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 文 玉
(陜西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 陜西 西安 710119)
西掖與西院在唐代史籍及詩文中多有提及,是士大夫們所企慕的任職機構(gòu),由于其是一些機構(gòu)的別稱,為當時人所熟知,而今人卻不知其具體所指,加之其牽涉到唐代中樞政治的變化情況,故有必要考證清楚。
西掖之謂出現(xiàn)較早,《初學記》引劉楨《贈徐幹詩》曰:“誰謂相去遠,隔此西掖垣;所限清切禁,中情無由宣”,又引應劭《漢官儀》曰:“左右曹受尚書事,前世文士,以中書在右,因謂中書為右曹。又稱西掖”。[1]272可知早在漢代已有此稱呼,指右曹,即中書,因為其在宮內(nèi)位于西面,故稱西掖?!稘h書》載:“侍中、左右曹諸吏、散騎、中常侍,皆加官”[2]739,意為包括左右曹諸吏在內(nèi)這些官職皆為加官??墒恰逗鬂h書》卻載:“舊有左右曹,秩以二千石,上殿中,主受尚書奏事,平省之?!盵3]3 578可見左右曹是官職,故上引《漢書》應在“左右曹”與諸吏之間斷開,如陳直的《漢書新證》在此處是斷開的。[4]121秦漢時期官名與機構(gòu)名稱并無明顯的區(qū)別,因此左、右曹既是官名,也是機構(gòu)名,分處于宮內(nèi)主殿的東、西兩側(cè)。曹魏時,在中書郎之上置中書令、監(jiān)為其長,掌典機要。后世設官沿襲古制,將中書、門下兩省皆于宮中,分別位于宮內(nèi)中軸線的東、西兩側(cè),唐大明宮的布局也是如此。
關(guān)于唐人稱中書省為西掖的記載很多,如張九齡詩云:“既起南宮草,復掌西掖制”[5]102,岑參《西掖省即事》云:“西掖重云開曙暉,北山疏雨點朝衣[6]717”。詩中所云“西掖”都是指中書省,其中岑參詩標題中有“西掖省”三字,更是將其指向說得非常清楚了。張說《奉裴中書光庭酒》詩亦云:“西掖恩華降,南宮命席闌。詎知雞樹后,更接鳳池歡?!盵7]160據(jù)注者云,詩中“裴中書”指時任中書侍郎的裴光庭,“鳳池”“雞樹”均指中書省,這都是人所共知的典故。類似這樣的記載還有很多,就不一一列舉。
不過,從唐代的情況看,西掖更多的應是指舍人院。史載:“中書舍人權(quán)德輿獨直禁垣,數(shù)旬一歸家,嘗上疏請除兩省官,詔報曰:‘非不知卿勞苦,以卿文雅,尚未得如卿等比者,所以久難其人?!螺浘游饕窗四辍!盵8]1 110這里所謂的“西掖”即指舍人院,因為權(quán)德輿時任中書舍人,并非中書令或中書侍郎,故這里所指的只能是舍人院而不是中書省。“嘗上疏請除兩省官”中的“兩省”指的是中書、門下兩省,可見在這里是把舍人院與包括中書省在內(nèi)的兩省對應起來了,所以這里所說的“西掖”是不包括中書省的。類似這樣情況還很多,如皇甫曾《奉寄中書王舍人》詩中寫道:“西掖幾年綸綍貴,東山遙夜薜蘿情”[9]926,有學者認為這里的“王舍人”指王維[10]356。李商隱《令狐舍人說昨夜西掖玩月因戲贈》[11]6 145詩中的“令狐舍人”即指令狐绹,時任中書舍人。又,苑咸“開元末上書,拜司經(jīng)校書、中書舍人。顏真卿序?qū)O逖文集曰:‘公之除庶子也,苑咸草詔曰:西掖掌綸,朝推無對。議者以為知言?!迫送葡虨槲恼a之最”[9]579。這些都是將中書舍人與西掖聯(lián)系起來的例子。此類情況在唐人詩文中比比皆是,不煩再舉。
唐置中書舍人6人,“掌侍進奏,參議表章。凡詔旨制敕、璽書冊命,皆起草進畫;既下,則署行”[12]1 211,實際上負責起草詔敕只有1人,加知制誥的名號。由于事關(guān)軍國大事,故唐代宗說:“西掖專宥密之地”[13]3 613。士大夫以能居此職為榮耀,如“孫成,父逖、兄宿,繼掌綸言,三十年間,更蕃西掖,時論榮之”[13]8 932。由于中書舍人掌典機密,所以在中書省內(nèi)為其另置一院以處之,杜甫《送賈閣老出汝州》詩曰:“西掖梧桐樹,空留一院陰”[14]443。這里所謂的“賈閣老”是指賈至,曾任中書舍人,唐制,以舍人中年久者一人判本省雜事,稱閣老。從杜甫這兩句詩看,中書舍人院內(nèi)種有梧桐樹,由于賈至外任汝州刺史,故杜甫說“空留一院陰”,以表達其惋惜之情。在這里西掖直接指舍人院。白居易曾任中書舍人,撰有《西省北院新構(gòu)小亭種竹開窗東通騎省與李常侍隔窗小飲各題四韻》[15]1 523一詩,這里的“西省”指中書省,“北院”指中書舍人院。白居易的這首詩描寫其在舍人院內(nèi)種竹,并且在院墻開窗,而墻的東面就是散騎省(院),遂與李常侍隔窗飲酒。宋人蘇東坡曰:“元祐元年,余為中書舍人,時執(zhí)政患本省事多漏泄,欲于舍人廳后作露籬,禁同省往來。余曰:‘諸公應須簡要清通,何必栽籬插棘!’諸公笑而止。明年,竟作之。暇日讀《樂天集》,有云:‘西省北院,新構(gòu)小亭,種竹開窗,東通騎省,與李常侍窗下飲酒作詩?!酥茣r得西掖作窗以通東省,而今日本省不得往來,可嘆也?!盵16]30這里所謂的“東省”,即指右散騎常侍院,由于其位于舍人院的東面,故稱東省,與舍人院同在中書省內(nèi),而非東邊的門下省,這一點程大昌已在《雍錄》一書中辨證甚明[17]167-168。
西掖在唐后期亦指翰林學士院,據(jù)李敬實墓志銘載:“翌日賜綠,光煥一時,人稱獨步,歷仕三帝。至大和七年,卻歸西掖,充內(nèi)養(yǎng)數(shù)歲”[18]1 028。墓主為宦官身份,故不可能赴中書舍人院任職,這里的“西掖”實際上指學士院。據(jù)李肇《翰林志》載:學士院“署有高品使二人,知院事。每日晩執(zhí)事于思政殿,退而傳旨。小使衣綠黃青者,逮至十人,更番守曹”。此時的李敬實賜綠不久,尚達不到高品使即學士院使的地位,只能是所謂“小使衣綠黃青者”之一,分掌學士院各類具體事務。其院“前庭之南橫屋七間,小使居之,分主案牘、詔草、紙筆之類”[19]347-348,沈括亦指出:“唐宣召學士自東門入者,彼時學士院在西掖,故自翰林院東門赴召”[20]2。宋代沿襲唐制,一直將翰林學士院稱為西掖,如宋真宗“咸平中,翰林李昌武、宗諤初知制誥,至西掖,追故事獨無紫薇,自別野移植”[21]7,這里的“西掖”就是指翰林學士院。在宋代,學士院的地位非常重要,因為中書舍人之職,“為所遷官,實不任職”。起草詔誥之權(quán)集中于學士院,直到宋神宗元豐改制后,才恢復中書舍人“與學士對掌內(nèi)外制”[22]3 785。直到金代仍稱翰林學士院為西掖,如“承旨黨公……為人儀表修整,望之如神仙。在西掖三十年,以承旨致仕”[23]45,引文中所謂“承旨”,即翰林學士承旨,號稱學士院長。
關(guān)于唐大明宮之西院,宋人程大昌曰:“開元已后,雖于翰林院南別置學士院,正以學士名官,而西院仍在翰林院南”[17]74云云。這里所謂“西院”是指西學士院,是相對于東學士院而言的,與唐人通常所稱的“西院”并非同一機構(gòu)。元人胡三省又曰:“樞密分東西院,東院為上院,西院為下院。”[24]8 592這是史籍中關(guān)于西院的又一記載,然而這一記載與史籍所云西院的特征仍有不合之處。另據(jù)《冊府元龜》記載:“魏謨?yōu)橛已a闕。開成二年,荊南觀察使韋長以監(jiān)軍使呂令琮下官健入江陵縣,凌辱縣令韓忠,事申西院。院即內(nèi)樞密院也?!蔽褐冋J為此事應申奏皇帝或者呈報中書門下,而不應申報西院,“伏望陛下宣示宰臣,速加懲戒!”[13]5 912為什么韋長會將此事申報于樞密院呢?因為唐樞密院掌管諸道監(jiān)軍使,是其上臺機構(gòu),故監(jiān)軍使均稱樞密使為長官。[25]88-89可見西院是指整個樞密院,而不僅限于樞密西院。(1)關(guān)于此事也有學者進行過研究,結(jié)論與上引王欽若《冊府元龜》相同。如趙和平《〈記室備要〉的初步研究》,收錄于敦煌研究院編《段文杰敦煌研究五十年紀念文集》,世界圖書出版公司1996 年版,第260—266頁。關(guān)于西院的記載也見于唐人墓志,如西安博物院藏《唐故振武監(jiān)軍使贈內(nèi)侍楊公夫人譙郡曹氏墓志銘》載:“辟非修辭者,直以仲兄于西院,常侍有忘形之契,為莫逆之交。遂命操觚,多慚授簡?!蔽闹械乃^“辟”,指墓志撰寫者毛辟,任滁州司馬兼御史中丞,意為毛辟仲兄在西院任職,與墓主之夫楊某為莫逆之交,遂受其托撰寫了這篇志文,說明毛辟之仲兄是一位宦官,曾在樞密院任職?;鹿佟秴浅忻谀怪尽芬噍d:“先帝幸寶雞之歲,搜訪才能,召公充西院承旨,卻復章綬?!盵26]2 532-2 533志文中所說的“先帝”,即唐僖宗,“西院承旨”即樞密院承旨。胡三省說:“唐末,樞密承旨以院吏充,五代以諸衛(wèi)將軍充,宋朝以士人充,遂為清選?!盵24]8 592此說恐不可靠。另據(jù)宦官《張居翰墓志》載:“樞密院承旨六員,必擇慎密兢莊,不囂不撓,不漏禁中語,不徇私結(jié)外交,皆以識見端明,文筆敏當者,方膺茲選。以公授第六廳承旨”,可見唐代的樞密院承旨皆由宦官充任,而并非院吏,《張居翰墓志》在這段話之后,接著又說“俄賜金章,資之清俸”。[27]944前一句是說給張居翰被賜予紫金魚袋,可見此職并非吏職,后一句是說此為清選之職。這就說明早在唐代已將此職視為清選之職了,只不過是由宦官充任而已。通常將清選之官視為士大夫?qū)H沃殻谔拼鷮⒏呒壔鹿僖暈椤皟?nèi)大臣”(2)周勛初校證《唐語林校證》卷7載:“宣宗崩,內(nèi)官定策立懿宗,入中書商議,命宰臣署狀。宰相將有不同者,夏侯孜曰:‘三十年前,外大臣得與禁中事;三十年以來,外大臣固不得知。但是李氏子孫,內(nèi)大臣立定,外大臣即北面事之,安有是非之說?’遂率同列署狀?!眳⒁姟短普Z林校證》,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659頁。,并不存在歧視,加之樞密院掌中樞機要,故承旨一職亦在清選之列。唐代樞密院除了有樞密使、承旨之置外,亦有樞密院端公、樞密院直公之置,有人認為這兩種職官均指樞密承旨[28],恐怕不可靠。由于此事與本文主旨關(guān)系不甚密切,筆者將隨后另行撰文詳論。
宋代沿襲唐制,仍稱樞密院為西院,或稱西府。《宋東京考》載:“樞密院在闕門之西南。中書省之北。稱西府焉。與中書省對持文武二柄。號為二府。東府掌文事。參政佐之。西府掌武事。副使佐之。”[29]84樞密院又稱右府,宋人周煇《清波雜志》曰:“五十年前,有通右府書,稱‘樞密太尉’,蓋舊制:文臣為樞密使,皆帶檢校太尉”[30]44,“右府”即指樞密院,古人以西為右,故稱右府。宋代的樞密院仍分為東、西二院,“印有‘東院’、‘西院’之文,共為一院,但行東院印”[22]3 798?!肮矠橐辉骸保钦f其雖分為兩院,然同處于一院之內(nèi)。關(guān)于宋代的這一體制,《錦繡萬花谷》說:“后唐樞密使,凡東西院二員,國朝亦有東院、西院,但行東院印”[31]583。似乎宋代的兩院制是沿襲五代后唐之制而來的,這是不對的。后唐沿襲唐制,而宋制又沿襲后唐之制,從制度淵源的角度看,宋制應是沿襲了唐制。
綜上所述,可知西院乃是對樞密院的俗稱,之所以如此稱呼,是因其位于大明宮中軸線以西之故。
唐大明宮以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為中軸線,宮內(nèi)機構(gòu)主要分布在宣政殿東、西兩側(cè),其中門下省位于東,中書省位于西。《唐六典》載:含元殿“其北曰宣政門……內(nèi)曰宣政殿。殿前東廊曰日華門,門東門下省……宣政殿前西廊曰月華門,門西中書省”。[32]218宣政門至宣政殿之間,實際上是一個大院,其正門為宣政門,這個大院的西門為月華門,東門為日華門,所謂在門外,即在宣政殿大院東西兩邊的門之外。由于中書省位于中軸線以西,故稱西掖,具體應指其中的中書舍人院。由于其方位不見于《長安志》《雍錄》《類編長安志》以及《閣本大明宮圖》記載,只能依據(jù)其他史籍進行考證。
《舊唐書·常袞傳》載:“無幾,楊綰卒,袞獨當政……政事堂有后門,蓋宰相時到中書舍人院,咨訪政事,以自廣也。袞又塞絕其門,以示尊大,不相往來。”[33]3 445-3 446這一記載沒有具體時間,另據(jù)《唐會要》載:“(建中)四年,常袞為中書侍郎平章事。政事堂舊有后門,蓋宰相過中書舍人院,咨訪政事。袞欲自尊大,乃塞其門,以絕往來”[8]1 081-1 082??芍耸掳l(fā)生在唐德宗建中四年(783),此時政事堂早已從門下省移到了中書省。由于后門被塞,宰相與中書舍人往來,只能通過政事堂前門了。政事堂后門朝向如何?上引史料說得并不明確,另據(jù)記載:“政事堂北門,異時宰相過舍人院咨逮政事,至袞乃塞之,以示尊大”[12]4 810??芍崛嗽涸O在中書省內(nèi),位于政事堂的北面。上面提到過白居易的《西省北院新構(gòu)小亭種竹開窗東通騎省與李常侍隔窗小飲各題四韻》詩,清代史家徐松針對此解釋說:“蓋中書省中之舍人院東接右騎省直舍,南面有戶,而北無之,樂天故于省北創(chuàng)亭以通騎省牖也”[34]21。“右騎省直舍”,即右散騎常侍院。遂使后人得以知悉唐中書省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情況,即政事堂北有中書舍人院與右散騎常侍院,其中舍人院位于西,右散騎常侍院位于東。
舍人院內(nèi)除了建有白居易提到的小亭外,還建有紫微閣,沈括說:“唐貞觀中,敕下度支求杜若,省郎以謝脁詩云:‘芳洲采杜若’,乃責坊州貢之,當時以為嗤笑。至如唐故事,中書省中植紫薇花,何異坊州貢杜若,然歷世循之,不以為非,至今舍人院紫微閣前植紫薇花,用唐故事也”[20]23。沈括說,北宋舍人院在紫微閣前種植紫薇花,是仿效唐代的做法,雖然沈括采用了譏諷的寫法,然可見此種做法自唐代已然如此。沈括之所以譏諷,是因為紫微閣的得名緣于天上的紫微星,與人間的紫薇花沒有關(guān)系。
由于中書舍人地位重要,為時人所重,相關(guān)禮儀亦重。史載:“舍人院,每知制誥上事,必設紫褥于庭,面北拜廳,閣長立褥之東北隅,謂之壓角。宗袞作《掖垣叢志》,而不解其事。按《唐書》亦無聞焉,惟裴瑤?!锻趿赀z事》云:‘舍人上事,知印宰相當壓角’。則其禮相傳自唐也?!盵35]364這是指新任命的知制誥,其初次到院時,要在庭前設紫褥面北拜廳,知印宰相或閣老站在褥子的東北角相陪,謂之壓角。這種禮儀自唐至宋一直相尚未變。在唐代,新及第的進士除了拜見宰相外,還要拜見中書舍人。據(jù)載,新進士拜見宰相后,“(主司)領(lǐng)生徒退詣舍人院。主司襕簡,舍人公服靸鞋,延接主司。然舍人禮貌謹敬有加。隨事敘杯酒,列于階前,鋪席褥,請舍人登席。諸生皆拜,舍人答拜。狀元出行致詞,又拜,答拜如初。便出于廊下,候主司出,一揖而已?!盵36]37新進士拜見宰相比較好理解,畢竟宰相為百官之長,其拜見中書舍人,一是因為舍人院與政事堂相鄰,故不得不見;二是中書舍人是士大夫所企望的飛黃騰達的重要階梯,也是讀書人學習的榜樣,因此必須拜之。
新任中書舍人入院還要掏錢,孫逢吉《職官分紀》載:舍人院“初入者有儤直。晉開運中,楊昭儉約舊制,刻石院中。凡員外郎入五十直,郎中入四十直,它官入八十直。自員外知制誥轉(zhuǎn)郎中,依舊直者三十直,拜舍人者三十直,自常侍、諫議、給事中、郎中拜舍人者,三十直。舊官再入,約前任減半”[37]184。天福四年(939)自虞部郎中任知制誥,此時距唐亡不久,“楊昭儉約舊制”,刻石院中,這一舊制只能是唐制。這種錢叫光院錢,唐五代時期中央諸署凡新入職者皆要掏錢,有光省錢、光署錢、光臺錢等不同叫法。收取此錢本意是用于宴請同僚,后來就成為了一種變相收費,主要用于辦公支出、食料開支、修繕公廨等方面。楊昭儉把收費標準刻石公示,遂成為一種強制行為,直至兩宋時期仍相沿未變。以上這些都是有關(guān)舍人院的所謂“故事”,故附述于此。
關(guān)于翰林學士院的地理方位。為了說清這一問題,必須先論述清楚大明宮內(nèi)翰林院的方位。宋敏求《長安志》載:“西面右銀臺門、內(nèi)侍省、右藏庫。次北翰林門,內(nèi)翰林院、學士院?!盵38]241又據(jù)程大昌《雍錄》:“翰林院、學士院皆在三殿西廊之外?!盵17]71據(jù)此可知翰林院在大明宮右銀臺門內(nèi)右藏庫之東偏北,三殿即麟德殿西廊之西的位置上。(3)考古工作者在右銀臺門內(nèi)以北50米處,發(fā)掘出了一段25米長的散水,被認為是翰林院遺址,參見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西安市大明宮遺址區(qū)改造保護領(lǐng)導小組編《唐大明宮遺址考古發(fā)現(xiàn)與研究》,文物出版社2007年版,第21頁。學士院的方位上引《長安志》沒有說清楚,據(jù)程大昌之書引韋執(zhí)誼《翰林院故事》:“開元學士院在翰林之南,別戶東向”[17]73,又據(jù)徐松《唐兩京城坊考》:“開元二十六年,于院南別置學士院,戶皆東向”[34]24,可知學士院位于翰林院之南,這是西學士院。關(guān)于東學士院的方位,韋執(zhí)誼的《翰林院故事》載:“其后,又置東翰林院于金鑾殿之西,隨上所在而遷,取其便穩(wěn)?!盵19]353這里所謂“東翰林院”,他書記為東學士院。(4)程大昌《雍錄》卷4《唐翰苑位置》:“而金鑾殿又在學士院之左”,意為金鑾殿在學士院之東,此學士院即西學士院。參見程大昌《雍錄》,中華書局2002年版,第71頁。
前面已經(jīng)論到樞密院在大明宮內(nèi)的方位在中書省之北,宋人葉夢得的《石林燕語》記載說:“宣徽南北院使,唐末舊官也。置院在樞密院之北”[39]37。又據(jù)《唐六典》載:“宣政殿前西廊曰月華門,門西中書省。”[32]218如此則宣徽院、樞密院、中書省自北至南縱線排列,樞密院之北為宣徽院,之南為中書省,這3處機構(gòu)均位于宣政殿前西廊月華門以西的方位上。另據(jù)《錦繡萬花谷》載:“國初循唐制,即中書之北置樞密院。元豐改制,遂變于中書之西。”[31]583亦證明唐代的樞密院位于中書省之北,宋初仿唐制仍建在中書以北,宋神宗元豐改制時,移到中書之西,這是宋代發(fā)生的一個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