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輝軍 潘紅亮 張更申

一 最初的心

2019年9月，李向前獲得了“全國最美奮斗者”的光榮稱號，受到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書記處書記王滬寧，國務(wù)院副總理孫春蘭等中央領(lǐng)導(dǎo)的接見。穿過世紀的煙塵，我試圖尋找這個最美奮斗者最初的動力。

在雄渾險峻的嵩山深處，一個瘦弱的小男孩奔走在大山蜿蜒的小路上，幽暗的山谷人跡罕至，沉重的書包拍打著他的腰胯，努力攀爬上一個又一個山坡，翻過一個又一個山梁。這時候的李向前剛剛9歲，在上沃村上小學。因離家較遠，他每天翻山越嶺要走20多里山路。

為了適應(yīng)每天走完上學的山路，向前星期天也很早起床，像平時上學一樣走完上學的路，再返回來。暑假里，向陽得到了兩本連環(huán)畫冊，一本是《智取威虎山》，另一本是《平原游擊隊》，他反復(fù)翻看，楊子榮和李向陽的英雄故事深深印在了他的心中，特別是李向陽的名字和他一字之差，他更覺親近和仰慕。

三年的時光，向前拿回了三張三好學生獎狀。三年里，他是年級的優(yōu)等生，多次在班級數(shù)理化考試中名列前茅，受到老師和學校的表揚。

李向前小學畢業(yè)了，他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在石道鄉(xiāng)初中部讀初中，這里離家近些，但教學質(zhì)量不夠高，在這里讀書，就是混個畢業(yè)證，然后回家繼續(xù)務(wù)農(nóng)。另一個是到君召鄉(xiāng)中學，學習環(huán)境、學習風氣都不錯，有幾個上這個學的學生都考上了中專，離開農(nóng)村，吃上了商品糧。

那時的李向前最渴望的就是考上中專，找一個固定的工作，掙一份穩(wěn)定的工資，每月給父母寄一些錢補貼家用，讓老人的日子好過一些，不再去拼命勞作。

二 求學之路

從家里到君召鄉(xiāng)中學翻山越嶺得走20多里山路，中途還得穿過一條大河。向前把自己想去中學讀書的想法跟父母說了，父母強烈反對。雙親心疼向前，在石道鄉(xiāng)上學只走四里多，路上還有伴兒，這可是一口氣要走20多里山路，也沒有個伴兒。向前是個聽話的孩子，爸媽不同意，向前上不了鄉(xiāng)中，委屈得眼里噙滿了淚水。這時，在院子里一直默默做木工活的爺爺放下手里的刨子，開口說話了。

爺爺說：“娃是個有志氣的，娃想到外面世界闖一闖，就讓他去闖，鍛煉鍛煉也好嘛?！?/p>

爺爺這句話，改變了李向前土里刨食的命運。1988年9月，向前如愿考到君召鄉(xiāng)中學讀書，勤奮刻苦三年后，又順利考上鄭州鐵路機械學校，四年后畢業(yè)，被分配到寶豐機務(wù)段寶豐檢修車間。

李向前讀書求學的這條路走得曲折蜿蜒艱難困苦。小學上學是山路和他過不去，到了君召鄉(xiāng)中學，雖然學校的學習風氣濃郁，但教室里早晚用的是煤油燈，宿舍條件也差，夏天宿舍像蒸籠，蚊子叮咬，冬天像冷窖，滴水成冰，食堂伙食差，每天都是一樣的伙食：早上稀飯、中午開水泡冷饅頭就咸菜，晚上湯面條，全都一個味道，咸，除了咸味沒有其他的味道了。時間長了，向前有些熬不住。

那天，父母來送糧食給向前換飯票。他們是早上裝上麥子，拉著架子車一路翻好幾座山，走了20多里趕到學校給他換的飯票，向前關(guān)心地問父母吃飯沒有，母親說吃過了，又叮囑向前在學校要聽老師的話，好好學習。

向前在校門口目送父母，久久望著他們的背影不肯離去。父母老了，背佝僂了，兩鬢有了白發(fā)，向前眼眶有些濕潤，他看見遠去的母親從掛在架子車上的布兜里掏出一個冷饅頭，掰一半給父親，另一半就著涼開水啃著，向前的眼里浸滿了淚，他感到心里特別難過。

這是少年向前心中一段非常痛心的回憶。從那以后，向前更加努力學習，吃飯也總結(jié)出了心得，為了吃飽。向前總是等到最后才從教室出來去打飯，這樣就能吃到鍋底飯，鍋底飯稠，吃起來耐餓，感覺也香一些。

1991年，向前初中畢業(yè)，考入鄭州鐵路機械學校，他抑制心中的激動，把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報告給了父母。四年后，他又以優(yōu)異成績從該校畢業(yè)，被分配到當時的寶豐機務(wù)段寶豐機修車間。當他把這個消息告訴爺爺時，老人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中專四年，向前在學好功課的同時，還利用暑假時間，積極參加社會實踐，他做過義工，到建筑工地打過工，到飯店洗過碗，在超市當過導(dǎo)購。有一年假期，父親病了，他不顧父親的反對悄悄頂替父親下了一回煤窯。井下歸來，從黑暗的豎井下升到溫暖堅實的地面，他被燦爛明亮的陽光刺得睜不開眼睛，他有一種重生的感覺，有一種想哭的沖動。他深深領(lǐng)略到了辛苦養(yǎng)家的父親的艱難，正是父母用寬厚溫暖的脊梁嚴嚴實實地擋住了外面的凄風苦雨，他和弟弟妹妹才能享受到溫暖溫馨的家庭幸福生活。

中專畢業(yè)后，1995年8月初，李向前被分配到寶豐機務(wù)段。報到的那天，他爬上山梁，扭頭回望山村，心里涌出一股別樣的情感。村舍靜悄悄的，炊煙散淡，云低樹暗，連雞鳴狗吠也透露出些許的依戀，窯洞和屋舍、麥場和田野，那條他走了無數(shù)次的小路，蜿蜒曲折伸展向遠方。他長久地凝視著自家院前、槐樹下，依稀看到父母遙望的影子。

三 沉浸機車世界

20世紀90年代，鐵路客運擔負著繁重而艱巨的任務(wù)。在旅客列車增加的同時，客運質(zhì)量的要求則更高：安全、舒適、整潔和高速。

負責客運的牽引動力一般為內(nèi)燃機車，以柴油為燃料，熱效率高，機動靈活，但構(gòu)造復(fù)雜，制造、維修和運用成本較大。

李向前所在班組的主要任務(wù)，就是對內(nèi)燃機車走行部的檢查和維修。也就是說，他們負責給機車保健養(yǎng)生，是保障機車安全行駛的幕后“守護神”。

李向前把那張鮮紅的“內(nèi)燃機車專業(yè)”畢業(yè)證，藏進了堆滿各種書籍的紙箱里。他明白，浪漫平靜的學校生活已告結(jié)束，鋪展在眼前的將是一種嶄新的富于挑戰(zhàn)的職業(yè)生涯。

有多年機車檢修經(jīng)驗的張師傅，負責帶李向前這個徒弟。第一次見面，他打量著這位身材單薄，性格靦腆的小伙子，語重心長地說：“干咱這活兒也沒啥難的，多看多練，好好學，很快就會適應(yīng)。雖說臟和累難免，但比起我們那時候干蒸汽機車總輕松一些?！?/p>

“瞧這身板，叫我看坐辦公室比較合適。我敢打賭，他連這個恐怕都搬不動?！惫び压鄯?，指指墻角的軸箱彈簧，故意和向前開玩笑。

李向前的臉紅了。對于他來說，輕松搬動那個粗大的足有百十斤重的圓簧的確把握不大，但他還是彎下腰，要湊過去努力試試。

玩笑歸玩笑，在隨后的幾次輪對作業(yè)過程中，他才真正領(lǐng)會到師傅話語里的深意。

那天，他自告奮勇，要求獨自完成一次車下配件安裝任務(wù)。他在沾滿油污的轉(zhuǎn)向架里爬上爬下，累得滿頭大汗，汗水和臉上的黑灰攪和一起。新發(fā)的工作服早已蹭出一片片云團般的油污。因為手里沒勁兒，也缺少經(jīng)驗。有幾次工具沒有握緊脫手了，大扳手砸在水泥地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忽然他腳下一虛，身子一歪，頭磕在堅硬的架體上。要不是雙手及時扶住旁邊的鐵桿，也許會碰得頭破血流。最驚險的一次是配件剛對上位，還沒來得及固定好就掉下來，差點砸住腳。他鉆進狹窄的車體和牽引電機之間，拆裝牽引電機通風罩，這是一個非常“拿捏”人的活，需要雙手拿工具，摟抱著通風罩使勁向內(nèi)側(cè)身，為了扳手能緊緊卡住螺母，有時候，雙腳和小腿要懸在空中，側(cè)著臉完成整個拆卸安裝過程。

安裝沉重的軸箱彈簧，他氣喘吁吁搬動它，費力翻轉(zhuǎn)，好容易放上了，卻沒有對準下面的定位裝置，又試了幾次都失敗了，他早已累得腿軟腳麻胳膊酸疼，但他仍不放棄。多年之后，李向前還對這段不甘示弱的努力記憶猶新。

壓裝軸箱彈簧需要一人操作氣壓泵，一人安裝固定邊卡，若是倆人配合不當，蓄滿壓力的高能彈簧就會釋放，像炮彈一樣彈射出來，有可能造成人身事故。那時候為了掌握配合訣竅，不錯過每一個細節(jié)和師傅們的示范，他憋著尿挨個觀察每個細枝末梢，最后竟然憋尿了褲子。“這事說出去很丟人啊”，但我還是忍不住要記下來，為了記住一個好學上進默默隱忍的心。

初入職場是一個嚴峻考驗，但李向前扛過去了，因為他從不怕吃苦。無數(shù)次拆裝電機大螺絲，突突震動的風扳手簡直要把五臟六腑抖出來，最后還要用扭矩扳手緊固到額定壓力數(shù)值，向前做得一絲不茍，一毫不差，不達標準不罷休。在地溝車架間鉆來鉆去，無數(shù)次彎腰，低頭，側(cè)身，搬動沉重部件，他累得簡直站不起來。工余休息時，他干脆待在距離干活最近的地方，坐在冰涼的機車排障器上歇息片刻。要是遇到連夜加班第二天還要繼續(xù)工作，許多人都叫苦不迭，牢騷抱怨，他只是靜靜地待著不發(fā)一言。對于安排的工作，總是積極主動完成，從不挑肥揀瘦。常常都是這樣，干一天活下來，手臂酸軟，渾身無力，躺在宿舍床上，簡直連坐起來喝口水都不想動了。

生活是公平的，它會記住時光里發(fā)生的每一個瞬間，而未來，正是由這無數(shù)平凡的瞬間組成。

和內(nèi)燃機車打交道多了，他才逐漸弄清它的脾性。它不像傳說中的那么完美，神奇，同樣存在這樣那樣的不足和缺陷，再加上長交路，日夜不停線上運轉(zhuǎn)，入庫檢修的機車常常會留下或多或少棘手的問題，一些臨時扣修的機車更是層出不窮。它不僅需要你能熟練地拆拆裝裝，還需要對癥下藥，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師傅常說：你們這些中專生腦子好，有文化，應(yīng)該多學多練，掌握更全面的技術(shù)。

師傅的話，李向前聽進去了。在工作方面，好學的他不僅操作越來越熟練，而且越來越用心。每次干活發(fā)現(xiàn)新問題，他都會認真記在一個隨身的本子里。這里滿是經(jīng)驗和教訓，日積月累，成了他處理工作得心應(yīng)手的“百寶囊”。

他觀察奇形怪狀的機車部件，研究它們的性能特點，他擺弄機車內(nèi)部密密麻麻縱橫的線路，摸索曲曲彎彎的管道，傳遞力量的拉桿，長長短短的定位裝置，凹凸不平的齒輪箱，測量它們精確的尺寸，發(fā)現(xiàn)它們細微的差別和變化，比較一個部件正常的樣子、磨損故障的樣子，從而作出正確的判斷。慢慢地，那些起初的陌生感、不可控制感逐漸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由于熟稔而日益增強的信心和勇氣。

四 平凡的堅守

兩三年一晃就過去了，他的工作已經(jīng)干的得心應(yīng)手，但是一些初嘗工作艱辛的入路職工的活動卻在影響著他的情緒。他們千方百計要調(diào)離這個“出力不討好”，又臟又累，“看不到什么希望”的“修車匠”崗位，并且有的已經(jīng)悄然離開。這些，都使得他在滿足于有了一份工作的同時，又感到一種深深失落。是的，每天搬動油乎乎的鐵疙瘩，在狹小陰暗的角落忙忙碌碌，沒有人注意，似乎整個人生都要被平庸掩蓋。

沒有平庸的工作，只有平庸的人。堅守平凡崗位24年的李向前后來被評為全國“最美奮斗者”這一事實，充分證明了這個真理。那一段苦悶日子，李向前常常走在檢修工區(qū)浸滿油污的枕木上思考著自己的人生。他的腳踩著一粒粒緊緊擠在一起的黑乎乎的道砟，就像踩著獨屬于自己的命運之石。這些道砟看起來是微不足道的，但它們都來自巍巍大山的筋骨，堅硬，沉默，卑微，但有棱有角，傳遞著枕木的壓力，緊貼大地，匍匐在最底層，支撐著列車風馳電掣，南來北往。

李向前思前想后。一個人，從鄉(xiāng)村祖輩看天吃飯的生存模式里走出來，通過十年寒窗，終于有了一份來之不易的工作，就應(yīng)該珍惜它，守護它，專心愛它。不干則已，干就要干好。再說，挑肥揀瘦，斤斤計較，不是一個吃苦耐勞的農(nóng)家子弟考慮的事情。他不再動搖，主意已定，對于像他這樣的人，只有兢兢業(yè)業(yè)、心無旁騖地干下去才是正途。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他不喝酒、不抽煙、很少打撲克，幾乎所有時間都用在看書學習上，別人看起來似乎枯燥之極的東西，他卻樂此不疲。為每天都有一點收獲，為解決了一點生產(chǎn)中的難題，他越來越感受到一種充實和樂趣。

單身宿舍的生活是枯燥的，也是有趣的。每日工余閑暇日子，人們?nèi)宄扇壕墼谛∽肋?，猜拳行令，吆五喝六，撲克摔得噼啪響，這熱烈場面里很難找到李向前的影子。有時候，即使朋友喊他，他也大都推辭了。在人群中，他是不善言辭，甚至有點自卑。他好像只有從不斷學習中，才可以釋放那種對未來的迷茫。盡管不知道未來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他清楚地知道，每日醉心于這種熱鬧和短暫的快意，寶貴的時間就會悄悄溜走。當別人謀劃著操心著議論著調(diào)動工作，忙于玩笑和娛樂的時候，他更多的時候是拿著一本書或技術(shù)資料，躲在一個角落默默翻閱。

多年來，他在《內(nèi)燃機車原理》《內(nèi)燃機車檢修》里游走，在《機械基礎(chǔ)》《機械制圖》中思索，在《鉗工基礎(chǔ)》《金屬工藝學》《公差與配合》里鉆研，他揣著資料和書籍蹲地溝，鉆機械間，從配件名稱到安裝位置，從作用特點、故障現(xiàn)象，到修配工藝，檢查程序……由于經(jīng)常搬動翻騰沉重的配件，他細瘦的臂膀似乎充滿了力量，雙手漸漸磨出了老繭，手里握的書籍資料上也沾滿了斑斑塊塊的油污。至今，他那四大本記著密密麻麻文字和符號的自學筆記，見證了這個夜以繼日日積月累的學習、實踐過程。

向前幫助過的何止郭邵峰，還有李慶、荊保平、胡攸金等一大批工友。在他的培訓指導(dǎo)下，先后有10多名職工、3名技師分別考取了技師、高級技師職稱。

他很高興，樂意把自己的所學和經(jīng)驗，利用這個開放平臺傳授給大家。

2013年2月，中國鐵路總公司在寶豐檢修車間成立“李向前內(nèi)燃機車鉗工鐵路技能大師工作室”。

近幾年，隨著國家自主研發(fā)的大功率、智能化和諧型內(nèi)燃機車陸續(xù)上線，這給檢修工作提出更高的技術(shù)要求，也帶來很多尚待解決的新問題。

向前主動把這些生產(chǎn)現(xiàn)場的難點問題作為工作室的主要選題方向，帶領(lǐng)閆煥杰、張紫凱、張建壘等一起查閱浩瀚的技術(shù)資料，對走行部進行細致的觀察，經(jīng)過上百次的拆解、組裝實驗，成功解決了齒輪箱慣性漏油、抱軸瓦燒損、軸箱軸承等危害性極大的走行部故障。為此向前記錄了數(shù)十本筆記本，寫完了一百多支圓珠筆。他們還解決了內(nèi)燃機車主整流柜元件擊穿、電阻制動故障率高等嚴重影響運輸安全的質(zhì)量問題。通過對內(nèi)燃機車勵磁系統(tǒng)的改進，徹底消除了勵磁整流柜元件故障后造成的安全事故。他們對內(nèi)燃機車中冷器、增壓器等故障率較高的配件進行質(zhì)量攻關(guān)，并取得良好效果。他們的技術(shù)攻關(guān)項目還有：中間繼電器加裝并聯(lián)線;風泵電機降壓啟動裝置;DF7C、G型機車煙筒廢氣分流裝置;DF10D型機車低溫水箱排氣裝置;典型的柴油機主軸瓦碾瓦預(yù)防;噴油泵流量校驗法等。

2017年，向前的工作室被全國總工會授予“工人先鋒號”、河南省總工會授予“河南省示范性工作室”。

同年，向前光榮當選黨的十九大代表。

向前作為一名基層一線的鐵路職工代表，走進人民大會堂，與黨和國家領(lǐng)導(dǎo)人，與全國的黨代表們一起共商國是，現(xiàn)場聆聽習總書記作報告，他非常激動，非常自豪。當聽到習總書記作在報告中指出：“建設(shè)知識型、技能型、創(chuàng)新型勞動者大軍，弘揚勞模精神和工匠精神，營造勞動光榮的社會風尚和精益求精的敬業(yè)風氣。”這句話說到了向前的心坎里，更加堅定了他立足崗位做出一番事業(yè)的信心。

七 家國情懷

2015年冬天，向前在獲得妻子李曉麗的支持后，從政府給他的津貼里拿出5000元，做為單位的技術(shù)攻關(guān)基金，獎勵基層一線技能突出的青年技術(shù)骨干，他的行動得了段領(lǐng)導(dǎo)的大力支持。

5000元，對于有些人來說，也許不值一提，但在向前的家庭卻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妻子平時靠在外打零工補貼家用，女兒正在縣城的一所中學就讀。家里的家具、電器，還是十幾年前結(jié)婚時置辦的，雖然陳舊落伍也一直沒舍得換新的。

向前在穿著方面不講究，路服就是禮服，一身工作服常年不離身。

父母生活在登封農(nóng)村老家，常年繁重的體力勞動，損耗了身體，到老年后落下了一身病痛，特別是父親的心臟病，母親的糖尿病，常年都離不開藥。

向前工資本就不高，不僅要養(yǎng)家糊口，供女兒上學，還要接濟父母。

2012年8月的一天，凌晨時分，弟弟從老家打來電話，通知向前父親病了，生命垂危，讓他速回。

李向前第一次請假，雖然車間近期人手短缺，車間領(lǐng)導(dǎo)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主任說，即使我頂上去，也要讓向前回趟家，我們不能讓老實干活的人傷心。

父親突發(fā)心肌梗死，在登封市第一人民醫(yī)院搶救。向前匆忙趕到時，看見父親微閉著眼，身體上插滿了各種粗粗細細的管子，顯得蒼老、憔悴和無助。向前傷心，慚愧，難過得流下了眼淚。

父親在重癥監(jiān)護室搶救了三天三夜，向前衣不解帶地侍奉在病床旁。病中的父親言語表達困難，可父親的一個眼神、一個輕微的肢體暗示，向前都明白，及時喂水、喂飯、喂藥……每一次都體貼入微、恰到好處。父親脫離危險后，又做了心臟造影和支架手術(shù)。

父親在醫(yī)院恢復(fù)的那段時間，車間接連接到內(nèi)燃機車牽引電機故障、輪對切邊故障，走行組常常加班搶修到深夜。向前知道后，在醫(yī)院里坐不住了，但父親還在醫(yī)院，他分身乏術(shù)。父親看出了他的心思，拉住他的手說：“既然打電話了，肯定是需要你的，我已經(jīng)好了，你趕緊回去上班吧?！?/p>

他深愛父親，也熱愛自己的工作，向前回去上班了。休班之余，再返回病房伺候父親。登封與寶豐之間相距90余公里，他在兩地之間疲于輾轉(zhuǎn)顛簸，一臉疲憊，眼圈發(fā)青。他是一個普通的凡人，超負荷的連軸轉(zhuǎn)嚴重地透支了他的體力與精力。

父親出院后，他懷揣對父母的摯愛與感恩、依戀和愧疚，把老人接到了寶豐的家里。

父親剛剛做過心臟搭橋手術(shù)，母親有糖尿病，女兒巖軻正讀初中，都離不開人照顧。妻子李曉麗毅然辭了工作，專心在家照顧老人。

父母住了不到半年，執(zhí)意要回老家，任他百般勸說也無用。他明白父母的心思。固然有生活習慣的差異，但最主要的是不想給他們添麻煩，曉麗為他們辭了工作，他們不忍心，讓向前整日睡在沙發(fā)上，他們更是不忍心。

2014年，向前和妻子商量后，向銀行借了一筆30年的公積金貸款，以按揭的形式買了一套商品房，簡單裝修后，把父母從登封石道鄉(xiāng)上沃村接過來住。這樣，父母就在身邊，可以隨時陪伴、照顧。

那個冬日的夜晚，大雪紛飛，向前擁著妻子站在窗前，長久地凝望著遠處的山峰，雪落的聲音很美妙，那夜的寶豐城美到了極點。

向前感謝妻子對這個家的付出。為了給父母買房，妻子節(jié)約開支，連續(xù)三年沒有添過一件新衣，感謝妻子對雙親無微不至的照看，感謝妻子給他帶來的女兒，讓父親看到了四世同堂，兒孫繞膝、子孫滿堂的人生盛景。

這是父親最大的精神滿足，也是向前的幸福生活得到了圓滿。

孝行天下，而天下平。

八 向前的歌

2019年9月15日，人民日報公布“最美奮斗者”名單，李向前赫然名列其中。他是中國鐵路集團公司三人之一，是鄭州局70年來獲得的最高榮譽。

最美奮斗者涵蓋了新中國成立70年來的各個不同歷史時期涌現(xiàn)的忠誠于黨、報效祖國、扎根基層、服務(wù)人民的英雄模范，具有廣泛的代表性、鮮明的典型性、強烈的時代感，是永載史冊、彪炳千秋的“群英會”。

從北京返回，向前躲開朋友的祝賀，換上工作服，邁著堅定踏實的步伐淡定地走進檢修車間，這里是他展示自我的平臺，只有努力工作才能稍稍回報黨和國家對他的關(guān)愛，他心里才會寧靜，榮譽只是對他過去的肯定。

李向前，依然是那個勤勞踏實，忘我工作，沉默寡言的李向前。像每個工作日一樣，他的耳畔依然響徹著叮叮當當金屬撞擊的嘈雜聲，那是檢修車間獨有的旋律，也是李向前最熟悉最感親切的聲音。

在這一片繁忙的、欣欣向榮的火車天地里，李向前邁著沉穩(wěn)矯健的步子走著，走著，唱著一支永遠向前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