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琦暉
文本解讀能力可以說是語文教師最重要的職業(yè)能力。關于文本解讀,目前大致有三類理論:作者中心論、文本中心論、讀者中心論?!白x者中心論”能讓讀者讀出自己,但“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論調又往往會曲解文本的要義。為了更好彰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文本的價值,更宜采取以“文本中心論”為主抓手,兼顧“作者中心論”和“讀者中心論”。基于這樣的理解,文本解讀可以視作是用心體會文本靈動之美,是在與文本對話過程中積極建構文本,自我理解的過程。當然,要達成高水平的文本解讀能力并非一朝一夕,因為這需要解讀者有傳統(tǒng)文化理論體系的構建以及大量原典閱讀所形成的文化語感。
古人的生活方式、精神狀態(tài)、道德取向、審美觀念與現(xiàn)代生活有差異,這種差異對現(xiàn)代人而言是具有強烈的吸引力的。解讀教材意蘊,發(fā)掘文化內涵,教師既要關注教材中顯性的傳統(tǒng)文化知識,又要對傳統(tǒng)文化的內涵(隱性的中華民族精神和理念)進行解讀。兩相權衡,那些緘默知識能夠對師生人格塑造和精神涵養(yǎng)起到更為重要的影響。因而,教學內容選取時候,必須要考慮將隱性的知識顯性化。精神和理念本身往往是抽象的、空泛的、宏大的,作為教學內容,教師既要“拎出來”又要“融進去”,通過具體課文進行散點透視。為了更好說明問題,以現(xiàn)行蘇教版高中語文教材為例,筆者嘗試對入選的古詩文篇章進行文化內涵方面的揭示。
根據(jù)上述對文本文化內涵的揭示,筆者發(fā)現(xiàn)與學校教育相關的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大致可以概括為:一是對家庭、民族、國家的義務感、責任感的倫理自覺;二是成人的道德理想與自強不息的民族精神;三是仁愛寬容的態(tài)度和以人為本的理念;四是人與自然和諧發(fā)展的宇宙觀;五是求真務實的理性精神。
除了教材編寫者的現(xiàn)成整合——學習單元,教師完全可以根據(jù)傳統(tǒng)文化的表現(xiàn)形式,選擇豐富的各類資源,幫助學生拓展和深化。“單篇教學”也許在某個“點”上的收獲是深刻的,但一般來說,認知體驗是片段的、零碎的,情感體驗是孤立的、膚淺的,在關鍵能力、基本品格和價值取向上沒有形成建構。從深閱讀的角度來看,只有對相關知識的若干同類長文進行組團式深閱讀,這樣的知識才可能沉積下來,形成我們的核心知識積累和深刻情感體驗。譬如整合育德因素形成“集群”育德系列,開展專題統(tǒng)領下的群文閱讀,就是很不錯的選擇。
下面,僅以韓愈《師說》一文為范例,就“教學內容聚焦道德倫理”這一話題稍作展開。江蘇輔仁高中的李欣榮老師在這方面的做法值得借鑒。在講授“巫醫(yī)樂師百工之人,君子不齒,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歟”時,他智慧地切入蘇教版高中語文教材《師說》文下的注釋:“韓愈,河南河陽人,自謂郡望昌黎”這個知識點。在解釋了“郡望”表示某一地域內的名門大族,是東漢魏晉門閥制度的余韻后,讓學生思考:既然韓愈文中批判的“君子”就是這類人,為何作為河陽人的他卻以自稱昌黎人為榮呢?筆者查閱資料后,了解了韓愈的宗族原本是出于昌黎(今河北省昌黎縣),因昌黎韓氏是望族,因此韓愈自稱“郡望昌黎”,故世稱“韓昌黎”。這一提問,能夠促使學生體悟韓愈在以門閥為尊的時代風氣中苦苦掙扎的心理和無畏斗爭的勇氣,以及怒其不學、哀其不明的慨嘆。李老師抓住“自謂郡望昌黎”這一表述,于無疑處生疑,將很多人都了解但又不完全理解的稱謂文化不失時機地整合成為教學內容,潛移默化地聚焦了道德倫理。誠如他所說“典章制度、天文地理、民族風情等體現(xiàn)了我國各歷史階段的文化觀念和民族心理”。
講韓愈的《師說》,教師只講從師求學的道理,只講抨擊了士大夫中自恃門第高貴而不肯拜師求學的陋習,從深層的文化意蘊上說還是不夠的。畢竟,文本還涉及了我國古代“尊師重道”的優(yōu)秀傳統(tǒng)?!皫煛薄暗馈痹谖闹谐霈F(xiàn)頻率很高,“師”字單獨出現(xiàn)達23次之多,“道”字單獨出現(xiàn)為9次,“師道”作為一個詞語出現(xiàn)有3次,可見這兩個字是何等重要。韓愈在《師說》中推行“吾師道”運動,就當時的社會生態(tài)來看是要有相當大的“勇”作支撐的。對于這種敢為天下先的品質,蘇軾稱贊道“文起八代之衰,道濟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勇奪三軍之帥”。
再者,創(chuàng)作《師說》時,35歲的韓愈已經(jīng)官居四門博士,在文壇也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名望,作為古文運動的倡導者,追隨者眾多。就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來看,當時的韓愈不必擔心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也全然擁有。此時的他即使并不認同士大夫圈子中“恥于相師”的流俗,也完全可以做一個沉默的反抗者。但他卻大張旗鼓地收召后學,作《師說》。對他的這種行為,可以歸結為“自我實現(xiàn)需求”。他要倡導古文運動,要抨擊門第觀念影響下“恥學于師”的壞風氣,要以一己之力為一個時代治病,這種種的背后是他強烈的社會責任意識在助推。以需要層次理論來解讀《師說》,讀者的腦海里會浮現(xiàn)出敢于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勇于挑戰(zhàn)一個時代的韓愈形象。
可見,教師面對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唯有深入挖掘文化價值,讀出心理底色、精神綿延、當代映射,教學內容聚焦道德倫理,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才能迸發(fā)出更為燦爛的光芒。
作者通聯(lián):浙江寧波市正始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