梅指導員時，是那樣高興、激動。吳楚說，見到了指導員，就像又回到了當年部隊，回到了當年部隊龍騰虎躍熱氣騰騰的生活，回到了當年的好傳統(tǒng)、好作風之中。當年連隊簡陋而整齊干凈的營房，營房前一排排高大挺拔的桉樹，年輕的戰(zhàn)友們早晨出操、上午訓練、下午上課、晚上班務會，三餐吃飯前排隊唱歌；立正、稍息、向右看齊、向前看、齊步走；每次訓練外出，連長、指導員總是扎著腰帶精神抖擻地站在隊伍前面；傍晚連長、指導員和戰(zhàn)士們迎著海風在附近的海堤上散步、談心……一幕幕情景仿佛又回到吳楚眼前，讓人難舍難忘。

陳玉梅指導員全家熱情地接待了吳楚和陳相全，不僅陪他倆在廣州游玩，而且在家里設宴招待。當年的戰(zhàn)友又在一起互訴衷腸，共敘友情，其情切切，其樂融融！

吳楚這次專程赴廣州看指導員，可謂高興而去，滿載而歸。他說，總算實現(xiàn)了自己多年的心愿，心里感到很舒坦，很有意義，值得！

三

吳楚把到廣州看望陳玉梅指導員的照片發(fā)到了戰(zhàn)友微信群里，一下引起了轟動。戰(zhàn)友們紛紛為吳楚的行動點贊，稱贊他的有情有義之舉。當年的連隊戰(zhàn)友得知陳玉梅指導員的電話和住址之后，紛紛與他聯(lián)系，送去最美好的問候和祝福！身在佛山市的原四連戰(zhàn)士謝太光，遠在江西大余的四連老班長郭南石和幾個戰(zhàn)友，聞此消息后，也專程到廣州看望老指導員陳玉梅。吳楚原來所在營連的12位戰(zhàn)友現(xiàn)在都已是年近古稀的人了，他們一直打算去看望當時獨立營的李蘭九政委，最近加快了行動的步伐。戰(zhàn)友們特意從福建的寧德、連江、泉州，江西的黎川、南昌等地聚集到一起，趕赴江西宜春看望83歲高齡的李政委。一股暖流在戰(zhàn)友之間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