澆潔

有人曾推心置腹地說：我已四十不惑，還沒弄清楚男女之事。

誰解其中真意？盤古開天，始祖?zhèn)冊邶?、閃電、虹等自然物的感應(yīng)下降生。風(fēng)云變幻世事無常，脆弱的人們終免不了崇拜孕之天地的“玄牝之門”和“谷神”，誕生其宗教信仰。西方一部浩瀚的《圣經(jīng)》，也窮盡不了男女之變，只能借助全能的上帝，告訴迷茫的世人，他就是道路、真理與生命。

于是乎，那位男士，在兢兢業(yè)業(yè)地掙錢之余，想方設(shè)法地誘引情人，樂此不疲地?fù)Q了一個又一個。我不知道，他通過找情人，是否已明了男女之事。聽聞，如今僅五十一二歲的他，因淫亂，事業(yè)中斷家庭淪落，已喪失性愛能力。由此看，性愛的次數(shù)是有限的，如同一個女人，滿打滿算，一生最多排卵四百五十個，只能繁育四十幾個子女。

不過，他從紛繁苦痛中，悟創(chuàng)了一套理論：獨我論，即從不言說宇宙及人類的初始，崇尚在現(xiàn)實生活中實現(xiàn)任性自我的哲學(xué)。

也許，孜孜以求的他，跳出男女，意欲在思想領(lǐng)域?qū)で笠环N道德的救贖、靈魂的升華？

性，緊貼生命伴隨一生，從懵懂幼兒的性覺醒，到耄耋老人的性沖動，從繁衍后代到娛樂身心，它是世間最奧妙最神秘最令人向往的。猶如和宇宙共鳴、與星光閃耀、共河流奔涌，在彼此的眼眸里尋覓人生。它是男女交往心照不宣的吸引，是人最原始的本性，再尖端的科技，任一百一十八種元素也無法締造。

盡管美國科技資訊網(wǎng)站CNET近期報道：性愛機器人Harmony已經(jīng)研發(fā)成功，并開始銷售。Harmony具備十二種人格特質(zhì)，包括天真、善良、性感等，甚至可以模擬真實的體溫，會傾聽，能感受觸摸。但人類與機器人之間的性愛，永遠(yuǎn)無法超越人與人之間靈與肉的融合，也代替不了兩情相悅的幸福。

性和愛，難以分開。由性到愛，或者說由愛至性，是兩顆心的距離，說遠(yuǎn)也遠(yuǎn)，說近也近。一個人，要達(dá)到豐子愷所說的：不亂于心，不困于情，不寵無驚過一生。該有多難啊！

那位男士是異常的特例！普通人，極其缺乏的就是男女相愛的能力。游弋于無愛或錯愛的黑夜，性成了令人難以啟齒的折磨，體內(nèi)洶涌的欲浪意欲將人吞沒，自卑與迷蒙噬咬著游離掙扎的人們。于是，縱情山水、孤獨彷徨;于是，求諸文藝、皈依宗教。不知要欣賞多少風(fēng)景，才能找到自己的森林？要綻放多少笑臉，才能抵達(dá)彼岸的平靜？要深入多少內(nèi)心，才能尋覓切合的愛戀？自私的小我，似乎永遠(yuǎn)大于堂皇的愛。多少次人們不顧自尊場合，用刺扎的言行，軟弱地向最親近的同類動手。是否，人天生具備自虐或虐他的殘暴習(xí)性？命運像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鏈條，一圈漣漪波及另一圈漣漪。愛，有多少人懂得？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真正的愛，到底是什么？溫暖？眷戀？自由？力量？同生共死？是，又都不是。

人乃群居動物之一，有群居，就有競爭，就有霸權(quán)，像企鵝那樣，一對一的終身忠誠愛情，是很難得的。

那么一個女人，該如何獲取男性之愛？

自強自立換得剎那的小鳥依人？脫胎換骨贏取片刻的溫存體貼？千錘百煉求來一瞥的貌美如花？

而男人給女人開出的方子，便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或是籠統(tǒng)的一句：溫柔似水。溫柔是個嫵媚的陷阱，它始終處下，它是不爭忍耐，它是懂得進退，它是三綱五常，女論語。或者說，它就是聽男人話，身心由男人支配。

而一個男人，又該如何攫取女性之愛？

事業(yè)獨木橋上的拼搏？金錢魔窟里的廝殺？孤寂海洋中的奮起？血肉煎熬出的烙餅？剛?cè)叹毦统傻臉s耀？

金剛的手段、菩薩的心腸，糅練出的傻傻可愛？智慧的船槳、財富的龍舟，擺渡出的帥氣灑脫？傲然的儀容、溫厚的強硬聯(lián)璧成的擔(dān)當(dāng)大度？

若想抱得美人歸，民間是如此概括的：一要人像樣，二要閑叮當(dāng)，三要銀錢飽，四要會洗腦。這樣的男人，什么都不必愁，唯愁黏貼的女人太多。

有人認(rèn)為，世上僅有兩事：錢與錢玩，人和人玩。而男女相愛相搏，便是世間最慘烈激蕩、最驚心動魄的游戲。

由此滋生出八種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

要滅除這些苦，佛認(rèn)為要找到根源，那就是人的肉身欲念與“執(zhí)我”。世上無盡事物皆圓通無礙，萬物并無實體，乃因緣聚散，因果相續(xù)。連“我”都是一種幻覺，就該懂得在虛妄中放下?！盁o常”“無我”，才能脫離無明無知之苦。

“我”，是跟隨肉身存在的。無欲則無進步，無欲則無文明。蕓蕓眾生如我等，如何能達(dá)到圣人的境地？！

如遙遠(yuǎn)的事物，才能呈現(xiàn)出大美。是否一定要在浩渺無邊的人世，從另一半肉身身上找到真實的自我，才算圓滿、無愧一生？而世界上最美好的一件事，就是當(dāng)你尋覓他時，不早不遲，他恰好也在茫茫路上尋找你，夕棲于林，相伴而歸。

一生的短程，是否能找到冥冥中靈魂的那一半？或是暫時找到了，隨著風(fēng)景的變換、時間的游移，契合的身心也跟著蛻變？

距離太近的愛，產(chǎn)生的是消極乃至猙獰。一位女友，當(dāng)年是身段婀娜的?；?，丈夫為了追求她百般殷勤差點跳樓。十年的婚姻，丈夫許是看厭了紅玫瑰，覺得她已成一抹蚊子血，與他人相好，連碰都不碰她。性出了問題，矛盾自然接踵而來。女人天生需要愛情的滋潤，她便一下子萎了。一次，一位同學(xué)好心問她近來過得如何？她竟借機發(fā)泄，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對其無厘頭地謾罵，“你的日子還不一定有我好！”從此，大家避她如糞蛆。她呢，三更半夜，游靈般常在大街盲逛，就差衣衫襤褸披頭蜷臥了。原來，男人是她精神挺立的旗桿，旗桿撤了，她癱在了泥濘中。

沒有婚姻的性愛，死無葬身之地。有了婚姻的性愛又如何？波蘭斯基導(dǎo)演的電影《苦月亮》，對性愛的美幻沉淪、厭倦虛無，對人性的善變貪婪，剖析得淋漓盡致。兩對夫妻：癱瘓的美國作家奧斯卡和他美艷的妻子咪咪;奈杰爾和菲奧娜，一對正值“七年之癢”的英國夫婦。盡管奧斯卡在咪咪完美的身材上，享受到無與倫比的性愛，三天三夜不出家門，兩人只靠愛情和發(fā)霉的面包過活，咪咪的陰門，在奧斯卡眼里美艷如花。但當(dāng)新鮮勁一過，那便是螞蟥貪求的吸盤、餓蛇暴張的巨嘴?！拔覓仐夁溥洳皇菫榱四骋粋€女人，而是以她來換取所有女性”。人類性愛的極致，便是迷戀對方的身軀，甚至是尸體。那巔峰過后，出路在哪兒？難道唯有共同赴死，才是最好的解脫、最后的歸宿？這是場男女的戰(zhàn)爭，詭異與糾纏，恩愛與報復(fù)。雖蒞臨過“天堂的一撇”，迎來的卻是悲慘的自殺，只合了女主人公咪咪的一句話：“我只是枯燥旅途中，那虛空的幻想與消遣?！苯?jīng)過情愛歷練、見證性愛虛無的奈杰爾和菲奧娜夫婦，終是在驚恐中明白：唯有孩子，天真無邪的孩子，才是性愛的結(jié)晶，維持兩性健康發(fā)展的不二法門。

性愛的花朵抵擋不了歲月的刀鋒，終歸萎靡涂地，遍體鱗傷地泯滅在幻想永恒的旅途上。

那么，曇花般綻放的性愛有沒有保鮮術(shù)？

電影《廊橋遺夢》，講述了一段在四天時間里鑄就的、至死不渝的中年人的婚外戀情。盡管我們不一定接受理解，但心心相印的愛情，任何時候都會穿越業(yè)已堅硬的人心，在滿目瘡痍的世間呈現(xiàn)落英繽紛的桃花源：

“我今天才知道，我之所以漂泊就是在向你靠近”，“我在此時來到這個星球上，就是為的這個，弗朗西斯卡。不是為旅行攝影，而是為愛你。我現(xiàn)在明白了。我一直是從高處一個奇妙的地方的邊緣跌落下來，時間很久遠(yuǎn)了，比我已經(jīng)度過的生命要多許多年。而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向你跌落”，“我只有一件事要說，就這一件事，我以后再不會對任何人說，我要你記?。涸谝粋€充滿混沌不清的宇宙中，這樣明確的愛只會出現(xiàn)一次，不論你活幾生幾世，以后再也不會出現(xiàn)。”

面對這樣的唯一排他的感情，誰都會動容的。再加上女主人公為了家庭誓不見面的隔離防護，故真空般保留了情愛的嬌嫩之花，至死不謝。

與《苦月亮》，以欲為前提的西方之畸戀稍有不同的是，東方以含蓄羞澀為快感的愛情——《失樂園》中的男女主人公，久木和凜子，十萬分之一中找到分外相契的一對，在美輪美奐的性愛王國里找到了生活的愉悅與無窮的魅力。令人詬病的婚外情，男人不惜犧牲事業(yè)與家庭，女人不慳放棄親情與安定。

凜子說：“仿佛有什么東西壓倒一切地把我和你連在了一起。感受你的存在，什么都顧不上了……”“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這種與誠實和善良無緣的刻骨銘心的愛，這條路的盡頭只能是毀滅。最終，他們在性高潮中喝毒酒奔赴天國。于是就有了下面這段息息相通的精彩對白：

凜子說：25歲相親結(jié)婚?；槎Y當(dāng)日剛好遇上臺風(fēng)？

久木說：27歲長女出生。工作很忙，連醫(yī)院也沒有去？

凜子說：38歲那年夏天，我遇到了你，我們相愛了？

久木說：50歲，第一次為女人著迷？

凜子說：38歲的冬天和你永遠(yuǎn)在一起，永遠(yuǎn)？

久木說：永遠(yuǎn)……

性愛的絕妙由此可見。以至于，雄性紅背蜘蛛，性交后，甘心讓雌性吃掉自己。動物界中，即便是溫順的山羊，為了性愛，也會拼卻最后的力量，無怨無悔地赴死。

偏頗一點講，人的一生，皆為追求美妙的性愛奮斗操勞，或為博得更多異性的寵愛拼殺馳騁。

可是，世間所有的美景，都是從所愛之人身邊蔓延鋪展的，抑或說，愛，便是世間最旖旎的風(fēng)光。

曾聽一位餮饕之徒介紹：快要到發(fā)情期的公狗，或發(fā)情后，過了一次性生活的母狗，肉最為鮮美。我想這時候的狗，被憧憬所浸染，松弛陶醉，由內(nèi)而外地心花怒放。當(dāng)然，此時選擇“死”，肉是最鮮嫩肥美的。還有人告知，劁牛高手，只要向牛頭噴一口水，往牛背上一拍，中準(zhǔn)它一個穴位，再雄壯高大的牛都會自動張開雙腿，靜立著，任由你提刀割卵。那是怎樣一個要命的穴位，令牛甘心若此？

人，其實就是雌雄兩動物，又有多少人會真正回歸本性，能回歸本性？《禮記·禮運》云：“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庇纱苏f來，回歸本性，是合乎禮義的。就連清心寡欲講色空的佛教，也有密宗歡喜禪。并分別以女陰的變形蓮花和男根的變形金剛杵為象征，通過想象的陰陽交媾和真實的男女交歡瑜伽方式，親證“般若”與“方便”融為一體的極樂涅槃境界。

這似乎令人不解，但佛教能自圓其說：

國王毗那夜迦殘忍成魔，釋迦牟尼派觀世音去教化他。觀世音采取種種手段都無法降伏心魔，無奈，化為美女和毗那夜迦發(fā)生肉體關(guān)系。在觀世音溫暖的懷抱里，毗那夜迦頓時化解了一切惡，心中充滿了愛，成為佛壇上眾金剛的主尊。

銷魂性愛，能去猖獗普教化，孕育宇宙萬物，也是萬物最美的伊甸園。

印度教中，還有一支性力派。其教義便是，生生不息的性欲。這與中國道教，陰陽和合化生萬物，如出一轍。

性，雖說魔力無限，但唯有加上愛，才能攻無不克所向披靡。性愛的內(nèi)涵如此深奧，性愛的外延又是如此廣博。

男性之樂為釋放，女性之歡為接受。當(dāng)相愛的男女，融為一體承接魚水之歡時，任何煩躁憂慮，何等怯懦不安，都能消弭淡化，就連狂妄的死神又能奈何？故，色膽包天;故，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張愛玲在《色戒》中，干脆直言，通往女人靈魂的通道是陰道。

一位好友曾向我哭訴：“你知道相愛的倆人，要克制身體燃起的熊熊欲火、天然相吸的交合之歡，是怎樣生不如死的煎熬嗎？”一回，實在忍不住，倆人激情澎湃起來。女人癱軟于地。男人口中急急吟喚：我要，我要……卻一直強忍著，怕染性病于她，突然，大汗汩汩溢出，呼吸急促，眼看要虛脫摔倒……性的力量如此獰惡可懼。

由此可窺，活生生地絞殺性，是怎樣的喋血艱難。而用一生遏制性，換來身心光明、渡人渡己的高僧大德，又該怎樣的令人敬重！

性愛讓人生生死死，性愛使人難以恬靜。它讓男人充滿魅力，它令女人漂亮多情。過于熱烈的，凋落迅猛，像小麥花、稻花，像太陽花、牽?；ā６降h永的，盛開長久，像蘭花、月季，像三角梅、扶?；ā?/p>

在千萬人中，于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適逢恰好年華，如何尋覓到自己的命中真神？

一個神秘的磁場？一種特殊的氣味？貓狗靠嗅覺找到自己的配偶，丹頂鶴用優(yōu)美的舞姿和鳴叫來獲取青睞，軍艦鳥依膨大的喉囊，動冠傘鳥賴奪目的色彩。而我們?nèi)?，科學(xué)家考究是依賴體內(nèi)的信息素。先用視覺看看有沒有眼緣，對氣味的辨別似乎在逐漸退化，唯女性還稍微敏感些。兩人臭味相投，自然增其愛戀。相愛的兩人，即便對方有狐臭也聞不到。傳聞，女性領(lǐng)略男人的臊味不打緊，如若男性嗅到女人的狐臊，那婚姻就難以為繼。

因荷爾蒙多巴胺，為欲念愛上一個人是容易的，一天甚至一小時，就可以讓愛活色生香。難的是如何抵御時間的侵蝕，如何扼制平淡的消磨，讓愛歷久彌新。

有一位女老師，溫婉靜美，身姿曼妙。老公是一單位領(lǐng)導(dǎo)，卻對她幾十年如一日地體貼入微，每餐奉上花樣翻新的兩菜一湯，即便有推不掉的應(yīng)酬，也提前為她準(zhǔn)備好飯菜。上晚自習(xí)，雷打不動地接送，從起先的自行車、摩托車、電動車到如今的小車，真是羨煞多少女人眼！有一次我與其夫君閑聊。其夫笑吟吟地說：她對我好呀！對我父母兄妹尤其好！我很知足。女老師卻透露：她很舍得花錢費精力保養(yǎng)，內(nèi)衣都是昂貴撩人的，結(jié)婚三十多年，從不在丈夫面前邋遢隨意，從不任性撒嬌，一直尊敬于他。

一個女子能數(shù)十年如一日，在丈夫面前做到嫻雅可人，讓丈夫一天天發(fā)現(xiàn)她的優(yōu)點，博取憐愛，這需要怎樣過人的智慧與心機！這種完滿的婚姻是奇葩也是創(chuàng)造！而大部分女子皆敗在柴米油鹽的煙火中，蛻成黃臉婆，長成怨婦病女，與丈夫處成兩樣沉默的家具。

平常生活，潛藏著摧毀一切的黑暗與磨難。貌合神離的夫妻，溫馨的床笫下，竟是深不可測的鴻溝。

前不久，女友接到一個陌生的哭泣電話：你是XXX嗎？我要來見見你！原來，女友成了她的一個假想敵。她丈夫年輕時曾追求過我女友，得不到的都是好的。幾十年了，她丈夫都做了公公，我女友還是她丈夫嘴里不時會爆出的名字，哪怕在性愛時，每天關(guān)注女友微信成了他的必修課與晴雨表。

女友安慰她說：他想的并不是我，不是具體的某個人，我只相當(dāng)于他腦海中的一幅畫，村頭的那棵老樟樹，他要的僅是活下去的一點念想。

情愛面前，誰都是悲催可憐人！不要去探究他人的內(nèi)心！誰都有齷齪隱秘的角落。不安與遺憾，是行走人生必負(fù)的行囊。

令人癡絕的情愛，像噴嚏和貧窮，讓人無法自控與隱藏。在女人也是男人的狹小天地里，沒有了愛，太陽也陰沉。

出生、性愛和死亡，有力地植根于人類的無意識之中，成為精神世界的核心。再波瀾壯闊的愛，在時間的船帆下，也終將駛?cè)胗H情的港灣。

散步時，常見到一對七八十歲的伉儷，手牽著手，時而輕言細(xì)語地說著點什么，女的臉上有微微的笑意，男的溫蘊平和。煦暖的晚霞在他們身上淡淡地涂抹著。

我有幸見過這對伉儷，在院場靠椅上，慢悠悠地剝著毛豆，兩人有一句沒一句，親切地聊些零星瑣碎的事。我想，這便是人們夢想中的幸福場景：

“你一天一個電話，就是為了聽妞妞叫一聲奶奶，‘奶奶！”

“你還好意思學(xué)我？妞妞喊你一句‘爺爺，骨頭都酥哩！”

“我們中午吃豆子，還是晚上吃？”

“這還問？沒我，你不知道怎么吃飯了？”

……

院子里桂花飄落，芳香四溢;院子外天藍(lán)地闊，安詳如秋。

“我愛你，不光因為你的樣子？

還因為，和你在一起時，我的樣子？

我愛你，不光因為你為我而做的事？

還因為，為了你，我能做成的事？

我愛你，因為你能喚出，我最真的那部分？

我愛你，因為你穿越我心靈的曠野，如同陽光穿越水晶般容易？

我的傻氣，我的弱點，在你的目光里幾乎不存在？

而在我心里最美麗的地方，卻被你的光芒照得透亮

……”

我相信，無論何時何地，無論你多大年紀(jì)，總有那么一個人，讓我們卸下所有的鎧甲，甘愿為之肝腸寸斷，甘愿為之柔弱無骨，成為自然而然如山似水的人，沉溺于一蔬一飯、一床一榻，看日月升騰，品云淡風(fēng)輕。

自此，門庭外，天籟四起;軒窗下，白首相依……所有的疲乏紛擾都莞爾回歸于山嵐云夢中。

責(zé)任編輯 張頤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