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靜 李宗政
亨利·沃茲沃斯·朗費羅(Henry Wadsworth Longfellow,1807-1882)是19世紀美國最受歡迎的詩人,他的作品取材廣泛,題材多樣,音韻優(yōu)美,瑯瑯上口,在美國廣為傳頌,在歐洲受到贊賞,許多詩篇被譯成20多種文字,備受推崇。
朗費羅是一位多產的作家,在漫長、安逸的一生中寫出了數(shù)量可觀的短詩。從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到歷史上慘烈的海戰(zhàn),從天真活潑的孩子到殘酷無情的海盜,自然、神話、文學巨匠、平常百姓,或抒發(fā)胸臆或記下瞬間靈思,寥寥數(shù)語,無不躍然紙上。
最著名、流傳最廣的當屬《人生禮贊》。這一名篇寫于1839年。朗費羅自第一個妻子去世后,一直自嘆孤孑,悲傷不已,對第二個妻子弗朗西絲的求愛又充滿坎坷。詩人感念命運多舛、前途黯然之際,如醍醐灌頂,幡然悟出幾分人生道理。于是寫詩勸勉人們和自己要堅忍不拔,知難勇進,不因暫時的挫折而氣餒。全詩篇幅不長,語言淺顯易懂,但哲理性強,表現(xiàn)了他心靈最深處的真情實感。
人生的使命和目的
不是享樂也不是憂患,
而是行動
讓每個明天都勝過今天
除了《人生禮贊》,朗費羅的其他不少短詩也都熠熠發(fā)光、有值得稱贊的地方。有的詩樸素平常,寓意誠摯,如歌頌友誼的《箭與歌》,“我向天空猛射一箭”幾乎婦孺皆知。有的詩文筆優(yōu)美,意象新奇,如《夜的贊歌》,詩人恰到好處地運用擬人和通感,不僅“聽到夜的垂曳的輕裳 拂過她的大理石的廳堂”,而且“看到她漆黑柔滑的短裙 綴飾著流蘇般的天壁之光”。
讀朗費羅的詩,我們不僅可以和詩人在“明月西沉、遠星閃爍、微風吹拂的夏夜”,對著“沉睡在甜蜜夢鄉(xiāng)的情人”低聲吟唱小夜曲(《西班牙學生》),也可以在寒冷的冬日看窗外飛舞著的《雪花》,感受它的痛苦,分享它“絕望的秘密”。
我們可以去拜訪那位“黎明的詩人”(《喬叟》),依稀一起享受字里行間“飄出新犁的土地或開花的草地的香氣”;而那位“失明的歌手”(《密爾頓》)的詩,則被描述為巨浪拍案,洪濤滾滾,震人心弦。作為普通人,我們更多地是和那個勤勞的“額上淌著誠實的汗水”的鄉(xiāng)村鐵匠(《鄉(xiāng)村鐵匠》)一樣,在風箱的推拉、火熱的鑄煉中辛勞度日,“換來整夜安眠”,看那鏗鏘作響的鐵砧上也有“燃燒著的事業(yè)和思想”;或者在海邊看潮水漲落(《潮水漲,潮水落》),感受海濱的黃昏、夜晚和早晨,任時間如潮水,永無休止,任它泯滅人的一切成就。
《逝去的青春》(MyLostYouth)里充滿詩人對自己曾經熟稔的海濱小城、參差樹影、烏黑碼頭、珍貴的友誼和甜蜜愛情的感傷回憶。他任由海浪、水手、古老的歌謠、遙遠的海戰(zhàn)、無名的墳冢和憂傷的現(xiàn)在將自己淹沒,只有在昔日的夢里,才能找到遠去的青春、迷失的自我。讀后那反復低吟的歌總是在耳邊回響:“少年的愿望好似風的愿望,青春的心思是多么,多么的綿長”。
長久以來,美國文學史上沒有哪一位作家像朗費羅那樣在世時受到世人如此推崇,也沒有哪個文人像他那樣聲名下降如此迅速,備受批評和指責。尊崇他的人大都認為他寫作技巧圓熟,善于遣詞造句,音韻優(yōu)美,節(jié)奏性強;批評他的人認為他的詩歌“缺乏思想深度”“流于傷感”[1],附庸歐洲和英國文學品味,難脫歐洲文學窠臼。
朗費羅的詩歌確實對歐洲和英國的文學傳統(tǒng)有所繼承和借鑒,但是作為新英格蘭詩人之一,他的詩歌也具有“獨立性”的特點[2]。朗費羅在采用本土神話傳說為美國建構本土神話,開創(chuàng)美國新題材領域,創(chuàng)作新大陸獨有的“美國文學”,曾做出不少努力。他于1849年宣稱:
我們必須建立嶄新的民族文學來歌頌美國的山山水水,我們必須開創(chuàng)自己的民族史詩來謳歌美利堅的地大物博,我們必須為美國人民的獨特生活、偉大理念書寫美麗的篇章??傊覀儽仨毸茉煲环N具有青草那樣的自然淳樸的文學,一種足以震撼大地(……)的美國文學[3]。
朗費羅是歐洲有悠久歷史傳承的舊文化與美洲大陸上美利堅蓬勃興起的新文化之間的紐帶。他對歌謠的偏愛超過了19世紀的所有詩人,他認為歌謠的韻律富于魅力,能打動人,應該能為讀者接受。在引進歐洲大陸詩歌主題和詩歌形式、擴大美國詩歌領域方面,他做出了一定貢獻,如他把芬蘭語、德語等幾種歐洲語言的韻律引入英語。
朗費羅是自然與現(xiàn)實之間的橋梁。他把學問同對人民的理解結合起來,在詩中表現(xiàn)普通美國人的生活和理想。作為詩人,朗費羅認為自己的使命是“以雋永的詩的形式創(chuàng)造出美國人共同的文化遺產,并在這個過程中培育一代詩歌讀者”,他提出了詩人的三項任務:娛悅、鼓舞和教導。他還善于把文學改造成適合讀者口味的樣子,在蒸蒸日上的民主運動中,他的短詩反映了美國人的樂觀情緒和人道主義精神。
在朗費羅生活的年代,美國進入了一個商業(yè)、工業(yè)迅速發(fā)展的時期。對于整個國家舉足輕重的新英格蘭,此時正雄心勃勃的要創(chuàng)立一種美國文學,同時在同有著悠久歷史的歐洲文化進行接觸。朗費羅應運而生,集時代的種種搏動于一身。由于他的出身地位和文化教養(yǎng),朗費羅在這一歷史轉變時期扮演的是調和者的角色,因此這一角色造就了他溫和的語言風格和多愁善感的選題。簡而言之,朗費羅用他的詩歌歌頌自然和家庭,贊美愛情與友誼,鼓勵人們,勸勉心靈,安撫風起云涌的時代,是一位當之無愧的溫情的人生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