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梅
摘 ? 要: 在剛剛擺脫“皇民化運動”的被動處境,又重新陷入戒嚴的混沌文化境遇下,陳映真與白先勇像是臺灣社會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左眼”與“右眼”,在一片迷茫的白霧之中艱難開辟出中國臺灣地區(qū)的文學路徑。當迥異的生活背景、文化熏陶、寫作筆法被主觀隱沒,二人有關“中國臺灣的大陸人”的題材書寫均歸根于生與死的人生母題。本文基于二人有關遷臺族群的文學作品,從死亡者身份定位、作品主題意蘊、作者社會文化思考三方面,展開死亡書寫之比較。
關鍵詞: 陳映真 ? 白先勇 ? 死亡書寫 ? 遷臺族群
在中國臺灣地區(qū)“戒嚴”的四十年中,兩岸的空間流動停止,但是本省人與外省人的對抗、沖突與交匯卻從未止息。在相對靜止的時空環(huán)境支撐下,中國臺灣地區(qū)文學倚仗移民社會而生,因內部多元矛盾的碰撞反而更具生命力與堅韌之感。雖然生活經歷迥異,但陳映真與白先勇的成長軌跡與這一時期此起彼伏的社會矛盾實然緊緊相依。當二人有關社會、文化的個人思考各自融入筆下的作品,兩人作品之間即呈現出或對立或兼容的姿態(tài)。
陳映真曾用“許南村”筆名,在對自我的審視中,將1959至1965年筆下的人物統一歸類為懷有“無救贖的、自我破滅的慘苦的悲哀”[1](4)的康雄之輩。他們迷茫又過度理想化,最終只能以挫傷自戕換取生命的意義。當歷史的指針指向1968年的“文季事件”,陳的創(chuàng)作即步入轉型期。此時陳映真才開始真正將個人家庭的沉落與社會國家的沉落搭建起聯系。諸如《文書》《將軍族》《最后的夏日》《第一件差事》等描摹刻畫“在臺灣的流寓底和本地的中國人的關系”的相關作品,開始表露出嘲諷的現實主義意味。值得注意的是,前后期作品所一脈相承的,除卻“哀民生之多艱”的個人危機感,還有走向死亡的人物結局。
白先勇于同一時期創(chuàng)作的《臺北人》,以臺北的大陸人,即當時臺灣本省人口中的“外省人”為創(chuàng)作題材,撫今之滄桑,追昔之繁華。從高官武將至舞妓歌娼,從豪門貴婦至腳夫婢仆。白先勇在描摹社會眾生相的同時,將關注的焦點延伸至省外移民與島內遺民的交融與對峙(《一把春》《花橋榮記》《那片雪一般的杜鵑花》《孤戀花》)。百萬軍民橫渡海峽至臺灣,過去塑造的“他們”使他們無法擺脫,最終導向的不僅是人們對過往“夢”的追憶,還有同一的“死”的結局。
一、“死亡書寫”之人物選取
陳映真與白先勇在有關“中國臺灣的大陸人”題材作品中涉及死亡書寫,人物選取上往往呈現出與本人慣常寫作相反的選取角度,透過一反常態(tài)的人物刻畫,呈現出兩種地域文化環(huán)境下各種人物的相愛相殺。
陳映真信奉魯迅,尊崇魯迅,在寫作視角的選取上實然師承魯迅。自幼時尋到父親藏匿的魯迅的《吶喊》集子?!皬拇?,這本有暗紅色封皮的小說集,便伴隨著他度過青少年時代的日月”[2](14)。魯迅曾在自述中談及寫作的獨特視角:他始終關注著“病態(tài)社會”里農民與知識分子的精神“病苦”[3](621)。啟蒙時代的文學熏陶,對于陳之后的文學道路遞了一盞橘燈。趙遐秋指出:“從《面攤》到《忠孝公園》,不管人生觀念、文學思想和作品風格怎樣變化,陳自始至終都關注小人物的命運,把小人物寫成作品的主人公?!盵4](55)
然而在有關“遷臺族群”的死亡書寫中,陳映真卻一改故轍:《文書》中的弒妻犯“安某”從前是擁有倥傯歲月的武將,《第一件差事》中的胡心保在大陸時是家里開錢莊的闊少爺……當陳映真一反常態(tài)的人物選取,基于特殊的地域文化關系被建構,他所希冀訴諸的文化命題便在筆下人物抉擇命運的過程中不言而喻。一方面,陳映真暫時拋棄早期小說中迷茫而自戕的城鎮(zhèn)小知識分子,是為了完善書寫版圖,實現終極使命。他是要當臺灣社會的“鏡子”,要為這面鏡子加工拋光,囊括盡可能多的社會層。另一方面,延伸了早期小說中死亡者的思考——“徒有軀殼地活著”可否見于遺民與移民的歷史問題上。他為書中“大人物”預設的死亡結局與白先勇筆下醉生夢死的錢夫人、永遠不老的活菩薩尹雪艷、緬懷戰(zhàn)場的秦副官是完全不同的。對于這群永恒地活在“夢”中的“大人物”,白先勇對他們的憐憫勝過諷刺,“哀其不幸”多過“怒其不爭”,在《臺北人》中更多的是渾渾噩噩地活著。而陳映真筆下的“大人物”則懷有一種從容就義的誓死姿態(tài)。陳試圖借助這一行為去捍衛(wèi)什么、搖醒什么、指引什么。
如上文所及,白先勇的《臺北人》中,14篇作品著力于描寫大陸人在臺灣這片土地上的生生死死,但是真正的“死亡”究竟降臨何處,白先勇無疑是偏心的。《游園驚夢》《冬夜》《思舊賦》《秋思》等作品,有關“今昔之變”的感傷基調雖甚濃厚,但寓居臺灣的這群“大人物”尚且只是長吁短嘆地茍且于世上,終不至于萌生死亡一類的悲劇思考?!兑话汛骸分锌此苹钪鴮嵢混`魂早已凋謝的空軍遺孀朱青,《花橋榮記》中因為失去了賴以存活的精神支柱,陷入靈肉之爭而惶惶然病死的小學教師盧先生,《孤戀花》中擁有相通的悲戚命運,最終一死一癡的下層歌女“娟娟”與“五寶”,以及《那片血一般紅的杜鵑花》里懷揣思鄉(xiāng)郁結最終憤而自殺的仆人王雄,他們無一例外地歸附于底層社會,各自踩在不幸的土地上。
二、“死亡書寫”之主題意蘊
兩位作家在同一時期書寫的死亡群體,雖然亡者身份并不完全匹配,卻呈現出近似一致的死亡現象,死亡者幾乎均表現為“自殺”或者精神麻木、失常的“心死”。面對這一相似的死亡外化形態(tài),唯有比較分析兩類人群“死亡”行為的動因,有關二人“死亡書寫”的主題意蘊才會清晰。
(一)陳映真:與基督相生的“救贖”之道
陳映真有關“中國臺灣的大陸人”的作品,大多源于其在軍中服役時的所感所想。軍隊里下層外省老士官的傳奇和悲慘命運,內戰(zhàn)和民族分裂的歷史對于大陸農民出身的老士官們殘酷的播弄,給他打開了一扇對岸的天窗。正如《將軍族》中“三角臉”臨死前感慨的:“此生此世,仿佛有一股力量把我們推向悲慘、羞恥和破敗……”當時代的巨掌按壓在一個民族身上時,有人背負著沉重的過去前行;有人忘記或者拋棄過往,重新開始茍且地生活;有的人卻淪陷在過往中無法自拔。加繆在《西西弗的神話》中說:“一個哪怕可以用極不像樣的理由解釋的世界也是人們感到熟悉的世界。然而,一旦世界失去幻想去照明,人就會覺得自己是陌路人,他就成為無所依托的流放者,因為他被剝奪了對失去的家鄉(xiāng)的記憶,而且喪失了對未來世界的希望?!盵5](6)對于這類人,陳映真意識到,只能借助“死亡”導向自我意識覺醒的“生存”一層,即基督教徒的自我救贖之道。
以《將軍族》為例,陳的終極思考并未停留在“三角臉”與“小瘦丫頭兒”的重逢與相愛上。小瘦丫頭的那一句“下一輩子罷,那時我們都像嬰兒那么干凈”,使陳映真的救贖理論昭然若揭。他們明明都是匍匐在泥土上的人,卻執(zhí)著于某種近乎“原罪”式的純粹與凈化。比起陳早期作品“死亡”意蘊所無法擺脫的蒼白基調,這一時期陳的“死亡書寫”呈現出某種意在爭取光明的積極暗示。
《文書》中的安某何以不能在妻子的溫柔慰藉中安穩(wěn)求生?是陳映真想要給他一種救贖。出生于地主家庭的安某,幼時目睹親人們對鄉(xiāng)親的剝削欺凌,長大后入伍后自己的雙手再次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我”的過往生命經驗與內心無法擺脫的悔恨與恥辱交織,最終催促他走向了瘋癲。他生命余溫下最后一點慰藉——心愛的妻子,也在他的瘋癲之中死在他的槍下。這個悲劇是陳映真送給他的漫漫救贖之路。在陳映真的筆下,他們因為難忘過去,只有尋求一死。這種近乎基督徒式的對于純粹與無瑕的向往,在此類死亡書寫中一覽無余。
《第一件差事》中的胡心保也是同樣一類人。彼岸廚娘的女兒成為他在臺灣永恒的遺憾。即使擁有了與伊面容相仿的妻子,但是胡心保終究無法擺脫時代的夢魘。在茍活世上的日子里,他對情人說:“現在我為了使你活著而活著?!倍嗫杀纳婕耐小.數赖碌募湘i鉗制住稀薄的生活渴望,胡心保只能在死亡中走向自我的救贖。
可以說,陳映真筆下的人物都是懷著沉重的道德約束與記憶枷鎖的。他憐憫他們,也批判他們,借此抨擊社會。通過對書中人物密集的心靈沖突的刻畫,陳映真逼迫他們直視自己的過往,而非忘掉過去、茍且求生。在他看來,尋求歷史罪孽解脫的良藥只有死亡。
(二)白先勇:與玄學交織的“宿命”之論
比之陳映真的小說,白先勇筆下的人物均走向近似于宿命的歸途?!赌瞧话慵t的杜鵑花》中,湖南人王雄的生命悲劇看似因為麗兒的一番羞辱,但當他的身世被呈現——“他原是湖南鄉(xiāng)下種田的,打日本人抽壯丁給抽了出來”“原來他沒有出來以前,老早便定下親了。是他老娘從隔壁村莊買來的一個小妹仔”“那時她才十歲,只有這么高——”。于此,王雄對于麗兒傾注進的愛并非畸形的,這是一個四十幾歲背井離鄉(xiāng)的漢子轉寄于人的懷鄉(xiāng)之情。然而,白先勇卻并不給予其救贖的纖繩,在關注到王雄這類下層人物與周圍人的地域、階級、情感對抗時,白先勇著力于刻畫其暗藏的潛意識,最終將筆下同階層的王雄與喜妹寫成宿命般的仇敵。與此相同,《花橋榮記》中的盧先生、《一把青》中的遺孀朱青,他們無不是失去了靈魂的支撐點,開始陷入肉欲的滿足。一個被洗衣女阿春折磨至死,一個活成了哀莫大于心死的冷血寡婦。
可以說,白先勇的悲憫情懷是內斂的,在陳映真為移民贈予一點臺灣遺民的慰藉之時,白則致力于情節(jié)的經營和人物的塑造,透過自然主義的表現手法,呈現人生末路的恐怖書寫。在近乎宿命般的悲劇中,指引人們思索繁華散盡、悲苦人已死的歷史成因。
巧合與分歧在此時不言而喻,“死亡書寫”雖然死亡成因相似,但各自意蘊彼此對立?!叭酥踔饕亲嫦冗z傳而來,出生就已注定,根本無法擺脫”[6]。白先勇將這種冤孽意識放置于文本之中,時空軸線在臺北與上海間穿梭,也在臺灣與大陸間馳騁。風聲鶴唳、思想控制嚴密的時代,白先勇對于下層民眾悲天憫人的同情極為隱蔽,他是透過一種近于菩提佛祖的視角,以婉諷的筆調去反抗。有關歷史的滄桑無情被揉入情欲、肉體、愛情的恩怨交織中,最終呈現出一種無可奈何之感?;氐疥愑痴妫@然更傾向于跳出《西游記》主角光環(huán)的唐僧之輩,窮兵黷武,向善西行。在焦灼的時代,陳在為筆下的小人物尋找自我救贖之道,也是在探索進行社會革命和心靈革命的苦藥良方。
三、“死亡書寫”之社會文化思考
(一)陳映真:納入階級論的社會思索
近乎天生的博愛情懷,促使陳映真一生都在關注蕓蕓眾生,體察時代、社會的動向。面對后殖民化背景下思想貧瘠的臺灣社會,陳映真一如既往地抱有“我們相信,我們希望,我們愛”[7](4)的人生觀,借助小說人物命運的抉擇,隱蔽展露了自己有關兩岸中國的文化視野,以及基于此種視野的民族性格思考。
在《將軍族》中,“三角臉”是有過倥傯歲月、無家無根的來自大陸的士兵,“小瘦丫頭”是臺灣鄉(xiāng)下被販賣而逃跑的可憐姑娘?!叭悄槨钡泥l(xiāng)愁是時勢強加給他的,“小瘦丫頭兒”是被“家庭”厭棄、凌辱而拋棄的。并不相同的兩種原因給他們帶來了相通的寂寞孤獨。陳映真構筑了一道橋梁,這道橋梁使人心在走投無路時原始而本能地貼近。他用平等的階級關系彌補地域文化的迥異,階級與靈魂上的惺惺相惜最終消解了罪性的歷史。在周遭看客的眼中,二人的死態(tài)像是兩個“大將軍”。這一點題不僅將兩個邊緣社會成員的尊嚴地位升華至“將軍”,還將他們劃分為一個相同的族群。
與此殊途同歸的,《文書》中的安某與《第一件差事》中的羅心?!⒎鞘芪镔|困囿之人,但是有著存留在彼岸的精神陣痛。在陳的敘事結構中,他們來臺之后均與臺灣的平民女子搭建起一個跨越地域與文化的新家。如果從社會意義上談,那么這一系列作品可以說已經暗含了陳映真有關縫合“流寓底大陸人和臺灣人關系”的內心思考。但是陳映真又不止于此,從《將軍族》到《文書》《第一件差事》,文本人物的死亡結局都在詮釋著他們不滿足于這個罪惡深重的社會。唯有死亡,才能引領他們走向一個可以從帝國和殖民地的束縛狀態(tài)下掙脫出的、能夠關注弱勢族群的、真正實現靈魂自由的臺灣社會。
(二)白先勇:置入人性永恒論的文化悲憫
得天獨厚的生命體驗與文化熏陶,給予了白先勇另一種人生思考模式。相對于陳映真希望借助“死亡書寫”表露眾生平等人間社會的美好,白先勇借助死亡,更深入地刻畫遷臺族群的復雜人心,展露他對這個動蕩時代的思考。
《那血一般紅的杜鵑花》中,與王雄同屬下層人物的下女喜妹的出場是伴隨著作者的旁白“王雄和喜妹八字一定犯了沖”的。換做陳映真,喜妹與王雄當是惺惺相惜的,因為他們同屬一個階級。但是在白先勇的筆中,從對喜妹的外形刻畫,再到喜妹學麗兒揭王雄的傷疤,一步一步地把兩人的關系推向徹底對抗的地步。這種“三角”式的角色沖突普遍出現在白先勇的死亡書寫中。當“總司令”云芳將對五寶的愛延伸至娟娟身上時,這一情節(jié)復調即成為白先勇眼中遷臺族群難以擺脫過往的堅實印證。如此,白也在借助“三角”的文本角色影射“三角”的地域關系。當娟娟拿起床前的熨斗揮向柯老雄,死亡的巨幕再次拉下,蒼白時代省外人與本省人因為不同的生命愿景而自相困囿。
白先勇對于社會的看法表現在作品中,是克制的、疏離的?!拔覀冏骷业穆氊?,是要寫出人的困境、人的苦處”[8](212)。在人生的大舞臺背后,白先勇更習慣躲在紙張的背后,以力量沖突折射人間不可調和的冤孽苦歡,捕捉人性的細微與深邃,慨嘆文化的哀歌,傳達世事滄桑之感。他的人生明智之處在于他的生命經驗厚贈予他的、陳映真不曾有也不會有的隔岸觀火的觀眾底氣與菩薩視角。白先勇是“尹雪艷”,陳映真始終是自己命運的“康雄”,他定要到苦海中掙扎一番,向跌落河道中或麻木或迷茫的人們伸出自己那雙飽受風霜的、憂愁的、憤怒的、寬厚的手掌。
四、結語
在陸地與海洋的拉鋸戰(zhàn)中,兩岸人的愛恨生死好似被糾纏在一起,臺灣地區(qū)跳動的脈搏終究與大陸禍福相連。兩位作家筆下勾勒出的一個個有關遺民與移民的“死亡形象”,在臺灣地區(qū)文學史乃至中國文學史上已然成為一道值得往來者注目、思索的文學風景。借助“死亡”這一恒久的文學命題,陳映真與白先勇對于寄寓在大時代里的小人物,或直接或委婉地表露出了深切關懷與憐憫之態(tài)。
然而,二人最終選取的人生執(zhí)著方向,在早期的文化記憶與生命經驗中已然出現了岔口。體現在相通的“死亡書寫”中,呈現出迥異的情致余韻。
歸之于此,雖然二人最終呈現出的文學表述方式與表現對象不盡相同,但是他們的悲天憫人之心及民族心理認同是共通的,成為二人相互尊重、包容,“不同而合”[9]的生命契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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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朱雙一.比較視野下白先勇的文學觀和創(chuàng)作理念[M]//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