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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詩瑪》在日本傳播的歷時性思考

2019-09-10 07:22劉巖王曉梅李哲
國際傳播 2019年4期
關鍵詞:廣播劇譯介民間文學

劉巖 王曉梅 李哲

【內容摘要】 中國西南少數(shù)民族民間文學作品《阿詩瑪》從1957年傳入日本至今已60年有余。本研究對《阿詩瑪》在日本的傳播過程進行多維度的歷時梳理,在此基礎上考察中日兩國在《阿詩瑪》的譯介、廣播劇與舞臺劇的傳播及學術研究上的互動。研究發(fā)現(xiàn),《阿詩瑪》在日本的傳播,體現(xiàn)出中國少數(shù)民族民間文學具有跨越時間、空間的感染力與生命力,對同類文學作品在海外傳播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本文還對少數(shù)民族優(yōu)秀文學作品如何更好地走向世界提出思考與建議。

【關 ?鍵 ?詞】 《阿詩瑪》;傳播歷程;歷時互動

中國西南地區(qū)少數(shù)民族文化是近現(xiàn)代國內外研究者關心的熱點問題之一。1875年,日本外交官、漢學家竹添進一郎開啟了日本學者的中國西南地區(qū)考察之旅。此后,更多的日本學者相繼來到中國西南地區(qū),以建筑產物、民族民俗、文化尋根等為對象進行調查與研究。少數(shù)民族民間文學作為少數(shù)民族文化的重要表現(xiàn)形式,一開始就受到了日本學者的關注,早在1902年,知名日本民族學家鳥居龍藏就將彝族民間文學介紹到日本。①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為探明日本民族文化之源流,以西南少數(shù)民族研究為核心的華南文化史成為日本學者的研究重心。②《阿詩瑪》作為早期介紹到日本的中國西南少數(shù)民族民間文學作品,至今已被譯為多個版本,并以廣播劇、歌舞劇、兒童劇等多種方式傳播,在日本引起廣泛關注與影響。

中國少數(shù)民族民間文學是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獨特的民族特色和魅力。在推動中國文化“走出去”的今天,既要拓寬中國文化“走出去”的路徑,也需把握中國文化在海外影響力的現(xiàn)狀。因此,歷時性地梳理《阿詩瑪》在日本的傳播路徑以及中日雙方關于《阿詩瑪》的交流互動,提出反思與啟示,具有現(xiàn)實意義與學術價值,有利于促進中國文化對外傳播,開拓中國少數(shù)民族民間文學作品海外傳播路徑,提升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化國際影響力。

一、《阿詩瑪》在日本的跨界傳播之旅

本文以日本最大的學術論文數(shù)據(jù)庫CINII、日本國立圖書館館藏的《阿詩瑪》版本以及與《阿詩瑪》有關的文獻為主要研究對象,對《阿詩瑪》在日本的傳播進行了梳理(表1),從中可見,《阿詩瑪》傳入日本以后呈現(xiàn)了豐富多彩的演繹方式,主要分為譯本類型多元化、廣播劇與舞臺劇傳播、學術研究的多維化三個方面。

(一)譯本類型多元化

1957年,日本學者宇田禮對《阿詩瑪》的成功翻譯,為《阿詩瑪》在日本的多維度傳播與研究奠定了基礎。1960年,日本東京獨立大學教授、中國文學研究家松枝茂夫用散文詩的形式,通過以假名表記①為主配以插圖的策略,把《阿詩瑪》翻譯成日文發(fā)表,題名為《回聲公主》(日文:『山彥姫』),這一版本將《阿詩瑪》推向了日本兒童讀者,在日本兒童教育史上具有特殊意義,其影響延續(xù)至今。

此后,1962年、1999年、2002年的日譯本均采用了詩歌體裁。中國文學研究者千田九一的《阿詩瑪》(日文:『アシマ』)是第三個版本,文中插圖采用1957年中國青年出版社版楊永清的插圖及1957年中國外文出版社英譯本中黃永年的插圖,②在譯介的過程中保留了《阿詩瑪》文學作品圖像資料的原貌。

1999年與2002年的日譯本均由中日學者合作翻譯。1999年的版本是以中國學者黃建明、普衛(wèi)華作為翻譯主體與日本學者西脅隆夫合作翻譯。2002年的版本由日本奈良女子大學日本亞洲語言文化共同研究室的文學博士梅谷紀子與中國學者鄧慶真合作翻譯。

(二)廣播劇與舞臺劇傳播

從1957年的《阿詩瑪》日譯本問世到1961年的《阿詩瑪》日語廣播劇播出,時間相隔只有4年,舞臺劇、兒童劇等表現(xiàn)形式也先后在日本出現(xiàn)。

1961年,日本著名編劇木下順二將《阿詩瑪》日譯本改編為廣播劇本,在日本文化放送①的“現(xiàn)代劇場”播出。20世紀90年代,《阿詩瑪》又作為舞臺劇登上日本舞臺?!叭嗣駝F”以木下順二創(chuàng)作的廣播劇為藍本,在1996年7月首次上演《阿詩瑪》,副標題為《愛與勇氣的幻想故事》(日文:『愛と勇気のファンタジー』)。這一劇目于2000年10月在東京藝術劇場再次上演。1996年,“山毛櫸之樹”劇團將《阿詩瑪》改編為兒童劇,以《變成回聲的姑娘》為副標題(日文:『阿詩瑪 - こだまになった娘』)?!吧矫珯沃畼洹眲F編劇若林一郎認為,“真正的富裕不是物質上的,而是精神上的給予,《阿詩瑪》有著非常豐富的精神內涵,而且中國彝族撒尼人和日本阿依努人一樣,堅強勇敢、能歌善舞?!?②

《阿詩瑪》在日本之所以大受歡迎,特別是受到民眾的歡迎,除了《阿詩瑪》本身所具備的民族文學性、敘事詩的特點以外,其蘊含的勇敢、勤勞、堅強的民族精神與日本阿依努民族有相通之處,產生了跨越時間與空間的共鳴。

(三)學術研究的多維化

日本學者關于《阿詩瑪》的研究最早可追溯到20世紀50年代。小野忍教授在1958年出版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中論及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和《阿詩瑪》的情節(jié)與特色。這是日本學界首次對《阿詩瑪》進行比較詳細的介紹。同年,竹內實發(fā)表《挖掘出來的民族敘事詩——撒尼人〈阿詩瑪〉》一文,標志著日本學者已經關注到了《阿詩瑪》相關資料在中國的挖掘整理工作。

日本著名民間文學學者君島久子教授于1980年和1988年分別發(fā)表了《訪中隨筆(二):〈阿詩瑪〉的故鄉(xiāng)》③與《長篇敘事詩〈阿詩瑪〉的形成——以阿詩瑪與阿黑的關系為中心》④。君島久子通過對20多份《阿詩瑪》原始資料的查閱,提出《阿詩瑪》可能由兩個群體的故事融合而成。這一大膽的構想拉開了日本學者深入研究《阿詩瑪》的序幕。但由于中日關系波動、語言隔閡、資料收集難等原因,中國學者關于《阿詩瑪》的論著在日本的影響力有限。20世紀90年代,與國內學者《阿詩瑪》研究的百余篇成果相比,日本關于《阿詩瑪》的研究明顯稀缺。

進入21世紀,日本學者對《阿詩瑪》的關注與研究略有好轉。2002年,西脅隆夫發(fā)表了《傅光宇教授的〈阿詩瑪〉》①一文,對傅光宇教授關于《阿詩瑪》的論述進行了譯介,但并沒有涉及《阿詩瑪》作品的故事情節(jié)、人物角色等。

2004年,日本學者清水亨②、西脅隆夫③、藤川信夫④、櫻井龍彥⑤、劉京宰⑥、武內剛⑦參加了“阿詩瑪國際學術研討會”。日本學者對《阿詩瑪》從相關原始資料的追蹤、故事情節(jié)的演繹與分析等方面,開展了民族學、人類學、傳播學等學科的多角度研究,對《阿詩瑪》的關注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

二、《阿詩瑪》在日本傳播的時代特征

為了更準確、科學地把握《阿詩瑪》在日本傳播的歷程,可以將其劃分為以下四個階段:

(1)1957~1970年:這是《阿詩瑪》最初傳入日本的階段,在譯本、廣播劇、學術研究等領域全面開花。

(2)1971~1990年:與第一階段相比,這一階段并無日本學者對《阿詩瑪》進行新的譯介,是對《阿詩瑪》多種形式的譯介與傳播的一個消化吸收期,為《阿詩瑪》產生更深刻與廣泛的影響孕育著果實。

(3)1991~2009年:這一時期,隨著研究環(huán)境的改善和中日關系的發(fā)展變化,《阿詩瑪》在日本的傳播進入豐收期。中日學者合作翻譯彌補了早期譯介的缺憾,譯本更加完善、精準地呈現(xiàn)了《阿詩瑪》的內容和故事性。在傳播形式上,這一時期出現(xiàn)的歌舞劇、兒童劇均參考了之前的廣播劇作品,這也是《阿詩瑪》在日本本土化的體現(xiàn)。在研究方向上,日本學者從民族學、人類學、文化學等領域對《阿詩瑪》展開了深入研究,并積極參加“阿詩瑪國際學術研討會”,擴大了《阿詩瑪》在日本學術界的影響。

(4)2010年至今:這一時期并未出現(xiàn)新的譯本或與《阿詩瑪》相關的研究著作。這也意味著《阿詩瑪》從1957年譯介到日本以后,經過多種維度和形式的演繹與傳播之后逐漸進入了沉寂期。

三、對《阿詩瑪》中日交流互動的思考與建議

(一)《阿詩瑪》中日交流互動的成果與缺憾

通過厘清《阿詩瑪》在日本的譯介、劇目演出與研究等發(fā)展歷程,可以看出中國與日本各界在《阿詩瑪》的交流互動上主要表現(xiàn)在譯介與研究兩個方面,在多樣的劇目表現(xiàn)形式上并無交集。

1.譯介與學術研究合作的進展

中日雙方在《阿詩瑪》譯介方面的交流與互動代表作品是1999年和2002年的日譯本,兩種版本都是由中日兩國學者合作翻譯而成,對于保持《阿詩瑪》的本真性以及推動《阿詩瑪》在日本的傳播有著重要作用。不過,這兩種版本雖然同屬合作翻譯作品,但時代背景略有差異。1999年的合譯本,是在中國積極發(fā)展文化產業(yè)、支持向國外推廣優(yōu)秀少數(shù)民族民間文學作品、擴大中國文化影響力的背景下誕生的,得到了政府層面的政策扶持;而2002年版的合譯本,是日本學者被《阿詩瑪》的故事性與敘事性所吸引,主動與中國學者合作對《阿詩瑪》進行的譯介。①

《阿詩瑪》在中國的研究起步于1954年,日本的這一研究起步于1957年,可以說兩國對《阿詩瑪》的關注始于同一時期。但到2003年為止的40余年里,在《阿詩瑪》的學術研究方面,中日兩國并無交集。2004年,在敘事長詩《阿詩瑪》漢譯整理本發(fā)表50周年、電影《阿詩瑪》發(fā)行40周年之際,云南石林彝族自治縣人民政府與中央民族大學等單位合作,舉行了“阿詩瑪國際學術研討會”,這是到目前為止唯一一次中日兩國學者在《阿詩瑪》研究方面進行的學術交流與互動,相關成果發(fā)布在2006年出版的《阿詩瑪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中。

2.在劇目表演上的合作缺失

在中國,《阿詩瑪》除多種文字版本以外,最早的歌舞劇出現(xiàn)在1944年,由吳晗、光未然編寫。其后,相繼出現(xiàn)了京劇《阿黑與阿詩瑪》(1953年)、撒尼彝劇《阿詩瑪》(1958年)、歌劇《阿詩瑪》(1963年)、電影《阿詩瑪》(1964年)、舞劇《阿詩瑪》(1992年)、電視劇《阿詩瑪新傳》(2005年)、音樂劇《阿詩瑪》(2015年)等。

在日本,《阿詩瑪》也從最初的文字翻譯版“跨界”到廣播劇、歌舞劇、兒童劇,這一點與中國《阿詩瑪》從彝語、漢語及多種文字的記載到京劇、撒尼彝劇、歌劇、電影、舞劇、電視劇、音樂劇等多種形式的傳播方式存在相似之處。但日本無論是廣播劇還是歌舞劇、兒童劇,均在某種程度上參考了宇田禮的《民間敘事詩阿詩瑪》(日文:『阿詩瑪:民話敘事詩』)與木下順二的廣播劇,并未受到中國京劇版、撒尼彝劇版等傳播方式的影響。這表明在《阿詩瑪》的表演形式上,中日兩國是缺乏互動交流的;但也充分說明《阿詩瑪》作為口頭文學的生命力與傳播力能夠跨越語言、文化、國界。

(二)推動《阿詩瑪》域外傳播的建議

通過對《阿詩瑪》日譯本多元化、傳播形式多樣化以及學術研究多維化的梳理,可以清楚地看到《阿詩瑪》在日本傳播的本土化和經典化軌跡,從中可以看出中國少數(shù)民族民間文學跨越時空的感染力、生命力。在加強與促進中華文化“走出去”的背景下,《阿詩瑪》在日本的成功傳播為中國優(yōu)秀少數(shù)民族文化走向世界提供了如下借鑒:

第一,加強中日學者合作,進一步發(fā)揮中國學者在少數(shù)民族民間文學海外傳播過程中的主動性。

第二,開拓《阿詩瑪》域外傳播的路徑。與中國《阿詩瑪》相關文藝作品的數(shù)量之多相比,日本的《阿詩瑪》文藝作品僅有三部。中國《阿詩瑪》豐富的表現(xiàn)文本和豐碩的研究成果需要更廣闊的傳播途徑走向世界。

第三,以《阿詩瑪》為切口,促進中日兩國在少數(shù)民族文學文化方面的交流互動。

第四,打破沉寂,保持傳播活力與影響力。

四、結 語

《阿詩瑪》在日本的傳播之旅具有譯本類型多元化、傳播形式多樣化、學術研究多維度的特點,傳播領域廣泛,傳播歷程呈現(xiàn)了開花期、孕育期、豐收期與沉寂期的時代特征。

對《阿詩瑪》在日本傳播歷程的梳理和中日兩國歷時互動的反思,可為進一步展開相關研究提供課題,包括如何加強中日學者合作、如何發(fā)揮中國學者主體性、如何創(chuàng)新多種體裁(影像、舞臺劇、繪畫文本等)傳播的路徑以及比較分析不同譯本的特點,等等。而通過對中國文學在域外傳播的研究,也可以為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提供“他者”與“自我”的互動性思考維度。

? ? ? ? ? ? ? (責任編輯:林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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