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莊子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是不是武林術(shù)語、拳界老話？我一直沒有找到毛澤東之前誰說過這句話。

1950年，毛主席決策抗美援朝。面對黨內(nèi)高層的疑問和眾人的恐美心理，毛澤東提出他的著名論斷——“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泵珴蓶|說：

“我們急需和平建設(shè)，如果要我寫出和平建設(shè)的理由，可以寫出百條千條，但這百條千條的理由不能抵住六個大字，就是‘不能置之不理?，F(xiàn)在美帝的侵略矛頭直指我國的東北，假如它真的把朝鮮搞垮了，縱不過鴨綠江，我們的東北也時常在它的威脅中過日子，要進行和平建設(shè)也會有困難。所以，我們對朝鮮問題，如果置之不理，美帝必然得寸進尺，走日本侵略中國的老路，甚至比日本搞得還兇。它要把三把尖刀插在我們的身上，從朝鮮一把刀插在我國的頭上，從臺灣一把刀插在我國的腰上，從越南一把刀插在我們的腳上。天下有變，它就從三個方面向我們進攻，那我們就被動了。我們抗美援朝就是不許它的如意算盤得逞。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我們抗美援朝，就是保家衛(wèi)國……”（《毛澤東年譜1949—1976》第一卷）

抗美援朝戰(zhàn)爭“打得一拳開”，取得了“免得百拳來”的效果。

毛澤東說：“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彼话磳Ψ降奶茁贰⒁?guī)則來，他要自己制定規(guī)則，自己按自己的套路來，如此，才可能“打得一拳開”。

毛又說：“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他的意思是說，不在“打不贏”之地硬打而陷入被動挨打之境，一定走到“打得贏”的地方去打，如此，才可能“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從而以弱勝強，打出一個新局面。

毛氏兵法，厲害！

★“白骨精”詩詞四首

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見之于《西游記》第27回《尺魔三戲唐三藏，圣僧恨逐美猴王》。

三打白骨精，重要的妖精打三遍。盡管如此，這個故事也不是《西游記》中最精彩的故事，或者說，它只是《西游記》中眾多精彩的故事之一。不過它卻是《西游記》中最為人們熟知的故事。

“三打白骨精”在中國大地人人皆知，是新中國造成的，確切地說，跟毛澤東有很大關(guān)系。

1961年10月，浙江紹興劇團在北京演出《孫悟空三打白骨精》。10月18日，郭沫若在北京民族文化宮看了這出戲，有感而寫《七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

人妖顛倒是非淆，對敵慈悲對友刁。

咒念金箍聞萬遍，精逃白骨累三遭。

千刀萬剮唐僧肉，一拔何虧大圣毛。

教育及時堪贊賞，豬猶智慧勝愚曹。

毛澤東也看了《孫悟空三打白骨精》這出戲，又讀了郭沫若的《七律》，他不同意郭沫若的“千刀萬剮唐僧肉”的說法，于11月17日揮毫寫下《七律·三打白骨精·和郭沫若同志》一詩：

一從大地起風(fēng)雷，便有精生白骨堆。

僧是愚氓猶可訓(xùn)，妖為鬼域必成災(zāi)。

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里埃。

今日歡呼孫大圣，只緣妖霧又重來。

郭沫若在廣州讀毛澤東的和詩后，即用毛詩的原韻，和了一首《七律》，他在這首詩中修改了自己的觀點：

賴有睛空霹靂雷，不教白骨聚成堆。

九天四海澄迷霧，八十一番弭大災(zāi)。

僧受折磨知悔恨，豬期振奮報涓埃。

金睛火眼無容赦，哪怕妖精億度來。

毛澤東看了這首詩說：“和詩好，不要千刀萬剮唐僧肉了。對中間派采取了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這就好了?！边@已經(jīng)不單單是說詩詞了，說的是政治。

12月28日，董必武看到郭沫若《贊孫悟空三打白骨精》以及毛澤東和詩后，也賦詩一首：

骨精現(xiàn)世隱原形，火眼金睛認得清。

三打縱能裝假死，一呵何故睞前生。

是非顛倒孤僧相，貪妄翻騰八戒情。

畢竟心猿持正氣，神針高舉孽妖平。

這幾首詩詞，可以稱之為政治議論詩或政治抒情詩，它們明里說《西游記》三打白骨精的人物故事，其實與當(dāng)時中蘇兩黨意識形態(tài)白熱化的斗爭有關(guān)。不過，如果不懂當(dāng)時復(fù)雜的政治形勢，因為《西游記》故事“撐”著，也不影響對詩詞本身意義的理解。

幾位詩詞大家輪番出手，戲劇電影詩詞輪番演繹，“三打白骨精”從此名揚全國。

★毛澤東詩詞結(jié)集出版

1958年9月，文物出版社出版《毛主席詩詞十九首》。這是毛澤東的詩詞首次結(jié)集出版。毛對這個版本很喜歡。當(dāng)年12月，他在這個刊本甚寬的天頭上，難得地寫下一組對自己詩詞的注釋。

1959年3月11日，胡適讀到文物社出版的《毛主席詩詞十九首》，在當(dāng)天的日記中寫道：“看見大陸上所謂‘文物出版社刻印的毛澤東《詩詞十九首》，共九葉。真有點肉麻！”那時大陸正批胡適，胡適一肚子不高興。當(dāng)然胡適不知道毛澤東在1957年2月就批評說：“我們開始批判胡適時很好，但后來就有點片面性了，把胡適的一切全部抹殺了，以后要寫一兩篇文章補救一下?！?/p>

1963年12月，文物出版社出版《毛主席詩詞三十七首》。這本書中，毛詩詞的所有文字都從宋版書出集字，那字體真是好看。集字工作由著名書法鑒定專家張珩、國家圖書館版本專家趙萬里具體指導(dǎo)，文物社編輯白浪和宋惕冰二人負責(zé)從宋代孤本《攻愧先生文集》中集字。白浪回憶說：“這項工作是非常辛苦的，一開始一天只能找一二十個字，后來一天竟然找不到一個字。最后，很多字都是用偏旁拼湊起來的?！奔肿鲿嘁姡志幱∫徊繒币?！

這本書在毛的70大壽那天趕印出來，作為獻禮書。出版社特意為毛澤東制作了10本朱砂特裝本，專供毛澤東收藏或贈送國際友人。這個朱砂版本采用珂羅版印刷，特制云紋宣紙制作，造就了新中國印刷史上的一個曠世精品（此書我在潘家園一書販處見過，分不清真假，沒敢購買）。

沒想到，文物出版社編印的《毛主席詩詞三十七首》，文革中受到造反派的批判。《劉鄧黑司令部破壞和壓制毛主席著作出版的滔天罪行》（《風(fēng)雷》雜志1967年10月增刊）批判說：“文物出版社走資派高履芳借口對毛主席著作要莊重、要嚴(yán)肅，印刷要精美，不顧廣大群眾的迫切需要大搞復(fù)古主義。從八百年前的宋版書中集字，《毛主席詩詞》三十七首一共三千零三十一字，集字時間花了兩年多，還用了許多字典上查不到的怪字。集字拼版照相時，毛主席親自在照片上加了標(biāo)點，但高履芳仍照自己設(shè)計不加標(biāo)點出版?！边@個批判透露出一些不為人知的珍貴史料。

★《反對本本主義》軼事

1961年3月，毛澤東在廣州會議上說：“別的文章丟了，我不傷心，也不記得了，這兩篇文章我總是記得的?！笔悄膬善恼碌膩G失讓毛澤東傷心呢？

一篇是《反對本本主義》，一篇是《調(diào)查工作》。這兩篇文章都寫作于1930年。

《調(diào)查工作》這一篇在丟失30來年后找到了，毛澤東很高興。他說：“1961年1月，忽然從中央革命博物館里找到，而中央革命博物館是從福建龍巖地委找到的?！泵珴蓶|又說：“寫這篇文章之前，還寫了篇短文，題目叫《反對本本主義》，現(xiàn)在找不到了?！?/p>

1961年3月，毛澤東說：“今年一月找出了三十年前我寫的一篇文章，我自己看看覺得還有點道理，別人看怎么樣不知道?！恼率亲约旱暮?，我對自己的文章有些也并不喜歡，這一篇我是喜歡的。這篇文章是經(jīng)過一番大斗爭以后寫出來的，是在紅四軍黨的第九次代表大會以后，一九三○年寫的。過去到處找，找不到。”（《毛澤東文集》第八卷）

對于那篇丟失的《反對本本主義》，毛澤東念念不忘。

現(xiàn)在翻開《毛澤東選集》（第二版），可以看到《反對本本主義》一文。

是不是毛澤東念念不忘的那篇《反對本本主義》也找到了？

不是。1961年3月，毛澤東在《調(diào)查工作》這篇文章上寫了一段說明和批語：“這是一篇老文章，是為了反對當(dāng)時紅軍中的教條主義思想而寫的。那時沒有用‘教條主義這個名稱，我們叫它做‘本本主義……”毛澤東將這篇《調(diào)查工作》改名《反對本本主義》。這就是說，我們看到的《反對本本主義》并不是1930年毛澤東寫的那篇《反對本本主義》。

毛澤東對這篇最初名為《調(diào)查工作》后來被他改名為《反對本本主義》的文章，十分喜歡，十分重視。他說：“今年1月找出了30年前我寫的一篇文章。這篇文章我是喜歡的，是經(jīng)過一番大斗爭以后寫出來的，1930年寫的。過去到處找，找不到，像丟了小孩子一樣。文章的主題是，做領(lǐng)導(dǎo)工作的人要依靠自己親身的調(diào)查研究去解決問題?！?/p>

毛澤東說他丟了《調(diào)查工作》一文“像丟了小孩子一樣”，可見它對這篇文章的難舍難忘和厚愛深愛。

1961年3月23日，毛澤東在廣州一個中央工作會議上逐節(jié)介紹和講解了《關(guān)于調(diào)查研究》（即《反對本本主義》），講了幾千字。對自己的文章做如此細致地講解，這對毛澤東來說，是十分罕見的。毛澤東的這個講解收入《毛澤東文集》第八卷，名為《在廣州中央工作會議上的講話》，有興趣的可以找來看看。

毛澤東將一篇丟失而找不到的文章的名稱，安放在另一篇文章上，這幾乎就是用那個丟失孩子的名字，重新給另一個孩子命名。

★毛澤東批注《怎樣認識世界》

中國青年出版社1957年3月出版馮契的《怎樣認識世界》，一版一印35000冊。這本闡述認識過程辯證法的小冊子，講理通透，文字通俗流暢，沒有一點老相，又沒有高冷的哲學(xué)相和為文的架式及賣弄，所以他被哲學(xué)家文學(xué)家毛澤東所欣賞。

1960年的一天，毛澤東給秘書林克寫信：“馮契著《怎樣認識世界》一書，中國青年出版社印行，一九五七年出版，我想找四、五、六、七、八本送同我接近的青年同志閱讀。請你找一找?！?/p>

毛澤東找來的《怎樣認識世界》送給誰了？

送給了機要員謝靜宜一本。據(jù)謝家人說，毛澤東送的這本書上，有毛澤東幾千字的批注。這些批注沒有收入毛的文選及年譜。據(jù)知情人透露，謝靜宜一直珍藏這部毛澤東送給她的有毛澤東批注的書。

如今，謝去逝了。毛批注的《怎樣認識世界》可別丟了呀。

★最新發(fā)現(xiàn)毛澤東詩一首

閨中少女不知情，一覺睡到大天明。自從有了同窗婿，一半兒朦朧，一半兒醒。

謝靜宜在她的《毛澤東身邊工作瑣憶》（中央文獻出版社）一書，透露了毛澤東寫給她的這首詩。這首詩沒有收入毛詩詞選集，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印的《毛澤東年譜》《毛澤東傳》中也沒有記錄此詩。

謝靜宜即文革中有名的“小謝”，1959年任毛的機要員，親歷許多重大事件，一度主持清華大學(xué)工作。文革后很少發(fā)聲。她的《毛澤東身邊工作瑣憶》，透露出許多內(nèi)幕，特別是毛澤東文革中對一些事件人物的看法，許多都是第一次披露的。

★毛澤東講話中的掌聲

從舊書攤買回一本毛澤東的《中國共產(chǎn)黨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開幕詞》（人民出版社1956年9月版）。

毛澤東的開幕詞，高度自信，十分謙虛，充滿“偉大光榮正確”的自豪，洋溢著意氣風(fēng)發(fā)的精神?！爸t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后”的名言，就出自這個講話。

據(jù)說，這個開幕詞最初是讓陳伯達寫，一直到大會開幕前一天還沒有寫出來，毛澤東轉(zhuǎn)而讓田家英寫。田家英長期在毛澤東身邊工作，對毛澤東所思所想以及語言風(fēng)格格外熟悉，他一氣呵成，半夜未眠。毛澤東看了，十分滿意，一般不念稿子的毛澤東，在開幕式上念的就是這個稿子。二千多字的文稿講下來，獲得35次掌聲。會議之后，大家都說毛主席講得好。毛主席毫不掩飾地說：這是田家英寫的。

我讀這本書之余，被正文中間的括號所吸引，括號中標(biāo)注著聽眾的鼓掌。從標(biāo)注看，“鼓掌”分為四種：

“鼓掌”。（14次）

“熱烈鼓掌”。（14次）

“長時間的熱烈的鼓掌”或者“長時間熱烈的鼓掌”。（4次）

“全體起立，長時間的熱烈的鼓掌”。（3次）

如此為鼓掌分類，是個細活，“鼓掌”“熱烈鼓掌”之間的界定好像不那么容易。反正是，鼓掌頻繁而熱烈，甚至一句一鼓掌。這掌聲，不是毛故意停頓或拉長調(diào)高聲音“要”來的，而是聽眾自發(fā)的。我找來當(dāng)年的錄像看，看出毛澤東為躲開鼓掌，故意在句子與句子之間不作停頓，仍然被鼓掌聲斷開了句子。鼓掌成為他講話的標(biāo)點。對于這些頻繁“插入”的特殊“標(biāo)點”，他的臉上一度出現(xiàn)不耐煩的表情……

看這本書，有一種身臨其境感。所以得感謝當(dāng)年印發(fā)這篇文章時拍板決定在正文中插入括號、在括號內(nèi)標(biāo)注“鼓掌等級”的那位同志。

★毛澤東創(chuàng)詞“自以為非”

“自以為是”的反義詞是什么？

毛澤東給出了答案：自以為非。

1965年1月1日的“元旦社論”中，引用毛澤東的一段話：“我們有一些同志，總是自以為是，從不自以為非，總是喜歡聽符合自己意見的話，而不喜歡聽反對自己意見的話。這不是馬克思主義的辯證法，而是形而上學(xué)。”

“自以為非”這個詞是毛澤東的創(chuàng)造，揭示了一個重要的思想方法。

自以為是，是個老詞?！盾髯印s辱》曰：“凡斗者必自以為是，而以人為非也?！睓?quán)力者，權(quán)威者，高高在上者，通常是固執(zhí)的，凡事總以為自己是對的，別人是錯的。

毛澤東發(fā)明“自以為非”，是對“自以為是”的反動，是對那些總是“自以為是”者的提醒與批評。

自以為非，可以清醒，可以糾錯，可以更新，可以少犯錯誤至少不犯大錯。

據(jù)說，海爾的企業(yè)文化是“自以為非”，這大概是它從毛澤東那里取得的真經(jīng)。

自以為是，易;自以為非，難。

畢竟，“自以為非”，進行自我反思、自我批評、自我否定、自我革命、自我顛覆，自己給自己出難題，自己對自己說不，自己破除對自己的迷信，自己不給自己臺階下，幾近于自找難堪，太不舒服了。

相反，“自以為是”者，唯我獨尊，迷信自我，自我感覺良好，說一不二，意氣洋洋，信心爆棚，即使不那么正確甚至明顯有錯也不許質(zhì)疑，無有動搖，神氣十足，不亦快哉。

毛澤東多次對“自以為是”進行批評，“自以為是”者仍然多多。

毛澤東提示“自以為非”，“自以為非”者依然不多。

可見，“自以為非”作為一種難能可貴的思想方法，每個人都做到并堅持下來，太難太不容易了。

★“火宮殿的臭豆腐還是好吃”

一友愛吃炸臭豆腐，可以一口氣吃十幾塊，令我敬佩得不行。我至今沒敢嘗過這個“尖端食品”。這有點對不起愛吃臭豆腐的毛主席。

毛澤東青年時代在長沙生活過一段時間，長沙的油炸臭豆腐干，他吃過并且留下深刻印象。據(jù)說，毛入主北京之后幾次回長沙，都要點名叫火宮殿的臭豆腐，他一邊香香地吃，一邊隨口評點說：“火宮殿的臭豆腐還是好吃?！?/p>

紅衛(wèi)兵運動中，毛的這句話被革命者知道了，這是大事啊！有人就在火宮殿的影壁上寫道：“最高指示：火宮殿的臭豆腐還是好吃。”

這個文革故事不見于《毛澤東傳》《毛澤東年譜》以及《毛主席語錄》《最高指示》等文獻，不見于紅衛(wèi)兵報刊，亦不見今日百度百科之“火宮殿臭豆腐”。汪曾祺的散文《五味》中記載了這句“最高指示”。

我相信，毛的這句帶著煙火氣的話，還有“吃不得辣椒的人做不成革命者”，可能比許多革命語錄流傳得更久遠。因為人是要吃辣椒、吃臭豆腐的，因為人是要吃飯的。

★毛澤東對《焚書坑》的

反復(fù)凝視

秦始皇焚書之地，在陜西臨潼縣東南的驪山上，今有遺址。

唐代詩人章碣，或經(jīng)行焚書坑，或?qū)Α胺贂尤濉庇懈卸l(fā)，寫了一首詩《焚書坑》：“竹帛煙銷帝業(yè)虛，關(guān)河空鎖祖龍居?？踊椅蠢渖綎|亂，劉項原來不讀書。”大意是說，焚書的煙灰剛剛散盡，秦始皇的帝業(yè)隨之滅亡，函谷關(guān)和黃河天險也鎖守不住始皇的故國。焚書坑的紙灰還沒冷卻，崤山之東的造反者已揭竿起義，滅秦的劉邦和項羽原來都不讀書！

造反者不讀書，所以呀，統(tǒng)治者靠焚書禁書是保不住江山的。如果一個人讀一肚子儒道釋，讀儒讀得君君臣臣，讀道讀得自然無為，讀佛讀得滿心凈土，他就不會造反了。所以，焚書坑儒無論怎么說都是——錯！錯！錯！

毛澤東對這首詩十分熟悉，他一生中多次書寫、多次說到這首詩。

1945年7月，傅斯年訪問延安，毛澤東稱贊他在五四運動中的貢獻。傅斯年說：我們不過是陳勝、吳廣，你們才是項羽、劉邦。這句話含自謙，也有些許諷刺。毛澤東回應(yīng)說：今日聞陳勝吳廣之說，未免過謙。他手書唐代詩人章碣《焚書坑》（把“坑灰未冷山東亂”寫作“坑灰未燼山東亂”），贈送傅斯年。（《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中卷）毛澤東的意思是說：你不是說我們是項羽劉邦嗎？古人早說過，“劉項原來不讀書”，我們沒有傅先生讀書多呀。毛澤東是自謙，同時也是自信：正是“不讀書”的“劉項”才成就了推翻暴秦的大業(yè)。

兩人的對話，都用活句，是中國風(fēng)格的對話。毛澤東給傅先生手書的《焚書坑》如今收藏在臺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所的傅斯年圖書館善本室。

1959年，毛澤東請康生和秘書林克查核章碣生平資料。12月11日，毛澤東給林克寫信：“林克：請查《焚書坑》一詩，是否浙人章碣（晚唐人）寫的？詩云：竹帛煙銷帝業(yè)虛，關(guān)河空鎖祖龍居。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保ā督▏詠砻珴蓶|文稿》第八冊）毛澤東在書寫時，第三句仍像當(dāng)年給傅斯年寫的那樣，把“冷”寫作“燼”。

日理萬機的毛澤東，為什么此時想到《焚書坑》？

如果說1945年他寫給傅斯年書寫《焚書坑》，是站在“劉項”的“立場”來思考的，那么，1959年底他關(guān)注《焚書坑》，是不是因為有人罵他是“秦始皇”呢？

1966年4月，毛澤東讀到中共中央辦公廳機要室編印的《文電摘要》上登載的《在京藝術(shù)院校試行半工（農(nóng)）半讀》一文，于14日揮筆寫了一則長達七百余字的批語，又一次說到《焚書坑》：

那些大學(xué)教授和大學(xué)生們只會啃書本（這是一項比較最容易的工作），他們一不會打仗，二不會革命，三不會做工，四不會耕田。他們的知識貧乏得很，講起這些來，一竅不通?！迫嗽娫疲骸爸癫療熶N帝業(yè)虛，關(guān)河空鎖祖龍居。坑灰未燼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庇型菊f：“學(xué)問少的打倒學(xué)問多的，年紀(jì)小的打倒年紀(jì)大的”，這是古今一條規(guī)律。（《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十二冊）

毛澤東這段文字所表達的意思有些跳蕩。其中既有對“讀書人不革命”——某些知識分子的批評，也隱含著對“革命者不讀書”——“劉項”的隱憂?；蛟S，這是他對“儒生”和“劉項”的雙重警示？

毛澤東與身邊工作人員談話中，也說到《焚書坑》。據(jù)郭金榮的《走進毛澤東的最后歲月》（中共黨史出版社）記載：

毛澤東對工作人員說：這些秀才有個通?。阂皇钦f得多，做得少，向來是君子動口不動手;二是秀才誰也看不起誰，文人相輕嘛。秦始皇怕秀才造反，就焚書坑儒，以為燒了書，殺了秀才，就可以天下太平，一勞永逸了，可以二世、三世地傳下去，天下永遠姓秦。結(jié)果呢？結(jié)果是‘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是陳勝、吳廣、劉邦、項羽這些文化不高的人，帶頭造反了?！闭劦竭@里，毛澤東哈哈大笑起來，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接著說：“可是沒秀才也不行，秀才讀書多，見識廣，可以出謀劃策，幫助取天下，治國家。歷代的明君都有一些賢臣輔佐，他們都不能離開秀才啊！”毛澤東這一席話，既對秦始皇“焚書坑儒”進行批評，也指出了“秀才”脫離實際、文人相輕的毛病。

毛澤東是詩人，跟寫詩的章碣一樣，都有著詩人的思維與獨特目光。毛澤東是造反起家的革命者，他一直贊美造反的陳勝吳廣、劉邦項羽。毛澤東是共和國的最高領(lǐng)導(dǎo)人，多種身份集于一身的毛澤東，多次凝視這樣一首《焚書坑》，毫無疑問是這首詩在不同的時間段觸發(fā)了他的多重思考……

★毛澤東解釋詞語（10則）

毛澤東是語言大家，筆桿子橫掃三軍，嘴皮子吐出蓮花。創(chuàng)造詞語是他的強項，拓展或改變詞語的含義他也得心應(yīng)手。且選幾例，看毛澤東在政治演說中是如何解釋詞語，把老詞翻出新意的——

1、新陳代謝

毛澤東說：新陳代謝不大好懂，應(yīng)該說“新代陳謝”，姓“陳”的走了，姓“謝”的來了，姓“新”的把姓“陳”的趕走了。（1958年5月20日在成都會議上的講話）

2、千方百計

毛澤東說：什么叫千方百計？千方者，就是九百九十九方加一方;百計者，就是九十九計加一計。（1957年1月27日在省市自治區(qū)黨委書籍會議上的講話）

3、團結(jié)

毛澤東說：所謂團結(jié)，就是團結(jié)跟自己意見分歧的，看不起自己的，不尊重自己的，跟自己鬧過別扭的，跟自己作過斗爭的，自己在他面前吃過虧的那一部分人。至于那個意見相同的，已經(jīng)團結(jié)了，就不發(fā)生團結(jié)的問題了。（1958年8月30日，《毛澤東文選》第七卷第92頁）

4、拼命

毛澤東說：“什么叫拼命？《水滸傳》上有那么一位，叫拼命三郎石秀，就是那個‘拼命。我們從前干革命，就是有一種拼命精神?！保?957年3月18日—19日，《堅持艱苦奮斗，密切聯(lián)系群眾》）

5、夜郎自大

毛澤東說：“永遠限于本地區(qū)本單位這個狹隘世界，不能打開自己的眼界，不知還有別的新天地，這叫做夜郎自大?！保ā睹珴蓶|文集》第八卷第347頁）

6、有的放矢

毛澤東說：“‘矢就是箭，‘的就是靶”，放箭要對準(zhǔn)靶?！R克思列寧主義之箭，必須用了去射中國革命之的?！保ā墩D黨的作風(fēng)》）

7、革命

毛澤東說：“革命一詞起源于拉丁語，是由天文學(xué)上的用詞變來的，意思是變換位置。”（1964年5月17）“什么是革命？革命就是要無產(chǎn)階級打倒資本家，農(nóng)民推翻地主，然后建立工農(nóng)聯(lián)合政權(quán)，并且把它鞏固下去?！保ā睹珴蓶|和毛遠新的談話》）

8、不破不立

毛澤東說：不破不立。破，就是批判，就是革命。破，就要講道理，講道理就是立。破字當(dāng)頭，立也就在其中了。（《五一六通知》）

9、左傾右傾

毛主席說：“什么叫左傾？什么叫右傾？好像婦女生娃娃，七個月就壓出來，就是左了。過了九個月不準(zhǔn)出來，就是右了?！?/p>

10、吐故納新

毛澤東說：“一個人有動脈、靜脈，通過心臟進行血液循環(huán)，還要通過肺部進行呼吸，呼出二氧化碳，吸進新鮮氧氣，這就是吐故納新?！保ò矗和趺牲c評曰：“一時間全國男女老少，都在那里背誦‘動脈、靜脈、心臟、血液、肺部、二氧化碳、氧氣……似乎是在普及生理衛(wèi)生學(xué)常識。有些人一邊念此段語錄，一邊忍不住笑，覺得它實在是別開生面?！保?/p>

★《新聞文選》考

“世界究竟是誰人的世界？帝國主義強盜說一定是他們的世界，而人民則說一定是人民的世界。中國究竟是誰人的中國？日本帝國主義者一定說是他的中國，而我們則說一定是中國人的中國?！埧唇袢罩騼?nèi)，竟是誰家天下呢？只有人民，只有我們，才能正確答復(fù)這個問題。對的，正確的，只會是人民，只會是我們，而決不是敵人，決不是他們?！?/p>

從舊書攤上有本《新聞文選》，一翻，翻到這段話。

《新聞文選》，無編印單位，1971年9月印，64開本，322頁，紅色塑料套裝，收入1941年至1958年的社論、通訊、戰(zhàn)場喊話、廣播稿、按語、序言等80多篇。

這是一個人的“新聞文選”，還是一群人的“新聞文選”？書前書后沒有任何說明。文革中不會無厘頭地選編這樣一本典型的“紅寶書”樣式的書吧？

“蔣氏及其一群的所謂國民大會，早已臭名遠揚，不搬還可藏拙，搬出一次就會臭氣大發(fā)一次。孟子說道：‘西子蒙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西子是個美人，蒙了不潔，人皆掩鼻。一個獨夫渾身浸在糞缸里，怎能叫中國人民不掩著鼻子開跑步呢！若欲忍不掩鼻，除非洗掉大糞?！?/p>

讀其中的文章，又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犀利無比、嬉笑怒罵的風(fēng)格，陌生的是半數(shù)文章是第一次讀到。讀完全書，恍然明白，此乃毛氏風(fēng)格——書中文章是毛澤東的作品？

找出出版社正式出版的毛著核對，《新聞文選》中的80多篇文章，已知40來篇收入《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毛澤東文集》《毛澤東新聞工作文選》《毛澤東選集》第五卷及《毛澤東軍事文集》等。其余40來篇文章，至今沒有收入官方出版的毛的各種文集中。不過可以肯定，這個《新聞文選》是毛澤東的新聞文選。

有能力編印《新聞文選》者不多，一則延安《解放日報》等文獻稀見，一般人見不到;二則《解放日報》社論、新華社電以及署別人名字的文章中，哪些是毛寫的，一般人并不明了。所以編印這本《新聞文選》者，必是知情人。

1971年，相關(guān)部門對編印毛著作管控漸嚴(yán)，編印這本《新聞文選》者，設(shè)計的版式與紅寶書一致，書名用毛體字，但書名及內(nèi)容不直說是毛澤東，不注明編印單位，給自己留個轉(zhuǎn)身的余地。

新華社1968年11月編印過《毛主席對新聞工作的重要指示》（內(nèi)部學(xué)習(xí)），收入毛澤東1919年至1968年相關(guān)文章110多篇（有的是摘錄）。中央文獻出版社出版的《毛澤東新聞工作文選》，收錄毛對新聞的論述（71篇）、作品（28篇）和改稿（24篇）三部分內(nèi)容。《新聞文選》則是毛的新聞作品（其中包括毛澤東修改比較多的稿子）。通過這三本書，基本上能夠熟悉了解毛澤東的“新聞?wù)摗薄靶侣剬W(xué)”。

毛澤東于新聞，有理論建樹，有實踐經(jīng)驗。他是會寫文章的人。他對新聞體情有獨鐘，他的新聞作品寫得真是好。他大概是中外領(lǐng)導(dǎo)人中寫新聞最多的人。

毛澤東對新聞的知與行，值得大書一筆。

★《毛主席語錄》第一句

是什么？

經(jīng)典著作中，開篇第一句話必為奠基石。有了這個奠基石，才有后面經(jīng)天緯地、縱橫捭闔的宏大篇章。

《毛主席語錄》中第一段語錄是：“領(lǐng)導(dǎo)我們事業(yè)的核心力量是中國共產(chǎn)黨。指導(dǎo)我們思想的理論基礎(chǔ)是馬克思列寧主義?！?/p>

這是毛澤東1954年9月15日《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開幕詞》中的一段話。語錄的編者把這一句放在書的開頭，主導(dǎo)全篇，基本上抓住了關(guān)鍵，用毛澤東的話說是“綱舉目張”。

革命的文藝工作者注意到了《毛主席語錄》中開頭的這一段。

劫夫曾經(jīng)給這段語錄譜曲，題目叫《領(lǐng)導(dǎo)我們事業(yè)的核心力量是中國共產(chǎn)黨》，是“語錄歌”中具有代表性的一首歌。

還有首歌曲叫《翻開【毛主席語錄】第一章》，歌詞有三段：

翻開語錄第一章，共產(chǎn)黨三字閃金光，偉大的領(lǐng)袖毛主席，親手締造中國共產(chǎn)黨。

翻開語錄第一章，毛主席建黨路線放光芒，無產(chǎn)階級先鋒隊，偉大光榮正確的中國共產(chǎn)黨。

翻開語錄第一章，越讀心里越明亮，千句萬句并一句，毛主席是我們心中的紅太陽。

（《紅小兵歌曲選》，上海市出版革命組1970年9月出版）

以歌曲的形式強調(diào)和宣傳《毛主席語錄》第一章，有眼光，講政治，不愧為“革命文藝工作者”。

革命者當(dāng)然知道“開篇第一句”的重要。一般來說，閱讀和背誦都是從頭開始的。文革初期，中國幾億人中的許多人都能夠從頭到尾背誦七八萬字的《毛主席語錄》。1967年3月的一天，北京大學(xué)歷史系的“批翦聯(lián)絡(luò)站”人員來到翦伯贊家，“審訊翦賊”：“作戰(zhàn)組開始叫他背誦主席語錄第一條，翦賊磕磕巴巴背不出來?！保ㄒ姟杜鍛?zhàn)報》第一期）在紅小將看來，一個大歷史學(xué)家，連第一句都背不出來，自然是“罪狀”，所以批判者稱之為“翦賊”。

★毛澤東送給李訥四句話

1966年—1968年，各地紅衛(wèi)兵編印了許多《毛澤東思想萬歲》，版本眾多，內(nèi)容也各有千秋，其中大都收入《毛主席在李訥畢業(yè)時送給她自己喜歡的四句話》：

1、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2、徹底的唯物主義者是無所畏懼的。

3、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4、在命運的迎頭痛擊下頭破血流但仍不回頭。

四句格言，第一句是孟子的，第二、第三句都是毛澤東的老話，第四句是嶄新的。文革中沒人否定或肯定這是不是毛澤東的話，李訥也沒有。

查《毛澤東年譜》《毛澤東傳》及種種關(guān)于毛的回憶錄中，都沒有記載。

2019年1月中旬，我向江青的秘書閻長貴求證過毛主席給李訥是否說過這四句話。閻先生回復(fù)我：“66—68年出版的《毛澤東思想萬歲》我也看過，關(guān)于這四句話是否看過沒印象了。不過這四句話都是正確的……現(xiàn)在我很難問到李訥，多次打電話不接，她有無郵箱我也不知道。關(guān)于《毛澤東思想萬歲》（內(nèi)容的）真實性，黨史大家龔育之生前我問過他，他說：‘可信?！?/p>

龔育之先生是研究毛澤東的專家，他的確評價過文革初期各地群眾組織編印的毛澤東著作集子。龔育之在《大書小識·終于》（遼寧教育出版社1998年3月1版1次）中說：“文化大革命是一個混亂的時代，又是一個對毛澤東形成某種狂熱的崇拜的時代。因為混亂，那種常規(guī)的管理失控了。于是，紅衛(wèi)兵印行了各種各樣的毛澤東未刊文稿（確切地說是未刊文稿和建國以后未再正式刊行的文稿，因為有許多文稿建國以前已在報刊和出版物中刊行過），有叫做《毛澤東思想萬歲》的，有叫做《毛澤東文選》的，有叫做《資料匯編》的，筆者見到過的篇幅最大的《毛澤東思想萬歲》，有七卷之多。這些本子中，搜集了相當(dāng)多的毛澤東早期文稿。筆者就是從這樣的本子中讀到了毛澤東早期的大多數(shù)文稿的。文化大革命后期，見到過通知，說這些出版物是非法的，要通通上繳，不過已經(jīng)廣泛傳播開來，要收繳干凈，怕是不可能了。不是聽說海外都藏有并翻印了這些《毛澤東思想萬歲》嗎？”龔育之先生對紅衛(wèi)兵編印的這類材料的真實性，不存在質(zhì)疑。

最近讀到《黨的文獻》2018年第1期，其中有篇文章叫《毛澤東談孟子》，其中說道：“1965年7月，毛澤東女兒李訥從北京大學(xué)歷史系畢業(yè)，毛澤東送自己喜歡的四句話給女兒作為座右銘?！笨磥?，“四句話”確有其事。

★《毛主席給他侄子的

親筆信摘抄》

文革初期印行的《毛澤東思想萬歲》之類的小冊子上，有一篇《毛主席給他侄子的親筆信摘抄》也很流行。“侄子”云云，指毛遠新。文革中沒有人說這篇文章是偽造的，文革后也沒有人說這篇文章是真的。抄錄如下，求教方家真?zhèn)危?/p>

一、誰敢于嚴(yán)格要求自己，誰就進步得快。誰經(jīng)常問別人，誰就不會走錯路。

二、做事情要光明磊落，不要光討別人好，不要感情用事，有話當(dāng)面講，不要背后亂嘀咕。

三、心胸要大些，要求自己嚴(yán)格些;小事糊涂些，大事清楚些。

四、不要逞強、耍霸道，要平等相待，以理服人。

五、遇事要抱吃虧的態(tài)度，對于與自己意見不同或反對自己、有成見和說過自己的人講團結(jié)。

六、聽到別人的反面意見，背后的意見，與事實不符合的意見，態(tài)度不好的意見，這時要特別注意冷靜，總之要以理服人，有理服人。

七、發(fā)生問題不要埋怨客觀，還要多從主觀上找（原因）。怨別人不了解自己的人，首先是自己不一定了解別人;怨組織、領(lǐng)導(dǎo)不相信自己，首先是不相信領(lǐng)導(dǎo)、組織。

八、給別人多一些，要別人少一些;要多相信群眾一些，少相信自己一些。不要把自己想得那么好，把別人想得那么壞?？吹絼e人的缺點時，也要看到優(yōu)點;看到自己優(yōu)點時，也要看到缺點。

九、有了成績不要翹尾巴，有缺點不要垂頭喪氣。有了成績不要沾沾自喜，不要出現(xiàn)驕傲習(xí)氣。有了缺點不要缺乏信心，不要心急。

十、對組織要老老實實，對工作要敢于創(chuàng)造。

十一、個人主義是發(fā)生一切問題的根源，個人主義的表現(xiàn)：金錢、美女、名利、地位，破壞這個根子的力量，就是批評與自我批評。任何時候不要向組織伸手。自己好壞，自然有人給打分。

十二、當(dāng)工作和個人利益發(fā)生矛盾時，當(dāng)自己利益要求達不到滿足時，當(dāng)離開群眾和領(lǐng)導(dǎo)監(jiān)督時，要特別注意個人主義苗頭。

十三、要有革命的榮譽感，但不能有個人主義的虛榮心。要有革命的責(zé)任心，但不能有個人主義的事業(yè)心。

十四、政治上要向前看，生活上要向后看;工作上要向強的比，生活上和差的比。

十五、不尊重別人，不會得到別人尊重，過于要求別人尊重自己的人，他一定不會很好地尊重別人。

十六、批評別人，一定要注意引起別人自我批評，接受批評時，要有嚴(yán)格的自我批評。

十七、多看點書，多想點事，少提點家務(wù)，搶點時間，增加點知識。形勢的發(fā)展光靠有點熱情不夠，要有真實的干勁。

十八、遇事要想一想再發(fā)表意見，要有自己的見解，不要人云亦云，尤其黨的政策發(fā)生變化，頭腦要清楚。

十九、學(xué)點辯證法，防止偏激癥。做事要留有余地，不要把話說死了?？紤]問題要反反復(fù)復(fù)，這樣不是詭辯，而是全面正確。

二十、碰到不順心的事，不要臉紅心跳，壓下去再說，睡完覺處理更好些。

二十一、說的漂亮，做的也要漂亮。

★《大海航行靠舵手》

文革前后，歌頌毛澤東的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特別流行。

許多人以為“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澤東思想”，是林彪的話。錯了。

這句話源自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

大海航行靠舵手，萬物生長靠太陽，雨露滋潤禾苗壯，干革命靠的是毛澤東思想。

魚兒離不開水呀，瓜兒離不開秧，革命群眾離不開共產(chǎn)黨，毛澤東思想是不落的太陽。

《大海航行靠舵手》創(chuàng)作于1964年春天，原名《干革命靠的是毛澤東思想》，詞作者是李郁文，曲作者名王雙印。1965年初，《紅旗》雜志發(fā)表《大唱十首革命歌曲》的社論，《大海航行靠舵手》名列榜首，很快唱紅全國。

航行，這是海洋國家的詞匯，不屬于陸地國家。大陸中國怎么會想起“大海航行”這樣的詞匯？

王雙印寫“大海航行靠舵手，萬物生長靠太陽”，是否是從陳伯達1958年3月在成都會議上的發(fā)言受到了啟發(fā)？陳伯達說：

“對個人崇拜有各種不同的看法。應(yīng)當(dāng)把必要的權(quán)威與個人崇拜區(qū)別開來，這是兩種不同的事情，沒有權(quán)威是不行的。恩格斯寫《論權(quán)威》的文章，輪船在海上航行，全船命運就交給了舵手。權(quán)威問題，對馬克思主義來說，是一種常識，沒有權(quán)威，革命就不能向前進，正如沒有舵手，輪船不能前進一樣。任何階級在每個歷史時期，都有代表群眾的中心人物和中心思想。馬克思、列寧如此，毛澤東同志在中國也是如此，他是我們中國無產(chǎn)階級思想的中心代表人物?！?/p>

陳伯達的這段話可能啟發(fā)了革命的歌唱者。

1967年11月29日，林彪給海軍首次學(xué)習(xí)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代表大會的題詞：“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澤東思想。林彪一九六七年十一月廿九日”。1967年12月26日，郵電部以林彪手書題詞為題材，發(fā)行“文八”郵票一套一枚，面值八分。從此，“大海航行靠舵手，萬物生長靠太陽”，成為文革中的著名口號，同時作為“林彪語錄歌”而流行。因為林彪的題詞影響太大了，許多人誤以為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是林彪題詞之后出現(xiàn)的歌曲。

同名《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曲，我見到的有以下四首。

1、最著名的《大海航行靠舵手》（郁文詞，王雙印曲）。這是文革中最為流行的歌曲之一，幾乎與《東方紅》齊名。群眾集會一般都唱它，它甚至成為會議的結(jié)束曲。周恩來曾在人民大會堂指揮大家唱這首歌。1968年流行“跳忠字舞”時，這首歌也是伴奏曲。這首歌還在一百多個國家傳唱。

下面三首也有影響力——

2、《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澤東思想》：（波瀾壯闊地）“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的是毛澤東思想。”就這兩句，反復(fù)詠唱。

3、《大海航行靠舵手》：“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的是毛澤東思想?！币彩莾删涓柙~，是影片《大海航行靠舵手》主題歌。

4、《大海航行靠舵手》（男生獨唱）：??！毛主席萬歲！萬歲萬歲毛主席。紅日東升照海疆，林副統(tǒng)帥題詞閃金光，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澤東思想。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澤東思想。大海航行靠舵手，舵手就是毛主席。大海航行靠舵手，舵手就是毛主席。偉大的毛澤東思想，我們心中永遠不落的紅太陽。

★毛澤東如何看待

懸掛毛澤東畫像？

公共場所、家庭中堂懸掛毛澤東畫像，是1949—1980年間最常見的景象。懸掛不懸掛毛澤東畫像，在中國大陸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政治問題。

據(jù)說，北京大學(xué)教授周炳琳不在家中懸掛毛澤東畫像，許多人批判周教授。毛澤東聽說了，表態(tài)說：此可不必，應(yīng)許人有自由意志，若以尊重領(lǐng)袖強加于人，流于形式，有害無益。（《中國人：社會與人生/梁漱溟文選》第668頁，中國文聯(lián)出版公司1996年9月版）

1953年8月12日，毛澤東在全國第二次財經(jīng)會議上，談到有人撕毀他的畫像時說：“過去在延安，雷打死了一個縣長，有人說，雷怎么不打死毛澤東。我得出一條結(jié)論，公糧是要的重了！……撕了我的像，因為他認為不好嘛！因為干部損害了他的利益?！保R得平等：《我管理毛澤東手稿》）

1956年，毛澤東說：“天安門前的那五個死人——馬、恩、列、斯、孫——的像，和一個活人——他叫毛澤東——的像，還掛著，掛就掛吧。”

1961年12月5日，毛澤東會見委內(nèi)瑞納外賓，外賓說自己家里掛了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和毛澤東的畫像。毛澤東說：“我的畫像不值得掛。馬克思寫過《資本論》，恩格斯寫過《反杜林論》，列寧寫過《談?wù)勣q證法問題》，他們的畫像是應(yīng)該掛的。像《資本論》《反杜林論》這樣的作品我沒有寫出來，理論研究很差。人老了，也不知道是否還能寫出些什么東西來?！保ā睹珴蓶|年譜》第五卷）

1968年春，毛澤東抱怨說：“到處都掛我的像，連戰(zhàn)士的宿舍也掛我的像，我去散步時發(fā)現(xiàn)的，我問他們：‘你們敬的是什么神呢？”（謝靜宜《毛澤東身邊工作瑣憶》）

毛澤東面對毛澤東像，頭腦清醒如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