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志玲
【摘 要】黃梅戲作為中國傳統(tǒng)的五大戲劇種類之一,有其濃郁的民俗性和豐富的表現(xiàn)力。本文將從修辭學的角度出發(fā),根據(jù)黃梅戲臺詞和唱詞的語言特征,運用伯克的同一理論對經(jīng)典劇目《女駙馬》中的旦角進行修辭分析,從更深的層面去認識黃梅戲。
【關鍵詞】旦角;同一理論;修辭分析
中圖分類號:J825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08-0016-02
黃梅戲作為中國傳統(tǒng)的五大戲劇種類之一,具有重要的審美價值。它以安慶地方語言為基礎,加之載歌載舞的表演形式,以豐富的表現(xiàn)力,展現(xiàn)了濃郁鮮明的地方民俗特色。黃梅戲不僅是一代人的美好回憶,其中流傳的勵志、愛情故事更是祖輩價值觀的一種傳達和表現(xiàn)。
黃梅戲《女駙馬》是一部極富傳奇色彩的古裝戲,講述了湖北襄陽道臺之女馮素珍冒死救夫,經(jīng)歷了種種曲折,終于如愿以償成就美滿姻緣的故事。好的藝術作品可以超越時間限制,經(jīng)久不衰,甚至歷久彌新,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其中蘊含的道理。《女駙馬》中很多超越當時社會的思想在當今的社會也是讓人受益頗深。除此之外,該劇之所以取得成功,很大程度上在于它塑造了個性鮮明的正旦、花旦形象,而這些旦角形象深入人心的原因就在于她們?yōu)榱诉_到修辭目的所采取的修辭手段。以往評論多把焦點集中于正旦馮素珍,而對花旦——公主卻沒有給予應有的重視,可以說,如果沒有公主這一集修辭者與聽眾雙重角色于一身的人物,整個劇情都無法取得進展[1]。
為了從更深的層面去認識黃梅戲,本文將從修辭學角度出發(fā),根據(jù)黃梅戲臺詞和唱詞的語言特征,運用伯克的同一理論對正旦馮素珍和花旦公主進行分析,觀察修辭手段在劇中的運用和其所產(chǎn)生的效果,領會修辭無處不在的力量。
一、本文的理論基礎
(一)伯克及其主要貢獻
肯尼斯·伯克是20世紀美國最偉大的修辭學家,他的研究是亞里士多德修辭學的延伸擴展,因此享有“亞里士多德第二”之美譽。他的思想體系博大精深,不僅對修辭學,而且也對社會學等相關學科也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對英語寫作教學也做出了巨大的貢獻[2]。
(二)伯克的同一理論
“同一”是伯克整個動機理論中的一個重要概念,同一理論也是伯克修辭理論的核心。同一是勸說的起點,也是目的。伯克的“同一”是根基于“質”。“同一”與“同質”同義,即如果兩個人具有相同的物質,他們就同質或同一。要使A與B同一,就必須使其同質。但是,有“同一”便有“分離”,因為人都有互相分離的身體,從而不可避免地要與他人相隔離。為了消除分離,實現(xiàn)同一,就需要采取一定的手段。伯克提出了三種同一策略:“同情同一”“對立同一”和“無意識同一”。
1.同情同一。伯克認為這種同一最接近規(guī)勸,是“社會情感”的一種,它將文明社會中的人和諧地聯(lián)系起來。同情同一強調(diào)的是產(chǎn)生共鳴的情感,不管是勸說還是贊美,修辭者旨在讓受話者在情感上認同自己。對于修辭者來說,設身處地地為別人著想就是同情同一,通過這一過程,修辭者會增進對聽眾的了解,投其所好地進行勸說或者贊美,從而獲得聽眾的好感,導致情感上的共鳴,順利實現(xiàn)勸說的目的。伯克舉過兩個例子:一是政客親小孩;二是他鄉(xiāng)遇故知。一般來說,對于女性聽眾來說,說服手段可能更多地偏于情感,而對于男性聽眾來說,可以偏重邏輯。
2.對立同一。對立同一要涉及一個對立面,沒有對立面就不可能有對立同一,因為在對立同一中,人們的認同行為常常是依據(jù)對立面這一前提條件而推斷出來的。這一對立面是由修辭者提出來的和聽眾共有的對立面,即修辭者使聽眾相信,他們共有一個敵人,這個共有的敵人可能是人,也可能是物,更可能是人的生存環(huán)境,對立同一就是這樣通過分裂而達成凝聚,因為具有共同的敵人而同一。比如在海灣戰(zhàn)爭期間,伊拉克總統(tǒng)呼吁伊朗以及其他阿拉伯國家聯(lián)合起來對抗美國。而在此之前,伊朗和伊拉克之間曾爆發(fā)過多年的戰(zhàn)爭。但對于伊朗而言,美國也是敵人。所以,在美伊戰(zhàn)爭中,伊拉克和伊朗由于具有美國這個共同的敵人而同一[3]。
3.無意識同一。無意識同一是伯克同一理論中最深奧、最有影響力的一個觀念,也是最富創(chuàng)新性和哲學意義的觀念。無意識同一大多可使聽眾在無意識中與修辭者達到同一,從而被說服,因此是一種強有力的勸說。例如,幾乎所有的政治家都會通篇用“我們”這一人稱代詞,聽眾會不自覺地認為他們與該演講者之間存在著共同的利益,于是就與演講者產(chǎn)生共鳴,在無意識中與演講者達到同一。
二、《女駙馬》的修辭情境
沖突是構成戲劇的基礎,是展現(xiàn)人物性格、反映生活本質、揭示作品主題的重要手段。黃梅戲《女駙馬》的情節(jié)就是在人物之間的沖突中一步步展開和推進的。在沖突中被危機包圍的人物實際上就是在進行修辭活動,他們處于特定的修辭情境中,在這個特定的修辭情境中存在分歧,為了解決分離與分裂的狀態(tài),為了尋求認同、合作,他們必須采取一系列的同一策略[4]。
《女駙馬》 情節(jié)曲折離奇、跌宕起伏,人物命運扣人心弦。馮李兩家交好,馮氏之女馮素珍與李家公子李兆廷也是青梅竹馬、同窗共硯,于是兩家喜結秦晉、訂下同偕。后來李家敗落,李兆廷投親馮府,馮素珍的繼母嫌貧愛富,逼其退婚,并逼迫馮素珍嫁給宰相劉文舉之子。后李兆廷被誣陷入獄,素珍女扮男裝出逃,以李兆廷之名參加科考,高中狀元。她對救出李公子充滿了信心,哪知早已闖下大禍,隨即“外歲”又“紅妝招駙”,令她陷入了萬般無奈與無限愁苦之中。洞房花燭夜,馮素珍不得已向公主表明實情,公主也被他們的愛情所打動。在公主的幫助之下,馮素珍取得了皇帝的認可,并被收為義女,李兆廷獲釋,兩人成就了美滿姻緣,公主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黃梅戲沒有像京劇中那樣的武旦、刀馬旦,這決定了黃梅戲比京劇要柔美,也體現(xiàn)了人是理性的動物,在化解危機時就會采用理性的手段,這些旦角的存在也為黃梅戲中大量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勸說埋下了伏筆。該劇成功地塑造了個性鮮明的正旦、花旦形象,皇家、馮家代表的是傳統(tǒng)的封建勢力,而正旦馮素珍、花旦公主則是新生力量的代表。新生力量看似薄弱,卻并不放棄對自由和平等的追逐,而這股新生的力量最終通過自己巧妙的勸說說服了傳統(tǒng)勢力,找到了各自的幸福[5]。本文對正旦馮素珍和花旦公主如何運用修辭手段達到修辭目的進行分析,主要修辭情境為第五場《洞房》,該場景中馮素珍是修辭者,公主是聽眾,和第六場《金殿》,該場景中公主和馮素珍是修辭者,皇上是聽眾。
三、分析過程
在考取狀元后,馮素珍邊唱邊舞、自鳴得意。而招駙馬圣旨一下,她就憂心忡忡, 感覺“騎虎難下”“進退不得”,雖再三推辭,仍無奈奉旨成婚。面對“含情脈脈”“羞澀喜悅”的公主,馮素珍“心驚膽顫”“緊張焦慮”,終于冒死說出了真相,公主震怒,唱道:“……想我金枝玉葉體,怎能遭受這欺凌!越思越想越難忍,隨我金殿面圣上!”馮素珍自述冤情后,公主驚嘆“世間竟有這等嫌貧愛富之人?”馮素珍不失時機地講述了三個和她一樣忠貞不渝、不貪富貴的女子的故事,還再次向公主強調(diào)自己的處境:“素珍也遭父母逼, 只怪天地不同情”,繼而勸說公主:“公主也是閨中女, 難道不念我救夫一片心?”巧妙地運用了同情同一策略,三個故事就足以引發(fā)公主對馮素珍忠貞不渝、不貪富貴的品質的欣賞,一句“公主也是閨中女, 難道不念我救夫一片心?”的反問更是深深觸動了同為妙齡少女、同樣追求完美愛情的公主,使公主在思想、情感、價值上逐漸與自己趨同,深深地受到了感動,對這個不幸的民間女子充滿了同情與憐憫。
馮素珍在思想、情感、價值、觀點等方面獲得了公主的認同,卻并沒有得到公主的原諒,她被公主責備:“……不該進宮招駙馬,誤我終身實難容!”勇敢、聰慧的馮素珍馬上采用了對立同一策略:“誤你終身非是我……不是君王傳圣旨,不是劉大人做媒人,素珍縱有天大膽,也不敢冒昧進宮門!”公主的滿腔怨氣得到了緩和:“聽她言來有道理,頓時叫我無主張……”馮素珍把“誤終身”的責任推給了皇上和劉文舉,成功地為公主和自己樹立了一個共同的對立面。對立同一策略的運用,使公主和馮素珍由原本的“敵對”關系轉為“盟友”關系,她們追求自由平等,是新生力量的代表,因為具有共同的“敵人”而同一起來,這個共同的“敵人”就是代表著封建傳統(tǒng)勢力的皇上和劉文舉。馮素珍運用對立同一策略,成功地在公主身上形成觀點,誘發(fā)公主與其合作并即刻采取行動:“隨我去至后宮,共商良策?!?/p>
“主意安排定”“二人見機行”,金殿之上,公主和馮素珍共同設套哄騙皇上和劉文舉?;噬系弥髦v述的故事中那個“女子點狀元、東床招駙馬”的“女釵裙”就是眼前的馮素珍,就聽信了劉文舉的讒言,準備將其治罪。馮素珍臨危不懼,表現(xiàn)出非凡的膽識:“我為救夫上帝京……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何愁皇家動大刑……你曾親口將我恕,你曾親口將我封,我今一死全名節(jié),怕你失信于天下人?!薄熬裏o戲言”的皇上,此刻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個“失信于天下人”的形象,無意識地認同了馮素珍,決定自己萬不能做這個言而無信的皇上,于是收回了成命。為了收拾殘局,“糊涂的劉大人”又獻上“愚見”,建議將李兆廷帶進宮來與公主成親,將馮素珍幽禁。于是,公主也運用了無意識同一策略來勸說皇上:“父王休得聽讒言……素珍受盡千般苦,為救夫婿出牢監(jiān)……割斷他人夫妻情,皇家又要留罵名。……你思一思來想一想,萬不能幽禁民女留下罵名天下傳?!被噬蠠o意識地認同了公主,不做“罵名天下傳”的皇上,而是原諒了馮素珍的欺君之罪,成就了一段佳話,成了一個“有道明君”。
四、結語
通過分析發(fā)現(xiàn),在兩個旦角的臺詞和唱詞中,同情同一、對立同一、無意識同一均被多次使用。戲劇的沖突如此強烈,因此,修辭者要想誘發(fā)聽眾與其合作,單純使用某一種同一策略很難成功。三種策略的充分運用使得修辭者實現(xiàn)了自己的修辭動機,也為修辭者塑造了善良、勇敢、聰明、理性的美好形象。
參考文獻:
[1]閆巖.《女駙馬》中旦角性格與政治倫理[J].淮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6),151-153.
[2]鄧志勇,伯克修辭學思想評述[J].修辭學習,2008(6),P16-19.
[3]鄧志勇.修辭理論與修辭哲學——關于修辭學泰斗肯尼思·伯克的研究[M].上海:學林出版社,2011,P43.
[4]周強.基于肯尼斯.伯克新修辭學的語篇解讀模式——以葛底斯堡演說為例[J].長春工程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1),P111-113.
[5]陶嘉琦.黃梅戲《女駙馬》主要人物形象簡析[J].文學教育,2012(6),P151-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