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晨駿

通天塔

我湊巧路過通天塔旁邊

看見幾個人在塔上玩

黑色的梯子

沿通天塔外墻垂掛

塔尖深入云層

塔上的人與塔一起旋轉(zhuǎn)

我想喊他們下來

他們不停向上爬，越來越小

他們進(jìn)入了云里

我在塔下孤獨地散步

寫詩和長跑

假如把寫詩當(dāng)成長跑

楊黎無疑是我看到

跑得最久的人

他每天午前都在朋友圈

放幾首新寫的詩

觀眾們對這個選手

早已麻木

冷冷看他從眼前跑過

他跑得太久了

一口氣跑了十年

最初他跑的時候

下雨有人給他送傘

天涼有人給他送衣

現(xiàn)在人們只是

站立不動盯著他

他卻無所顧忌地跑

我偶爾陪他跑幾圈

抽煙

去年在儀征，湯泓聽我說

我抽煙總要去樓下抽

她驚呼，你真可憐

我裝出可憐的樣子

其實我一點也不可憐

每次我老婆上班后

我就點上煙，打開油煙機(jī)

每抽一口，就舒服地把煙氣

吹向油煙機(jī)入口

我是可以不出門抽煙的

但那要在我老婆不在家的時候

栗原小卷

時光匆匆

又是一天早晨

刷牙時

我看向廚房外雜亂的樹

昨夜入睡前的痛苦

在我腦間閃了閃

我愣了一秒

隨后

我立即投入今天的生活

洗過臉，我下樓

來到小樹林里

坐在長椅上

打開手機(jī)

看了看羅輯發(fā)過來的

栗原小卷的照片

弟弟的來電

我弟弟來電話

說他女兒生孩子了

母子平安

他說這些時

語氣像一個外祖父

他這么快就進(jìn)入了

外祖父的角色

都不用別人教他

這大概就是人的天性吧

他與我也聊了一會

我們的父親

我們約好在父親臨終時

一起去與父親告別

談起這個話題

他也表現(xiàn)得很成熟

他終于成為一個大人

從大人到老人

只用了一秒鐘

生日

好美啊，一個美女，兩個美女

三個美女

常州的美女，上海的美女

南京的美女

她們都飛向瓦屋山房

去為趙波過生日

趙波手指院子，說一聲

“花”，院子里就鮮花怒放

她又指指桌子

“菜”，桌子上立即擺滿

山珍海味

她又拍拍手掌說

“人呢”

瓦屋山房里立即走出

幾個帥小伙

去迎接四面八方飛來的美女

蚊子

在樓下，我獨自坐著

思考人生

一大批蚊子趁機(jī)咬我

左一口右一口

貪得無厭

像餓死鬼投胎

它們對我輪番吸血

我都不知道它們吸那么多血

有什么意義

我想以后去醫(yī)院

買一袋血

掛在我樓下的椅子邊

當(dāng)我思考人生時

蚊子們在血袋里埋頭吸血

它們再也不用打擾我

這樣兩全其美

豈不很好

T恤

上次喝酒時

楊黎坐在我旁邊

他把我的T恤

從皮帶里拉出來

T恤束在皮帶里的人

不像一個藝術(shù)家，他說

他和羅輯的T恤

都蓋在皮帶上

我想平時我就把

T恤束在皮帶里

到參加酒席前

再把T恤拉出來

夢中的馬

夏夜，我做了一個關(guān)于馬的夢

在夢中，與我有點曖昧的女人

送給我一匹馬。馬寄養(yǎng)在她家

我還未見到。我擁有了一匹馬

擁有的感覺讓我溫暖

我在夢中跑步

在夢中喘息

在夢中擁有馬

這些在現(xiàn)實中是無法想象的

凌晨的散步

我哼著“二泉映月”的調(diào)子

在驟雨停息的時刻

散步在凌晨的小區(qū)里

小區(qū)空蕩蕩的，只有拖垃圾的車

從一堆垃圾桶

沖向另一堆垃圾桶

樹木靜靜地立著

路燈也亮著

偶爾聽到幾聲貓叫

我本想一邊散步

一邊寫一首關(guān)于父親的詩

但大腦里有股力量阻止了我

樹

我是樹的朋友

我坐在樹下

我從來沒問過別人

這種樹的名字

下午我坐在

樹下的長椅上

風(fēng)吹在身上

樹葉子釋放香味

螞蟻，調(diào)皮的小螞蟻

空降到我脖頸上

讓我微微地癢

我隨手拍死它們

巨大樹冠陰影外的

陽光，時有時無

昨天下過雨

今天是多云的天氣

陽光出來時

樹下會升些溫度

陽光滅掉時

我會感到寂寞一些

沉默

天空又沉默了

所有憤怒和恐懼歸于平息

我坐在沉默的天空下

寫我稍顯做作的詩

天空沉默

吐下斷續(xù)的雨絲

我在寫一首絕望的詩

為深埋的骸骨寫詩

我在沉默的路燈下

寫沉默的詩

我沒有憤怒也沒有恐懼

白酒彈奏著我的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