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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南夢(短篇小說)

2020-04-03 13:36梁思詩
作品 2020年2期

推薦語:黃仁生(復(fù)旦大學(xué))

梁思詩的新作《另一個南夢》,取材于當(dāng)下社會頗為常見的女性整容問題,在挖掘出女主人公南夢內(nèi)心的嫉妒、貪婪、占有欲的同時,又讓我們看到了這位女子心中充滿著對愛情的渴望、對光鮮亮麗人生的期待。作者從人物的成長史來描寫南夢特殊性格的養(yǎng)成與演變,透過她的言行,我們不難看出,造成她心靈扭曲的原因顯然不止一個。首先,社會對女性容貌的苛求導(dǎo)致女主人公長期在找工作中受挫甚至遭受侮辱;其次,因其是個意外出生的孩子,祖母偏愛姐姐并對妹妹南夢惡言相向,使之自幼成長在一個冷漠無情的環(huán)境里,加之姐姐又善于利誘人心,因而一再剝奪了妹妹獲得寵愛的權(quán)利;再次,由于南夢自身缺乏對苦難的消解能力,導(dǎo)致其悲觀、易碎甚至極端,她不是一個向陽而生的女人,于是在一次次挫折中,她選擇了向更黑暗處淪落。南夢將自己送進手術(shù)室,將自己的身體交付給陌生人,甚至為了眼前的需要,而不惜用低劣的手段貸款。她早已失去了自我,沒有底線,不只她的面容是假的,她這副失去了靈魂的軀殼也是假的。盡管經(jīng)過“努力”,南夢最終獲得了看似美麗的容顏和看似光鮮的“王子”,但她卻未得到真正的愛情,也未能擺脫因貸款和金融詐騙而招致的野火。這是一個渴望光明卻又面向痛苦與黑暗的悲劇故事,而南夢正是當(dāng)下社會中那些渴望光鮮卻屢遭現(xiàn)實打壓、無力改變命運、只得不擇手段的女孩的縮影,反映了作者對當(dāng)下社會現(xiàn)象具有敏銳的感受力。

關(guān)于小說的結(jié)構(gòu),作者在構(gòu)思與搭建過程中頗費經(jīng)營,她采用倒敘和插敘手法,從表層到深層,一層層將假面背后的真相以及人物不堪回首的歷史剝開,引導(dǎo)讀者一步步走進人物的內(nèi)心深處。她先將看似光鮮的景象置于小說的開頭,女主角首先以“周夢”這一成功女演員的形象出現(xiàn)在讀者面前,然后再逐步推翻這一虛造的形象,還原一個真正的“南夢”。整容是貫穿全文的線索,是人物內(nèi)心狀態(tài)的外化,她每一次被苦難撞擊都伴隨著一次整容,容貌的變化又生出心態(tài)的新變化。她的臉慢慢變得失真,同時她的心靈也逐漸變得扭曲而不可挽回。作者善用虛實相生之法,讓人物穿梭在戲里戲外、假面之前與假面之后。對于南夢而言,舞臺上的角色是虛假的,換下戲服后的自己是真實的;整容前的自己是真實的,整容后以另一個身份生活的形象是虛假的。她得到的男人是真實的,但對方基于美貌而對其青睞的“愛情”是虛假的。小說以川劇變臉開篇,既暗示了容貌變化之意,又象征著假面的欺騙性與真實臉孔相互混雜的關(guān)系。最后以“南柯一夢”照應(yīng)“南夢”的名字和作品題目,揭示出人生匆匆不過虛夢一場的真相。

作者行文看似從容,而實際運筆呈跳躍之勢,她只在某個時空做短暫的停留,然后又很快轉(zhuǎn)換至另一個時空中。在作者講述當(dāng)下時空的同時,又不斷閃回主角過往的經(jīng)歷,慢慢向讀者昭示主角變成今日這副模樣的因由,那過往的種種,都是將主角性格推向極端的引爆裝置。此外,小說語言老練、簡潔,行文流暢,也體現(xiàn)出梁思詩作為古典文學(xué)專業(yè)碩士研究生的基本功,她總是盡量用最平實簡單的語言,講述那些肌理復(fù)雜又充滿矛盾沖突的故事。她甚至有意融入了元代王實甫的雜劇《崔鶯鶯待月西廂記》中的經(jīng)典語句,使得小說語言趨于典雅,賦予作品以詩的意境,更借由戲劇之殼,將崔鶯鶯與紅娘的身份置換套入小說人物南羅與南夢的身上。這或許可視為曾在大學(xué)校園淬煉過的當(dāng)代小說作者對于傳統(tǒng)文學(xué)進行脫胎換骨改造的一種嘗試。

小的時候,南夢曾在成都看過一次川劇變臉。一個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手執(zhí)一把紅色巨扇走上舞臺。小夢以前曾聽說過變臉的神妙,如今親眼得見,在長袖不斷揮舞之間,面具迅速變換,還沒來得及看清面具的圖案,緊接著又換了兩張。如今每每回想起當(dāng)時的情景,總覺如夢似幻。她記得那天劇院觀眾席里一片昏黑,舞臺上色彩炫目,身邊傳來爸媽和南羅模糊的說笑聲。小夢打了個嗝,鼻腔里涌上一股火鍋的味道。

拆線之前,小夢時常忍不住扯下口罩看自己那張支離破碎的臉。她如今半人半鬼,好像用破布在臉上打了補丁。過去,她曾是連針扎的刺痛都忍不得的人,而今她卻能任由別人把她的骨頭削去,把她的鼻梁切開,甚至用刀子在她的眼周劃來劃去。她說,手術(shù)時她的心是平靜的,因為感覺跟死了沒什么兩樣。拆線后,她在鏡子前久久地打量著這張臉,宛如看著入殮師為被毀壞無遺的臉化上新的妝容。

離開劇院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半了。林舒說今晚會在公寓等她。電話掛斷后,手機上仿佛還殘留著他呼出的氣息,小夢把手機緊緊貼在臉上,感覺就像林舒在吻她一樣。公交車沿江岸駛過,夜色深沉,江上的游船燈火已熄,窗玻璃的夾縫里灌進寒冷的大風(fēng)。林舒現(xiàn)在已經(jīng)會時不時地想她了。她為此在心內(nèi)竊喜了好一陣子。半個月前,他在化妝間里碰見她。彼時,她的妝剛卸了一半,一個演員把他從門外拽了進來。小夢從鏡子里認(rèn)出了他。她已有一年沒見過他了。這一年里,她全憑當(dāng)年演《西廂記》的錄像帶來填充對他的思念。在那片恍如隔世的夜色中,他在墻外,鶯鶯在墻里,而她是紅娘。

他對鶯鶯說:你撇下半天風(fēng)韻,我拾得萬種思量。

劇組的男演員向林舒介紹小夢:“這就是今晚的女主角?!?/p>

小夢看著他的眼睛,如同在看兩顆明晃晃的大理石。她想對他說“好久不見”,話到嘴邊又及時忍了回去。

林舒同她握了握手,帶著滿溢的歆慕之情。

她還記得四年前,也是從劇院里出來,劇組里一眾演員圍著兩個手捧鮮花的主演前呼后擁,小夢就跟在人群后頭。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背影和南羅極其相似。她是崔鶯鶯,一上臺,觀眾席里就掀起了如浪的掌聲。至于小夢,她感覺自己的存在和幕布差不多。紅娘是誰?是那傳書的魚雁罷了。那晚,現(xiàn)代版《崔鶯鶯待月西廂記》舞臺劇首次演出成功。出了劇院,林舒就送南羅回去了。林舒對她覬覦已久。南羅的相貌,用觀眾的話說就是“盈盈秋水”,“淡淡春山”。

她現(xiàn)在的模樣也許還不夠好看。小夢在浴室里細細端詳著自己的臉,現(xiàn)在,她的臥蠶很飽滿,鼻子很挺,臉上有蘋果肌,下頜線十分峭拔,一切都是標(biāo)準(zhǔn)的美,然而仿佛仍缺了什么。她快步從浴室出來,林舒坐在床上,身體上仿佛散發(fā)著某種幽香。她如猛獸一般撲向了獵物。

清晨打開手機時,小夢收到了一條短信,是以前的同事發(fā)來的。那人說:“聽說他們還在四處找你?!毙舭讯绦艅h除,嫌惡地將手機往包里扔了過去。

后來,小夢成了林舒的女朋友。最初,有人建議她從劇院走出來,轉(zhuǎn)行演電視劇。她把這事同林舒說了。那天,他們在茶樓里,倆人點了一壺西湖龍井。林舒一口未喝,眉頭緊蹙,遲遲沒有說話。小夢原以為他會替她感到高興,可如今看來他似乎全然沒有對她引以為榮。

“我不喜歡你拋頭露面?!绷质嬲f。

“可我是個演員。你以前不也是演員么?”小夢說。

林舒剛一開口,又把嘴閉了回去。他把目光移向地上的瓷磚,沒有說話。

“只要你答應(yīng)和我永遠在一起,我就不演電視劇,甚至連舞臺劇都可以不演?!毙粽f。

林舒用自己的雙手包裹住小夢的雙手,說:“我答應(yīng)你。”

同事把小夢辭職的行為稱為急流勇退,甚至對她投來了欽佩的目光。小夢不自覺地打開手機,沒有新的短信,她舒了一口氣。

對于找工作這件事,小夢心中有十成的把握??粗啔v上那張無可挑剔的證件照,她總覺得自己會在公司人力資源部收到的萬千簡歷中脫穎而出。小夢本科學(xué)的是金融專業(yè),從上一家公司辭職至今已有一兩年了。除了炒股之外,專業(yè)上的東西,小夢早已忘得七七八八了。但她對自己很放心。她沖鏡子里的自己笑了笑,然而由于面部過于僵硬,她很難將笑容擠出來。她決定在收到面試通知前去醫(yī)院做一個嘴角上揚,這對應(yīng)聘會有好處。

“隔墻花影動,疑是玉人來?!彼呐_詞里原本也有這句,可說的卻不是她自己的事。南羅從未和林舒在一起過,可在小夢眼里,他們倆就如同有過一段婚史一般。南羅比小夢大兩歲,她出生時曾一度被奶奶厭棄,只因是個女孩。父親的思想大抵是從奶奶那兒來的,奶奶說什么,他自然也跟著說什么。母親第二次懷孕,生的還是女兒。生南夢時,母親難產(chǎn),孩子落地后,她便失去了再生的能力。于是姐姐的噩夢便轉(zhuǎn)移到了小夢身上。用奶奶的話說就是若不是生了她,南家總不會斷子絕孫的。小夢兒時對鏡自照,也總覺得自己長得像個邪祟。

大學(xué)畢業(yè)后,小夢再沒回過家。只有母親會時不時給她打電話,只是時常遇上她忙的時候,才說兩句就掛了。她和南羅也沒說過話。她們倆向來就沒什么話。

面試十分順利。他們都說小夢甜美的笑容令人印象深刻,就連她自己也十分滿意這新的嘴角。過去,她曾是個不擅長笑的人,嘴角和眼角天然下垂,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但凡有南羅在的時候,總沒人會注意到她,因而她也無所謂取悅于人了。林舒到公司樓下來接她,他帶了一捧風(fēng)信子,慶賀她面試成功。小夢曾問過他喜歡自己什么。他說她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感覺。她很想問他,是因為她身上有南羅的影子,還是有南夢的影子。然而她卻不能問。

自從他們在一起后,除了吃飯和上床似乎再無別的事可干。他本來就不是很懂戲,這些年時常出差應(yīng)酬,肌肉逐漸變得松弛腫脹,臉色也漸顯老態(tài),從頭到腳散發(fā)著商務(wù)白領(lǐng)的職業(yè)氣息。高中時,小夢沒少幻想有朝一日和林舒在一起后要做的事:一起在校門口吃冰沙,一起在停車場通宵夜話,甚至一起去西北戈壁灘自駕游。那些零碎的夢像玻璃碴一般散落在了小夢的青春里。而在林舒的記憶里,她只是南羅放學(xué)時緊跟在一旁的小妹,是閨閣門外的紅娘。

“聽說那個拿了全省舞蹈大賽冠軍的學(xué)姐是你姐姐?”前座回過頭來問小夢。

小夢停了停筆,眼珠子往上一抬,什么也沒說,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聽說高三今晚要去酒吧給她辦party,你難道不去?”對方又問。

“未成年人不許去酒吧?!毙袈唤?jīng)心地說。

“哎誰還管這個!你去的話帶上我??!”

那是小夢這輩子頭一回去酒吧。當(dāng)晚在場的人大都是高三學(xué)生,只有小夢和她同學(xué)是高一的。高三學(xué)生的模樣看著就比她成熟許多,他們跳起舞來動作熟練,喝起酒來能一連喝空幾個啤酒瓶。小夢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像一只怯弱的小烏龜駐扎在淺水處傾聽大河深處傳來的涌動聲。

小舞臺上,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唱完歌后說:“接下來,讓我們有請the queen of the night,南羅上來為大家演唱一首!”

南羅被眾人推了上去,她的神色中流露出些許羞赧和不情愿。胖子把話筒挪到她跟前,她只得答應(yīng)說:“那我就唱一首《綠島小夜曲》吧。”臺下緊接著掀起一陣洶涌的歡呼聲。

小夢還記得,當(dāng)初南羅離開劇院的時候,大伙都稱贊她是個不甘靠臉吃飯、有夢想有追求的好女孩。

至于小夢,盡管離開了劇院,可如今她似乎依然躲在這張臉皮背后。新同事都夸贊她的美貌,這為她贏得了不少好感。林舒原本答應(yīng)她,等她上班后每天都開車接送她上下班。可他食言了。小夢打他的電話,若打不通則定是在飛機上,若打通了則定是在酒局上應(yīng)酬。公交車剛剛離站,緊接著又來一個急剎,車廂內(nèi)站著的乘客一齊往前倒,小夢一頭撞在了面前那大塊頭男人的胳膊上。她把頭一抬,看見男人的衣袖上粘了一大片她臉上的散粉,便急忙道歉。那男人一手指著她,驚恐地說道:“你的鼻子……”

“我的鼻子怎么了?”小夢拿出鏡子,只見自己的鼻梁和鼻頭整塊往里凹陷進去。她著實被自己的模樣嚇壞了,立馬捂住自己的臉,把頭深深埋進人堆里。

雖說返修后,小夢的鼻子比先前還要漂亮,可每當(dāng)回想起當(dāng)時在公交車上的情形,她便又羞又惱,恨不得掐死自己。但老實說,盡管她的前半生過得如此不堪,卻從不曾想過死這件事。她的性子到底是堅韌得很,愈是被逼到角落里,便愈是涌起鑿壁出逃的勇氣。奶奶死的時候,小夢的臉上露出了歡欣的笑容。盡管她的死并沒有給小夢的生活帶來任何改變,但她總感覺那條纏在自己脖頸上的毒蛇終于被斬斷了。

南羅站在奶奶身后,寫張字條給小夢看:“求求你,就幫我這次吧!”

小夢沒有答應(yīng)她,但奶奶的一巴掌已經(jīng)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臉上。她掀起小夢的衣袖,在她薄薄的胳膊肉上擰出一個又一個紅印來。盡管在后來的年歲里,這樣的事還時有發(fā)生,可那卻是小夢記憶中疼得最厲害的一次。她記得南羅默默無聲地立在一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把頭扭過一邊,不敢看小夢的樣子。下午溫和的陽光照在南羅的頭發(fā)上,有種毛茸茸的溫暖之感,那片美麗的剪影一直刻在小夢心頭,每每回想起來都會令小夢感到毛骨悚然。吃晚飯時,小夢放下衣袖,蓋住了瘀青,彼時,她臉上的淚痕已干,眼圈的紅暈也已消散了,她、南羅,以及奶奶三人,在爸媽面前皆鎮(zhèn)靜自若,仿佛什么也不曾發(fā)生。

死是什么感覺?當(dāng)她第一次被推進手術(shù)室時,她曾以為那即是死亡的感覺。

她買了個假護照,又發(fā)了一條朋友圈說自己即將去美國留學(xué)。

她離開的那天,南羅和林舒都來送她。林舒大概是為了陪南羅而來的,從始至終,他的目光都停留在南羅身上。一年后,同樣的目光便轉(zhuǎn)移到了小夢身上。南羅抱著小夢,宛如摟著一個布娃娃。等他們倆走后,小夢打的去了火車站,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到達北京。

友人家是間四十平方米的小屋,倆人擠在一塊兒感覺連呼吸都費勁。

“你確定真的要做?”

小夢點了點頭。

“我真佩服你們這些人的勇氣,居然敢在臉上動刀子。聽說很多人整容失敗,你不害怕嗎?”

“我已經(jīng)沒什么可怕的了?!?/p>

做完手術(shù)后的一周內(nèi),小夢每天都蜷曲在小屋里。她感覺自己此刻如同置身地獄之中,在閻羅王煮沸的油鍋里被炸成了碎片?!斑^去的我已經(jīng)死了?!彼@樣對自己說。

夜晚的夢里,她成了崔鶯鶯。又是一個熟悉的月夜,月照朱闌,花落香階。鶯鶯為自己畫上蛾眉,拍了香粉,貼了鈿窩。胭脂淺淺如桃,笑靨宛若梨花般綻開。只聽窗外琴聲幽然,如同清風(fēng)穿戶。這是一曲《鳳求凰》,婉轉(zhuǎn)又?jǐn)嗄c。繡幃暗影里,無人言語,她便自語道:“莫不是夢里相逢?”

月暗西廂,鳳去秦樓,云斂巫山。

醒來后,紗布還包裹在臉上。她的一顆淚從紗布邊緣滾了出來。

重返舞臺后,她給自己起了個藝名,叫周夢。她重遇了林舒,他仍管她叫“小夢”,只不過他以為自己呼喚的是另一個小夢。為了把她追到手,他特意去看了新版《西廂記》,又央求友人把他帶到后臺化妝間去。把她弄到手是他志在必得的事。這些都是小夢后來聽同事說的,而那時候,她早已被他壓在自己身下了。

迄今為止,但凡是林舒看上的女人,基本都能追到手,除了南羅。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小夢的心中總是擱置著一塊除不掉的瘤。每當(dāng)林舒夜晚陪客戶喝酒,她總是掛心,信息發(fā)了又發(fā),電話打了又打。后來他忍不了,直接在微信上把她拉黑了。

第二天,小夢割了第二道雙眼皮。前兩天她在網(wǎng)上看人說,如今雙眼皮已不再是主流審美,很多美女都有多層眼皮,層次感讓雙目顯得炯炯有神。手術(shù)出來后,她給林舒打了個電話,他手機關(guān)機。她疑心他是故意的。她不由得慌了起來。她開始后悔自己不該逼他太緊。沒有哪個男人喜歡被女人管著,更何況她幾乎得寸進尺,想必如今在他心里,她早已是個狹隘又疑心重重的上不了臺面的女人。她看著自己眼皮上嶄新的刀痕,想哭卻流不下淚來。

一周后,眼皮上的刀痕仍然像兩條蜈蚣一樣爬在小夢的雙目上方。她的眼皮腫得厲害,如同兩塊巨大的囊,她幾乎睜不開眼睛,疼痛時常襲來,擾得她直想倒在地上來回打滾。她跟公司請了病假,本打算等眼皮治愈后就回去上班,然而情況卻遲遲不見好轉(zhuǎn)。先是同事打電話來好言相勸,過了幾日,老板親自打來電話,對她冷嘲熱諷了一番。她成了好吃懶做,撒謊請假,耽誤工作進度的年輕人。彼時,小夢正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耳郭里全是老板的冷笑聲。

次日,她戴著墨鏡和口罩,出現(xiàn)在那間尚未來得及熟悉的辦公室里。她向老板遞了辭呈,離開時,身后傳來那老男人如雷貫耳的咒罵聲。辦公室里的人無不注視著她的背影,她告訴自己,她不難過。

剛一入夏,城市里便迎來了三十多度的高溫。透過墨鏡,小夢看不大清前方的路,高跟鞋底燙得仿佛要著火一般。她的喉嚨干得發(fā)疼。她想起包里還剩一包尚未抽完的煙,剛抽了一口,公園門口便跑進來一串孩子,帶來一陣輕飄飄的彩色泡沫雨。小夢下意識地把煙踩滅了。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個熟悉的號碼發(fā)來的短信,內(nèi)容依舊是那一句:“聽說他們還在找你?!彼肫饍赡昵巴瑯邮窍奶斓南挛?,她也是這樣坐在公園的樹蔭里,彼時,她剛剛被面試公司的HR“羞辱”。那是一個灰色的辦公室,墻壁和窗框都散發(fā)著一股金屬的味道。一個女人主要負責(zé)發(fā)問,對于從未入職的小夢而言,這些專業(yè)問題幾乎全答不上來。臨了時,坐在女人身邊的老男人首次開口:“我們公司比較重視員工的形象,員工的形象也代表了公司的形象?!彪x開那間辦公室時,小夢在電梯門里看見了自己的影子,那一身便宜的黑色西裝看起來十分土氣。早晨出門前,她還化了點淡妝,但仍掩蓋不住她五官的缺陷,附著其上的眼影和腮紅只是加深了這些缺陷。

大學(xué)剛畢業(yè)那會兒,小夢特別反感拍證件照,盡管朋友告訴她,大家的證件照拍得都不好。她收到的面試通知一個手掌便能數(shù)完。去面試不過是走過場。在同期畢業(yè)的人中,小夢是唯一一個落單的。那段時間,南羅還在劇院演戲,有天,她約小夢出來做頭發(fā),她要把自己那海飛絲廣告一般又黑又順滑的長發(fā)燙成波浪卷,還要染成黃色。小夢看過她的戲,舞臺上的南羅,眉黛春山,盈盈粉淚,有一種如詩的古典美。臺下,脫去了長袍,離了半文半白的臺詞,她的身上又生出一股精致端莊的現(xiàn)代美。她就是完美的代名詞。

她們吃了火鍋,因為吃火鍋時無需太多言語。她倆向來沒什么話,令小夢反感的是南羅總愛沒話找話,說些無聊至極的東西來打破沉默,以顯示她這個早已走上社會的成年人應(yīng)有的情商。

“我已經(jīng)找到工作了?!?/p>

“你可以到劇院來。沒學(xué)過表演也沒關(guān)系,他們平時都看我的面子,我能讓你進來的。你可以先從配角演起,要是演得好,日后說不定還能演主角。”

“我都說了我已經(jīng)找到工作了!”小夢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句話說得有些大聲,南羅的臉色便顯得青白,她怔怔地看著她,聲音卡在喉嚨里。

“你不用替我操心?!毙粲终f。

“是媽說讓我?guī)湍氵M劇院的。”南羅似乎不太樂意把實話說出來,但這種時候也只能把媽媽搬出來。這倒讓小夢覺得可笑,媽若是不說,你估計也懶得管我的閑事。

在那之后,小夢生平第一次登上了劇院的舞臺。她獲得了紅娘這個角色,因為她相貌平平,身材瘦小,符合丫鬟的身份。南羅對她說:“紅娘戲份多,臺詞也多,你該替自己高興才是。”劇本為紅娘加了許多喜劇色彩,因而她的妝容略顯夸張,腮紅紅似桃子。她費了好大勁才把臺詞全部背下來,上臺后,引得觀眾頻頻發(fā)笑。

小夢的眼皮已經(jīng)治愈了。但由于此前削過骨,如今她的下巴肉出現(xiàn)了下垂的現(xiàn)象,從側(cè)邊看,不僅有雙下巴,下頜線也還是變得模糊。她想著若是打瘦臉針,說不定能把肌肉收縮進去。

自打上回林舒一個沖動把她拉黑之后,他倆便再也沒見過面。盡管他也曾給她發(fā)過幾回短信主動道歉請求原諒,可她還是不愿見他,一來是因為她的臉返修未成,二來是她不愿做一個好哄的女人。

可她到底還是不忍心吊他太久,打完瘦臉針沒過兩日,她就主動給林舒打了電話。她仿佛能想象到他聽到她的聲音時發(fā)笑的樣子。

穿過西餐廳的玻璃墻,林舒正從馬路對面過來。他的模樣一天不如一天,半個月未見,他的身形似乎又圓渾了一些,臉上的線條也從過去的清冽逐漸變得柔和。小夢想起高中時,每回她到高三的教室去找他,時常能看見他在講臺上擦黑板。彼時,他的側(cè)影逆著光,細軟的短發(fā),白凈的膚色,凸出的喉結(jié),以及清瘦又高大的骨架撐起的校服襯衫,就像夢一樣。

有道是有心爭似無心好,多情卻被無情惱。如果沒有愛上林舒,小夢的人生又會有什么不同?她仍舊會如此不堪,只是她興許不會愛上演戲,以前在臺上時,她曾是紅娘,是崔鶯鶯,如今到了臺下,她又是周夢,是林舒在劇院后臺的化妝間里新認(rèn)識的女人。

“你又變漂亮了?!绷质嬲f。這不過是他的一句奉承話,但他并不知道這話意味著什么。小夢聽后心下既歡喜又自憐。今天出門之前,小夢特地換了一條淡青色的連衣裙,配飾只有一條白金項鏈和細腰帶,顯得簡潔優(yōu)雅,還很清純。

“你今天戴的項鏈?zhǔn)俏宜偷哪菞l嗎?”

“嗯,是你去年圣誕節(jié)送我那條。你的手表呢?”

“也是你去年圣誕節(jié)送我那塊?!?/p>

他們就這樣和好了。為了確保關(guān)系更進一步,小夢搬進了林舒家住。他讓她不必記著找工作,即便沒有收入,他也會養(yǎng)她一輩子。他不知道,她等這句話等了快十年。夜已深,關(guān)了燈,小夢在林舒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她縮了回去,睡在床的另一邊。

身體。那是小夢最嫌惡的地方。當(dāng)年在北京的時候,朋友曾問過她:“隆胸,抽脂,美白針,這些你打算做嗎?”小夢搖了搖頭。這些年,小夢一直只穿長袖長裙,盡可能地把她的身體遮蓋住。身體似乎成了罪惡的集散地,她好不容易從臉上卸下的丑,仿佛全都轉(zhuǎn)移到了身體上。當(dāng)年整容的手術(shù)費是她貸款得來的,這當(dāng)然不是她的第一次,早在大學(xué)剛剛畢業(yè)那會兒,她就接觸了貸款。彼時,為了面試成功,她也曾學(xué)著女同學(xué)們的樣子買些高端的化妝品,買一整套化妝品要好幾千塊錢。幾千塊到底是小數(shù)目,還款的本金加利息是她找媽借的。媽是個心軟的女人,只要她裝裝可憐,媽便什么要求都答應(yīng)她。

“找工作實質(zhì)上就是在推銷自己。咱們不先自我投資,自我提升,別人又怎會看上咱們?”小夢的大學(xué)室友這樣對她說,“你想想,如今遍地本科生,都差不多,HR當(dāng)然會挑那些更好看的人。還有很多姑娘為了找工作整容的呢。”

“整容就算了,我可不敢。”小夢說。

“真到了那一步,有你敢的時候?!?/p>

“可咱也沒錢啊?!?/p>

“哎,你想不想貸款?我有一朋友是干這個的,你若要貸,我可以幫你聯(lián)系。一次想貸多少貸多少,利息還低?!?/p>

小夢對此半信半疑,可當(dāng)她的梳妝臺上擺滿了化妝品時,她便打消了心中的疑慮,因為再沒有什么能比到手的東西更令人感到踏實。難過的是夜里,每當(dāng)入睡以后,她又總是回想起當(dāng)初赤身裸體立在相機前時的情景,她把身份證擺在自己胸口,拍下照片后將圖片傳送給放貸的人。那張照片至今仍存在放貸人的電腦里。

化妝品到底沒能讓小夢順利被任何一家公司錄用。進劇院就如同回到了高中,她又重新回到南羅的無限光環(huán)之下,就像小時候,所有人和她搭話都在問關(guān)于南羅的事:“你是南羅的妹妹嗎?”“聽說你姐姐她……”“你姐姐可真是漂亮啊?!彼詾樽约涸缫蚜?xí)慣了,畢竟那不是別人,那是南羅,一個打從出生起就可愛、漂亮,總能把一切事情做好的南羅。她是一幅畫,一個雕塑,出自偉大的藝術(shù)家之手,精雕細刻而成,集天地之靈氣。作為一件完美的藝術(shù)品,她就應(yīng)該被擺放在盧浮宮里供人瞻仰。

當(dāng)她重新在劇院里看到林舒時——高中畢業(yè)后她曾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南羅還是那樣惹人憐愛,林舒也還喜歡著她?!懊看窝莩鼋Y(jié)束后,他總會給南羅獻花??擅髅魉约壕褪悄兄鹘?,真好笑。”劇院的一個同事告訴小夢。有回化妝時,小夢問姐姐:“你為什么不答應(yīng)和林舒在一起?”“為什么要答應(yīng)?我又不喜歡他。”“你說謊,你只是在吊著他罷了。你知道越是這樣,他就越是對你著迷。”“我真的對他沒感覺。”“既然如此,那你為什么不干脆點拒絕他?”“大家那么多年朋友,直接拒絕多尷尬,而且會傷了他的心。再說,我一直都在婉拒他。只是他總裝蒜。哎,你不會是喜歡他吧?”

“你瞎說什么,我沒有。”

她和南羅是兩個世界的人,因而自然也談不上什么嫉妒??墒牵荒懿辉谝饬质?。他的存在就像是小夢心中的一個死結(jié)。漸漸地,小夢感覺自己開始變得偏執(zhí)。她每天都要化妝,即便是出門倒垃圾,不化妝也總感到不舒服?;瘖y品用得很快,用完了就得買新的,可一到要買新的的時候,小夢又總想買更貴的品牌,她只得又去借錢,可上次借的連本帶利都還沒還清。她給媽打了電話,想開口卻又說不出聲。媽跟她寒暄了幾句,問她在劇院工作怎么樣,伙食如何,管不管飽,天氣熱多喝水,等等。她聽著媽的聲音,感覺有些鼻酸,自從畢業(yè)時見過一面后,她就再也沒見過她了。

她給放貸的人發(fā)了微信,對方是個極好說話的人,說是上次未還清的可以和這次的一起還??粗y行賬戶里新增的數(shù)額,小夢心里感到十分安穩(wěn)。

同居生活比小夢設(shè)想的要來得無趣。林舒白天出去上班,夜晚十點過后才會回來。起初,小夢還會做好晚飯等他;后來改成替他留一份放冰箱,等他回來再加熱;再后來索性不做他那份飯,反正他每晚回來之前都已在外邊吃過了。同居不過是一個待業(yè)的女人被男朋友收留了而已。過了段時日,也確實變成了“收留”的狀態(tài)。他們?nèi)缤瑑蓚€無關(guān)的房客。他們分別睡在床的兩端,各自面向一邊,她打開手機的亮光也絲毫影響不到他。

“南羅結(jié)婚了。”小夢一邊看著朋友圈一邊說。

“嗯?”背后傳來一個含糊的聲音,“你怎么會認(rèn)識南羅?”

“以前都是演戲的,一個小圈子,誰不認(rèn)識誰。”

“哦。她結(jié)婚了怎么也沒告訴我?”

“她連她自己的親妹妹都沒告訴。話說,你們現(xiàn)在還有聯(lián)系嗎?”

“早就斷了聯(lián)系。我現(xiàn)在連她長什么樣都記不清了。”

他這句話若是放在從前,小夢聽了定會很高興,可如今她卻平靜得什么感覺也沒有。

清晨照鏡時,小夢感覺自己臉上的肉變得愈來愈松弛,甚至還出現(xiàn)了不少法令紋。關(guān)鍵是她的鼻子似乎撐不住了,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會垮下去。她打算重新聯(lián)系一下整容醫(yī)生,卻又忽然記起自己銀行賬戶里的數(shù)目。她叫林舒:“親愛的,你能借我點錢嗎?”“要多少?”“不多,就幾萬塊吧?!睂Ψ匠聊税肷尾耪f話:“你打算什么時候出去找工作?”

這回換作小夢沉默了一會兒。她說:“你之前可不是這么對我說的。你不是說愿意養(yǎng)我一輩子嗎?你反悔了?”

他自覺難以辯解,趕緊抓起公文包往門口逃去,臨關(guān)門時只落下一句:“錢我一會兒再轉(zhuǎn)給你?!?/p>

“工作”這兩個字一直是小夢心里的疙瘩。她這輩子摔過的跟頭,吃過的苦頭,大抵都是在“工作”二字上。想當(dāng)年離開劇院后,小夢也曾憑借自己的本事找到過一份工作。這家公司的老板不僅不看相貌,每月還會給豐厚的薪酬,主要是專業(yè)對口,在小夢看來,一切都仿佛是最好的。收到錄用通知那天,小夢還頭一回主動給家里打了電話,說已經(jīng)找到了工作,做投資顧問,日后便是白領(lǐng)了。當(dāng)然,除了媽媽的鼓舞外,家里其他人并沒多大反應(yīng)。小夢料得到,不過是一幫傻子。

剛?cè)肼殯]多久,小夢便意識到這是一家詐騙公司。可是為了還貸,她再無別的選擇。她說,金融投資都是有風(fēng)險的,有賠有賺,賠多賺少,運氣不好就賠了,難不成賠了還要怪投資顧問嗎?

那日,小夢約了媽媽出來喝茶。她帶了一雙新買的皮靴,正打算送給媽媽。媽媽進了茶樓,臉色卻似乎有些沉重。小夢歡歡喜喜地把皮靴遞給媽媽,可她卻不接,只瞟了一眼,又將身子縮了回去。小夢知道事情不對,便問:“媽,這是我用我的第一筆薪水給你買的靴子,你不打開看看嗎?”

媽媽眉頭緊皺,一直說不出話來。

“媽,發(fā)生什么事了?”

媽媽從衣兜里掏出手機遞給她,小夢接過來,正看見自己那張裸照出現(xiàn)在上面。她面色驚懼,一時不敢抬頭去看媽媽的眼睛。

“昨晚有人把這張照片發(fā)到了你爸爸的手機上,還說你如果再不還錢,就把這張照片公開傳播。還好你爸爸沒看見,我趕緊轉(zhuǎn)到了我的手機上?!眿寢屨f著便哭了起來,她的眼睛瞬時變得通紅,她說:“小夢,媽媽萬萬沒有想到你會做出這樣的事?!?/p>

小夢向老板預(yù)支了薪水,算是把錢還完了。然而她與媽媽的關(guān)系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她給媽媽打電話,她都不接,或是接了卻陷入無語,最后什么也沒說,又掛了。對于媽媽而言,除了她以外,她還有南羅,一個完美的女兒??蓪τ谛舳裕齾s只有這一個媽媽。

老板說了,預(yù)支薪水的條件就是要在這個月之內(nèi)干一票大的。小夢從眾多客戶資料里挑選了一個最佳對象,打電話約了面談。那是一個陽光晴朗的下午,他們坐在寫字樓一樓大廳里,陽光透過高大的窗玻璃照進來,照出了兩人狹長的影子。坐在小夢面前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他嫻熟地在合同上簽了字,又對小夢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他們握了握手后,那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熱烈的陽光之中。

小夢這輩子都忘不了那人的模樣。在后來的半年里,他每天都讓人給小夢打騷擾電話??帐幨幍姆块g里,每當(dāng)電話鈴聲一響起,她便仿佛被人拽進十八層地獄,任人生吞活剝。她快成了瘋子,她也許會死,但她沒有去地獄,而是把自己送進了整容手術(shù)室。她打算重新活一次。

眼下,林舒把錢轉(zhuǎn)給了她,她立馬去了整容醫(yī)院,如今,只有新的美麗的臉龐能讓她的心感到有著有落。也許老天爺從來沒有放棄過她。她給林舒打了個電話,響了許久才有人接。

“喂?”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小夢把電話掛斷了,盡管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

她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覺間,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來到了劇院門前。門口張貼著新版《崔鶯鶯月待西廂記》舞臺劇的海報,正好在半小時后上演。

一個身著淺黃色古裝戲服的女子走上臺來,她既沒有南羅曼妙的身姿,容貌也不及小夢整容后的那種標(biāo)準(zhǔn)美。舞臺燈光十分簡單,黑暗籠罩在女子周圍,她獨自在舞臺中央旋轉(zhuǎn)著,以肢體語言外化崔鶯鶯心中沒有說出的話。這一版舞臺劇刪去了許多臺詞,代之以舞蹈,可唯獨沒有刪去小夢最喜歡的那一句:“誰承望月底西廂,變做了夢里南柯?!?/p>

責(zé)編:周朝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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