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
杜麗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地跳,她一只手抓住自己的手提袋,另一只手緩緩地揉著眼周的皮膚。街燈的顏色從昏暗的橙色過渡到五顏六色,隨著街邊招牌的增加,杜麗的臉開始映上各種色彩,漸漸將她的疲態(tài)遮去。
但她的妝容依舊很精致,眼角的細紋因為蓋了粉底而不甚明顯。腳下那雙細跟的高跟鞋沒有阻擋她邁出平穩(wěn)的步伐。她看了一眼手表,已經(jīng)接近凌晨了。
喧鬧聲在她的耳邊爆發(fā)開來,混合著大排檔散發(fā)出的油煙味和酒氣,嗆得她的胃火辣辣的。她從前就不喜歡這個街區(qū),但也沒什么錢能換個房子,再加上孩子念書的花銷不低,勉強有房子棲身已經(jīng)能讓她滿足了。
啟明是個乖孩子,她從沒聽過老師向她告狀,成績也不需要她操心。杜麗的心里升騰起一股暖意,連帶著灌滿了她的全身,她覺得自己的頭沒有那么痛了。
這時,前頭小巷里傳來一陣聲響,一個精瘦的男孩踉蹌著跑了出來,緊隨其后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他扯著嗓子罵了一句,直沖向男孩跑過的方向。周圍的食客驚得站了起來。
杜麗對這樣的事見怪不怪了,她撇了撇嘴,抓緊了自己的手提袋,那里放著從辦公室拿回來的胃藥。
啟明不愛說話,學校里頭發(fā)生的事情也只能聽老師說,杜麗想,她得找時間好好和啟明聊一聊。她又想起來,今晚她似乎沒有和啟明說自己不回去吃飯。
不過啟明能照顧好自己的,杜麗滿意地想到。在上樓的時候,杜麗放慢了腳步,她知道房子因為建造年代久遠隔音很差。晚歸的夜里,她常常能聽到啟明在床上翻身的聲音。
客廳里一片漆黑,只有時鐘在滴滴答答走著,指針很快就要指向十二點了。她習慣性地沒有打開燈,摸索著從鞋架上把拖鞋拿下來,過了一會兒她才發(fā)現(xiàn)拖鞋已經(jīng)被放好在地墊上。
大概是早上出門的時候忘記放回去,杜麗沒有多想,她換上鞋,把手提袋扔在了沙發(fā)上。茶幾上的水已經(jīng)涼了,但她沒管,直接拿起來喝了兩口。
這時房門開了,男孩的腳步應(yīng)聲而起,聲音很輕,像是一只輕巧的貓走進了夜色里。啟明的黑發(fā)被窗外的光線映出了斑駁的色彩,但他的眼睛很清明。杜麗驚得嗆了一口水,小半杯都灑在了她的衣襟上。她慌忙抽了幾張紙擦了一下。這個時間啟明本應(yīng)該已經(jīng)進入夢鄉(xiāng)了。
“你還沒睡嗎?”杜麗眨了眨眼睛,有些擔憂地看著他。
啟明從廚房里拿來抹布,一邊清理桌子上的水漬一邊說自己只是睡了又醒。杜麗并不是很相信兒子說的話,她思考著要什么時候和孩子好好聊聊。
“今天比昨天晚了一點?!眴⒚鞯穆曇糨p飄飄的,透露著一絲不安和猶疑。
杜麗想到今晚沒來得及同啟明說自己不回家吃飯,估摸著這孩子等了她好一會兒。
“今天晚上有飯局,忘記和你說了?!倍披惸闷鹚秃攘艘豢?,她覺得自己喉嚨有些發(fā)干。
“自個吃了什么?”杜麗有些不好意思。她總覺
得除了這件事,還忘了什么要緊的事。
啟明看著杜麗,在光線不明朗的客廳里,她總覺得男孩的眼睛在說些什么。但是她太累了,高強度的工作讓她的腦子有些轉(zhuǎn)不過來,她瞟了一眼鐘,分針只要再走兩格就是第二天了。她現(xiàn)在迫切地想回到自己的床上。忘記的事情明天起床后再說吧。
走進房間前她叮囑啟明要好好休息,啟明順從地.點了一下頭,但他還是沒有喝那杯水。
杜麗回房間后卸了妝,伸手打算從手提袋里拿藥,這時她的手指碰到了一個堅硬的紙盒。她馬上把盒子掏了出來,上面貼著一張小小的卡片,這是她早就買好了的禮物,本來是要送給啟明的。
這時,客廳時鐘響起了到達12點的聲音,第二天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