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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孔子的“君子”人格思想

2019-12-22 21:58田曉丹
人文天下 2019年15期
關(guān)鍵詞:德性小人論語

田曉丹

周滅商之后,內(nèi)外爭戰(zhàn)不斷,而孔子正生于禮樂文化衰頹破碎之際,即“禮崩樂壞”之時。據(jù)《左傳·昭公八年》記載,孟僖子自恨不能通禮,死前囑咐其子南宮敬叔從孔子習禮。而此時孔子才三十來歲,便已有盛名,可見孔子于禮純熟。正是有了精通禮制的堅實基礎(chǔ),面對周王朝的禮崩樂壞,孔子在思想上才敢有逆風而上的自覺,進而樹立了“克己復禮”、重建周禮的大膽志向。然而政治上的不得志,使其思想中的政治抱負日漸被理論和境界旨趣所取代?!笆ト恕薄熬印钡壤硐肴烁裾窃谄涠Y儀實踐中凝聚而成,雖有形而上的境界,卻又不脫形而下的踐履。

“君子”是孔子乃至儒家思想的道德理想人格形象,《易經(jīng)》“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的描述正是對“君子”理想人格的鮮明寫照。自先秦以來,歷代思想家對“君子”人格倍加推崇,近現(xiàn)代各家對“君子”人格也都有一番研究和見解。其中,陳登原在《廣癸巳類稿君子解》中匯總說:“綜觀君子原初之義,言政治,則盤踞要津者,君子也;言地位,則接近至尊者,君子也;言儀表,則衣冠楚楚者,君子也;言室家,則千倉萬箱者,君子也;言社會法律,則曲予優(yōu)容者,君子也;言學術(shù)教育,則必須研修者,君子也?!卞X穆先生曾指出:“此論君子之德性。今約而言之,則君子當有高尚優(yōu)美之情操與德性,一也。君子貴實行不尚空言,二也。君子重禮儀尚群德,三也。君子有自得之樂,四也??鬃又跃?,大略如是?!背瘫逃ⅰ墩摼游幕臅r代內(nèi)涵》一文在肯定君子文化體現(xiàn)傳統(tǒng)文化的同時,著重論述了其相關(guān)時代內(nèi)涵,明確了其價值定位。在《孔子“君子之道”的人文精神意蘊》一文中,趙馥潔通過對君子的人格轉(zhuǎn)化和德性分析,最終將其落實到新時代優(yōu)秀人格的培養(yǎng)方面。

孔子把人分為三等——上智、中人、下愚。其中,上智和下愚之人其性不可移,唯中人可上可下,并且其人口數(shù)量也占絕大多數(shù)。而“君子”正是針對中人而量身打造的理想人格。何為君子,如何成為君子,這是孔子終其一生的探求和踐履。孔子對“君子”人格應具有的各方面素養(yǎng)的界定并非像“內(nèi)圣外王”之道那般非常人可及,而是每個普通人只要努力皆可達到的理想人格?!熬印边@一理想人格,盡管已是老生常談,但其內(nèi)涵卻能經(jīng)久錘煉,溫故而知新。在當今物化的時代,人們皆以“器”為奮斗目標,精神匱乏日顯,亟待諸如“君子”這樣的理想人格沐化其心,并將其趨于流世,平施于日用之間。

一、“君子”內(nèi)涵

無論是儒家經(jīng)典,還是儒學著作,“君子”一詞都是出現(xiàn)頻率相當高的一個概念。如《論語》中,“君子”出現(xiàn)達107 次,《孟子》中出現(xiàn)了82 次,而《易傳》中亦出現(xiàn)84 次。無論是內(nèi)在修養(yǎng),還是外在事功,“君子”人格已成為儒家“修心、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必修課程。

“君子”一詞最早見于《尚書·無逸》:“君子所其無逸。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知小人之依?!薄熬印蓖ǔS袃蓚€意思,在周朝之前為貴族的統(tǒng)稱,之后具有了高道德標準的意義,并逐漸成為儒家思想中的重要概念和理想人格。王公貴族子弟全面接受禮儀、德行、言語、經(jīng)籍等古典人文教育,才能成為君子?!渡袝ぞ普a》中記載:“庶士有正,越庶伯君子,其爾典聽朕教。爾大克羞耇,惟君,爾乃飲食醉飽?!贝颂幍摹熬印奔丛谖坏墓賳T。有關(guān)“君子”的定義最早出現(xiàn)在《白虎通義·號》中:“或稱君子者何?道德之稱也。君之為言群也;子者,丈夫之通稱也。故《孝經(jīng)》曰:‘君子之教以孝也。’下言敬天下之為人父者也。何以言知其通稱也?以天子至于民?!边@里的“君子”已不再表示社會地位尊貴的人,而成為上下皆可通用的“男子”的通稱,并有了道德情操上的意義。

“君子”的指代意義之演變經(jīng)歷了漫長的時期,始于西周,至東漢時方完成。“周監(jiān)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薄熬訜o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保ā墩撜Z·八佾》)周代在培養(yǎng)“士”的各方面要素上,皆含有培養(yǎng)“君子”精神的意味。對于“君子”這一理想人格的養(yǎng)成,并非僅僅是個人情操之事,更是作為當時知識分子——士應擔當?shù)纳鐣熑?。而“君子”成為一種理想人格是在孔子這里,他對“君子”的人生境界規(guī)定了一個較高的標準,僅次于“圣人”和“賢者”。《論語·述而》中有言:“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今人稱之“圣人”的孔子,在當時都不敢自稱君子。這或許是他的謙辭,畢竟“謙恭”是君子必備的修養(yǎng)。

“君子”常與“小人”并舉,前者有時指貴族人士,有時指有德之人;后者有時指平民,有時指沒有德性、待教化之人。比如,在《詩經(jīng)》中,一般都是指身份上的含義,而在《論語》中,兩種含義皆有。經(jīng)統(tǒng)計,在《論語》中,“君子”與“小人”同時出現(xiàn)有17 次之多。其中,含義表身份地位的地方有4 處,其余13 處皆是言德性方面的。

“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保ā墩撜Z·里仁》)孔子奠定了以“義”與“利”來界分君子與小人的格局,這為后期儒學作了基奠,比如宋明理學的“義利之辯乃禽獸之別”,但孔子并無如此果斷的解釋。朱熹注解說:“義者天理之所宜,利者人情之所欲?!痹谒磥?,義與利雖有別,卻并未完全對立起來,只是不同層面的概念。義者,天理之所宜,是天理層面;利者,人情之所欲,是人情層面。程樹德《論語集釋》對“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的原因作出了詳細分析:“若民則無恒產(chǎn)因無恒心,小人喻于利也。惟小人喻于利,則治小人者必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故易以君子孚于小人為利。君子能孚于小人,而后小人乃化于君子。此教必本于富,驅(qū)而之善,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儒者知義利之辨而舍利不言,可以守己而不可以治天下之小人。小人利而后可義,君子以利天下為義?!倍寿┰凇墩撜Z義疏》中說:“棄貨利而曉仁義,則為君子;曉貨利而棄仁義,則為小人?!?/p>

此處是義與利的完全對立。根據(jù)孔子的中正之道性情,不會執(zhí)極端,故在此取前者注解。

儒家對義與利從未否定過,并且認為義與利有著內(nèi)在的聯(lián)系?!吨芤住酚性疲骸袄?,義之和也……利物足以利義?!崩坏粫p害義,有時還能促進義,完善義。“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大矣哉!”君子行義,并非為自己謀利,而是為天下謀利,以美利利天下,所以偉大。君子人格的“義”,是人世所宜。讓各方面都能夠得到一個合適的、可以接受的解決方法,這就是“義”。古初“利”“義”“美”都指“利天下”,是百事皆宜的總和。能夠明白這個道理的人,就是君子。君子是有道德良知的人。所以,對君子要從道理上來忠告勸導?!坝鳌本褪亲屗赖囊馑肌τ诰?,要曉之以大道,即“喻于義”;對于小人,而是要曉之以自身的利害關(guān)系,即“喻于利”。所以,孔子對君子講義,對小人講利。孔子認為,人分三六九等。“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保ā墩撜Z·雍也》)因此,孔子在教育上主張因材施教,在勸說別人時也是因人而異,而對于志于道的君子,自然曉之以義。

二、從德性境界看孔子的“君子”人格

人類自始便有著對人性的追問和思考,孔子亦不例外。“人之為人,當何以為人?”前面的“人”是在認識層面上說的,是在生理方面區(qū)別于其他物種的人類;后面的“人”是就評價層面而言的,是強調(diào)了道德主體性的人,是有終極信念的生命。相比之前的身份尊卑之別,在孔子這里,“君子”人格被賦予了德性境界,是道德的先覺者和踐行者。

孔子早年致力于政治,晚年立說教世,從未停止過思索當下時局禮崩樂壞的原因,也從未停止過將周人從困境中解救出來的踐履??鬃诱J為,周室的文化制度對人們失去了控制力,并非時代使然,而是人心的墮落。而周禮的重建亦并不在改變制度,而是應向內(nèi)求,從心上著手,促使人之德性的覺悟和完善,進而提出“克己復禮”,并將德性自覺賦之于君子人格。勞思光先生在《新編中國哲學史》中將自我境界作了以下四種劃分:形軀我(physical self)——以生理及心理欲求為內(nèi)容;認知我(cognitive self)——以知覺理解及推理活動為內(nèi)容;情意我(aesthetic self)——以生命力及生命感為內(nèi)容;德性我(moral self)——以價值自覺為內(nèi)容。孔子的君子人格,是對身軀我的否定,是對認知和情意方面的持中,更是對德性自覺的彰顯。君子人格在孔子這里更多地屬于“德性我”的境界。

一方面,在對“形軀我”的否定中肯定德性自覺。尊君子、輕小人的孔子,是安貧樂道的提倡者?!墩撜Z·衛(wèi)靈公》有言:“子路慍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薄案F”不僅指貧窮,也包括貧窮在內(nèi)的“沒有辦法”。程樹德在《論語集釋》中指出:“……到窮之難忍,平生操履不覺漸漸放松,始焉濫一二分,既而三四分矣,又既而五六分矣,到此便將無所不至。”可見,“窮”而仍能守對于普通人而言是多么不容易。朱子《論語章句集注》有言:“何氏曰:‘濫,溢也。言君子固有窮時,不落小人則放溢為非?!套釉唬骸谈F者,固守其窮?!嗤ā!笨鬃拥木又?,無論是在富足之時,還是在物質(zhì)貧乏之中,抑或是無奈之境,都堅持中道,不失德操。觀《論語·衛(wèi)靈公》另一言:“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祿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闭鐒氶凇墩撜Z正義》中所說:“春秋時,士之為學者,多不得祿,故趨于異業(yè)。而習耕者眾,觀于樊遲以學稼、學圃為請,而長沮、桀溺、荷篠丈人之類,雖隱于耕,而皆不免謀食之意。則知當時學者以謀食為亟,而謀道之心或不專矣。”由此可以看出,孔子倡導君子之風,不慕口舌之欲,不僅是為救“禮崩樂壞”的時局,更是個人自我修養(yǎng)的必修課。《論語·里仁》有言:“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痹谪毟毁F賤之間,孔子特別強調(diào)“仁”?!墩撜Z章句集注》:“言君子所以為君子,以其仁也?!K食者,一飯之頃?!薄叭省敝阅茉谌藗兊纳钊松鷳B(tài)度中以一貫之,并不是因為它是道德律令,是“性體”,而是因為“仁”是人之本性中的內(nèi)在德性自覺,是“四端”之心發(fā)起的源始,是每個人都生而有之、經(jīng)由自覺塑造而隨境發(fā)出的心理素質(zhì),是君子人格的德性內(nèi)核。

另一方面,對認知和情意方面的持中?!墩撜Z·雍也》:“質(zhì)勝文則野,文勝質(zhì)則史。文質(zhì)彬彬,然后君子?!笨鬃诱f,樸實多于文采,就未免粗野;文采多于樸實,又未免虛浮。文采和樸實,配合適當,這才是君子?!墩撜Z章句集注》:“楊氏曰:‘……與其史也,寧野?!瘲钍显谄涠巳∑湟欢?,寧樸質(zhì)粗放,保持生命活力,而舍‘文’之迂腐死板?!笔獠恢?,偏執(zhí)任何一端皆是有弊,皆不可取。

在當今社會,為保持和諧,在為人處事中,不極端也是至關(guān)重要的。如今社會傷天害理之事不勝枚舉,亦是出于此端。對此,李澤厚先生在《論語今讀》中說得很有道理:“中國從巫術(shù)中脫魅途徑不是將宗教(情感、信仰)與科學(思辨、理性)分離,而是融理于情,情理合一,從而既不是盲目的迷狂執(zhí)著,也不是純冷靜的邏輯推理,終于形成了‘實用理性’‘樂感文化’的傳統(tǒng),而構(gòu)成‘一個世界(人生)’的宇宙觀,亦可移在此處講?!|(zhì)’,情感也;‘文’,理性也?!|(zhì)勝文’近似動物,但有生命;‘文勝質(zhì)’如同機器,更為可怖??子谝浴Y’‘仁’作為中心范疇,其功至偉者,亦在此也:使人不作動物又非機器?!?/p>

中庸之道是孔子對君子人格要求的最高道德標準。正如《論語·雍也》中所說:“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薄墩撜Z·衛(wèi)靈公》:“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庇袆e于蘇格拉底的“德性即知識”,孔子在一定程度上從人出發(fā),注重德性的自覺意志,相比而言,對認知是略為次之的,這一點有些類似老子的“為學日益,為道日損”?!墩撜Z章句集注》中說:“故夫子歷言之,使知德愈全則責愈備,不可以為小節(jié)而忽之也?!薄叭省庇械碌母拍钤诳鬃舆@里始為突出。在《論語》中,“仁”字涉及58 章,出現(xiàn)109 處,比“禮”(74次)、“信”(38 次)、“善”(36 次)、“義”(24次)等突出得多,地位也高得多?!叭收?,愛人”,“克己復禮以成仁”,孔子認為只有具備“仁”這一德性操守和境界的人才能稱得上“君子”。

三、從生死觀看孔子的“君子”人格

“君子”這一理想人格,不僅是關(guān)于個人的完善,更是關(guān)于人類文明的完善,是關(guān)乎人類及其文明的前途的思考?!叭松粷M百,常懷千歲憂?!闭且驗榫佑兄@種強烈的使命意識和責任感,方能在生死之間明白有無得失之理,使人在這種生死觀中體悟這一人格魅力。

《說文解字》解釋“死”:“澌也,人所離也,從歺從人?!边@里將死與“人所離”“從歺從人”聯(lián)系起來,可見死的理念是同人的生存意義密切相關(guān)的。根據(jù)楊伯峻先生統(tǒng)計,“死”字在《論語》中共出現(xiàn)了38 次,僅《先進》篇里就10 次之多?!墩撜Z·衛(wèi)靈公》有言:“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笨涤袨椤墩撜Z注》說:“仁者,近之為父母之難,遠之為君國之急,大之為種族宗教文明之所系,小之為職守節(jié)義之所關(guān)。見危授命則仁成,隱忍偷生則仁喪?!笥谛乃?,而身死次之?!?/p>

從論及生死的內(nèi)容可以看出,孔子認為,當個人的自然生存與德性原則發(fā)生沖突時,要舍命以維護德性。而與這一精神相應的理想人格范型正是孔子經(jīng)常提及、《論語》中貫穿始終的“君子”。孔子的“君子”生死思想與宗教的靈魂不滅、以彼岸世界為目標的生死觀不同,孔子權(quán)衡生死意義的參照系是現(xiàn)世。死亡是人生旅程不可避免的一步,孔子雖多次提及生死,卻異于殷人的天命神權(quán)觀念,杜絕了彼岸世界所具有的終極關(guān)懷的意義?!墩f苑·辨物》中提及:“子貢問孔子:‘死人有知無知也?’孔子曰:‘吾欲言死者有知也,恐孝子順孫妨生以送死;欲言無知,恐不孝子孫棄不葬也。賜欲知死人有知將無知也,死徐自知之,猶未晚也?!笨鬃诱J為,對“死人有知”或“死人無知”作果斷的回答都是不妥的,這與張載在《正蒙·乾稱》中所說的“存,吾順事;沒,吾寧也”意思相近。這一態(tài)度與《論語·先進》中孔子答子路的話是一致的。季路向孔子問鬼神生死之事,孔子說:“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季路不甘心,繼續(xù)問:“敢問死。”孔子仍以同樣的方式回答道:“未知生,焉知死?”

孔子對鬼神、生死的態(tài)度與其對“君子”人格選擇的態(tài)度也是一致的。在“君子”人格之上的是“圣人”人格。圣人人格在孔子思想中具有重要地位,不僅是個人修身的道德典范,也是社會秩序建構(gòu)的主體,但這一標準原本不是為普通人而設(shè)的。就連孔子本人也說,“圣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論語·述而》)儒學是一種入世之學,很重視人生的價值及意義。在人格培養(yǎng)中,注重現(xiàn)世意義的孔子,自是傾向于把更加經(jīng)世致用的“君子”作為理想人格,并在其思想中一以貫之?!俺劦?,夕死可矣?!保ā墩撜Z·里仁》)“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保ā墩撜Z·衛(wèi)靈公》)在孔子看來,君子人格是超越生死的存在,是德性自覺。自覺,不僅是自己存在的覺悟,更是對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的覺悟。人為何要舍棄寶貴的生命去謀求名聲呢?因為人們無法超越生命以及身體這一有限的障礙,于是對價值的思索成了人類永恒的課題??鬃右嗖焕?,而君子人格正是他在現(xiàn)世的理想訴求。

結(jié)語

孔子評《詩經(jīng)》:“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而通讀《論語》,又何嘗不是“一言以蔽之,君子之道”呢?孔子對人的最大關(guān)懷,就是學以成君子?!熬印辈皇莾H停留在思想上的人格境界,更應放在現(xiàn)實踐履上,即志于道。只有如此,“天下無道”才有可能變成“天下有道”。無論中外古今,知識分子都有一種共同的性格,就是以批評政治社會為職志??鬃痈怯兄裰氐纳鐣熑胃??!皩W而優(yōu)則仕,仕而優(yōu)則學?!保ā墩撜Z·子張》)“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保ā墩撜Z·衛(wèi)靈公》)“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遠乎?”(《論語·泰伯》)這些都是在強調(diào)士在現(xiàn)實中的行為方向,而其中堅定這一取向的內(nèi)在精神支撐正是孔子為其貫注的理想主義的人格,即君子人格。

孔子將人分為上智、中人、下愚,其中,中人在數(shù)量上占絕大多數(shù),而“君子”正是針對中人而量身打造的理想人格。在孔子的理想人格中,“君子”人格占有重要地位,與世沉浮中,仍保持氣節(jié)?!熬印边@一人格不僅是理想與現(xiàn)實和諧共處的最佳調(diào)和,更是立于天地之間、處廟堂之上對天人合一的體悟。對有關(guān)“君子”人格的探析,不僅對研究孔子及其后期儒家思想具有一定的意義,更是關(guān)乎整個人類文明的思考和追問。其基本主旨超越了時代的限制,是對整個人類及其文明的批判性反思,對當今這個器化世界的時代問題的解決具有深刻的借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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