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新儒

2019年高考歷史學科緊密圍繞“立德樹人、服務選才、引導教學”的命題宗旨，[1]題材多樣、情境活潑、視域開闊、富有時代氣息，突出了對學科能力與核心素養(yǎng)的考查，體現(xiàn)出高考命題的評價功能和導向意圖。其中新課標全國Ⅱ卷第42題在往年高考開放型論證試題的基礎上，進一步凸顯出對新題材的嘗試和高品質的追求。通過對該題的認真研讀與賞析，深刻地體味其中的內涵意義，可得到諸多的教學啟示。

原題如下：

42.閱讀材料，完成下列要求。

——據(jù)（美）菲利普·費爾南德茲-阿邁斯托《世界：一部歷史》

（注：“自然進程”是指人與自然的互動;“人文進程”是指文明與文明、人群與人群的相互作用和影響。）

有史以來，人們試圖以各種方式認識歷史。材料反映了一位學者對19和20世紀世界歷史的認識，對此認識提出你自己的見解（贊成、質疑、修改皆可），并說明理由。（要求：見解明確，持論有據(jù)，表述清晰。）

一、題材特點：視野宏大，信息豐富，立意高遠

高考命題主張“不拘泥于教科書，運用新材料，創(chuàng)設新情境，古今貫通，中外關聯(lián)，把握歷史發(fā)展的基本脈絡”。[2]該題題材的新穎之處在于，運用圖文并茂形式，引入史學研究的前沿成果，把顯性史實和隱性史論巧妙地聯(lián)結起來，并依此創(chuàng)設了試題情境。

圖下的注腳表明其取材于菲利普·費爾南德茲-阿邁斯托的《世界：一部歷史》一書。這是全球化潮流背景下，繼斯塔夫里阿諾斯《全球通史》，本特利《新全球史》及戴蒙德《槍炮、病菌與鋼鐵》等全球史巨著之后的又一大作，作者書中用大量精彩的故事反映出全球歷史發(fā)展中的兩大主題：人與自然的互動，以及人與人的互動，試圖從人類文明進程和生存環(huán)境變化之間復雜交叉的關系，來解讀和思考作為一個整體系統(tǒng)的世界歷史，是當代史學研究新理論和新表達的成果典范?？v觀近年的高考試題，2011年江蘇省單科歷史第20題，以及同年的全國新課標文綜卷歷史第32題，已經分別引用過該書部分文字與圖片作為試題素材，足見其在歷史命題選材中的重要性。

題中示意圖及注釋部分顯然屬于命題者再次加工的表述性史料。以1800年到20世紀90年代為時間橫軸，以全球歷史進程中發(fā)生的21項重大事件為要點，在原著基礎上清晰勾勒出了全球歷史發(fā)展中“自然進程”和“人文進程”，雙軸并進共振的圖譜，把對歷史的觀察置于近兩個世紀的長時段全局中，把研究視角從民族、國家和區(qū)域史，延伸到影響人類命運和國際格局的人口遷徙、科技發(fā)展、經濟起伏、能源與環(huán)境、戰(zhàn)爭與交流等多個領域，視野宏大，信息豐富，一定程度上既是對布羅代爾“整體歷史”思想的升華，和對近年來史學研究者倡導建構“大歷史觀”的回應，也是對構建和諧世界、共筑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時代主題的殷切關照，其學術立意和現(xiàn)實意義不言自明。

二、命題導向：緊扣考綱，強調能力，滲透素養(yǎng)

“考查學科素養(yǎng)和學習潛力，注重考查在唯物史觀指導下運用學科思維和學科方法發(fā)現(xiàn)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3]是2019年高考歷史大綱的明確要求，也是本題的命題著力點所在。

通過探討“學者對19和20世紀世界歷史的認識”創(chuàng)設問題情境，要求“對此提出自己的見解并說明理由”，把命題引入史學研究理論和方法的領域中;以學科能力為筆、以核心素養(yǎng)為布，把開放創(chuàng)作的平臺交付于考生面前。題目設計大方自然，命題的考察意圖和導向就此展現(xiàn)。

相比較以往的新課標全國卷中相類似的論證類試題，本題對學科能力，尤其是“理解試題提供的圖文材料和考試要求”“說明歷史現(xiàn)象和歷史觀點”“獨立提出觀點”[4]的具體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如：2012年的41題依托中國近代歷史變遷示意圖要求探討“沖擊—反映”模式，明確給出了具體可依的觀點信息，提供的材料史實也均為學生十分熟悉的教材內容;2014年Ⅰ卷和Ⅱ卷圍繞特定時期的歷史教材目錄，要求“提出一條修改建議，并說明修改理由”，但設問的指向要求則相對單一;2017年Ⅰ卷和Ⅱ卷分別圍繞“14～17世紀中外歷史事件簡表”和“鐘表的演變”，要求“提取相互關聯(lián)的中外歷史信息”與“兩條或兩條以上信息”自擬論題并進行闡述，對思維視角廣度和歷史認知深度的考察逐漸加大起來。而細察之下，2019年題的新變化則在于：一是將歷史生態(tài)與環(huán)境變遷史作為新“參數(shù)”，與人類文明史和國際關系演變史并列呈現(xiàn);二是要考生在相對陌生、若隱若現(xiàn)的“歷史認識”中，確定清晰的結論或提出獨立的“見解”，對于辨別史實史論、分析整理信息、調動運用知識、準確表達意見等綜合能力的深度考察，也就全面落實進試題之中。

命題的設問言簡義豐，可謂袖里乾坤，實現(xiàn)了對歷史核心素養(yǎng)，包括唯物史觀、時空意識、史料實證、歷史解釋和歷史核心價值的多維度滲透。在對史料的分析中，期待考生能夠從時序關系和空間變化中建構歷史事件、歷史現(xiàn)象之間的相互關聯(lián)，挖掘出兩條主軸線上重大事件發(fā)生的時代背景、時空邏輯和多重影響;在審讀說明時，能夠進一步理解命題的深層意圖，認識科技創(chuàng)新推動歷史進步、人類生產活動與生產生存環(huán)境之間相互作用等唯物史觀的價值;在闡述過程中，能以史論結合、分層遞進的方法論證材料中“兩大進程”的觀點，甚至獨立提出合理的看法并給予解釋;在收官結論時能夠聯(lián)想當今世界在科技進步、文化多元、一體化進程加快的同時，所面臨的生態(tài)危機、貧富分化、局部沖突和霸權主義等多重挑戰(zhàn)，嘗試結合材料“從歷史中汲取經驗教訓，更全面、客觀地認識歷史和現(xiàn)實社會問題”，[5]從而點燃歷史智慧的火炬，形成對世界各國合作共贏和堅持可持續(xù)發(fā)展理念的高度認同與共鳴。

“在高考過程中，無論是命題者還是考生，都希望達到一種靈動飛揚的境界——命題者可以充分展現(xiàn)自己對歷史學和歷史教育的理解，考生也可以盡情展現(xiàn)自己三年的所學”。[6]從試后反饋情況來看，盡管部分考生在答題中僅局限于對個別史實提出修改建議，或僅僅是對“自然進程”“人文進程”單一視角的論證，但是仍然發(fā)現(xiàn)了不少立意鮮明、思路開闊、邏輯清晰、表達簡潔的高水平答卷，這恰恰反映出命題在質量和效度的完全成功。

三、教學啟示：博觀約取，落實素養(yǎng)，提升能力

高考試題是教學改革的風向標，也是高中歷史教學最重要的參考資源。今年的這道開放型歷史小論文試題，有助于啟發(fā)歷史教師以玉攻石，在歷史教育教學中博觀約取、攝菁舉華，落實學科能力與核心素養(yǎng)，提升學科品格。

英國史學家卡爾說歷史“就是現(xiàn)在和過去永無休止的對話”。[7]這種對話因為史料的浩瀚和時代的變革，不斷會有新發(fā)現(xiàn)和新認識，這就要求歷史教師在博觀、博覽中豐實史學涵養(yǎng)，給歷史教學注入靈性和意趣。要能夠用新材料、新觀點活化教材知識，創(chuàng)設問題情境，培育學生“獨立思考、善于質疑”的學習品質;指導學生學會整合時段性、時代性的知識系統(tǒng)，探尋其中歷史事物的邏輯關聯(lián)，實現(xiàn)對主干知識的歸類、統(tǒng)合以及多視角認知，培養(yǎng)其歷史整體意識和“通感”思維。要用豐富的學識吸引學生，用活潑的課堂調動學生，才能使歷史教學執(zhí)簡駕繁，走向“一覽眾山”的高度和境界。

新課標指出“學科核心素養(yǎng)是學科育人價值的集中體現(xiàn)，是學生通過學科學習而逐步形成的正確價值觀念、必備品質和關鍵能力?！盵8]學科能力與核心素養(yǎng)并非簡單的遞進關系，而是相互滲透、互為作用的。落實歷史核心素養(yǎng)水平標準，以及考綱中明確規(guī)定的歷史學科四大項、十二小項能力指標，是教師設計教學、組織教學的根本性任務。教育專家和一線教師圍繞國家政策的解讀、課程理論的闡述、教學思路的規(guī)劃、課堂案例的反思等，已經提出許多見解和實踐方法以供借鑒。筆者看來二者的共生相融正如海上冰川，海水之下持續(xù)不斷的積厚層累是大形無相的素養(yǎng)，它所滋生高聳的海上冰山正是顯性能力。核心素養(yǎng)與能力必須通過指向明確的教學目標和踏踏實實的教學過程來落地生根，用精心講解與耐心引導、史料擴展與問題探究、圖表繪制與寫作訓練、真題解析與方法歸納，使學生動心、動口、動手，潤物無聲地化育教學，必定可以更加有效地激發(fā)學生的學習潛能，提高歷史教學的實效。

“人是歷史的存在，人總是在歷史經驗中創(chuàng)造歷史”。[9]歷史學科的獨特品格，在于“以人為本”直接而本真的意義。歷史教育教學當然不可停留于授課應試，而是要通過對知識的不斷積累、解構與探尋，啟發(fā)學生從紛紜繁雜的歷史景象中審視“人”的過去足跡，感悟歷史的真諦，追尋合乎自身生命結構的底蘊;從時代變遷中感知歷史的脈動，思索“人”的價值立場與現(xiàn)實使命，在歷史的學習中獲取自知、自覺和自信，樹立健全人格，從而賦予歷史教育以真正的靈魂。

【注釋】

[1]姜綱：《論高考“立德樹人、服務選才、引導教學”的核心功能》，《中國高等教育》2018年第11期。

[2][3][4]教育部考試中心：《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全國統(tǒng)一考試大綱的說明（歷史）》，2019年。

[5][8]教育部：《普通高中歷史課程標準（2017年版）》，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18年，第45、4頁。

[6]黃牧航，《戴鐐起舞與靈動飛揚》，《中學歷史教學》2010年第7期。

[7]（英）愛德華·霍列特·卡爾：《歷史是什么？》，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年，第115頁。

[9]齊?。骸督處煶砷L：追溯生命軌跡》，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