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
一
自《云南記》以來,雷平陽先生的每一部詩集我都讀過,從沒想過要為這些詩集寫一點評論,哪怕只是只言片語。研究雷平陽詩歌的學(xué)者很多,都寫得很好、很有見地,我一無詩歌創(chuàng)作經(jīng)驗,二無詩歌評論經(jīng)驗,不敢貿(mào)然附庸風(fēng)雅。想為《擊壤歌》寫點不成熟的讀后感,這突如其來的念頭源于詩集中的一首詩——《過秦嶺》。
我從沒到過秦嶺。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有一句跟秦嶺有關(guān)的詩不時在我的頭腦里浮現(xiàn),揮之不去——“云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guān)馬不前”。該詩由唐朝著名文學(xué)家韓愈所作,收在《全唐詩》卷三四四,標題為《左遷至藍關(guān)示侄孫湘》。這是正史的記載。但我更喜歡傳說中的版本,即該詩四聯(lián)中,這一聯(lián)為韓湘子所作,韓愈補充了另外的三聯(lián)從而有了全詩。
相傳,韓湘從小為人放蕩不羈,不喜讀書,不愛功名、“竟不愿仕”,成天跟著呂巖(呂洞賓)廝混,一心想著問道修仙,傷透了父母的心。他父親勸不了他,就請韓愈幫忙做韓湘的思想工作。韓愈喋喋不休地說了一通大道理之后,韓湘提筆寫下這句詩,轉(zhuǎn)身離開,并不發(fā)一言。元和十四年(公元819年),韓愈因《論佛骨表》惹怒唐憲宗,被貶為潮州刺史,赴任時途徑藍關(guān),遭遇暴風(fēng)雪,馬不肯前。這時,漫天風(fēng)雪中傳來一陣陣優(yōu)雅而又嘹亮的笛聲,韓湘翩翩而來,他說:“現(xiàn)在知道我為什么不理世事,問道修仙了吧?”韓愈這才想起當(dāng)年韓湘所作的那一句詩,于是,將其補充完整: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州(一作陽)路八千。
欲為圣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
云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guān)馬不前。
知汝遠來應(yīng)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
當(dāng)然,這個故事有可能被我加工過。據(jù)史料記載,韓湘于公元823年考取進士?!跋?,愈侄十二郎之子,登長慶三年進士第”。也就是說,此處的韓湘與傳說中八洞仙人中的韓湘子可能不是同一個人。但我傾向于相信他們是同一個人,只有這樣,這個有可能被我加工過的傳說才能夠成立。我之所以要固執(zhí)地引用這個傳說,是因為在雷平陽詩集《擊壤歌》中,暗藏著韓愈和韓湘子這兩個人物形象,一個在塵世里浮沉,一個超脫于世外,他們統(tǒng)一于詩人一身,彼此滲透,相互斗爭,此起彼伏。我讀出了詩人雷平陽內(nèi)心的分裂與糾結(jié),詩人本身就是一個難以調(diào)和的矛盾體,有時是韓愈,有時是韓湘子。
二
將《過秦嶺》與《左遷至藍關(guān)示侄孫湘》聯(lián)系在一起,我并不覺得牽強附會。除了“秦嶺”這個相同的地名外,它們之間還有別的聯(lián)系。在《過秦嶺》中,詩人這樣寫道:
能夠把我照亮,又能容忍
我在內(nèi)心私藏著黑暗
懸在我頭頂?shù)倪@顆星辰,它還在傳來
流水的聲響,提供一條條河岸
當(dāng)我坐在陜西開往重慶的火車上
與陌生人談?wù)撝貛X上的風(fēng)雪
談?wù)撨@車窗外
游蕩于古代的幾匹馬
這顆星辰出現(xiàn)在了別人的頭上
我不敢保證詩人與陌生人談?wù)摰摹扒貛X上的風(fēng)雪”是否就是韓愈遭遇的那場風(fēng)雪,但我十分愿意相信,“游蕩于古代的幾匹馬”,它們就是著名的“雪擁藍關(guān)馬不前”的馬。我甚至更愿意想象,在“雪擁藍關(guān)馬不前”的無奈之際,韓愈捶胸頓足的樣子就是詩人雷平陽在《擊壤歌》的部分詩作中所表現(xiàn)出的樣子。
在《擊壤歌》中,塵世的樣子可以用一個擬聲詞來形容——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我的耳朵能分辨出門外
任何一種窸窸窣窣的聲音,有時是樓道上的
清潔女工,用骯臟的拖把擦拭
銹跡斑斑的扶手;有時
則是鄰居鬼鬼祟祟地在生鐵盆里燒紙錢
樓下的住戶總是晚歸,本來是窸窸窣窣的聲音
因為黑夜趁于寧靜而變得乒乒乓乓
女方經(jīng)常站在陽臺上,以跳樓為籌碼
逼迫男方滿足自己的愿望
男方不為所動,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樓上就是樓頂了,一對老夫婦看完落日
接著看月亮或星空,窸窸窣窣地吃零食
記憶,抱怨,詛咒,我能聽見
他們身體里器官之間窸窸窣窣錯位的聲音
物管公司的職員,見我就叮囑:
“最近小偷和騙子非常猖獗……”
我的耳朵愈發(fā)敏銳,發(fā)現(xiàn)過老鼠
沿著水管爬上樓四樓,還發(fā)現(xiàn)過
幾個穿黑西服的陌生人
坐在樓梯上讀報紙,壓低了嗓門接電話
我不知道他們是什么人,但我也想不明白
是誰替他們帶開了單元的鐵門
他們手中的報紙窸窸窣窣
報紙上兇猛的文字窸窸窣窣
這世界真的險惡瘋了,黎明時分,噩夢了醒來
聽到窗外的街道上傳來窸窸窣窣的
低聲辯論,竟然是兩個酒鬼
一個主張把聞一多殉難處的石碑
用油漆涂紅,另一個反對
民主、斗士、詩人、紅燭、死水,這些詞
帶著醉意,窸窸窣鉆入我的耳孔
將開環(huán)系統(tǒng)改為單閉環(huán)轉(zhuǎn)速負反饋調(diào)速系統(tǒng),并采用PI調(diào)節(jié)器,就既保證動態(tài)性能,又能作到轉(zhuǎn)速的無靜差,較好的解決開環(huán)系統(tǒng)的不足,此閉環(huán)系統(tǒng)的工作原理是:將直流電動機轉(zhuǎn)速變化信號反饋到觸發(fā)環(huán)節(jié),來自動增大或減小觸發(fā)角α來自動調(diào)節(jié)整流輸出電壓Uds,即可達到穩(wěn)定,其系統(tǒng)結(jié)構(gòu)框圖如下圖所示
此時,兒子起床,窸窸窣窣地洗漱
口里還窸窸窣窣地背誦著什么
窗外的街道上則傳來了清潔工的
破口大罵,先是罵吐穢物的酒鬼
后來罵傷害了他的一切。當(dāng)他開罵
一個名叫“高達”的人時,聲音黯然下沉
變得窸窸窣窣,手中的掃把也窸窸窣窣
美國現(xiàn)代主義詩人華萊士·史蒂文斯曾說:“任何時代,詩人的功能之一就是利用自己的思想和感覺,去發(fā)現(xiàn)當(dāng)時對他而言是詩歌的東西?!焙茱@然,在這首詩中,詩人雷平陽很輕松地發(fā)現(xiàn)了人世間的種種恩恩怨怨、蠅營狗茍,然而,這些恩恩怨怨與蠅營狗茍最終都轉(zhuǎn)向于窸窸窣窣。窸窸窣窣,那是一種卑微而又低沉的聲音,既顯得鬼鬼祟祟,又有些無可奈何,讀來令人心痛、心酸。這種心痛與心酸有別于“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但“老翁逾墻走”時的聲音想來也是窸窸窣窣的。
誠如詩中所說,“我的耳朵能分辨出門外/任何一種窸窸窣窣的聲音”,這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耳朵,雷平陽善于發(fā)現(xiàn)人世間的卑微與無奈。我認為,“窸窸窣窣”是《擊壤歌》中描寫俗世生活的基調(diào)。
生活的空間,夏天也讓人打冷噤
獻血車穿梭于各個角落,停在
紅色的十字路口。慫恿或者利誘
令上學(xué)的兒童提前發(fā)現(xiàn)生命的脆弱
與羞恥,卻又琢磨著自己該不該瞞著父母
用血液去換取少得可憐的游戲幣
我在掙扎中盡量疏離廣場、網(wǎng)絡(luò)和滿街的
標語,死角里的教堂有召喚聲發(fā)出
但我知道其中的兇險在于上帝
也不具有合法性,另辟的時空即使是
唯美的,無害的,也必須像小學(xué)的課本
插入很多必須死記硬背的格言與警句
你并不害怕頭上的高壓線
腳下的絆腳石,可你一定難以想象
當(dāng)你熟睡,感恩世界的祥和,黑夜的安寧
審判你甚至殺死你的人,就是你圣徒般
兄弟,而你不知道自己的疏離
其實是孤立和隔絕。在夢境中失蹤
類似小舟沉沒在風(fēng)暴里的汪洋
拯救只存在于僥幸與理論中
我終于理解了鄰居的那一對老夫婦
鐵門緊鎖,拒絕任何鄰居入室,樓梯上
迎面遇到,也總是迅速地下僥幸者的頭顱
他們家的窗口常常會有煙霧飄出來
物管公司的職員說:他們又在燒書
或者燒自己的作品了,家徒四壁
不允許任何一個文字,遺留在白紙上
盡管法國社會學(xué)家埃米爾·迪爾凱姆認為,家庭是組成社會的基本單位,但在詩人眼里,世界是由一個個不為人知的角落組成。它們真實而又卑微,窸窸窣窣,不容易被人感知,卻存在于詩人的腦海里?!邦^頂和高壓線”“腳下的絆腳石”,這些來自于塵世的“明槍”并不令詩人害怕,他害怕是“圣徒般的兄弟”。掙扎的結(jié)果是絕望,“拯救只存在于僥幸與理論中”。而所謂的幸存,不過是“燒書或者燒自己的作品”“家徒四壁”“不允許任何一個文字,遺留在白紙上”式的“孤立和隔絕”。這類似于一種利己主義的自殺,或者自宮。窸窸窣窣中,隱藏著人世的凄涼。
三
韓愈一生都在宦海里沉浮,死后從祀孔廟。然而,他身前也同樣發(fā)現(xiàn)了人世間的窸窸窣窣,也對此絕望,希望有一天能得以超脫?!昂龊龊跤辔粗疄闃芬?,愿脫去而無因。安得長翮大翼如云生我身,乘風(fēng)振奮出六合,絕浮塵。死生哀樂兩相棄,是非得失付閑人?!睆闹G迎佛骨從而被貶潮州一事來看,韓愈對佛家的那一套并不以為然,所以他寄希望于“長翮大翼如云生我身,乘風(fēng)振奮出六合,絕浮塵”。然而,在《擊壤歌》中,詩人雷平陽似乎大有穿上袈裟立地成佛之意。
打開《擊壤歌》的那一刻起,我就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本詩集的風(fēng)格迥異于雷平陽以前的詩作,似乎跟佛教有著某種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產(chǎn)生這種感覺的最首要的原因,當(dāng)然是因為詩集中密集地分布著“和尚”“寺廟”這樣明顯的宗教符號。在《建筑的秘密心臟》中,詩人提筆就寫道:“請不要反對我寫寺廟,以后我/還會對神靈傾注更多的敬意與筆墨”;在《結(jié)局》中,他做出了削發(fā)為僧的設(shè)想,“假如有一天當(dāng)了和尚/一個掃地僧剛好病死/師父把他的名字給了我/我肯定不會拒絕”;更有甚者,在全書的第二首詩《演員》中,他就表達了對僧侶的向往,“我突然想去當(dāng)個演員/在一部接一部的影視劇里/只演一個重復(fù)的角色:走投無路的人/悄悄地在深山里當(dāng)了和尚”。
讀完整本詩集后,我突然做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shè):詩人雷平陽一改往日詩風(fēng),一心向佛,或許受到了某位在詩歌領(lǐng)域頗有建樹的得道高僧的影響。在《擊壤歌》中,雷平陽提到了多位高僧的法名,其中有一位格外醒目——蒼雪老和尚?!懊鞒瘻缤龊螅锿粋€人殺死了/豫劇里一個托孤的主角/整個國家的聽眾都在抓捕逃犯/我們無處可逃,躲進了蘇州中峰寺/做了蒼雪老和尚的徒弟”。
蒼雪禪師,云南呈貢人,字見曉,后改為蒼雪,號南來,博學(xué)多聞,善畫,尤工于詩,有《南來堂集》四卷,王漁洋推舉其為明代三百年第一詩僧。吳梅村也很推崇其詩。
無獨有偶,在雷平陽的另一本詩集《送流水》中,他還專門為詩僧蒼雪作詩一首,標題就叫《蒼雪》:
蒼雪和尚詩云:
“訪舊只疑曾未到,逢君亦是暫還鄉(xiāng)?!?/p>
他忘記了很多遺跡與勝景
但他始終把朋友當(dāng)作故鄉(xiāng)
我其實并不執(zhí)著于寫作
只想抄襲他
并求他賞我一記耳光
由此可見,他們之間是有師承關(guān)系的。我本想做一次小心地求證,寫一篇更像樣的論文,將《擊壤歌》和《送流水》與《南來堂詩集》做對比研究,無奈我網(wǎng)購的《蒼雪和尚南來堂詩集》(復(fù)印本)至今未到貨,只能在此“窸窸窣窣”。如果有人先我做了此項研究,我也不以為妒,這至少說明了我的假設(shè)是有道理的,我愿意與分享這一假設(shè)。當(dāng)然,這并不是為了說明我的無私,無私“只存在于僥幸與理論中”。
四
詩人雷平陽想要做“蒼雪老和尚的徒弟”,“并求他賞我一記耳光”。由此可見,我說《擊壤歌》中暗藏著韓湘子的形象顯然是不嚴謹?shù)?。請允許我故意地忽略佛道兩家的區(qū)別。韓湘子不過是一個隱喻,象征著避世與超脫,跟韓愈形成對比。
從《擊壤歌》來看,詩人雷平陽雖有遁世之心,但我也讀到了他的“放不下”:
以后深山遇見你
松樹下面,我們多喝幾杯
天上繁星比瓜大,用它們佐酒
醉了,我們就抱緊了
酣睡在人世的草叢里
由此可見,雷平陽想做“蒼雪老和尚的徒弟”,并不是真要削發(fā)為僧,而是要學(xué)習(xí)他的豁達,歸隱深山的念頭也不過是心里一種權(quán)宜之計,暫時地遠離世間的紛紛擾擾,“窸窸窣窣”,他最向往的,仍然是“酣睡在人世的草叢里”。
因為什么
我們來到了五祖寺
因為什么
我們又回到了原本的生活里
來,只是來一次,住了一夜,沒有留下
回去,又是盲魚歸于滄海
自己找不到自己,也無岸可尋
匍匐在弘忍真身下,有一瞬
的確接近了神靈
但站在青檀樹底往山下看
又覺濁浪多于清流
不潔的人世與醒著的個體
仍然是前者埋葬后者的關(guān)系
和尚們的大自在
退回了廟門內(nèi)
為此,這來到與回去
東山古道的蘆花叢中
我只是一根白色的羽毛
被風(fēng)吹上山來
又被風(fēng)吹下山去
大自在只存在于廟門內(nèi)。雷平陽充分意識到了身在人世的種種無奈以及要忍受的種種“窸窸窣窣”,他將自己比喻為“一根白色的羽毛”(這顯然不是《阿甘正傳》里的那根白色羽毛)。
事實上,意識到人世的不潔并不難,就連流行歌手毛不易都能唱出“清醒的人最荒唐”。然而,在荒唐的塵世里,選擇隨波逐流很容易,獨善其身卻很難,更遑論與之對抗。這就像韓愈和韓湘子,博取功名很容易,自在自為卻很難。詩人出入廟門,上山下山,不管是自我麻痹也好,“奔逃”也罷,但他沒有放棄“對神靈傾注更多的敬意與筆墨”。堅守靈魂的凈土,恪守內(nèi)心的洞天,對美好不吝溢美之詞,對丑惡不視而不見,本身就是一種對抗。
不潔的人世與醒著的個體,韓愈與韓湘子,我希望它們能形成對偶關(guān)系,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可她們卻在詩人的心里形成了對峙,關(guān)系緊張?!稗q論聲此起彼伏。一種聲音/關(guān)心房價和食品安全/另一種聲音則在陳述孔丘,把復(fù)興國學(xué)/當(dāng)成了救命稻草/第三種聲音,嘶啞,低沉/從植物的迷幻性伸到人性的失落/間或還穿插了對毒品泛濫的詛咒……辯論的三方分別走到了絕境/卻又互不妥協(xié)……”
所幸的是,詩人明知“不潔的人世與醒著的個體/仍然是前者埋葬后者的關(guān)系”,他卻毅然加入了后者的行列。這不是簡單的避世與超脫。
【注釋】
[1]張仲裁譯注:《酉陽雜組》(下),中華書局,2017年,第743頁
[2]《全唐詩》(第五冊),中華書局,1999年版,第3867頁
[3]雷平陽:《過秦嶺》,見雷平陽:《擊壤歌》,中國青年出版社,2017年,第204頁
[4]雷平陽:《窸窸窣窣》,見雷平陽:《擊壤歌》,中國青年出版社,2017年,第12-13頁
[5][美]華萊士·史蒂文斯著、馬永波譯:《我可以觸摸的事物:史蒂文斯詩文錄》,商務(wù)印書館,2018年,第97頁
[6]雷平陽:《往事》,見雷平陽:《擊壤歌》,中國青年出版社,2017年,第55-56頁
[7]參見[法]埃米爾·迪爾凱姆著、馮韻文譯:《自殺論》,商務(wù)印書館,1996年版
[8]參見[法]埃米爾·迪爾凱姆著、馮韻文譯:《自殺論》,商務(wù)印書館,1996年版,第114-224頁
[9][唐]韓愈:《忽忽》,見《全唐詩》(第五冊),中華書局,1999年版,第3791頁
[10]雷平陽:《建筑的秘密心臟》,見雷平陽:《擊壤歌》,中國青年出版社,2017年,第97頁
[11]雷平陽:《結(jié)局》,見雷平陽:《擊壤歌》,中國青年出版社,2017年,第47頁
[12]雷平陽:《演員》,見雷平陽:《擊壤歌》,中國青年出版社,2017年,第2頁
[13]雷平陽:《奔逃》,見雷平陽:《擊壤歌》,中國青年出版社,2017年,第4頁
[14]雷平陽:《蒼雪》,見雷平陽:《送流水》,長江文藝出版社,2017年,第118頁
[15]雷平陽:《以后深山遇見你》,見雷平陽:《擊壤歌》,中國青年出版社,2017年,第94頁
[16]雷平陽:《白色的羽毛》,見雷平陽:《擊壤歌》,中國青年出版社,2017年,第106頁
[17]流行歌曲《消愁》,毛不易詞曲。
[18]雷平陽:《光明頌》,見雷平陽:《擊壤歌》,中國青年出版社,2017年,第146-14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