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日記本丟了,我慌了神。丟在哪里了呢,我一時間也沒有思緒。
我冒失又粗心,丟東忘西。東西找回來是福運,找不回來是命運?!冻啾谫x》不是說“物各有所主”嘛,我卻相信所有物品從不歸屬于誰,不與誰綁定。即使我們在商店里能夠買到的也僅僅是短暫擁有它們的使用價值時間。霧靄沉沉連天闊,就連東坡先生說的“惟山間之明月與江上之清風”也一并消失,何談?chuàng)碛校课锲纷约壕褪亲约旱闹?。我把它丟了,不如說它丟下了我,大抵只是和它的緣分盡了,因此未曾像這次日記本的丟失這般難過。
它可能是丟在了至善樓201,我曾在日記本的某頁記過作業(yè)要求。亦或丟在了圖書館的藝術(shù)閱覽室嗎,那時電臺里播的故事讓我想起了遙遠的人,于是拿起筆寫下被距離快要吞沒的話.。一天中,我有多少次在不同的地方掏出它,筆尖窸窸窣窣地劃過紙面,留下難過時的抱怨、突如其來的幸運、憤怒時內(nèi)心的吼叫......它究竟走失在哪了呢?
突然發(fā)覺,我難過的并不是那個小小的粉色日記本不見了,而是那些與之相關(guān)的支離,那一節(jié)節(jié)生活的影子不見了。拋開能為我們提供便利的價值不談,所有物,就連宇宙都可以是一個果殼。唯一區(qū)分這些果殼的是我們與它們建立的起來的人為聯(lián)系。你未看花時,花與你同歸于寂;你來賞花時,花色一時明白過來,故此花不在你的心外。像這枚小小的粉紅果殼,它是一位十分交好的閨蜜贈送給我的,它還有一個同胞兄弟,藍色果殼。我如今在長沙,而她在浙江,她對我說“一本給你,一本留給我,想我的時候啊,你就看看它?!被蛟S和它一起從流水線上出產(chǎn)的還有無數(shù)個顏色各異的小小果殼們,但此時此刻,我的粉紅果殼就已是獨一無二的那一個了,它肩上擔負了代表與我分隔兩地的閨蜜這個厚重的使命,我和它有了屬于我們的故事。一直以來,我與其他丟失的物品就像與公司的同事,僅僅是點頭之交,工作之緣。但是日記本更像親人,擁有了獨特的情感符號。一輩子,與你擦肩而過的同事、朋友有太多,但親人永遠不變。丟了水杯,買,換。丟了手表,買,換。丟了日記,買?買不到了。換?換不了啊。
我想到了《尋夢環(huán)游記》里亡靈世界的規(guī)則:魂靈們擁有二次生命,但當現(xiàn)實世界將故人遺忘,魂靈會真正死亡,灰飛煙滅。這似乎不免有些道理,人的死亡并不是他存在的終點,因為他仍在可以在周圍人的記憶里活著,當人們慢慢遺忘對先人的思念,他在這個世界上生存的痕跡才真正一點點消失,直至像從未出現(xiàn)過。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jīng)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和物一樣,人啊、動物啊也是小小果殼,一枚枚果殼的存在依賴于我們的情感。臨近生日,和朋友聚餐時,收到了母親發(fā)來的微信,“寶貝,生日我送你一只貓?!蔽倚闹凶允菤g喜,想與母親親熱幾句,朋友喊我的名字“來,開心啊,舉杯!”于是,蘿卜切片似地把殘缺未拼成字兒的拼音刪去。酒杯相碰,對話框里草草只留下句“好啊?!蔽也]有在意,只當是開的一句玩笑話,不曾想幾天后,又收到了母親的微信,“媽媽跟你道個歉啊,沒有小貓,住寢室沒法兒養(yǎng)啊,你當真了嗎?知道你一直喜歡貓,就是想把這個當個借口,讓你跟我聊聊天。生日快樂?!?/p>
......
那只貓真的沒有嗎?不,有的。它是被母親的愛與思念所包裹而成的。“就是想把這個當個借口,讓你跟我聊聊天”,貓的爪子在心里撓,酥酥癢癢。臉頰濕濕的,不知道是這只母親送來的貓咪淘氣地舔舐著我還是心情復(fù)雜的淚水淌過?;蛟S多少年以后,在某個陽光正好的午后,泡壺花茶,我正抱一只英短躺在家里的沙發(fā)上曬太陽。但也沒準兒是只折耳。都有可能。誰能說準呢?它們都是可愛的小生靈,是可以代替的。但這只,在我十九歲生日被母親送來的叫作愛的貓,不可以被代替。這一點,我篤定。
情感,多奇妙的東西,如同食品中的添加劑,植物所需的空氣。
前幾天翻看報紙,頭條寫著:科技發(fā)展,我們的工作被AI人工智能機器取代了怎么辦?嘿,你明白了嗎,它們只是一枚枚冰冷的果殼啊。不會言語愛,不會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與恨,不會觸電般的一見鐘情,不會有老去的感慨。親愛的,相信我,我們隨時有能力掄起錘子把它們砸扁,大笑一聲——
“哈哈,我們是有情感的果殼!”
作者簡介:
林紹懿,出生年月:2000.11.18,性別:女,民族:漢族,籍貫:河北省河間市,當前職務(wù):學生,當前職稱:無,學歷:本科,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寫作與演說創(chuàng)新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