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倩
鄭州博物館于1959年從新鄭收藏一套蘇軾書寫的《歐陽永叔醉翁亭記》石刻,這套石刻由24塊長60-90厘米、寬40厘米的規(guī)整青石組成,每塊石刻上用陰刻手法雕刻了歐陽修所作《醉翁亭記》的內(nèi)容,它是鄭州博物館的珍貴藏品和重要展品之一。收藏之初,博物館專門興建了“醉翁亭記”長廊,使之能夠妥善保管,又便于廣大觀眾參觀。隨著時間的流逝,石刻長廊日漸破舊,博物館于1988年將石刻移至室內(nèi)并開設了“蘇軾書醉翁亭記石刻陳列”專題展覽。1999年,鄭州博物館新館建成后,這套石刻被陳展在“古代石刻”展廳中。在陳展中不斷有觀眾詢問蘇軾及歐陽修《醉翁亭記》的有關問題,特整理此文以便明晰。
一、歐陽修及其著名散文《醉翁亭記》
眾所周知,歐陽修是我國北宋時期著名的政治家、文學家,是開創(chuàng)了一代文風的領袖人物,特別是在散文、詩詞等文學方面有很高的造詣,尤以散文見長?!端问贰吩u價其功績可與唐代古文運動領袖韓愈媲美: “唐之文,涉五季而弊,至宋歐陽修又振之?!彼簧鷮懥?00余篇散文,政論文、史論文、記事文、抒情文和筆記文等體裁兼有,《醉翁亭記》便是廣為傳誦的不朽名篇,
北宋仁宗慶歷五年(1045年),當時四十不惑的歐陽修因支持范仲淹等人推行的新政而被貶滁州(今安徽滁縣)任太守,他在滁州實行寬簡政治,發(fā)展生產(chǎn),使當?shù)厝诉^上了一種和平安定的生活。當時整個北宋王朝雖然政治開明、風調(diào)雨順,但國家的積弊不能消除,這使歐陽修感到沉重的憂慮和痛苦。他在政事之余,經(jīng)常到附近的瑯琊山開化寺一帶欣賞優(yōu)美的林泉景色,開化寺和尚在泉邊修建了一個亭子,歐陽修便提名“醉翁亭”并寫下了千古名篇《醉翁亭記》。這篇優(yōu)美的山水游記通過描寫醉翁亭的秀麗、自然風光和對游人之樂的敘述,勾勒出一幅太守與民同樂的圖畫,表達了歐陽修的政治理想和娛情山水以排遣抑郁的復雜感情。
二、蘇軾與《醉翁亭記》
歐陽修不僅在文學上卓有成就,還是一名千古伯樂,他推薦、提攜了一大批布衣青年才俊脫穎而出,這其中就包括蘇軾、蘇轍、曾鞏等文壇巨匠。蘇軾是歐陽修任禮部貢舉主考官時取的進士,蘇軾也沒有辜負歐陽修的期許,最終成為繼歐陽修之后的又一位文化巨人。蘇軾是一位多才多藝之人,詩、文、書、畫皆有很深的造詣:其散文與歐陽修并稱“歐蘇”;詩與黃庭堅并稱“蘇黃”;詞與辛棄疾并稱“蘇辛”;書法名列“蘇、黃、米、蔡”北宋四大書法家之一;其畫則開創(chuàng)了湖州畫派。
在宋代有名篇刻石的習慣,歐陽修創(chuàng)作《醉翁亭記》后,曾親自書寫《醉翁亭記》并請工刻石,于慶歷八年(1048年)立于醉翁亭附近,但因該碑刻字較淺,又被追捧者無數(shù)次拓印,滁州人怕不能長久地保存,欲改大字。宋元祜六年(1091年),蘇軾知潁州時,滁州人請人求書于蘇軾。蘇軾為歐陽修的門生,不可推辭。于是他先后書寫了兩種字體的《醉翁亭記》。其一是應開封府劉季孫求書,于十一月乙未,以真、行、草兼用字體寫成長卷,世稱草書《醉翁亭記》;其二是應滁州太守王詔求書,于十一月乙巳,以大字楷書寫成,世稱大字楷書《醉翁亭記》。這兩體《醉翁亭記》的請書者蘇軾均在后跋上予以了體現(xiàn):草書體是“開封府劉君季孫以滁人之意,求書于軾”;而楷書體則為“開封府劉君季孫自高郵來,過滁,滁守河南王君詔請以滁人之意,求書于軾”。由此可見,草書《醉翁亭記》是開封府劉季孫親自到潁州求書得到的:而大字楷書是滁州太守王詔請開封府劉季孫代為求書的,而王詔本人并沒有到潁州。蘇軾所書兩體《醉翁亭記》還有一處不同在篇名上:草書體開頭篇名前有作者姓名,即“歐陽永叔醉翁亭記”;而大字楷書體開頭則為“醉翁亭記”。
三、蘇軾書《醉翁亭記》石刻的流傳
由于歐陽修和蘇軾在北宋時的影響頗大,蘇軾書寫的兩體《醉翁亭記>在當時也是彌足珍貴的。滁州太守王詔在得到蘇軾所書大字楷體《醉翁亭記》后立即請人刻石,立于瑯琊山麓,后此碑在南宋或元代時被毀。明宣德年間,太府寺卿天臺趙次進才經(jīng)手重刻,全文刻在高230厘米、寬90厘米的兩塊石板的兩面,字體較大,每字約10厘米見方。但由于石質(zhì)較差,年代久遠,加上戰(zhàn)亂及人為破壞,部分字跡已經(jīng)磨損不清。為妥善保存此碑,滁縣專屬文化局根據(jù)明代碑刻拓片,于1983年由安徽美術出版社出版了《醉翁亭記》拓本。瑯琊山管理處也據(jù)此重新刻碑,供游客觀賞。
草書《醉翁亭記》(長卷)寫成之后,并沒有被及時刻石,而是被人秘藏,得之者不輕易示人,因而長期不知去向。直到元朝元貞二年(1296年)四月,杰出的書畫家、詩人趙孟頫見之并作跋。趙孟煩作跋時,長卷歸馮伯田所有,而且從跋文中得知,此長卷曾經(jīng)書畫收藏家趙子固鑒定為真品。此后,長卷又湮沒多年。到明代露世,宋廣、沈周、吳寬均有跋文。后來,長卷為文淵閣大學士高拱所有,高拱作跋文配述得此卷經(jīng)過,并命其門婿劉巡請著名篆刻家文彭、吳應祈為之刻石,文彭和劉巡也分別寫有跋文。之后,劉巡攜石返鄉(xiāng),立于鄢陵劉氏家祠。高拱所得長卷,后為首輔張居正所有。張氏敗落后,此卷落入宮中,后因火毀。
清康熙壬申年(1692年),河南新鄭高有聞(高拱族孫),因鄢陵刻石磨損不清,便將家藏原拓本重刻,并寫有跋文記錄此事。其所刻石立于新鄭高拱祠堂,新中國成立后被鄭州博物館所收藏。這套石刻刻工精美,較原鄢陵石刻有過之而無不及,再加上后來鄢陵石刻去向不明,新鄭的這套石刻就更顯得彌足珍貴。
蘇軾草書《醉翁亭記》以楷書開頭,以行、草兼用字體寫成正文,最后以楷書落款,其氣勢磅礴,神韻飄逸,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給人以無限的遐想和美感,其石刻能流傳至今,不僅使蘇軾書法之原貌得以傳承,并為后人研究其書法藝術提供了彌足珍貴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