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吳軍
其實,只是因為一件極為尋常的事情,我的心中竟然有著說不出來的無限欣喜。
那是在前幾日,無意間閑逛的時候,竟然在一個舊書攤上發(fā)現(xiàn)了我心儀已久的幾本舊書。于是,毫不猶豫地買下了這幾本舊書,回到家里微笑著慢慢翻閱,頓覺心懷舒暢。這幾本舊書一律都是樸樸素素的模樣,書頁上依然彌漫著在舊日時光里沉積下來的特有的古老味道。翻閱一遍之后,我把這幾本舊書擱在通風(fēng)處放了幾天,然后,才又拿出來細(xì)細(xì)翻閱,隨著一頁一頁地翻開,再次感到書頁中原有的舊味緩緩地散溢出來,有些沉靜,有些厚重,還有些淡淡的煙塵之味,很是愜意。
這幾本舊書,一本是清朝大才子趙翼寫的《檐曝雜記》的文人筆記,一本是清朝才子趙一清寫的《三國志注補》的歷史專著,一本是明朝的文人筆記,還有一本是民國時期的一位文人寫的讀書札記。雖然是舊書,卻都留下了或深或淺的舊日時光的文字印跡。我買回來這些舊書后,并不急于一下子讀完,只是在閑暇時便隨手翻上兩頁,看那字里行間的墨色中古意盎然的記述,讀上幾行,已深深感到這一行行的文字實在是美,美得耐人尋味。
有的時候,我在書里見著自己喜歡的字,比如“凝”“清”“碧”“幽”等,便會凝視很久,然后用手指在桌面上默默地寫,一筆,一畫,寫得足夠用心,似是要賦予這些字清朗的風(fēng)骨以及飄逸不羈的傲氣。然而,我平日從未曾刻意去習(xí)字,只知道在興致來時隨性地鋪紙,蘸墨,草草寫上一通,隨后看著自己寫的字微微一笑,扔掉。我并不知道意在筆先的講究,更不能刻意去比著字帖把每個字都寫得十分相像。
忘記了是在哪一日,我在翻閱一本線裝古籍的時候,看到了一段有意思的論述,說的是古人曾經(jīng)說,若是文章寫到極處,無有他奇,只是正好。
讀到此處,我便情不自禁地癡想起來。其實,我覺得,不僅僅是寫文章、寫字、繪畫,世間任何事的極處也都是正好,正好就是人間佳境的另一種表達(dá)。
想到這里,心中忽然一驚,不曾想到,寫文章與書法、繪畫以及世間任何事情竟然也有著奇妙的共通之處,不求奇絕,只要正好,便是步入了佳境。
世間的一切,若是正好融洽,正好深遠(yuǎn),正好情思雋永而綿長。那么,即使是平淡的事物,也便會一下子美妙了起來。
反觀我平素在求知上的所為,學(xué)寫文章已經(jīng)好幾年了,現(xiàn)在想想,大多都是為了寫作而寫作,寫的時候,只顧著自己筆墨酣暢地在紙上盡情抒情,竟然沒有去認(rèn)真了悟,其實,寫文章時,情感的質(zhì)樸恰如素色衣衫一美人,向來正好的都是那份自然,無須多加修飾,如此才是正好,才是真的美。
是的,不論是寫文章還是做別的事,無有他奇,只需要正好。
正好。
一切,就是如此。
若是過分雕琢,則顯得刻意。若是一味簡單,則又顯得寡淡無味。
如此,便不是正好了。
正好,是不早不晚,如春來花開,正是恰當(dāng)?shù)臅r候,于是香氣沁人心脾,花朵自有曼妙的風(fēng)情。
正好,是不疾不徐,如秋至月圓,正是最佳的時節(jié),于是嬋娟盈盈在天,月華正是動人時。
正好,是不驕不躁,如夏夜清風(fēng),微微吹拂之中,有著最為怡人的清爽氣息,令人心生愉悅,妙處漫卷而來。
正好,是不卑不亢,如冬日飄雪,輕輕灑落之間,有著輕盈美麗的姿態(tài),凝視這冬日潔白的精靈,恰似欣賞一幅山水畫,遠(yuǎn)遠(yuǎn)近近都是詩。
正好,恰當(dāng),妥帖,安然,生動。
正好,就是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
正好,就是——恰恰好。
這個世上,唯有“正好”二字,才是真的正好,才最為難得,才是令人向往的人間佳境,如雜花生樹的江南春日,如青山綠水的山野風(fēng)情,近觀,遠(yuǎn)眺,都是那么恰如其分,都是那么美不勝收。
這一生,且讓一切都正好。若是如此,人生就如清風(fēng)明月,即使寧靜,也自是佳境如畫,情懷安然,不急不躁,風(fēng)光宜人。
(編輯? 余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