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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旗琴江

2019-11-22 22:54
雨花 2019年4期
關(guān)鍵詞:閩江滿語水師

南 帆

一次又一次盤算到琴江村走一趟,迄今還未動身。

琴江村如此有名,各種版本的地圖無不標(biāo)示了公共汽車的抵達線路。然而,我考慮的是,能否從水路出行?那一條滔滔奔涌的閩江正從我家窗前流過。出門爬上一條木船,天高云淡,順流疾行,二十公里上下吧?那種敞篷的木船古風(fēng)猶存,艄公一張黝黑的臉長年風(fēng)吹日曬,劃櫓的響聲咿咿呀呀——一些木船尾部已經(jīng)安裝了一個小馬達,啪啪啪地駛得飛快。清風(fēng)徐來,水波不興,兩岸青山,一行白鷺,沒有酒就帶一壺茶,包括帶上一大堆古代文人泛舟江湖的記憶,估計一個小時左右就到了。木船靠岸的時候或許有些顛簸。琴江村釘在三江——閩江、上洞江、琴江——交匯之處,接近閩江出???,水流紊亂,風(fēng)長浪高,稍許的顛簸不足為奇。那里還存在停泊的碼頭嗎?我不知道。算了,沒有必要計較這種細節(jié)。木船可以抵近江岸,什么地方都可以上來,淺灘上趟兩步水也沒什么了不起。岸邊應(yīng)當(dāng)有幾棵或大或小的榕樹吧?大如巨傘,小亦成蔭,墨綠的樹葉終年泛出油光。會不會還有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佝僂著身子枯坐著,木然望著蕩來漾去的江水,絮叨著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憶?

為什么稱作“琴江村”?所有的記載資料都愿意重復(fù)一個富有詩意的解釋:流經(jīng)這一段的江流狀若古琴,“琴江”二字音韻悠長。可是,乘坐木船順流而下的時候,人們肯定察覺不到正在駛?cè)胍患芄徘?,聽到的其實是隱隱的鏗鏘之聲。繪在地圖上的這一段江流形狀沒有什么異常,看不出老天爺在這兒擺了一架古琴,邀請左岸的鼓山或右岸的旗山得空時過來悠揚地演奏一曲。當(dāng)然,命名從來就不是一件多么隆重的事情,哪一位古人順嘴說出了自己的想象,先聲奪人,后來者就這么沿襲了下來,朗朗上口而不再費心思推敲分辨,如此這般。

初次來到琴江村的人,肯定一眼就會看到廣場上高聳著八根神氣活現(xiàn)的大旗桿。一些重要的日子,琴江村會將八面旗幟懸掛起來。正黃、正白、正紅、正藍和鑲黃、鑲白、鑲紅、鑲藍八面旗幟翻卷在江風(fēng)之中,旗形變幻,呼拉作響。沒錯,這即是清代滿族人的“八旗”。

琴江村曾是純粹的滿族人聚居村落。

清雍正七年,鎮(zhèn)閩將軍阿爾賽奏請清廷,從鑲黃、鑲白、正藍、正白四旗之中抽調(diào)五百來名士兵攜眷南下福建,在福州三江交匯處筑地為城,組建“福州三江口水師旗營”。不知當(dāng)時的清廷是如何構(gòu)思漫長而曲折的海防布局的,大約相近的時間,天津、南京、乍浦、廣州的八旗水師也紛紛組建,它們互為犄角,彼此呼應(yīng)。鼎盛時期,福州水師旗營的官兵多達四千多人,共有一百二十九個姓氏。寂靜的江畔突然被無數(shù)雜亂而陌生的腳步叩醒,八根旗桿一夜之間迎風(fēng)而立,一種格格不入的口音開始彌漫——旗營的官兵多半來自遼東的鐵嶺、延邊、撫順等地。一個軍營的驍勇將士被拎出東北的白山黑水,橫跨數(shù)千公里,輕輕擱在綠樹縱橫的閩江之濱。閩江兩岸的山脈起伏綿延,這一段狹窄而湍急的江流可以視為閩地的咽喉,轉(zhuǎn)過幾個山峰即是浩瀚的東海。水師旗營猶如擱在咽喉旁邊的一柄鋒利的匕首。這些軍人的職責(zé)是:抽刀斷水——必要的時候。這一天開始,數(shù)千名八旗子弟棲息在溫暖的亞熱帶。千山蒼翠,萬樹繁花,這兒沒有東北的鵝毛大雪與尖刀一般的寒風(fēng),然而,一團團煙霧似的蚊群在皮膚上叮出數(shù)十個紅點,鬼魅般的瘴氣如同一陣黑影掠過村落的街巷。當(dāng)然,他們慢慢習(xí)慣了,不僅弓馬嫻熟,同時擅長操作兵艦上的火炮,數(shù)百年的時間不知不覺滑了過去。

眾多提到三江口水師的記載都沒有遺漏兩個字:“攜眷”?!皵y眷”就是拖兒帶女,扶老攜幼,變賣了家里的一畝三分田地,包袱里裝上全部細軟,然后揖別故鄉(xiāng)不再回頭。士兵不必候鳥似的北上探家,來去匆匆;閑常的日子也不必挖空心思地牽掛父母妻兒,夜里被一張大網(wǎng)似的鄉(xiāng)愁纏繞得睡不著覺?!皵y眷”就是連根拔起,然后重新種植在閩江岸邊這一片濕漉漉的沼澤地上。

一平方公里左右的琴江村的確是構(gòu)筑在沼澤地上:一鍬一鍬地填上硬土,壘起厚厚的城墻,東南西北四座城門,縱橫有序的街巷和官署、兵房、衙門、炮臺、教場、民居一應(yīng)俱全。揮斷后顧之憂,他們重塑這里的一切。琴江村拒絕與城墻之外通婚,他們不愿意外來者沾染旗人的血統(tǒng)。這里是軍營。城墻里的旗袍僅僅向軍人展示婀娜的身姿,街巷之間嬰兒的強悍啼哭僅僅表示又一代軍人出生?!按诵陌蔡幨俏徉l(xiāng)”,一代又一代在這里繁衍生息,但不再是東北人了。故里真的不會魂牽夢繞了嗎?沒有人提起這個問題??墒?,從琴江村的地圖可以發(fā)現(xiàn)一個奇怪的秘密:圍繞村子里的小鯉魚山,縱橫展開的房屋居然排列成一個“回”字。

那一天我驚訝地聽說,琴江村是一個滿語的飛地。我沒有聽過滿語的發(fā)音。我猜這是一種悅耳的語種,盡管北京話的翹舌音并非源于滿人。當(dāng)年的水師旗營將士挎在肩上的包袱攜帶的是家中細軟,口齒之間攜帶的是滿語。駐扎的營盤里俱是鄉(xiāng)親,滿語是城墻內(nèi)部自足小社會通行的語言貨幣。滿語的歷史其實很短,十六世紀末年,努爾哈赤命令自己的兩個大臣以蒙古文為藍本創(chuàng)制滿語,十七世紀上半葉,皇太極又進行了一次改善,前者稱“老滿文”,后者稱“新滿文”。清朝的許多文獻均以滿文撰寫和記錄。然而,世事滄桑,現(xiàn)今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人通曉這種語言了。人們擔(dān)心的是,東北的那幾個老人離去之后,滿語可能成為絕響。那些清朝的檔案、史料或者書籍將重新沉入無語的黑暗,破解如墜迷宮。然而,即使音調(diào)低沉的福州話四面合圍,這個亞熱帶的小村落仍然埋伏了一支滿語的奇兵,一串串發(fā)音奇特的對話歡快地回蕩于街巷之間。那些滿人的后裔遠涉千山萬水,荷槍實彈地守護腳下的這一片土地;同時,他們意外地將滿語作為一筆文化財富捐贈給了福州三江口。還能持續(xù)多久?沒有人能夠回答。

相似的語言學(xué)故事曾經(jīng)多次重演。福州話、閩南話或者客家話均是當(dāng)年的中原古音。西晉之末開始,中原的居民陸續(xù)移民南遷,或者是躲避北方的戰(zhàn)亂,或者是跟隨哪一支部隊輾轉(zhuǎn)征戰(zhàn)抵達南方,總之,他們定居下來的時候,那個年代的中原語言同時落地生根。中原是一個英雄豪杰輪流值班的碩大舞臺,但很快物是人非,改換門庭,連同他們的語音和詞匯。久而久之,那些試圖追根溯源的歷史學(xué)家只能到南方尋訪古老的語言化石。這種歷史的回流如同一個巨大的夢幻。

我曾經(jīng)在一部歐洲小說之中讀到一段奇異的情節(jié):醫(yī)院病房里一個老太婆低眉順眼,溫和謙恭,然而,晚上入睡之后,她會以一種誰也聽不懂的方言說夢話,音調(diào)激烈而憤怒。病房里沒有一個人敢于詢問這種方言包藏了哪些可怕的秘密。我愿意這么猜測:琴江村那些八旗子弟說夢話的時候用的也一定是滿語。他們的祖先托夢,夢中絮絮叨叨地談到了故鄉(xiāng)的河流、莊稼收成和盤旋在祖墳上的老鴉——只有滿語才能盡情地互訴衷腸。

追究起來,我對于琴江村的最初興趣是始于一個傳說:村落里的眾多房屋組成了一個八卦圖陣。某種程度上,“回”字與八卦圖形不無相似。進入琴江村猶如踏入一個迷宮,縱橫的街巷彼此交錯,四通八達,兩側(cè)的木板房建筑似曾相識又似是而非。據(jù)說許多小販沒有膽量去琴江村做生意,踏入村子之后橫七豎八大半天繞不出來。我立即記起了《水滸傳》之中的“三打祝家莊”。祝家莊的盤陀路交叉纏繞,難以辨認,宋江攻打了三次才得手。琴江村的八卦迷宮或許比祝家莊還要復(fù)雜,街巷之間有無數(shù)交匯點,許多T 形交匯點建了一座小廟,小廟的褚紅圍墻總是讓人誤認為來到了一個死胡同??紦?jù)表明,這種設(shè)計的初衷是為了巷戰(zhàn)。哪一天敵軍包圍了琴江村,貿(mào)然闖入,他們將茫然地陷入這個迷宮,任何一條街巷都可能閃出刀光劍影,所有的地方都可能藏有伏兵。水師旗營為琴江村填上第一鍬土的時候,他們的設(shè)計之中已經(jīng)包含了令人動容的決絕情節(jié)。

我在網(wǎng)絡(luò)上看到許多琴江村的相片,它們是眾多旅游者的攝影作品。相片的風(fēng)格安逸、綿軟、輕柔、寡淡,天氣晴朗,波瀾不興。墻角的榕樹郁郁蔥蔥,一個婦人神情閑適地站在柴門之前,牌坊下的路面映著一塊四四方方的陽光,幾個孩子在灰色磚墻邊快樂地嬉鬧,若干古色古香的風(fēng)火墻起伏有致,如此等等。相片之中看不出絲毫陰郁的殺伐之氣,更看不出破釜沉舟的剛烈。將軍行轅正中央有一張畫像:將軍端坐長條桌的正中,另一些人分坐兩側(cè),不知道是正在召開軍事會議還是舉行冷餐會。我遲遲沒有動身是否多少與這些相片有關(guān)呢?——現(xiàn)在是不是還能真正看得到一個血性的琴江村?

這個村莊的歷史不長,它有神話傳說嗎?當(dāng)然。琴江村的神話傳說是水師旗營自己制造出來的,即五炮神。村里共有兩處五炮神的塑像,一處在廣場附近,另一處在烈士陵園。1884年的夏天,一個名叫孤拔的法國將領(lǐng)率領(lǐng)幾艘法國軍艇大搖大擺地侵入閩江,停泊于馬尾的羅星塔之下,試圖以軍事挑釁逼迫清廷簽訂不平等條約。四十多天的談判之后,法國軍艦發(fā)動突然襲擊。頃刻之間,炮聲震耳,硝煙彌漫,駐扎在馬尾的福建水師遭受重創(chuàng)。這個事件史稱“馬江之戰(zhàn)”。孤拔的突襲時刻定在閩江退潮的時候,這是一個深思熟慮的謀略。十來艘福建水師的軍艦停泊在一起,艦首的鐵錨牢牢釘在江底。退潮的時候,處于下游的法國軍艦艦首對準(zhǔn)了福建水師軍艦的尾部。艦首主炮的火力遠遠超過了軍艦的尾炮,孤拔陰險地利用了這個難以察覺的失衡。事實上,福建水師幾乎沒有任何防御意識,第一波炮擊之后就全軍覆沒。他們的松弛大意顯然與清廷的軟弱有關(guān)。清廷期待在談判桌上議和,擔(dān)心貿(mào)然交火干擾了談判的氣氛,反復(fù)強調(diào)“不可釁自我開”。所以,清廷傳來的軍令是“無旨不得先行開炮,違者雖勝亦斬”。泊在江面的軍艦沉沒之后,僅有閩江兩岸的炮臺尚能勉強還擊。琴江村小鯉魚山炮臺的長官是水師旗營的佐領(lǐng)黃恩祿,他毅然決定開炮。“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知黃恩祿是否從古代小說之中讀到過這句話,反正他用這句話為自己開脫。閩江兩岸的多數(shù)炮臺筑于山巔,居高臨下地俯視江面;小鯉魚山的高度不過二三十米左右,如同蹲伏在草叢中的一只野獸。一艘法國軍艦駛過,小鯉魚山炮臺的大炮猛烈發(fā)射,法國軍艦中彈起火,甚至風(fēng)傳孤拔因此身受重傷。

不管小鯉魚山炮臺發(fā)射的炮彈是否擊中敵艦,違抗軍令必須問斬。為了應(yīng)付上司的盤查,水師旗營的將士編造出一個離奇的故事。他們聲稱閩江的一個鯉魚精對于侵略者義憤填膺,它拋出五片魚鱗化為五個炮神來到炮臺,開炮發(fā)射的是他們。一個炮神拉動炮栓時過于用勁,以至于折斷了一根手指。琴江村的一座廟宇里保存了五炮神古老的畫像,畫像上的一位炮神的確少了根手指。村莊里八旗廣場附近的那一座簇新的五炮神塑像大約剛剛完成不久。哪一天到了琴江村,我要到塑像跟前看一看,是不是有一位光頭、留八字胡的炮神?;ヂ?lián)網(wǎng)上可以看到一張相片,黃恩祿就是這般模樣:光頭,八字胡。事后他沒有被軍紀懲罰,而是得到了嘉獎。

這個神話傳說仿佛有些戲謔的意味。然而,“馬江之戰(zhàn)”是一個慘烈的歷史事件。大約半小時左右的時間,苦心經(jīng)營近二十年的福建水師九艘軍艦中彈沉沒,七百多個將士陣亡,江面密密麻麻充滿了浮尸和斷檣折桅,昏黃的江水之中流淌著一縷一縷刺目的鮮血。琴江村的水師旗營損失兩百多人,幾乎家家戶戶難逃喪子失夫之痛,慟哭哀嚎之聲在各條巷陌之間此起彼伏,數(shù)日不絕。村子之中的馬姓曾經(jīng)人多勢眾,一條馬家巷赫赫有名。馬江一役,馬家巷的男丁全部殞命,留下一堆悲傷無助的婦幼。如今馬家巷仍然存在,據(jù)說巷子里已經(jīng)找不到姓馬的住戶。

琴江村在江畔一座小山修建了忠烈祠和墳?zāi)梗锎驌频氖w安葬在這里。馬江之戰(zhàn)的次年,閩江對岸的馬尾建昭忠祠,琴江村山上有名有姓的水師官兵尸體遷移過去,另一些無名無姓的尸體依然原地留守,他們的墳塋與馬尾的羅星塔隔江相望?!榜R江之戰(zhàn)”發(fā)生的這一天為農(nóng)歷七月初三。琴江村從此形成一個延續(xù)至今的獨特習(xí)俗:每年七月初三,村民聚在江邊放漂水蓮燈超度亡魂。紙折的燈座載一枚點亮的小蠟燭隨流而去,綿長的哀思織入一百三十多年的時間帷幕。

我曾經(jīng)設(shè)想,是不是待到七月初三那一天赴琴江村?當(dāng)然,出發(fā)的時間必須是午后。七月初三的滿潮時間是下午兩點半左右。大約早晨就開始漲潮,東海的海水沿著閩江口倒灌進來,數(shù)十公里的閩江迫于巨大的壓力開始倒流;待到海水開始退潮,江水再度洶涌向東,泊在江面的法國軍艦與福建水師軍艦頓時旋轉(zhuǎn)掉頭,這時,孤拔軍艦蓄謀已久的炮彈噓噓地凌空飛過。傍晚時分,硝煙未散,陰霾四合,由于三江交匯,水流盤旋,江面的大約五百具浮尸漂到了琴江村的沙灘上,陸續(xù)打撈上來的尸體傷口殷紅,四肢殘缺,面龐浮腫。這些尸體據(jù)說陳列在村口的廟宇前讓家屬辨認。天氣燠熱,氣味熏人,無數(shù)蒼蠅嗡然亂飛,悠長悲徹的哭聲長久繚繞在村莊的“回”形街道之間。這就是戰(zhàn)爭,多少壯觀與豪邁的形容詞都無法遮蔽這些令人喘不過氣的疼痛景象。

可是,琴江村從未因此退縮。軍人的天職就是馳騁疆場,需要捐軀的時候不準(zhǔn)皺個眉頭打個顫,水師將士認這個命。當(dāng)初遷來的一百二十九個姓中,據(jù)載已經(jīng)有九十個姓因為男丁戰(zhàn)死而絕嗣。盡管如此,活下來的人仍然一代又一代從軍。這個村出現(xiàn)了許多海軍世家:賈家連續(xù)九代參加海軍,黃家連續(xù)八代,許家連續(xù)七代,黃恩祿即是黃家的后人。如果僅僅想種田打魚、安居樂業(yè),他們又有什么必要斷然離開遍地大豆高粱的東北大平原?

一代又一代的男人義無反顧地從軍,那么,女人呢?女人——或者說還有半個琴江村——隱在“六離門”背后。琴江村旗人街每一幢房子正中的門上均有一套矮木門,上端鑲著鏤空的小窗,這種門稱為“定心門”或者“六離門”。“六離門”通常關(guān)閉,只有在婚喪之際才打開。所謂“六離門”,“六親不認、眾叛親離”之謂也。明末大臣洪承疇兵敗被俘,繼而降清,官拜江南總督。傳說洪承疇思念母親,他衣錦還鄉(xiāng),回到福建南安接母親跟隨他赴京享福。洪母聞訊修了個“六離門”,她拒絕見洪承疇,而是將自己鎖在門里,聲嘶力竭地痛罵洪承疇的失節(jié)背叛。戲曲《六離門》的情節(jié)更為尖銳:不僅洪母不認兒子,洪妻也毅然與丈夫決裂,婆媳二人最終自焚明志。另一種說法是,這些故事無非是明朝遺民的杜撰。洪承疇是一個孝子,洪母很快隨他啟程,居住在北京,過起了錦衣玉食的快活日子。當(dāng)然,大多數(shù)黎民百姓寧可放棄歷史真相而沉浸于令人解氣的戲文。據(jù)說琴江村旗營右翼的毓麟宮至今猶存,當(dāng)年是琴江村的祖廟之一。宮里有一座古戲臺,除了上演被稱之為“臺閣”的滿戲,閩劇《六離門》大約是那里一個經(jīng)常上演的特殊劇目。

琴江村借用“六離門”的典故教育子弟,他們不在乎洪承疇降的正是大清王朝的祖先。對于他們說來,忠貞的氣節(jié)似乎比效忠于哪一個朝代還重要。家家戶戶的“六離門”顯示的家訓(xùn)是“寧死不降”。哪一家的子弟去當(dāng)兵,長輩就要在“六離門”面前鄭重叮囑:“如若投降或者當(dāng)了逃兵,那就不必回來了,家里就當(dāng)沒有你這個人!”

辛亥革命終于為這些老故事劃上了句號。斷了清廷下?lián)艿幕始Z,水師旗營很快壽終正寢。圍墻慢慢拆了,據(jù)說僅有北面的一個城門歪歪扭扭地幸存下來,琴江村如同一個殘破的陶罐,孤零零地擱在江畔。放棄了守護疆土的職責(zé),春種秋收,捕魚捉蟹,這兒日復(fù)一日地退化為城郊的一個尋常村落。陳舊的傳奇逐漸凍僵了,八旗、滿語與八卦圖形正在漸漸遠去,或許哪一天終將從潮濕溫潤的江畔飄走,僅僅剩下電腦屏幕上的幾行文字。那個時候,我們還能從這些歷史與傳說之中呼吸到泥土氣息和尖利的江風(fēng)嗎?

動身去一趟琴江村吧,盡管不知道能否找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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