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忱

第二十九回 享祭祀魂返大觀園 慶團圓神游太虛境（7）

寶玉笑道：“今兒你們五個人，可也風(fēng)光夠了?！鼻琏┬Φ溃骸邦靡差脡蛄?，風(fēng)光風(fēng)光也該?！睂氂裥Φ溃骸爱?dāng)著那些人，又放風(fēng)箏，又要打秋千，一點臊兒也不害。到底襲人比你們強，老干多了?！苯疴A兒笑道：“罷喲，我們只有一個漢子，那里跟得上他老干呢?！闭械拟O、黛二人一齊笑道：“這個小蹄子的嘴越發(fā)要不得了，什么老婆漢子的都說上來了?？烊∥覀兊囊律讶チT，我們換了衣裳，聽我們說正經(jīng)話罷?！苯疴A兒、紫鵑、柳五兒聽了，忙將他三人的舊衣取來，一齊換上。晴雯、鶯兒、襲人送上茶來。釵、黛、寶三人坐在炕上，晴、釧、鵑、鶯、花、柳六人都坐在椅子上。

黛玉便將適才在廟里對賈夫人說要點了尋夢香送林公夫婦到任的話，告訴了釵、寶二人一遍。二人聽了，俱各大喜。寶釵道：“你這個

話說的倒投了機了。才剛兒我問四妹妹，他如今脫了凡胎，到底將來作何歸結(jié)。妙師父說，必須要先到太虛幻境，求警幻仙姑奏知了上帝，討了封號，就有了歸結(jié)了。妙師父還說，送了老太太去后，他就同四妹妹到太虛幻境去呢。我和二姐姐、三妹妹商量，求妙姑把我們姊妹們攜帶到太虛幻境去逛逛，他已經(jīng)應(yīng)許下了。你才這一說，正說到一家子了。

明兒咱們一塊兒都送姑太太去，送下姑太太再到太虛幻境看四妹妹去。你們說好不好？”寶玉聽了笑道：“寶姐姐，你到底不知路徑的遠近，太虛在上界之下，明兒既是大家要去，索性請老太太、姑媽都先到太虛幻境，送下四姑娘，就求姑老爺面奏上帝討個封號，豈不更順便呢?！摈煊衤犃说溃骸凹仁侨绱?，咱們先把要送去的人算一算，看那匣內(nèi)的尋夢香夠用不夠用。”

寶釵道：“不用算。知道定得準(zhǔn)臨期誰去誰不去呢？我才也問香菱姐姐來，他說尋夢香不過剩了有二十多支，想來也夠用了。倒是警幻給你的那個小匣兒，妙姑說教你明兒帶了去，交還了他罷，留著也無用了?！摈煊衤犃诵Φ溃骸翱梢彩悄兀尾话涯莻€拿出來瞧瞧，看那上頭有什么法兒沒有？”紫鵑聽了，忙去將匣兒取了來。三人在燈下打開匣兒，取出冊頁，打開細看。

黛玉一面看，一面指向?qū)氣O道：“寶姐姐，虧你提起他來。你看這一段兒，正是明兒用得著的。有了這個，可以不必再用尋夢香了。”寶玉、釵寶看了，俱各大喜，道：“妙極了。咱們何不照這個樣兒來畫起來。就畫上一百張盡夠用了?！摈煊衤犃耍γ嚣N、鶯兒取了黃表、朱砂、新筆、凈水來，三人在燈下約有半個時辰，畫了一百張神符。寶釵囑咐道：“此事且莫聲張，到了臨期，我三人酌定，應(yīng)該去的給他符一張，令其于臨睡時焚化。不該去的，慎勿濫與。咱們也只帶了晴雯、金釧兒去，留下他們四人看守屋子?！鄙塘恳讯?，收拾安寢。一宿晚景不提。

到了次日黎明，起來梳洗已畢，寶玉便先到省親的正殿上看著教人打掃鋪設(shè)。寶釵、黛玉二人便都到王夫人上房去，先張羅著教人辦了粥米禮物來。王夫人命賈璉親自騎馬去看。

第二十九回 享祭祀魂返大觀園 慶團圓神游太虛境（8）

接著就是周小姑爺來磕頭，王夫人便留下，命寶玉陪著吃了早飯。

去時，便告訴說，尚須到別的親戚家去磕頭，隔著城，晚上不能來送老太太的話。打發(fā)小姑爺去后，這才請眾姊妹來一同吃早飯。

剛?cè)怀援?，就有丫頭們來報說：“姨太太來了?！北娙寺犃?，一齊迎了出來。只聽薛姨媽在院子里道：“怎么姑老爺升的這樣快，老太太也要歸天去，住的熱喇喇的，又要分離！我昨兒晚上聽見，一夜也沒睡得著覺。今兒一早我就要來的，周小姑爺又來磕頭來了，說巧姑娘恭了喜了，我才又辦了粥米打發(fā)蟠兒到周家道喜去了，所以我吃了早飯才來的。才剛兒一下車，又聽說鳳丫頭也恭了喜了。好，娘兒倆一天兒養(yǎng)孩子！”

說的眾人都笑了。王夫人才要往房里讓時，又聽薛姨媽道：“你們都瞧過鳳丫頭了沒有？”王夫人笑道：“昨兒晚上人家剛分娩了，他們眾姊妹們就都去了。只有我和他大嫂子、林妹妹、史大妹妹昨兒都到廟里去看老太太，今兒又忙了一早上，還沒去看他呢?！毖σ虌尩溃骸凹仁侨绱耍蹅兙偷剿坷锶チT。你們?nèi)ミ^的姊妹們，就在這里等著我們罷，他那房里也容不下這許多人。”

于是，薛姨媽、王夫人、李紈、黛玉、湘云五個人，都到鳳姐房里來。一進房門，就瞧見平兒在地下扇爐子煎藥，尤二姐在炕上包裹孩子，鳳姐擁著被窩靠著引枕打盹。平兒、尤二姐見了薛姨媽，連忙站起來問好。鳳姐驚醒，笑道：“姨太太、太太都來了，恕我的罪罷，我也站不起來了?！毖σ虌屝Φ溃骸肮媚铮憧纱笙?！得了兒子，又得了外孫子，真是雙喜臨門！”鳳姐皺眉道：“什么喜呢，早不養(yǎng)遲不養(yǎng)，偏偏兒的老太太要升天這會子坐在屋里了。你老人家說，教人著急不著急呢?！?/p>

薛姨媽道：“事情碰在一塊兒，可有什么法兒。養(yǎng)孩子可是由得人的事嗎！”湘云聽了接口道：“要不是昨兒放風(fēng)箏瘋鬧，只怕還等兩天兒?！摈煊裥Φ溃骸斑@個云妹妹說的越發(fā)招人笑了。他如今已經(jīng)過了月了，那里是瘋鬧的緣故呢?！?/p>

鳳姐嘆氣道：“可憐老太太疼了我一輩子，明兒升天，我也不能瞧著送一送，實在恨死人了。這個孩子自從昨兒落了草兒，一夜不住聲兒的呱喇呱喇的哭，氣的我恨不得把他兩腳踢死了。”王夫人笑道：“你這都是胡使性子呢，拿著孩子撒起氣來了?！崩罴w笑道：“二嬸娘，不是我當(dāng)著姨太太、太太說，這也是你老嘴老臉不尊重的緣故。前兒在人面前撇清，告訴我們說自從回生以后，他二叔總是在他尤二姨、平姨房里，你各自一個人兒修真養(yǎng)性的，這會子又養(yǎng)了孩子。這不是自己把自己的謊掰出來了嗎！”說的眾人都笑起來。鳳姐笑道：“你可說嗎，這都是寶兄弟的那個混帳師父，好好兒的又給了些什么孔圣枕中丹。自從吃了那個藥，忽喇巴兒的不愛到他們倆人房里去了，死里活里的只是纏磨我，教我可有什么法兒呢?！闭f的眾人越發(fā)都大笑起來。

第二十九回 享祭祀魂返大觀園 慶團圓神游太虛境（9）

薛姨媽握著嘴笑道：“噯喲喲，你們聽，這個鳳丫頭越發(fā)倚老賣老的了，虧他說著也不害個羞?！兵P姐笑道：“我的好姨太太，我這如今已是有了外孫子的人了，比不得他們這些三六一十八的小媳婦子家，早已就一車骨頭半車肉了，還害什么羞呢?！北娙寺犃?，又都大笑起來。李紈還要慪他，只見平兒煎好了藥，端來服侍鳳姐吃了。薛姨媽道：“我們讓他吃了藥，躺著養(yǎng)養(yǎng)神兒罷?！庇谑?，大家又到上房會了眾姊妹，都到櫳翠庵去看妙玉、惜春。

話休煩絮。午后，賈政下了衙門，便差人去邀請親友。除有官差不能來的不算外，早有孫二姑爺、周三姑爺、史大姑爺、薛蟠、薛蝌與薛二姑爺、甄寶玉、柳湘蓮諸人都到了。賈政在書房款待男客，王夫人在賈母上房款待女眷。吃畢了午飯，約有掌燈時分，大家列坐閑談。忽見焙茗進來稟道：“老太太、姑老爺、姑太太、大爺都來了?！北娙寺犃耍B忙起身迎了出去，都在榮禧堂丹墀下，賓東主西拱立以待。果見林公鳴鑼響道而來，轎至丹墀落下。賈珠已在儀門外下馬，步行進來。

林公下了轎，見了眾人，先賓后主逐一的寒溫華。赦、政二公便將林公與眾親友，仍先讓到書房里坐。隨后便是賈母、賈夫人的兩乘大轎，鴛鴦的一乘小轎。司棋、鮑二家的都在儀門外下車步隨，一直進了榮禧堂的宅門落轎。只見薛姨媽領(lǐng)著眾姊妹，邢、王二夫人領(lǐng)著眾妯娌，都在宅門口，也是賓東主西排班迎立。賈母、賈夫人下了轎，大家彼此問好畢，便拉了薛姨媽一同到上房來。邢、王二夫人，便讓賈母、賈夫人、薛姨媽都到炕上坐，眾姊妹們都在椅子上坐，自己和他們眾妯娌們在主位相陪。丫頭們獻茶畢，薛姨媽凄然向賈母、賈夫人道：“好容易盼的老太太、姑太太的駕再臨人世，如今住的熱剌忽喇的，又要分離。我昨兒一聽見信兒，心里就很難過的受不得了?！闭f著早流下淚來。賈母道：“姨太太，你快別這樣，這也是個定數(shù)。我昨兒已經(jīng)和他們都說過了的，今兒我們大家團聚，作一個伉儷合歡會，無論賓主都要歡喜，不許悲傷的。至于我和我們姑奶奶原是鬼魂，雖居人世，又不能享人世之福，不過是一股氣兒，聚而成形，來如水月，去似鏡花，又不怕程途遠近，又不怕山川阻隔，來去總是一樣的。難道我們?nèi)チ?，咱們從此就不能相見了么？要見面也還容易的。姨太太你這一傷心，又要招起他們來呢。”

正然說到這里，只見眾人都站起來道：“妙師父和四姑娘來了?！辟Z母笑道：“神仙來了。”果見妙姑、惜春走了進來，才要施禮，賈母、賈夫人連忙下炕拉了起來，就拉他二人也坐在炕上。賈母向惜春道：“我的兒，難為你志苦心堅，到底修成了大道，替我們臉上增光。我昨兒也向你姑老爺說來，他說將來見了玉帝，必替你面奏討封的。你如今已經(jīng)脫了凡胎，家里也難以久住，自然是跟了妙師父到太虛幻境去的了?！毕Т旱溃骸熬孟晒迷缫阎览咸?、姑媽要升天，所以算著日子打發(fā)妙師父度脫我來的。我們倆人這也就跟著老太太一塊兒去罷了?！?h3>第二十九回 享祭祀魂返大觀園 慶團圓神游太虛境（10）

賈母聽了歡喜道：“很好。你姑媽還說教你寶哥哥、林姐姐都送我們?nèi)ツ?，咱們一塊兒倒也熱鬧些兒。”寶釵聽了忙道：“昨兒妙師父也許下把我們眾姊妹們帶了太虛幻境去逛逛，我們昨兒把符都畫下了?！辟Z夫人道：“姑娘，你們不是有什么尋夢香，怎么又鬧畫起什么符來了？”寶釵未及回答，只聽妙姑笑道：“你們畫的必是警幻的送魂符。他這個符能奪陰陽造化之功，人若睡下將此符焚化，立刻真魂出殼，任其所之，又比尋夢香強了?！辟Z夫人聽了，向?qū)氣O道：“你們既有這個符，多去幾個人兒更好了，不知你們姊妹們都誰要去呢？”寶釵道：“我大嫂子、二姐姐、三妹妹、菱姐姐、云妹妹、邢大妹妹、琴妹妹、尤家二姨兒、三姨兒、小大奶奶，我和林妹妹帶著晴雯、金釧兒連你老人家的女婿，共是十五個人。”王夫人聽了忙道：“你們既有神符，也給我們兩張。昨兒晚上，你老爺傷心了半夜，說老太太歸天，我們作兒子、媳婦的竟不能親身去送。你們既有神符，我們也該去送老太太才是呢?！睂氣O聽了，不敢答言，只瞅著賈母。

賈母道：“你們老夫婦乃是一家之主，如何去得呢？況且這一開端，大老爺、大太太、珍哥兒、珍哥兒媳婦都要去，可教我攔住誰呢？”薛姨媽道：“這也都是該當(dāng)?shù)?，不但他們，連我也該送去才是呢?！辟Z母道：“姨太太，你這一說就有了，我連你姐姐也不教他去，何況你呢?！庇窒蛲醴虻溃骸斑@樣罷，既是你老爺不放心，要去就教他去罷了。把我送到地頭兒見你老太爺，回來告訴你們，你們大家也就都放了心了?！?/p>

正說時，只見寶玉進來稟道：“大觀園的酒席都齊備了，請老太太、姑媽都過去罷?！辟Z母道：“你來的正好。我告訴你，你老爺也要送我們?nèi)ツ?，你就替他預(yù)備下一張神符。我們臨去時，就教你老爺同你姑娘老爺、大哥哥先到任去，你和他們眾姊妹們都跟著我們到太虛幻境去就是了?！睂氂衤犃?，忙答應(yīng)了幾個“是”。于是，賈母站了起來，向薛姨媽道：“姨太太，你同我們兩位太太帶了他們眾姊妹們，先到大觀園去，我和姑奶奶到鳳丫頭房里瞧瞧他去，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就來了?！闭f比地，便都下了炕。賈母、賈夫人、鴛鴦都往后邊而去，平兒、尤二姐也就忙隨了去。

薛姨媽、邢、王二夫人領(lǐng)了其余的姊妹們，都到了大觀園來。到了省親的正殿，但見兩邊都搭著彩棚，對面搭著戲臺，結(jié)彩懸燈，十分華麗。進了正殿，只見正中擺著一席，兩邊分列著二十余席，俱靠著殿內(nèi)的山墻，就如大萬字炕一般，說不盡的山珍海錯，水陸干鮮。

眾人正在瞻玩，只見寶玉進來向邢、王二夫人稟道：“方才老爺們說，昨兒晚上老太太吩咐說，教今兒做個伉儷合歡團圓會，必要教夫婦同席。才剛兒大家算了一算，若夫婦同席，不但本家子大伯子、小嬸兒無所回避，就譬如親戚們柳二哥、尤三姐姐旁邊就是史大妹夫、史大妹妹，這也不雅像。違背了老太太的命，這也不是?！?h3>第二十九回 享祭祀魂返大觀園 慶團圓神游太虛境（11）

寶玉接著說：“如今老爺們商量的是男東女西，兩邊分坐，夫婦同在一堂，這也就是伉儷合歡了。請?zhí)珎儼堰@個話，過會子回回老太太就是了?！毙稀⑼醵蛉寺犃?，都點頭道：“這個話說的很是?！?/p>

正還要往下說，只見平兒、尤二姐、鴛鴦從小道岔來稟道：“老太太、姑太太都來了?！睂氂衤犃?，忙往外跑。只聽?wèi)蚺_上奏起樂來。男客們都從彩棚內(nèi)走出，在丹墀下迎接。邢、王二夫人、薛姨媽領(lǐng)了眾姊妹，都在丹墀上迎接。果見賈母、賈夫人都坐著竹椅轎子，老婆子們抬著來了。到了丹墀落轎，一齊下來。賈母向薛姨媽道：“教姨太太久等了。為的鳳丫頭只是哭，我才細細的開導(dǎo)了他一番，他才不哭了?！闭f著，便拉了薛姨進了殿門。王夫人上前忙將夫婦同席有許多妨礙，如今改為男東女西的話，告訴了賈母一遍。賈母道：“我的意思，不過要取個吉利，也倒忘了這些妨礙，這是男東女西也罷了，就請老爺們、爺們都進來罷。”丫頭聽了，忙去傳請。

于是，林公領(lǐng)了眾人，賓前主兵從東邊門內(nèi)進來。賈母道：“我們也就坐罷。姨太太，今兒這叫個伉儷合歡會，咱們倆人是沒有老伴兒的，就坐這中間的一席。妙師父和四丫頭，他們倆人是神仙，就陪我們兩個。東邊首席是林姑老爺，西邊就是姑奶奶。二席是柳二爺，西邊就是尤三姑娘。三席是小甄大爺，西邊就是李二姑娘。四席是史大姑爺，西邊就是史大姑娘。五席、六席是薛大爺，薛二爺，西邊就是菱姑娘，邢姑娘。七席、八席是孫二姑爺、周三姑爺，西邊就是二姑娘、三姑娘。其余就都是主人家了。東邊從我們大老爺、二老爺、珍哥兒、珠兒挨著次兒排到蘭哥止，西邊也就是我們大太太、二太太一直排到蘭哥兒媳婦止。東邊席上叫寶玉送酒，西邊席上叫黛玉送酒。

這都是為他們倆人的事情，也該謝一謝。姨太太，你聽我分派的好不好，說的是不是？”薛姨媽聽了，笑道：“實在老太太分派的我們連個謙遜的話兒也不能說了。妙師父、四姑娘過來，咱們就陪著老太太坐罷。”

于是，大家都不好再謙，都照依著賈母分派的次序兒就坐。

寶、黛二人，兩邊送過了酒，也各歸其位。丫頭們送上戲目來，請老太太點戲。賈母道：“不用點，聽我吩咐：頭一出，唱《滿床笏》。第二出，唱《兒孫?！?。第三出，唱《蟠桃宴》。

就演這三出罷了。”丫頭們聽了，傳下話去。登時鑼鼓齊鳴，簫笙并作，唱起戲來。兩邊賓主，觥籌交錯，十分熱鬧。

約有兩個時辰，三出戲唱完，婆子們抬上錢桌子來放賞。

賈母向政道：“戲唱完了，你們要送我去的人，也都回房安歇去罷，天不早了?！辟Z政、寶玉聽了，知道時光有限，不敢強留，只得起身告辭，由東邊門內(nèi)下去，各自回房去了。釵、黛等姊妹也由殿后去了。

第二十九回 享祭祀魂返大觀園 慶團圓神游太虛境（12）

這里賈赦、賈珍、邢、王二夫人一齊上前流淚挽留道：“天還尚早，求老太太寬坐片時，兒孫們還求教訓(xùn)。”賈母見了忙道：“你們不用著忙，我們還不走呢。暫且把酒席撤去，我們洗洗手，還要到宗祠拈香去呢?！辟Z赦等聽了，一面命人撤席舀水，一面命賈蓉、賈蘭到宗祠去預(yù)備香燭。

不多一時，撤完了酒席。大家盥漱、吃茶畢，賈母站起身來，向薛姨媽道：“姨太太，我們到宗祠拈香，你同親戚家的爺們、奶奶們在里這坐著，略等一等我，我們就來了。”薛姨媽聽了，連忙答應(yīng)，只得同親戚們都仍在殿上坐候。

于是，鮑二家的攙了賈母，司棋攙了賈夫人在前，鴛鴦在后，邢、王二夫人領(lǐng)了尤氏、趙氏、范氏、平兒等俱由西邊門內(nèi)出去。林公、賈珠在前，賈赦領(lǐng)著賈珍、賈璉、賈環(huán)在后，俱由東邊門內(nèi)出去。前面提燈引路，大家都往宗祠而來。

原來宗祠就在大觀園的東邊，開了東角門轉(zhuǎn)彎便是。眾人說話同行，并不覺遠。到了宗祠，只見里面點的燈燼輝煌，香煙繚繞。賈蓉、賈蘭在門外侍立。賈母身賈赦、邢、王二夫人道：“里面地方窄，容不下多人，你們都在外面等著罷，只我們幾個進去拈香就是了?！闭f著便同林公、賈夫人、賈賈珠、司棋、鮑二家的一齊進了祠堂。

這里賈赦向邢夫人道：“祠堂內(nèi)雖說容不下多少人，咱們倆人陪進去才是?！毙戏蛉寺犃耍乓e步，只見見林之孝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道：“方才焦大、潘又安在去吩咐伺候轎馬、執(zhí)事，奴才們親眼瞧著，都排在榮禧堂下，又沒見老太太、姑老爺出來，忽然刮了陣旋風(fēng)，全不見了?！辟Z赦、邢、王二夫聽了，吃了一大驚，連忙一齊跑進祠堂看時，連一個人影兒也不見了。

眾人正在驚疑，忽聽空中有音樂之聲。一齊出來看時，恍恍惚惚聽見像是賈母的聲音，說道;“你們都過去照應(yīng)著親戚們，都回去罷，我們走了?！北娙寺犃?，不禁傷感，望空哭拜。

忽見丫頭們打著燈籠，攙著薛姨媽也來了。薛姨媽向邢、王二夫人道：“姨太太們，不用傷心了，這也是老太太怕咱們哭，所以才哄著咱們脫身去了。我們才在殿上坐著，男女一堂到底不大方便，我才叫蟠兒、蝌兒先打發(fā)了戲子們，把姑爺們都讓到書房里坐去了。我正和姑娘們說閑話兒，妙師父和四姑娘說，‘老太太已經(jīng)去了，我們也就去罷，只見他倆人身子一晃，連影兒都不見了。又聽了聽，你們這邊哭呢，唬的我忙教丫頭們把姑娘們送到里頭去了，我才過來瞧你們來了。”眾人聽見惜春也去了，愈加傷感，又哭了會子，這才勸住了。

賈赦領(lǐng)了子侄們都到書房照應(yīng)著送眾男客回家。邢、王二夫人同薛姨媽、尤氏等仍到省親的正殿照料著收了器具，息了燈火。邢夫人、尤氏各自回家。王夫人安置了薛姨媽并內(nèi)眷們的住處，又惦著賈政、寶玉、釵、黛、菱、湘等燒了神符，真魂去送賈母，所以領(lǐng)了玉釧兒先到秋爽齋來。未活如何，下回分解。

（下期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