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海
這天,老吳在街頭亂逛,突然被塞了份廣告,上面說店家因拆遷,所有仿古純木家具大甩賣。仔細一看,老吳起了興趣,這些家具的用料不是一般木頭,皆是名木,而且均是傳統(tǒng)的自然接榫。
第二天一早,老吳就出門了,來到甩賣地點。這是一條老街,就著破舊的墻壁開了一個大門洞,門洞兩邊各寫一個大大的“拆”字,墻頭上插滿了五顏六色的小旗子,迎風(fēng)招展,順門洞往里一走,是一個碩大的老式庫房。
老吳走進門,迎面就來了一個瘦瘦的年輕男人。男人約莫三十來歲,小眼睛,中等個頭,其貌不揚,卻給人一種精明又利索的感覺。
“大哥,看看啦,沒剩多少了。再過三四天,這里就要清場啦?!蹦贻p男人說的是南方話,隨手遞給老吳一張名片。老吳一看,這人名叫宋吉祥。
老吳打眼一看,房子很大,滿滿當當?shù)財[著家具,上面落滿了厚厚的灰塵,有的家具已經(jīng)包裝好了,上面寫著名字,顯然是已經(jīng)售出了,有待運輸。三面墻上都寫了拆字,迎面墻上掛著紅色的巨幅標語,上面寫道:“揮淚賠本,我要回家?!绷韮擅鎵ι弦灿蓄愃频臉苏Z。店里稀稀拉拉地有幾名顧客,在東瞧西看。
宋吉祥拍著一個書櫥,對老吳說:“好東西,大哥!和白送一樣啦,不要會后悔的?!?/p>
說實話,老吳在識辨木頭方面是外行,但他非常喜歡仿古家具那種古色古香的品貌。見老吳猶豫,宋吉祥指點他看家具上那傳統(tǒng)的接榫和木釘,確實不假。最后,老吳買下了兩個檀木花架。
過了幾天,老吳的朋友大張來他家做客,老吳就向他顯擺那兩個檀木花架。大張是木匠出身,開一家經(jīng)營根雕的店鋪。他打眼一瞧,隨口說:“什么檀木?水曲柳的,錯不了?!崩蠀遣挥傻眯沽藲猓胂胍矝]花多少錢,也就沒放在心上。
兩個月后的一天,老吳路過宋吉祥的家具店,見那店還沒拆,他突然明白了,這不過是在做“拆”的文章,以此來促銷。他想了想,也沒去退掉那兩個花架,花架的樣式他還蠻喜歡的。
一晃半年過去了。一天,老吳看報紙時發(fā)現(xiàn),隨報紙夾來了一份廣告,內(nèi)容是因拆遷而甩賣玉器。放下報紙,老吳就趕了過去。玉器店又在偏僻地段,墻壁上寫有幾個圈著的“拆”字,一幅紅色標語掛在店門上,寫著:“響應(yīng)政府拆遷政策,保本處理所有物品?!?/p>
老吳一進店門,迎面碰上了頗有老板風(fēng)度的宋吉祥,只見他笑嘻嘻地說:“大哥,你好啊,好久不見了?!崩蠀且粫r不知說什么好。
大約看出了老吳的困惑,宋吉祥解釋道:“我改行了,總得掙口飯吃不是?放心好了,這些都是純正的岫巖玉,不會糊弄你的。咱就是借拆遷這個由頭,掙點小錢?!?/p>
老吳沒怎么搭理他,但還是花了幾百元錢買了一個玉石筆筒。因為這件小東西很精致,拿著把玩一番也不錯,再說,他也不在乎那幾百元錢。結(jié)果三個月后,筆筒就讓老吳扔了,因為膩子脫落后,坑坑洼洼的,十分難看。老吳嘆了口氣,不得不佩服,這個宋吉祥的確是一個忽悠高手。
一晃又是大半年。一天,老吳閑來無事,去了大張的店里。根雕這種買賣,一般生意都比較冷清,因此,他倆就進里屋下起了棋。誰知大張居然連輸三盤,按理說他不是這個水平。老吳想,肯定是大張心里有事,一問才知道,昨天大張接到通知,他的店鋪在拆遷范圍之內(nèi),而且,已限了搬遷時間。
大張蹙著眉頭嘆道:“這些東西往哪里放?怎么處理???”
忽聽外面有人喊,大張便走了出去。老吳點上一支煙,坐在里面悠閑地抽了起來,只聽來人用南方口音道:“大哥,您的店鋪要拆了,我想暫時租用一下,絕對高價。這是我的名片,宋良策,叫我小宋好了。”
老吳心里犯起了嘀咕,這口音似乎有點耳熟。于是,他走出屋子一看,眼前的人正是宋吉祥。宋吉祥一見到老吳,像見到老朋友一樣,熱情地說:“喲,大哥,是您啊,幸會幸會,您這是”
老吳苦笑一聲,覺得不解氣,就說:“良策兄弟,你來晚了,這個店我已經(jīng)租下了,正在策劃呢。”
宋吉祥轉(zhuǎn)動兩下眼珠兒,說道:“不可能,大哥,您做不了這一行?!?/p>
“怎么見得?”
宋吉祥狡黠一笑:“因為您是個‘好顧客,好顧客是做不好生意的。還是把店租給我這個‘好賣家吧!”
(發(fā)稿編輯:趙嬡佳)
(題圖、插圖:豆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