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 花
她脫去了白裙子,換了一件藍色的襯衣臥倒在沙發(fā)上。
午后的陽光飽滿而熱烈。那些被浸了光的柳花在空中肆意妖嬈地飛舞。陽臺上掛滿了早晨晾曬的衣服,微風(fēng)飄蕩著。
真實的物體在被觸碰時發(fā)出具體而明確的聲響,包括風(fēng),包括那些抖落在眼前的柳花。四月就要終結(jié)在一個晴朗而嫵媚的黃昏,與一段時光告別的情愫在心底有節(jié)奏地敲擊出晚霞的絢麗。
時光總是淡而空的。她穿著那件藍色的襯衣臥在沙發(fā)上。墻上貼著玫瑰花型的圖案,她伸出手指沿著花瓣的邊緣在墻壁上游走。墻壁的硬而堅決可以感覺到指尖伸縮自如的力量,同時在那里也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阻隔。
她閉上眼睛。時鐘的嘀嗒聲如流水般歡暢,點滴連接成線,繞著守望的目光圈成歲月的軸。
她在這里,在一間位于頂樓的屋子里,與之互為并存的,還有餐具,玻璃瓶里的花朵,地板上漂浮的光影,被風(fēng)吹得叮當(dāng)作響的風(fēng)鈴。風(fēng)鈴躍動的聲響滲入無邊的思緒,目光在屋子里時而游走,時而停頓。
我們存在于事物存在的間隙里,事物的存在構(gòu)成我們感知自身的一面鏡子。我們互為并存,卻又彼此獨立。
原來,我們都是孤獨的。
帽? 子
她說,房間太空了。
于是他給她買了一頂灰色的帽子。她用手捂著臉笑起來,她實在不明白帽子與房間會存在怎樣的關(guān)系。
那是一頂羊絨質(zhì)地的窄邊小禮帽。他把它戴在她的頭上,她安靜了下來。他看著她,用手指捋著從肩膀處垂下來的流蘇般光滑的黑發(fā)。
房間還空嗎?他戲謔似的問她。她抿著嘴不說話,只是一雙眼睛溫和地看向窗外的街道。寬闊平坦的柏油馬路在秋陽的印照下蔓延著湖水般的光澤。
她喜歡那些陳舊的店鋪門頭上的招牌,喜歡矗立在人行道上的開著金色小碎花的欒樹。那么多短暫的連接在一起的瞬間,簡直讓人無法抗拒。
它們緩慢地向心底的路程鋪陳開來,融成一片色彩粘稠的絲絨天幕,披到你的身上,為你暖冬,為你撫慰那些不曾消逝的憂傷。
她輕輕地吁了一口氣,轉(zhuǎn)過身向書桌旁走去。
他看見她從地板上抬起的腳尖,看見裙擺邊緣裸露的小腿,看見她在睫毛顫動時遺漏的目光。他仿佛看見許多年前那個在秋天的荒原中奔跑的女孩。
她的手中緊緊地握著一束小野菊,她把那束盛開在山坡上的金色的花朵抱在胸前,像逃脫命運追趕似的,拼命地跑,拼命地跑……
驟? 雨
天空變得混濁了。顏色越來越厚,直至呈現(xiàn)出沉重的力量,狂風(fēng)開始喧肆。
疾馳的風(fēng)速扯開渾厚的陰云,抽向大地。樹枝扭動起來,葉片嘩嘩地響,嘩嘩的雨聲撲向緊閉的玻璃窗。屋檐跳起來。墻壁濕透了,緊迫的雨珠在沸騰的水霧里翻滾,干涸的大地頃刻間一片汪洋。雷聲四起,纖細的閃電在遠處的高空里閃爍。
她再也坐不住了,放下手中的筆從椅子上站起來。她一只手扶著書桌的棱角,另一只手輕輕地按在了訝異的嘴唇上。
玫瑰枝子被折彎了,粉紅的花朵落下來,被拍在泥土上。急促聚集的雨水在院子里流成河,白花花的雨水鼓著泡泡,雨水再次沖下來,將泡泡打碎,打成一朵一朵綻開的小雨花。
突然,有什么東西從地面上彈跳起來,屋檐與墻壁,蒙了一層水簾的玻璃窗,它們都在顫動著。
她把臉貼近玻璃窗,可是依舊看不清。把窗戶打開,可是那狂風(fēng)驟雨立即沖過來。她似乎是受了驚,又慌張地關(guān)上了窗子。
好一會兒,她才又緩緩地抬起頭來,看向雨中的院子。這時她嗅到了屋子里有一股潮濕的水汽,好像某些東西被擾動了,是那陣雨,那種風(fēng)。她似乎是在責(zé)怪自己似的,把頭低下,卻看到了書桌上落了兩顆冰粒子。
下冰雹了。她這才辨清那些聲響。那兩顆冰粒子臥在桌子上正在融化,小小的顆粒下躺著一灘水。她把它們拾起來,握在手心里,一陣浸骨的冰涼鉆入肌膚。
真是舒暢?。∷朴频乜聪虼巴獾倪h處,雨不知在什么時候變小了,風(fēng)仍在刮,疲倦了似的,推開那些云,推開那些纏繞。
天空漸漸清晰起來。顏色越來越淡,透著一縷薄紗的清涼。院子里的水在往外流淌。她推開院門走到臺階下的小路上,一直往前走去,她看見了田野。
一望無際的綠在大地上自由地舒展,攤成厚厚的軟軟的夏日,等待黃昏的降落。
|作者簡介|
思之青,原名黃燕,合肥市作協(xié)會員,2018年安徽中青年作家研修班結(jié)業(yè),《秋分》雜志執(zhí)行主編,2011年在新浪駐站寫作并簽約,2014年轉(zhuǎn)入實體刊物發(fā)表,迄今在各類報刊雜志發(fā)表散文,小說,詩歌二十多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