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陳輝棟（86歲） 整理＞＞＞陳紀闿

抗日戰(zhàn)爭時期，蘇中地區(qū)廣大軍民在我黨領導下，與日偽軍進行了不屈不撓的斗爭，最終贏得了勝利。我親身經歷了這段戰(zhàn)火紛飛的歲月，至今難以忘懷。

革命家庭熏陶

我的家鄉(xiāng)泰縣是革命老區(qū)。小時候聽父親講，1927年我黨建立了營溪支部，沈毅任書記。1928年如泰“五一暴動”失敗，沈毅同志犧牲。父親當時是如皋師范學校的學生，也參加了這次暴動，失敗后返家，他將武器埋入床邊墻腳下，以塾師身份隱蔽下來。直到1940年新四軍東進，我親眼看見父親把武器挖出交給區(qū)政府。暴動盡管失敗，但卻擴大了黨在農民中的政治影響，有力地支持了全國的武裝斗爭。

父親在如師受到進步思想的熏陶，一邊教書，一邊極力宣傳“三民主義”“三大政策”。我也跟著學習文化、讀四書，每天必須寫三行毛筆字，方能出去挖豬草。父親除教書外，還教怎樣做人：“克勤克儉”“學海無涯”“拾金不昧”“與人為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鑿壁偷光”“頭懸梁，錐刺股”等故事都深深根植于我的腦海。

父親對農活也十分精通，他和祖父一樣，有時間就牽著牛泡在地里。他教我怎樣均勻播種，怎樣割麥而不傷著腿，怎樣插秧除秕，怎樣辨別秧苗與稗子。父親的生活十分儉樸，平時吃粗穿舊?！扒谀苎a拙，儉以養(yǎng)廉”是他生活的信條，也是他常懸掛在門前的對聯(lián)。我記得每逢除夕，他總帶我去洗澡，讓我吃兩只小籠包，平時他是舍不得上鎮(zhèn)花錢的。嚴冬時節(jié)，他帶我去河邊，喝上幾口酒，脫下褲子下水，沿洞摸幾條小魚，丟在簍里，回家過年。

1939年我6歲那年，日偽清鄉(xiāng)掃蕩，我家牛被拉走，雞鴨糧被搶光，墻上椽上都是子彈洞洞。即使如此，由于新四軍常住我家，父親還是特地蓋了三間瓦房讓他們居住。

父親的行為影響了我的一生。

親歷蘇中抗戰(zhàn)

1940年7月，新四軍蘇北指揮部組建，開辟了民主抗日根據地，建立了泰縣、泰興、靖江、如皋4個縣政府，我們縣第一任縣長是惠浴宇，我父親為村長。陳毅、粟裕率新四軍第二次東進，挺進蘇中，這片紅色土地成為華東抗日的中心。我們在校學生也受到革命教育，直到現在，我仍然可以熟練地唱起當時那首抗戰(zhàn)歌曲：“東進！東進！我們是鐵的新四軍……”

有一天，新四軍第一師師長、蘇中軍區(qū)司令員兼政治委員粟裕率領部隊進了我們村，只見他們紀律嚴明，一個個臂綁白毛巾，槍管上系紅布條，排坐在家門路邊休息。有個戰(zhàn)士看見了我，招手說：“小朋友，你去找?guī)赘吡欢捵觼??！蔽绎w快跑到場邊拿了幾根，只見他用小刀切成一段段，一頭削尖插入子彈袋，然后向我笑瞇瞇地說：“我的子彈多了?！焙髞砦也胖溃敃r條件艱苦，發(fā)給戰(zhàn)士的子彈很少，高粱稈子又粗又硬，他就用這種方式迷惑敵人。

1941年11月，日偽在蘇南實行“清鄉(xiāng)”后轉向蘇中四分區(qū)（南通），繼續(xù)實施“大清鄉(xiāng)”，老百姓蒙受了極大的災難。面對緊迫形勢，大家隨時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并積極組織和發(fā)展抗日力量。粟裕立即部署，組織了武工隊、民兵、擔架隊、農抗會、婦抗會、兒童團等，實行全民抗戰(zhàn)。

投身全民抗日

1942年底，三地委得悉日軍“清鄉(xiāng)”轉向三分區(qū)情報后，葉飛決定在青年學生中秘密組建抗日救國團，開展“反頑反日反特”，堅持地下斗爭。1943年春，我們學校成立抗日救國分團，黨員教師蔣如有任團長。我由他介紹秘密加入，投身抗日活動。與我同時加入的還有王成堅等數人，以后陸續(xù)有陳懷盛、王大廣等。該團紀律十分嚴密：不得暴露身份，不講組織名稱，對家人也不能說；服從命令，聽從指揮……當天晚上，分區(qū)司令員陳玉生在河邊一間小屋內接見了我們。

我團成立后，將抗日標語貼滿院墻。有一次日寇掃蕩，把校舍燒個精光。我們一面游擊式讀書，一面宣傳抗日。動員和歡送青年參軍打鬼子，也是我們的一項任務，“吃菜要吃菜中心，當兵要當新四軍”的歌曲到處唱響。當時日寇經常掃蕩，排成長隊進村掠奪。一天清晨我上學途中，發(fā)現高粱地里人頭攢動，知道是鬼子來了。但鄉(xiāng)村干部還在我家開會，我拼命奔跑報信，他們迅速從后門泅水離去。隨著一陣槍響，鬼子闖進家門，我的腿被子彈擊中，鮮血直流，蜷縮墻角，只見一個鬼子沖進屋內，舉刀對我胡亂地喊著什么。在這緊急時刻，有人在村頭扔了一顆手榴彈，鬼子丟下我急奔出去。我有幸撿回了一條命，但腿上卻留下了永遠抹不去的傷疤。

還有一事令我終身難忘，那是1946年在追悼葉挺軍長的大會上，我代表學校在大會上宣讀祭文，今天回憶起來仍令我思緒萬千，久久不能平靜。

在全民抗戰(zhàn)的艱苦歲月里，令我難忘的是，蘇中上中層階級大都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抗日擰成一股繩，迫使日偽朝出午歸，夜不能留，大大消滅和牽制了敵人的有生力量。正義必將戰(zhàn)勝邪惡，在那樣艱苦的條件下，革命前輩英勇不屈的斗爭，最終贏得了勝利，將日本侵略者徹底趕出了中國。

這段烽火硝煙的歲月已成往事，但時?；叵肫饋?，仿佛就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