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鈺嵐 / 羅京
由劉國富、田農作詞,王酩作曲的電影插曲《絨花》是一首以“紅色主題”的佳作,具有其獨特的藝術特征和情感表達。該歌曲結構簡單、音域跨度較小,也沒有很難逾越的高音,但是作品中的每個音符都看似簡單但又內有玄機,想要完美的演繹好這首作品,還需要對該作品進行細致的分析和深入的研究,仔細體會作曲家暗藏在樂譜中的精心設計,從而進行合理的演唱處理。筆者試圖針對該作品藝術特征中的歌詞文學性特征、音樂特征和演唱處理等方面進行全方位的探究,以期能給演唱者一定的參考和借鑒。
1972 年上映的電影《小花》打破了常規(guī)軍事片的套路式、模板式的拍攝手法,嘗試著以趙永生、何翠姑、小花三位兄妹之間坎坷、多舛的命運為劇情發(fā)展主要脈絡,表現(xiàn)了親人之間血濃于水、難舍難分的偉大感情,歌頌了為實現(xiàn)共產主義而勇于獻身的大無畏精神。
《絨花》是電影《小花》的插曲,影片中何翠姑使用擔架把受傷的趙永生抬上山,為了避免顛簸,何翠姑用膝蓋跪在石階上向上爬,從而磨破了膝蓋,在石階上留下了漓漓鮮血。在該作品中,創(chuàng)作者將翠姑比喻成絨花樹,來歌頌其勇敢、堅強的精神。歌曲旋律優(yōu)美、情感動人、意味深長。①
這首膾炙人口的插曲雖然已經創(chuàng)作了幾十年,但是依然廣為傳唱、具有強大的生命力,甚至已經超越了主題曲。由于該作品題材切入獨特,再加上簡單而又優(yōu)美的旋律,成為了聲樂學習者的必唱曲目之一。有許多歌唱家在音樂會中和專輯中都演唱了該作品,同時該作品也被列入了大量的聲樂教材中,由此可見該作品在國內具有極大的影響力。
《絨花》被列入各種聲樂教材版本的部分數(shù)據(jù)統(tǒng)計
在歌詞的創(chuàng)作中,為了更好的進行情感的表達、塑造生動的文學意向,往往會合理的使用一些修辭手法,從而增強語言的形象性、生動性。在《絨花》中,詞作家運用了多種文學性的修辭手法,體現(xiàn)了其深厚的文學功底。例如在歌詞中運用“比喻”的修辭手法,將青春所散發(fā)的美麗光華比喻為一朵美麗的花朵;運用了“擬人”的修辭手法,將絨花樹比喻為何翠姑;運用“象征”的手法,將何翠姑所展現(xiàn)出來的勇敢、堅毅的精神形容為錚錚硬骨綻花開,漓漓鮮血染紅它。豐富的修辭手法的運用使得歌詞情真意切又朗朗上口,體現(xiàn)出該作品的深度與內涵,營造出深遠而又美好的意境,深刻的引起聽眾的情感共鳴。
文學意象是烙有作者主觀感情色彩的客觀物象,具有豐富的表情達意的功能。
解讀文學意象就是通過作品浸染作家主觀情感色彩的喜、怒、哀、樂、愁等一系列情緒來觀照作品意蘊,從而走進作家細膩豐富的感情世界。②該作品中詞作者主要塑造了“絨花”這一文學意象,全曲對該意象進行了大量的描述和修飾,從而表達出該作品所承載的美學思想。
該作品通過歌頌了“絨花”即何翠姑所展現(xiàn)出來的勇敢、堅毅,將其舍己為人和為了共產主義事業(yè)而奉獻自身的精神進行了高度的贊頌。這是一種可歌可泣的高尚人格,是世間所有人共同追求的思想美,具有普世性。同時,在對“絨花”進行歌頌之后,卻又戛然而止,使用了長段的“啊”再來繼續(xù)詮釋歌曲的情感,給聽眾留以極大的想象空間從而進行畫面的想象和情感的共鳴,留下一種遺憾而又缺失之美,即留白之美。
該作品之所以具有其獨特的藝術魅力,除了其歌詞外,作曲家的精心設計和巧妙寫作賦予了其獨特的音樂特征,使其在眾多歌曲中能夠脫穎而出,成為傳唱的經典。再此,本文對其音樂創(chuàng)作特征進行研究。
和聲是音樂材料的排布方式和結構布局,該作品的和聲色彩具有明顯的特征,多采用G 大調正三和弦,偶有臨時調性色彩變化,與傳統(tǒng)正三和弦的方方正正的規(guī)整感形成對比,令人耳目一新,更添作品風味。例如作品的使用了大量的降VII 級音,如在前奏中(詳見譜例1),降VII 級音的使用改變了大調明朗、開闊的和聲色彩,在其中增添了一絲憂郁、黯淡的色彩,鋪墊了全曲的悲壯頌歌的情感基調。除了帶來音響色彩上的變化外,還形成I-降VII-VI-G-I 的低音的持續(xù)級進下行,使得前奏的音響色彩更為動人的同時也便于伴奏者的演奏。
譜例1
1、流暢的旋律線增添作品的流動性
在旋律的設計方面,王酩注重“點”與“線”的結合③?!包c”是指歌曲中比較密集的節(jié)奏型,“線”則是指旋律線條的舒展拉伸④。該作品旋律舒緩、流暢,全曲以級進為主,極少采用跳級,敘述性的大線條拉伸旋律和張弛交錯的節(jié)奏使得歌曲層層推動發(fā)展、音樂層次明顯。這種獨特的旋律寫作手法能夠極大的推動歌曲的連貫性和流動性,將歌曲渲染的美輪美奐。
2、無字留白段落抒發(fā)歌曲真摯情感
在作品的B 段中具有兩句明顯的“留白”式樂句(詳見譜例2),全曲的最高音也在該樂句,將作品情緒推至頂峰。該部分沒有采用任何詞匯來贊頌何翠姑堅毅、勇敢、舍己為人的高尚品格,而是只采用最為簡單的一個“啊”字來塑造主人公鮮活而豐滿的音樂形象,反而更加襯托出此時悲壯蒼涼的情感基調,給聽眾留下之中此處無聲勝有聲的感覺,著實耐人尋味。
譜例2
聲樂是聽覺的藝術,它的藝術感染力最終要靠演唱來體現(xiàn),演唱者把音符和文字結合成聲音的過程,是一個藝術再創(chuàng)造的過程,亦稱之為“二度創(chuàng)作”。將聲樂比喻成一幅圖畫的話,作品只是圖畫中的形狀,而演唱處理則是調色板,將顏色加以組合,創(chuàng)作出五光十色的效果。⑤該作品作為一首經典傳唱的曲目,李谷一、殷秀梅、宋祖英、廖昌永等歌唱家都曾進行過演唱,同時他們的演唱方法、演唱風格、情感細節(jié)、對作品的理解也各有不同,帶著其豐富的個人特色,塑造了一個個風格各異而又優(yōu)美動聽的演唱版本。也正是因為諸多優(yōu)秀歌唱家基于自身對曲目理解而進行的詮釋,才能塑造出《絨花》繁榮的生命力。
該作品旋律舒緩、流暢,雖然音區(qū)跨度不大,音域也都集中在中低聲區(qū),單論完成這個作品是較為簡單的,因此該作品也是聲樂初學者的必唱曲目之一。但是,若想良好的表達創(chuàng)作者在該作品蘊含的濃厚情感、進行具有一定藝術價值和欣賞性的演繹,還需要良好的聲樂演唱技術和對作品深入獨到的理解作為支撐。有鑒于此,筆者試圖以前文對作品的藝術特征分析為基礎、諸多歌唱家演唱范本為參考、再加以結合自身多年對聲樂的學習和舞臺表演的經驗,試圖提出自身對該作品演唱的理解。
氣息是聲樂演唱的根本,也是歌唱的動力所在。唐代段安節(jié)著《樂府雜錄》中寫道:“善歌者必先調其氣,氤氳自臍間出,至喉乃噫其詞,即分抗墜之音。既得其術,即可遏云響谷之妙也?!庇纱丝梢?,良好的氣息的運用在演唱過程中是極為重要的。
《絨花》旋律平穩(wěn)流暢,具有很強的流動性。全篇都是大線條拉伸旋律和張弛交錯的節(jié)奏,因此對氣息的要求是極為高的。在吸氣要采用胸腹式聯(lián)合呼吸法,注意橫膈膜的擴張和打開;在演唱時,尾音要收的干凈、利落,長音要穩(wěn)定,因此一定要保持氣息對聲音持續(xù)進行支持,尤其在部分跳進時,音高的改變應該是由身體來操作氣息控制的,不能使得聲音的支持點落在聲帶上,以避免產生聲帶的擠卡,從而導致聲音的緊張;同時,該歌曲具有很強的抒情性,對聲音的要求是穩(wěn)定而又連貫的,因此要嚴格以演唱藝術歌曲的要求來演唱該歌曲,在換氣時也要盡量避免夸張的吸氣動作和吸氣聲音,從而破壞歌曲的意境。
以字行腔、字正腔圓是我們優(yōu)秀演唱傳統(tǒng)中的重要原則之一,只有保持清晰的咬字、正確的傳達詞意,聽眾才能夠理解歌曲的情感,引起聽眾的情感共鳴。中文的咬字和外國歌劇多采用的意大利語、德語等是有很大的差別的,我國也有總結了很多關于演唱中的咬字經驗,如“五音”、“四呼”、“四聲”、“歸韻”、“收聲”等。
在演唱《絨花》時,很多美聲唱法的演唱者都會像演唱外文時會忽略字頭聲母的強調,直接將聲音放在咽腔較為靠后的共鳴腔體中,從而導致字音含糊不清、有聲無字的現(xiàn)象出現(xiàn);而民族唱法的演唱者經常會因為過分強調聲母咬字的清晰而忽略了字腹韻母的歸韻和保持,導致失去了豐富的共鳴,演唱時字與字之間也不夠連貫。
要想避免這種情況的出現(xiàn),必須把握住清晰的咬字和腔體氣息對歸韻的支持的平衡,才能既能保持歌詞清晰的吐字、確保每個聽眾能夠聽清楚所演唱的歌詞,又能塑造良好的聲音狀態(tài)、對自身的聲音進行強弱等藝術化處理。因此,在演唱字頭部分時,要求要準確、短促、有力,咬字著力點要根據(jù)具體的字頭聲母來進行改變;在進行韻母的發(fā)音時,要針對不同的韻母調整口腔的形狀,及時的保持其在咽腔內的共鳴和氣息的支持。
如在歌詞中的“上”(shàng),該字的字頭聲母為“sh”,屬于翹舌音,是由舌尖和硬腭前部阻氣形成的音;韻母為“àng”,屬于開口呼,口腔開度較大,用力時在口腔后部。因此在演唱時,應該較為短暫而有力先用舌尖接近硬腭,氣流從縫隙摩擦而出,再馬上打開口腔,將韻母歸至發(fā)聲共鳴的咽腔中,從而形成清晰的咬字和良好的發(fā)聲。
作曲家在進行歌曲創(chuàng)作時,本身就會根據(jù)自身想要表達的情感在譜面進行設計,演唱者在演唱時可以以此為參考進行一定程度的二度創(chuàng)作,才能準確的表達歌曲原有的情感和情緒。作曲家王酩在歌曲《絨花》雖然沒有標注很多的表情記號,但是其使用的節(jié)奏、旋律走向、寫作手法、曲式布局等等都給我們提供了演唱處理的暗示。
如在演唱B 樂段時,可明顯看到該段落的每個樂句開頭都是在弱起小節(jié)(詳見譜例2),尤其是全曲的最高音“E”音和歌曲的高潮樂句,很多演唱者在演唱時會因為音高的變化和情緒的強調,將在弱起小節(jié)中的三連音唱得很強,位于節(jié)奏重拍的“D”音反而唱的變弱了,結果讓人聽起來不適,違背了作曲家的意愿。因此在演唱時一定要注意遵守弱起小節(jié)的節(jié)奏規(guī)律,在節(jié)奏重音時才將聲音放大,做出作曲家想要的淡入的藝術效果。
歌曲《絨花》的創(chuàng)作已經有三十多年,但是它依然百唱不厭、經久不衰,是我國電影音樂的成功之作,也是一部將藝術性和時代感完美結合的經典之作。作品曲調簡單而又優(yōu)美,看似樸實無華的譜面蘊含了創(chuàng)作者無數(shù)的巧妙設計,注入了濃厚的情感。望筆者以上對該作品的文學、音樂特征和演唱處理的研究能夠給《絨花》的諸多愛好者提供一定的參考和借鑒。
注釋:
① 趙維佳.影視歌曲《絨花》演唱風格的演變歷程[D].華中師范大學,2019.
② 張福林.淺談“文學意象”[J].中國科教創(chuàng)新導刊,2010,(36):107.
③ 李海燕.王酩及其影視歌曲研究[D].福建師范大學,2006.
④ 趙維佳.影視歌曲《絨花》演唱風格的演變歷程[D].華中師范大學,2019.
⑤ 羅京.藝術歌曲《拾彩貝》的藝術特征與演唱處理研究[D].江西師范大學,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