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真真（江西服裝學院，江西 南昌 330201）

前言

景德鎮(zhèn)瓷器作為17世紀至18世紀中國對外貿(mào)易的三大商品之一，在藝術(shù)形式上具有強烈的中國色彩，不僅影響了當時人類生活方式，也將中國文化傳播至世界各國，至今仍然是中國傳統(tǒng)藝術(shù)與文化對外傳播的主要媒介。其中景德鎮(zhèn)清康熙五彩瓷以釉上五彩顏色的艷麗透亮、細致精美聞名，是當時對外貿(mào)易的瓷器中最炙手可熱的商品。五彩又名古彩，最早可追溯到北宋晚期，由唐三彩和宋代紅綠彩慢慢演變而來，明代時逐漸形成明成化五彩，在清代康熙年間發(fā)展至藝術(shù)造詣的鼎峰，稱為清康熙五彩。清康熙五彩器型品種繁多，釉面裝飾豐富多樣，在本項目研究的清康熙五彩的圖文資料中，碗、盤、杯、碟、盆為生活用瓷，以盛放為首用，兼顧觀賞，歸類為碗器；瓶、觚、尊多為陳設(shè)用瓷，觀賞為主，歸類為瓶器；掛屏、插屏、瓷板具有觀賞性，歸類為屏器；筆筒、筆架、臂擱兼顧實用與觀賞，歸類為其他雜項。通過分析整理，以碗器、瓶器、屏器、其他雜項這四個類別來統(tǒng)籌，圍繞景德鎮(zhèn)清康熙五彩瓷的釉面裝飾藝術(shù)，基于器型研究釉面裝飾中的主體繪畫與邊飾，以完成景德鎮(zhèn)清康熙五彩瓷的藝術(shù)價值研究。

一、碗器裝飾藝術(shù)

由于碗器類器型在使用時的視覺焦點主要集中在器型的內(nèi)外壁，所以盤、碟器的釉面裝飾主要部分在內(nèi)壁圓形區(qū)域，碗、杯、盆器的裝飾主要部分則在外壁圓環(huán)形區(qū)域，以突出繪畫主體。碗、杯、盆、盤、碟器釉面裝飾受多種藝術(shù)形式的影響，根據(jù)器型其藝術(shù)裝飾主要以主體繪畫與邊飾二者相呼應(yīng)為主。

在主體繪畫表現(xiàn)上，碗器的裝飾形式受不同時期審美的影響，可以分為飽滿式裝飾與均衡式裝飾。例如五彩纏枝蓮紋對盤，在盤器的圓形內(nèi)壁整體繪滿圖樣，滿、密、緊、實,密不通風，很少留出空白，以平面化的裝飾手法將花卉等對象平鋪在釉面上，稱為飽滿式裝飾。均衡式裝飾是受文人畫派的影響，畫面講究層次關(guān)系，有留白意境，吸收西洋繪畫的透視方法，注重空間立體感。拿五彩耕織圖盤為例，在底心有前景人物在播種，中景大片農(nóng)田，遠景樹木村莊，運用適當留白，畫面均衡有張力；同時還有上海博物館館藏的五彩赤壁圖盤，圍繞底心中心采用C形構(gòu)圖，右側(cè)赤壁近景，蘇軾與友人泛舟與江上為中景，山川、明月、星斗遠景，江水與天空采用留白意境來體現(xiàn)。

在面狀外壁環(huán)的裝飾上，依然是飽滿式裝飾與均衡式裝飾，較為有代表性的有上海博物館館藏的康熙紅地五彩花卉紋碗，外壁畫面整體布局緊湊，花朵與枝葉分明，典型的飽滿式裝飾。而上海博物館館藏的康熙五彩耕織圖碗外壁畫面采用的是均衡式裝飾，前景為耕地老農(nóng)與放牛牧童，中景為天地與村莊，遠景留白是湖水與天空，圖畫占三分之二，左側(cè)有題詩，占三分之一，宛然一幅文人畫，農(nóng)耕也變得極有意境。如五彩過枝花鳥圖盤外壁，過枝以沿外壁環(huán)狀圍繞，枝干迂回變化，沒有固定樣式，有主次的點綴以花朵，留白處理。

碗器類邊飾的裝飾形式主要有橫向并列式與米字形重復(fù)開光式。橫向并列式，由一個單獨紋樣向左、右兩個方向發(fā)展的橫式二方連續(xù)圖案，常見的有回紋邊,水紋邊、云紋邊、人字邊、方格邊、銅線邊、芭蕉葉邊、荷花邊、如意邊、纏枝邊、卷草邊、瓜藤邊等，基本裝飾于碗、盤器口、足部位。如黃地五彩龍紋碗，其足部邊飾呈現(xiàn)牌狀橫向并列式排列，似古時巡撫的回避牌，中心繪云紋或水紋，起到整體器型的修飾效果。如五彩花卉小碗，其口部邊飾為花卉橫向并列式排列，同樣具有修飾效果。另一種米字形重復(fù)開光式，用米字格作為形式結(jié)構(gòu)組成各種幾何、器物、植物等形象的帶式四方連續(xù)圖案，有井田錦、銅錢錦、海棠錦、龜背錦等，有的也采用散點、波紋、轉(zhuǎn)換、重疊等手法，基本裝飾于碗、盤、杯、碟、盆的邊部，并且內(nèi)部有開光，開光內(nèi)繪圖。如上海博物館館藏的五彩丹鳳朝陽紋盤，邊飾采用冰地樣式米字形構(gòu)圖排列，間隔重復(fù)梅花圖案，四處開光位置寫萬壽無疆四字；如五彩花籃圖花口盤，邊飾為銅錢、海棠樣式米字形重復(fù)，同樣四處開光繪以琴棋書畫四物的博古圖。

二、瓶器裝飾藝術(shù)

瓶器類五彩的欣賞視覺范圍主要為瓶器的各種不同弧線形態(tài)的筒狀外壁上，以突出主體繪畫。雖然康熙五彩瓶器的器型造型較多，有棒槌瓶、鳳尾尊、天球瓶、將軍罐、瓜棱瓶、六角棱口觚、觀音瓶、花觚、燈籠罐、方瓶、筒瓶等，但形態(tài)以高身、鼓腹、平底為基本形進行變化?？滴跷宀手械陌糸称孔顬槎嘁姡兓癁楸P口、直頸、豐肩、筒形腹；鳳尾尊也比較多，口大外撇、長頸、圓肩、鼓腹、但下腹部向內(nèi)收斂、底足部外撇與口徑相若；天球瓶，小口、細頸、豐肩、球狀腹、底足微凹；花觚，喇叭口、鼓腹、鳳尾，均是在口、頸、肩、腹、足部位以某些自然物體為參考做弧線變化?，F(xiàn)以康熙時期最為典型的棒槌瓶與鳳尾尊為例，來分析瓶器裝飾藝術(shù)的特點?？?、頸、肩、腹、足部是瓶器的五個主要部位，所以受其器型影響瓶器裝飾藝術(shù)以腹部主體繪畫、口肩足部邊飾、頸部繪畫、頸部邊飾四部分相呼應(yīng)為基本組成方式。

首先，從腹部主體繪畫的裝飾手法上看，裝飾形式有全幅式裝飾與框架式裝飾。全幅式裝飾就是將瓶器腹部的筒狀外壁作為全幅畫面來進行繪畫，它占了人物故事題材的繪畫中的一半以上。同時框架式裝飾也是一大特點，用方、圓、菱形、花卉、樹葉、水果、扇面等形狀的框架對全幅畫面進行分割，適合系列主題的繪畫題材，彩瓷專用稱為為開光。例如北京故宮博物院館藏的五彩人物紋棒槌瓶，腹壁主題繪畫表現(xiàn)的是《隋唐演義》中的戰(zhàn)爭場面——秦叔寶策馬迎戰(zhàn)尉遲恭，唐王李世民和徐茂公臨城觀戰(zhàn)，空間襯以矮山花樹，這是最常見的全幅式裝飾。再比如上海博物館館藏的五彩人物圖棒槌瓶，腹壁繪畫做了兩個方形開光，分別做兩個畫幅來講述其故事，這就是框架式裝飾。

其次，在肩部邊飾的裝飾手法上，有米字形重復(fù)開光式、米字形重復(fù)式、開光式、地皮開光式。最常見的肩部邊飾是米字形重復(fù)開光式，如前述的五彩人物紋棒槌瓶，肩部分布斜方錦地四組開光，開光內(nèi)分別繪山村、草舍；如五彩人物故事圖棒槌瓶，肩部分布的則是米字形重復(fù)式斜方錦地紋飾，無開光；如開光人物故事圖對瓶，肩部直接是六個扇形開光，開光內(nèi)間隔著繪有兩種花卉，整體形似現(xiàn)代一字肩服飾的邊沿；如中國國家博物館館藏的五彩人物圖棒槌瓶，其肩部繪花卉珍珠地皮四組開光，開光內(nèi)繪有花卉。

再次,看頸部裝飾的三種形式,一是獨立繪畫，一是邊飾，一是地皮開光式。因棒槌瓶、鳳尾尊的頸部直且長，也是呈現(xiàn)直筒狀，所以頸部作繪畫形式是占到很大一部分。如前述的五彩人物紋棒槌瓶，頸部繪竹、石花卉兩組；如上海博物館館藏的五彩三國人物故事圖鳳尾尊，頸部繪以兩組邊飾，上組為鳳紋，下組為花卉；如上海博物館館藏的灑藍地五彩開光花鳥圖棒槌瓶，頸壁作六方錦地兩組開光，開光內(nèi)繪山水圖。

最后，是口、足部的邊飾，大致與碗器類相同，口部為橫向并列式排列裝飾，如意紋、云紋、回形紋比較常見；足部呈現(xiàn)牌狀橫向并列式排列，似古時巡撫的回避牌，也似欄桿。

三、屏器裝飾藝術(shù)

屏器類因其器型是方形平面板狀形態(tài)，而且尺寸較大，所以其欣賞視覺范圍就在單面或雙面的平面式外壁上，以直觀的表達裝飾。形狀最多的是方形、其次圓形?，F(xiàn)以人物題材與博古題材結(jié)合的雙面瓷板為例，分析出屏器裝飾藝術(shù)是以主體繪畫與邊飾二者相呼應(yīng)為主。主體繪畫采用的是全幅式裝飾，通過完整的方形畫幅進行主題繪畫的表現(xiàn)。如北京故宮博物院館藏五彩攻城圖長方瓷板，瓷板正面繪攻城圖，城門前兩軍將領(lǐng)身披盔甲，手拿大刀、長戟，騎在戰(zhàn)馬上迎面而戰(zhàn)，兩軍士兵手持長槍、盾牌緊隨其后；反面繪博古圖。同時正反兩面的邊飾均以綠地點紋地上繪等距朵花為邊飾，做等量不等形的重復(fù)排列。圓形瓷板如北京故宮博物院館藏五彩祝壽圖插屏，表現(xiàn)了郭子儀祝壽的場面，孩童們的神情描繪得惟妙惟肖，生動活潑，整個畫面安寧祥和。畫面中郭子儀夫妻與兩孩童位于畫面上方，眾多祝壽的人和孩童位于畫面下方，但因其為圓形畫幅，反而使得這樣的構(gòu)圖十分穩(wěn)定，畫面既主體突出又疏密得當。還有北京故宮博物院館藏五彩仕女圓瓷板，一仕女坐于庭院之中，處于畫面的偏右部分，仕女面前及身后各有一孩童在嬉戲玩耍，兩孩童的一前一后，體型大的孩童位于畫面左側(cè)，體型小的孩童位于畫面右側(cè)，無形中很好的調(diào)和了畫面的不平衡感，反而產(chǎn)生了平衡感。

四、其他雜項繪畫藝術(shù)

其他雜項類是筆筒、筆架、臂擱的文房用具，不論是筆筒的筒狀外壁、筆架的山形器形與外壁、還是臂擱的半筒狀外壁，都是以主體繪畫為主。主體繪畫以全幅式裝飾為主，圖的一側(cè)繪有墨書題句。例如上海博物館館藏五彩人物圓筆筒，筆筒外壁全幅式繪有陸羽飲茶圖，左側(cè)留白空間題：“江風索我狂吟，山月笑我酣飲，臥醉松竹海林，天地籍為衾枕”。如上海博物館館藏五彩雙鳳紋筆架，也是全幅式裝飾，正面繪以對稱式雙鳳，反面是散點式博古靜物。

小結(jié)

在清康熙五彩瓷的裝飾藝術(shù)中，一是釉上的主體繪畫，二是針對各類不同器型在不同位置的邊飾，主體繪畫反映的是自上而下的審美要求，邊飾則反映更多的民間美好寓意，它們有著自身的代表對象，都具有傳承下去的價值。希望通過對清康熙五彩瓷的釉面裝飾藝術(shù)的詳細分析與論述，能夠挖掘其保護與傳承價值，同時在注重國際化審美意識與藝術(shù)形象的今天，康熙五彩作為一種極具民族文化意味的藝術(shù)形式，以其特有的中國色彩韻味必然會得到更多關(guān)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