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我的高三,是在離家很遠的一個以藝考著稱的縣城高中度過的。
18歲,正是青春躁動的年紀。本應(yīng)該有數(shù)不清的愿望、讀不完的詩,還有深藏于眸底的對即將到來的高考又愛又怕的期許與不安。但因為母親的早逝和家庭經(jīng)濟的拮據(jù),相比同齡的孩子,我的青春少了花季少女的詩意和明媚,多了份來自家庭的責(zé)任,以及不得不過早獨立的艱辛。再加上藝考生的身份,又多了一份準備專業(yè)考試的煩瑣和參與各個院校招生考試的壓力與忙碌。
我的家鄉(xiāng)是在一個相對閉塞的華北農(nóng)村。村民們大多每日盡心盡力地在田地里勞作,用以換取一年四季的溫飽。地方閉塞到在我讀高中之前,幾乎沒有人知道美術(shù)還可以作為一個專門的學(xué)科用來學(xué)習(xí),甚至還能倚仗它來考取大學(xué)。
從學(xué)校到家大概有30多公里的路程。要轉(zhuǎn)兩趟公車,路費大概是我一個月生活費的十分之一,所以我沒事很少回家。尤其是進入高三之后,隨著課業(yè)的加重,學(xué)習(xí)壓力日趨增大,教室的后墻早早就被寫上了用來倒計時的醒目的大字,黑板的上方已然拉上了各種寫有勵志句子的橫幅。
我每天忙碌地在宿舍、畫室與教室之間默然穿梭,竭力思考怎樣才能在保持體力和精力的前提下,用最少的資金撐過北方蕭瑟而又漫長的嚴冬。
我至今仍然清晰地記得那些在省城備考的日子。我為了省錢去坐深夜一點多鐘出發(fā)的火車,和小伙伴蜷縮在冷清的候車室里,一邊對著熟睡的旅人練習(xí)速寫,一邊等待火車的到來;考試間隙就提著行李和畫畫的工具穿梭在考場附近的大街小巷,只為尋覓一個相對便宜和位置適中的住處;在暗黑的夜里,大家蜷居在各自的一方天地,聊著彼此心儀的學(xué)校和考試心得,仿佛是在聊彼此暗戀已久的那個很會打球的少年,而我在不動聲色地靜靜聆聽。
慢熱和略顯孤僻的我并不擅長在人前表達,但是這并不妨礙我感知她們的熱情,以及閃爍在她們眼眸里的那份對未知期待的光芒。
最拮據(jù)的時候,為了省掉一天的房費和飯錢,我就住在一個在城郊租房學(xué)畫畫的同學(xué)那里,兩個人擠一床被子,白天窩在房間里面畫,餓的時候就用電熱杯煮白水掛面。因為地處偏僻,互通的班車相對都比較破舊,再加上路況不好,遇到要考試的日子,早上5點便要起床,好趕最早一趟班車去往位于市中心的考點。
冬天的5點多鐘,天還沒有放亮,因為頭天晚上下雪的緣故,平日因為缺乏管理而顯得骯臟破敗的地面,在那樣的一個早晨,卻像鋪了一層松軟的奶油蛋糕一樣干凈。聽著自己的腳步踩在上面嘎吱作響的聲音,心里立時升騰起一股仿佛經(jīng)過精心準備的灰姑娘要趕去參加一場盛大舞會的悲壯。
我仍舊感激生活所賜予我的一切,感激父親的支持和包容,感激深藏在每一次磨礪之后所賦予我的更加堅韌的力量。
我知道,如果青春注定是一場義無反顧的漂泊,那我走得心甘情愿。那些暗夜里帶著無畏默然赴考的日子,那些緊攥夢想在寒冬里一直畫畫的時光,早就暗自融入到我的骨血里,隨著年歲一起成長,它們足以支撐我走過漫長而堅定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