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珊

2003年，央視春晚小品《心病》講述一個病人因為把金錢看得太重而引發(fā)的一連串小插曲，成為那晚笑點最密集的節(jié)目。幾個月后，剛畢業(yè)的沈騰加入了開心麻花，出演《想吃麻花現(xiàn)給你擰》，在此后的許多采訪中，都能看開心麻花的成員講述當時這個舞臺劇的慘淡情況——“演了幾十場，賠了幾十場。甚至還有一次演出時下著大雪，最后只賣出了7張票?！碑敃r只有6人團隊的開心麻花，怎么也想不到在2012年他們會登上央視春晚的舞臺演出《今天的幸?！?，讓“郝建這一角色一炮走紅，并在此后的四年連續(xù)登上央視春晚舞臺。2015年沈騰帶領開心麻花團隊獲得《歡樂喜劇人》第一季的冠軍。2018年、2019年開心麻花再次回歸央視春晚舞臺，成了春晚的?？停踔脸蔀榱舜和碛^眾最期待的作品。

從舞臺出發(fā)

當時間回到2011年，那年的央視小品大賽中，開心麻花團隊王寧、常遠、艾倫表演的小品《落葉歸根》獲得三等獎，讓許多人通過電視屏幕了解這個年輕的團隊。而其實在此之前，《落葉歸根》小品中的段子和包袱早已被開心麻花的舞臺劇粉絲所熟知。這個小品選自2010年開心麻花的經(jīng)典舞臺劇《烏龍山伯爵》中的一個橋段，這部舞臺劇至今依然在全國各地巡演。開心麻花在2018年11月發(fā)布的數(shù)據(jù)顯示“平均每天都有《烏龍山伯爵》在全國各個城市上演” ，只不過主角早已從沈騰、馬麗換成了其他演員。這部舞臺劇全組35人，前后經(jīng)歷2年時間，花費將近300萬的制作費用，140分鐘的時間里，讓無數(shù)觀眾在劇院里捧腹大笑。《烏龍山伯爵》除了主角戲份精彩，配角也同樣笑點十足。表情莊重的神父說話卻帶著濃重的唐山口音、銀行劫匪因一首情詩竟喜歡上了男主人公謝蟹、金庫保安玩起了李小龍的扮相，結果剛一出場就把自己誤殺……這些個性鮮明的角色讓觀眾過目難忘、喜愛有加。每一個笑點都精心設計，爆笑卻毫無突兀感。

開心麻花的創(chuàng)始人張晨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說過這樣一段話?！艾F(xiàn)在的大學生相比就幸福多了，他們對于職業(yè)的考慮在上大學時就設定了。我們那時候是無知，所以通過了一個很長的階段才找到喜歡做的事情。這是一個自我發(fā)現(xiàn)的過程。”大學學的是建筑設計專業(yè)的張晨，開過設計公司，2003年和遇凱開了一個文化公司，本來是打算拍電視劇的，但是遇上了“非典”，電視劇沒拍成，做起了話劇。“包子饅頭熱乎餅，想吃麻花現(xiàn)給你擰?！边@句出自舞臺劇《想吃麻花現(xiàn)給你擰》，在公司成立的初期，很多人都不看好這個話劇。彼時很多人尚不了解話劇，從1907年“春柳社”成就中國話劇的第一幕開始，中國話劇舞臺上的主角一直是老舍、曹禺的作品，就連民營話劇團體都少之又少。當時開心麻花邀請了大眾熟知度高的明星謝娜、何炅出演，采用一劇一聘的方式，讓劇團可以充分利用優(yōu)質(zhì)資源來提升流量，也因此打響了開心麻花的品牌效應，并且開創(chuàng)了賀歲舞臺劇的概念，至今已經(jīng)推出26部原創(chuàng)舞臺劇。2019年5月將在珠海大劇院上演的《二維碼殺手》就是開心麻花2017年推出的賀歲舞臺劇之一，故事講述了一個被灰色勢力籠罩的城市，一起三年連殺六人的案件無人能破成為了懸案，現(xiàn)場除了一個二維碼外沒有任何蛛絲馬跡。這個自帶熱點的案件被改編成了電影，男主角維克多憑借出演電影成為了影帝，但卻無意間“殺人”了，于是他模仿二維碼殺手仿造了一起案件，想借此洗脫罪名，然而卻被機智的女警麗薩揭穿。男主角和女主角在這種情況下相遇，自然是上演相愛相殺的套路，他們聯(lián)手和城市的灰色勢力抗爭。老中醫(yī)、八卦記者、明星助理各路怪咖齊上陣，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兇手。集合了嫌疑、當下熱點、笑料為一體的舞臺劇，在場景布局上開心麻花也是下了不少的力氣，唐人街中醫(yī)館、美國街道和游樂場等場景都以移動布景和投影真實還原，演出開始時的殺人場景還配上了時尚又驚悚的唱跳。

觀看過演出的豆瓣網(wǎng)友給出了極高的評價“《二維碼殺手》讓我重新認識開心麻花，作為一個老麻花迷，很開心麻花在不斷進步，這部戲邏輯嚴謹，內(nèi)容飽滿，有愛有恨，整部劇舞美設計也很贊，移動的平臺多變的組合，開場的歌舞直接帶到百老匯現(xiàn)場，女兒回憶父親那段讓人印象深刻……一部話劇居然展現(xiàn)了電影的效果，真心覺得很棒。”

2015年，開心麻花演出場次達1249場，相當于2011年的4倍。同步伴隨的是開心麻花在話劇市場的占有率，從2011年在話劇票房收入占10%上升至2016年的48.9%，位列第一。但是開心麻花并沒有就此松懈。開心麻花一套成熟的“產(chǎn)品質(zhì)量控制體系”和其規(guī)?；\作，一開始是采用用戶調(diào)查問卷，還有設立劇場質(zhì)量監(jiān)督員崗位等。每場演出現(xiàn)場，都有一名監(jiān)督員，負責填寫質(zhì)量監(jiān)控報告，記錄針對每個提前設計好的包袱，觀眾的反應情況。如果包袱點沒有得到響應，團隊便需要在演出結束后討論調(diào)整，在下一場演出中更換方式，反復測試，尋找到最合適的表演方案。

以笑為生

2012年下半年，在擔任藝術總監(jiān)的張晨的建議下，開心麻花組建了由管理層、導演、演員等組成的“藝術決策委員會”，一共9個人，由公司高管、導演組成。所有內(nèi)容產(chǎn)品，均需要通過藝委會的評審方能立項進入籌備階段。同時，以“開心麻花”品牌推出的項目，也必須是經(jīng)藝委會投票通過、且由開心麻花主控的喜劇作品，避免決策層年齡興趣的個體偏好導致決策失誤。

開心麻花CEO劉洪濤在知乎回答“如何評價電影《驢得水》”這個問題時，曾以“傳媒大學場有178次笑聲”為例進行闡述。從舞臺劇發(fā)家的開心麻花，注重與觀眾的互動，也注重觀眾的反應，也熟知觀眾的笑點，將演出節(jié)奏控制得松弛有秩，在適當?shù)臅r機自然地拋出有效的梗。

在早期舞臺劇對于消費者還是陌生事物的時候，麻花劇團使用大巴車免費拉人看話劇，之后利用人們的口碑讓話劇逐漸有了起色。在2015年《夏洛特煩惱》電影版預告上線后，沒有激起一絲水花，雖然沈騰、馬麗早已是春晚舞臺上的?？?，但是許多觀眾只知道“郝建”，不認識沈騰。這部電影對于觀眾而言是一部沒有明星陣容的小制作，開心麻花決定掏出100萬元營銷費用，組織開心麻花十余年積累的150萬粉絲群體觀影，點映活動一直持續(xù)了30天，口碑也因此發(fā)酵。電影還進行了40多天路演，20多個城市，超過200家影院，近千場歡笑。如此規(guī)模和頻次的全國路演，給口碑營銷做了扎實的鋪墊。沈騰曾為此調(diào)侃道：“經(jīng)常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每天就是機場、酒店、影院”。

“想快樂看開心麻花”，如今打開開心麻花的官網(wǎng)，能看到這句標語。2015年國慶期間上映的《夏洛特煩惱》電影版也是實打?qū)嵉刈層^眾收獲了快樂，電影票房收獲了14億元。2016年，開心麻花的第二部電影《驢得水》票房就不到2億元，導致當年的凈利潤7479.9萬元，同比下降43.43%，但影片獲得較好的口碑。2017年，開心麻花《羞羞的鐵拳》成為國慶檔票房第一，票房超22億元。2018年暑期檔電影《西虹市首富》大賣，票房超過25億元，但是這部電影對開心麻花來說有點特殊。這是開心麻花第一部“非話劇改編電影”?！段骱缡惺赘弧返膭?chuàng)意不來自于麻花的任何一部話劇，而是經(jīng)環(huán)球影業(yè)授權，改編自1985年電影《布魯斯特的百萬橫財》。因為是導演閆非、彭大魔以及主演沈騰從開心麻花體系獨立出來運作的電影，所以并沒有被官方定義為開心麻花的第四部電影。真正被認可為第四部電影《李茶的姑媽》在兩月后的國慶檔遭遇滑鐵盧，故事、情節(jié)幾乎全線崩塌，票房、口碑甚是慘淡。在這個時候，許多人也提及除了“舞臺劇”與“電影”外，在早幾年，開心麻花與樂視合作的網(wǎng)劇《開心麻花劇場》等也沒有激起太多浪花。大家關于開心麻花何去何從的疑問出現(xiàn)在網(wǎng)絡上，但這并未影響開心麻花的喜劇品牌。2019年，開心麻花團隊再次登上春晚舞臺，沈騰、馬麗出演多部非開心麻花出品的影視作品，演技得到認可的同時，市場也獲益不少，這跟演員們長期在舞臺劇的磨練密不可分。

近年，開心麻花依然堅守著舞臺劇，2017年，大劇場票房十強中，“開心麻花”的作品占據(jù)8席。熟悉開心麻花團隊的觀眾不難發(fā)現(xiàn)，這個團隊里很多都是多元性人才。如今已經(jīng)是家喻戶曉的沈騰早年導過《索馬里海盜》；《夏洛特煩惱》的導演閆非、彭大魔會編會導；在《西虹市首富》和《李茶的姑媽》中出演配角的張一鳴、宋陽不僅會演戲，還是導演；出演《李茶的姑媽》的黃才倫在許多舞臺都證明過自己的導演能力；幾乎出現(xiàn)在每部開心麻花電影的常遠是著名相聲藝術家常寶華的孫子，舞臺實力在6歲時已經(jīng)在央視春晚舞臺上得到了認可。開心麻花2018年半年報中提到，要立足喜劇品牌“開心麻花”，構建“戲劇+電影+藝人經(jīng)紀”商業(yè)模式，開展喜劇作品創(chuàng)作運營及喜劇人才培養(yǎng)。從《屈原》《雷雨》《茶館》《李白》這些經(jīng)典之作，到賴聲川、林兆華等先鋒戲劇人和工作坊，這些話劇劇目不免存在著隱形門檻，高昂的票價、深厚的歷史背景、文化隔閡等，都把許多觀眾拒之門外了。

開心麻花在許多人看來，所表演的正是“接地氣”的演出。在現(xiàn)實中帶點荒謬，在嬉笑中摻雜悲情，在怒罵中批判當下。沈騰和開心麻花團隊參加的第一季《歡樂喜劇人》的一期節(jié)目中，以致敬卓別林的方式，表演了一個黑白色調(diào)的默劇，沒有一句對白，全靠演員的表情和肢體語言去呈現(xiàn)，但是一個市井小人物的窘迫卻讓觀眾在忍俊不禁間仿佛看到了自己。陳佩斯曾說：“喜劇是把觀眾抬得很高很高，自己很卑賤很卑賤，我用我的卑賤來贏得觀眾的笑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