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錫堯
本故事純屬虛構 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潘母在子公司逗留了三天,這三天,林春艷以準兒媳身份,與潘文雅陪伴左右,寸步不離。她不但參加了公司的接風酒會,還參加了董事匯報會、董事長與公司各部雇員的見面會。它還和潘文雅陪同潘母去醫(yī)院看望了劉總的太太,又陪著潘母去老家依蘭省親。她在公司、依蘭拋頭露面,出盡了風頭,真是盛贊如潮,轟動一時。她已提前步入豪門闊婦的佳境。但是,在林春艷自覺地位顯赫、無限風光、自我陶醉的時候,潛在的威脅已悄然襲來。
潘母雖然答應了這門婚事,拿出了訂婚戒指、金表,但是對林春艷的考察還遠遠沒有結束。她在細心地觀察林春艷的一舉一動,乃至心理活動。潘母看似溫和,實際上確實外柔內鋼,含而不露,閱歷頗深,她的眼睛機敏而極具洞察力。在和林春艷相處的三天中,她發(fā)現林春艷是個極為成熟的女性。她的成熟與20多歲的年齡很不相稱。另外,潘母不到50,林春艷卻常常刻意攙扶,她覺得這不是孝心,而是虛偽的獻媚。潘母還發(fā)現,林春艷常常眼珠飛轉,不時窺視自己的臉色眼神,在揣摩自己的心思,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在見機行事。林春艷所做的一切,在潘母眼中不過是小兒科。由于順利過關,林春艷有些飄飄然,低估了潘母,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潘母由于產生疑慮,就對林春艷有了反感和警惕,因此打消了和林春艷母親見面的想法;也打消了帶林春艷同去俄羅斯的想法;甚至打消了帶林春艷回香港完婚的計劃。林春艷對此卻毫無察覺。
這天,林春艷和潘文雅來到潘母下榻的華旗飯店客房。
二人剛到,劉總就趕來了,將買好的機票遞給潘文雅。潘文雅看看機票,不悅地問:“怎么只有兩張?”
劉總不好回答,潘母接過話說:“是我讓他買兩張的?!?/p>
“媽,不是說好了,小艷陪你去俄羅斯嗎?你忘了?”
“以后機會多著吶,這次就不用小艷陪了。”
“為什么?”潘文雅為心上人力爭,“媽,小艷俄語也蠻好的,這次去俄羅斯,還可以給您的當翻譯哩,叫她去吧。”
潘母不開口,臉卻沉了下來。察言觀色的林春艷,心一沉,滿面的笑容突然凝固,頓時感到不妙。
直到此時,潘母也沒停止對林春艷的考察,她想把林春艷了解得透透徹徹。
三人共進午餐時,潘母突然問:“小艷,你屬啥的?”正在胡思亂想的林春艷未加思索脫口而出:“屬豬?!?/p>
潘母掐指一算,屬豬的應該是30歲,這意味著林春艷隱瞞了10歲,她成熟的答案就在這里,這更加深了潘母對林春艷的不信任。林春艷窺視潘母的臉色,發(fā)覺不妙,急忙挽回:“媽,兒媳不屬豬,八成屬狗,再不就屬牛,究竟屬啥,我真記不清了?!?/p>
潘母冷冷一笑,放下粥碗,已沒了食欲。林春艷只好抓住潘文雅這根救命草,投去求助的目光。潘文雅也在擔心,他想轉移媽媽的情緒。笑嘻嘻地說:“媽,家鄉(xiāng)的小米粥好香呀,您就再喝一碗吧?!?/p>
潘母瞥了兒子一眼,面沉似水,輕輕搖頭,是表示不想喝粥,也是對林春艷的否定。
早餐過后,劉總帶著公司的頭頭們來送行,林春艷又攙扶潘母離開客廳,乘電梯下樓。
當走向停車場時,潘母突然停步,盯住林春艷雙眼:“小艷,你芳齡幾何?”
“媽,我二十三,比文雅小一歲哩?!?/p>
“二十三?……你結過婚,生過孩子嗎?”
林春艷不禁一楞,她明白,潘母又是在尋找她的破綻,她怕說砸了,便拿眼神詢問旁邊的潘文雅,可是沒看懂潘文雅的眼神,只好回答說:“媽,我結過婚,可只和他生活了三個月?!?/p>
潘母的臉已見怒容。原來潘文雅怕母親反對這門親事,就隱瞞了林春艷的婚史。本來林春艷向他說自己23歲,已隱瞞了7歲,而他又向母親瞞了3歲。潘文雅沒想到母親會再盤問林春艷的年齡,事先忽略了和林春艷統(tǒng)一口徑,這就難免驢唇不對馬嘴了。
潘母好生氣惱,瞪了兒子一眼,推開林春艷的攙扶,厲聲質問林春艷:“你已經結過婚了,為啥還與雅兒糾纏?”
林春艷慌了神,竭力巧辯:“媽,是文雅要死要活的逼我離婚。我心軟,禁不住他苦苦哀求。天地做證,您當面問問文雅吧。”
潘文雅忙說:“是呀,媽,千真萬確,是我主動向林春艷求婚,她不肯,我說要跳江,她才答應?!?/p>
林春艷看到了生機,又辯解說:“當然了,也是我和文雅愛的太深,而和先前的那位毫無感情,離開他也就勢在必然,我和那位在一起時,很少發(fā)生那種事,沒有懷孕,更沒有過孩子?!?/p>
潘母當然不會相信兒子會跳江一說,因為兒子水性很好,她看出二人在演雙簧,她輕輕嘆息一聲,已聽不進林春艷的巧辯。
也是該著林春艷現眼,突然傳來孩子的喊聲:“媽媽,媽媽!”
熟悉的喊聲,林春艷還沒反應過來,便本能地答應了一聲。盡管回答聲很小,但還是被潘母和旁邊的人聽到了,不約而同向林春艷投來質疑的目光。
“媽媽,媽媽!”喊聲越來越近。林春艷循聲望去,看見一個小女孩,高揚小手,正從人行道上,迎面向她奔來,正是佳佳。
佳佳怎么會到這里來呢?原來,佳佳仍不知道爸媽已離婚。而媽媽又是好多天不回家了,佳佳能不想嗎?尤其是今天這個日子,佳佳想得更厲害。因為今天是佳佳的生日。于倩和女兒準備好好給佳佳過個快樂的生日,佳佳屬兔,于倩為佳佳訂做了小白兔奶油蛋糕,還給她買了電動車、電動小白兔,會唱歌的絨毛兔。但是這些精美的生日禮物,竟沒有打動佳佳那顆童心。佳佳想媽媽,耍起性子不吃也不喝,哭著鬧著去酒店找媽媽,讓媽媽給她過生日。丁克明怕女兒哭出毛病來,只好依著女兒,騎著摩托車帶著女兒來到華僑飯店,一打聽,林春艷早已辭職了,撲了個空。這下,佳佳哭鬧得更厲害了。丁克明沒辦法,就答應佳佳繼續(xù)找。丁克明給林春艷的母親、好友一一打電話,都沒有音信,只好騎著摩托車帶著佳佳在街上兜風,想借此減緩女兒的情緒,慢慢忘掉這茬。
佳佳卻蠻認真,睜大眼睛,在大街的人流中自信搜索媽媽的身影。無巧不成書,當他們經過華旗飯店門前時,正好趕上林春艷跟隨潘母走向停車場,雙方不過20多米,佳佳一眼就看到了媽媽。佳佳大喊停車。丁克明還沒反應過來,剛停下車,佳佳就跳下摩托車,揚著小手,喊著,向林春艷奔去。跑到林春艷跟前,佳佳抱著林春艷的大腿,仰起天真的笑臉,歡呼著:“噢,佳佳找到媽媽了,佳佳找到媽媽了!”
女兒的突然出現,林春艷不由自主地將手搭在女兒的肩上,習慣地想抱起佳佳,但是目光突然掃到潘母的身影,心咯噔一下,馬上恢復了理智,炮烙似的縮回手,驚出一身冷汗,好險!她迅速調整情緒,倏地收起笑容,扳起一副冷面孔,大聲呵斥:“是誰家的孩子呀?跑到大街上隨便認媽,真討厭,去去去!”佳佳哪知道媽媽此時的復雜心理,感到莫大的委屈,眼淚奪眶而出:“媽媽,我是佳佳呀,媽媽不認得乖女兒了嗎?”
林春艷在美夢物欲的驅動下,牙一咬,心一橫,將佳佳一把推開,裝腔做勢地訓斥:“去去,誰是你媽呀?我沒有孩子?!?/p>
佳佳呆呆地立在那里,仰視著媽媽,臉上眼睛里一片迷惑,小嘴翕動著,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在場的潘文雅,對佳佳的突然出現,也是一臉迷惑:林春艷會有這么大的孩子?可能嗎?但是不管事實如何,他和林春艷感情正濃,惟恐失去心上人,他心里清楚,如果這個孩子真是林春艷的,該是怎樣的慘局。所幸的是,林春艷態(tài)度強硬不相認,他趕緊上前解圍,也是給自己解圍。他迅速插在林春艷和佳佳中間,大聲斥責:“哪來的野孩子?亂認媽,實在可氣,快走快走!”他的話,沖著佳佳,實際是說給在場的人,力圖還林春艷一個清白。
佳佳看到這個大個子男人,聽到這個聲音,馬上聯想到那夜蒙面持刀的壞人,就嚷道:“你是個大壞蛋,干嘛不讓我認媽媽?我打110,警察叔叔抓你?!?/p>
潘文雅慌了手腳,忙喊:“小孩子,不許胡說!”
弄巧成拙,潘文雅解圍不成,心虛,一時說不出話來。佳佳的話也令潘母陷入了迷惑,引起了她的注意,對林春艷更加不信任了,對兒子也產生了懷疑。
佳佳重新撲上去,牢牢抱住林春艷的大腿,淚水夾著哭聲:“媽媽呀,咋好多天不回家了?佳佳好想媽媽呀。佳佳做夢都想呀。媽媽忘了嗎?今天是佳佳的6歲生日呀?佳佳想吃媽媽買的生日蛋糕,聽爸爸媽媽唱生日歌,吹媽媽點的蠟燭。媽媽,快給佳佳買生日蛋糕去吧,快走吧……”
母女連心,女兒的眼淚、哭聲、哀求,似一把尖刀插進心里,林春艷再也控制不住,淚水撲簌而下。佳佳看到媽媽流淚了,耍起嬌來:“媽媽,快抱抱佳佳,親親佳佳,快帶佳佳買生日蛋糕去吧?!?/p>
林春艷顫抖的雙手又不由自主地撫摩著女兒的頭發(fā)。
一直在冷眼旁觀的潘母譏諷道:“林小姐,你好命呀,有個這么乖巧的女兒,快去回家給你女兒過生日吧?!?/p>
“哦,哦……”林春艷應道,但隨即失口否認,“我不認識這個孩子,她跟我什么關系都沒有?!?/p>
“這就奇怪了?!迸四改抗怃J利,語氣逼人,“既然不認識,她為啥叫你媽媽呀?為啥和你那么親?孩子的話連我都被打動了,難道孩子是在當眾演戲嗎?”
“這……這孩子八成是不認識親媽的弱智,再不就是神經病,反正不是我的孩子,我沒孩子?!?/p>
潘母又質問:“那你為什么大動感情?親撫她,眼淚都下來了?這做何解釋?”
“我……我……那是氣糊涂了,氣哭的?!?/p>
佳佳哪里注意聽大人的對話,還是一味耍嬌:“媽媽,佳佳這就想吃媽媽買的生日蛋糕,快給佳佳買去呀?!?/p>
佳佳亂上添亂,更讓林春艷下不了臺了。她覺得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沒了退路,對貴婦寶座仍抱有幻想的她,怒火頓起,母愛泯滅,把臉一翻,怒喝道:“哪來的雜種?滾開!”邊說邊一把將女兒推開。
佳佳摔到在地,蹬著小腿,手抹著淚水,邊哭邊嚷:“嗚……媽媽不要佳佳了,媽媽不要佳佳了?!?/p>
林春艷啞然無聲,不知道該怎么收場,這一切,在場的人都猜個八九不離十,目光中充滿了嘲諷。尤其是劉總,早就垂涎林春艷的美色,這個場面,是他所期盼的,如果他們……即可乘虛而入,取而代之,他幸災樂禍,暗下驚喜。癡情的潘文雅仍在想方設法想幫林春艷擺脫困境,突然看的襖了路邊的丁克明,忙大聲喊:“這孩子是誰家的?不要了?快領走!”丁克明一直在靜觀事態(tài)的發(fā)展,令他不解的是,一向疼愛女兒的林春艷,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冷酷無情?也看出在法院門前蔑視戲弄他的情敵在為林春艷打掩護。他覺得戲中有戲。本來,林春艷不認女兒,他氣得七竅生煙,真想上前質問林春艷,但轉念一想,林春艷不認女兒更好,這正好傷了女兒的心,省得女兒以后再天天喊鬧要找媽媽。因此,他充當觀眾,一言不發(fā)。直到潘文雅喊他,他才大步上前,拉住佳佳的胳膊,將孩子從地上拖起來,哄她說:“佳佳,她不認你這個女兒,干嘛還跟她叫媽?快跟爸爸回家吧?!?/p>
佳佳好不容易找到媽媽,怎肯離開,拼命從爸爸的手中掙脫:“不嘛,佳佳要和媽媽一起回家,帶佳佳買生日蛋糕?!?/p>
“家里有于媽媽和芳芳姐姐給你買的蛋糕,還有許多生日禮物,我們快回家吧。”
“不要,不要,我要和媽媽一起回家,就要媽媽買的生日蛋糕?!?/p>
佳佳邊哭喊著邊撲上來,抱住林春艷的大腿,哀求媽媽回家。林春艷再次將女兒推開,斥責道:“野種,臭丫頭,沒完沒了,快滾開!”
“不許辱罵我女兒!”丁克明大喝一聲,“你這樣對待你的孩子,還有點人味嗎?”
“我……”林春艷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難堪的很。
丁克明拉過女兒:“佳佳,你怎么這么不懂事?你媽死了,骨頭、心都爛了、黑了。”
“爸爸瞎說,媽媽沒死,這就是媽媽。”
林春艷為了給自己開脫,趕緊說:“是你家的孩子呀,可真是的,死了媽,就到大街上來亂認,沒見過,快帶走吧。”
“呸!”丁克明鄙夷地吐了林春艷一口,“黑心狼,孩子卻非要認親媽,哼!昧良心說瞎話,也不怕天打雷劈。”
林春艷趕緊提醒自己,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她轉身對潘母笑著說:“媽,快走吧,別誤了登機時間呀?!闭f完,攙起潘母就上了轎車。就在林春艷的一條大腿還在車門外時,佳佳拼命掙脫開爸爸,跑上前去,又死死抱住媽媽的大腿,哭喊著:“媽媽別生氣,媽媽別走,媽媽回家吧,我不要生日蛋糕了。”
林春艷沒辦法,再次下狠心,斥罵道:“死皮賴臉的野種,氣死我了,滾!滾!”邊罵邊伸出手,給了佳佳一個響亮的耳光,把女兒打翻在地。
“好你個絕情的臭婆娘,敢打我女兒?“丁克明氣紅了眼睛,舉著雙拳沖了上來。
潘文雅手疾眼快,一把將林春艷推進車里,他也麻利地鉆進轎車。轎車緩緩駛向大街。
“林春艷,你喪盡天良,不得好死!”丁克明眼盯遠去的轎車,只顧揮拳怒罵,卻忽略了小女兒,竟沒有發(fā)現。任性的佳佳從地上爬起,拼命地去追趕媽媽的轎車。這可是在車流如梭的大街呀!一輛的士飛馳而來司機突然發(fā)現,一個小孩跑下人行道橫越車前,便來了個急剎車,卻為時已晚。小佳佳被的士撞翻,無情的車輪從佳佳身上軋了過去。肇事司機鉆出駕駛室,目睹下車后的慘景,環(huán)顧四周,沙啞著嗓音喊:“誰家的孩子?大人呢?”
嚇呆了的丁克明,這時才從噩夢中驚醒,瘋了似的撲上去,哭喊:“佳佳,爸爸的嬌女,你怎么啦?”小佳佳橫臥在馬路上,裹著花衫的小軀體,兩條小腿,小屁股蛋一片血跡,鮮血染紅了身下的馬路面。丁克明哆嗦著將女兒抱起,心碎肝裂,悲憤至極,淚雨傾盆、仰天長嘯:“蒼天啊!殺人不眨眼??!我女兒小小年紀有何罪?你為啥懲罰一個無辜的孩子?!”
交通事故堵塞了車流,圍觀者越聚越多,一朵還未綻放的花朵,轉眼間便已凋零,這情景慘不忍睹。
交警趕來扣下肇事司機駕照,聽取事故經過,查看現場、拍照、做筆錄。
這位司機頭腦很清醒,用手試了下佳佳的鼻孔,尚有氣息,便馬上撥打了120。僅僅10多分鐘,120急救車鳴笛趕到,拉上丁克明父女直奔醫(yī)院急救中心。
在急救中心,醫(yī)生馬上檢查了佳佳的傷情,施行手術。
做完手術已是下午3時。佳佳的雙腿打著石膏,臉色蠟黃,雙目緊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麻醉藥仍在起著作用,像睡著了一樣。
一直含著淚的丁克明,惶恐地問醫(yī)生:“大夫,孩子傷勢怎樣?“
醫(yī)生同情地說:“孩子沒有生命危險,雙腿粉碎性骨折,痊愈的問題不大,但是,尾椎中樞神經受損,以后怕是不能走路了。”
“???那拄雙拐呢?”
醫(yī)生搖了搖頭,走開了。丁克明極度絕望,雙腿一軟,癱倒在女兒病床前哭道:“苦命的佳佳呀!”
這時,他褲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手術后的幾天,佳佳在闖鬼門關!疼痛難忍,晝夜哭鬧,嗓子哭啞,淚水哭干。一個金子般的情字,將丁克明父女,于倩母女之命運,牢系在了一起。他們同呼吸共患難,儼然成了一家人。
電話是于倩打來的。
丁克明馱著去找親媽的佳佳,上午,是從天威公司于倩那走的。
不知咋回事,當佳佳笑嘻嘻說“干媽再見“時,于倩心頭猛然一顫,頓生一種莫明的牽掛,甚至是一種不祥的預感,而且右眼皮直跳。人說右眼跳禍。于倩并不相信此說,但百爪撓心,老覺得不快活。她坐在經理辦公室,沒外出辦事。
于倩盼著丁克明父女早點回公司,可是一直等到下午也不見個人影,她沉不住氣了,便打電話詢問:“小老公,你和佳佳在哪?找到林春艷了嗎?大半天不回來,咋也不回電話呢?真不會辦事?!?/p>
倒在佳佳病床前的丁克明,這才忽的想到,早該把這一不幸告之于倩。去交警部門聽候處理意見的肇事司機,不放心,跑到醫(yī)院看望孩子。丁克明就讓司機守候還未蘇醒的佳佳,他來到病房走廊樓梯口處,和于倩通了電話。他聲調悲痛地說:“大老婆,出事啦?!?/p>
于倩催問:“出啥事啦?快說!”
“佳佳叫汽車軋啦?!?/p>
“真的?假的?你可別胡說八道!”于倩不敢相信,高聲喝道,“小老公,你知道我特疼愛佳佳。你可別玩‘愚人節(jié)那把戲,搞惡作劇,考驗我這顆愛心。若開這樣的玩笑,我可輕饒不了你!”
“是真的呀!”丁克明哭道,“佳佳送進省一醫(yī)院,現在已經做完手術,正躺在病床上昏迷著哩?!?/p>
“哎呀我的天!”聞聽此訊,于倩的腦袋嗡的一聲炸響,一顆心蹦到了嗓子眼上,若不是坐在老板椅內,人也會倒在地上的。真的怕鬼就有鬼。她驚怕地問:“孩子傷的咋樣?”
“嚴重啊!”丁克明泣不成聲,如實道出傷情。
感情的因素,被親媽拋棄的佳佳,已牢系于倩那顆母愛之心,如同親生女芳芳遭此大禍,這一殘酷打擊,同樣降臨在于倩身上。于倩兩個手機都關掉,暫停了和外界的一切聯系。她叫上了芳芳離開了公司。她催促小車司機開快車,火速趕往省一醫(yī)院住院處。
愣頭愣腦的芳芳,搶先闖進佳佳病房。芳芳一眼看到佳佳,面如白紙,雙眸閉和,仰在病床白色棉被下,便急急地喚道:“小妹妹,你怎么啦?快睜開眼起來吧。”芳芳說著就想推醒佳佳,但被媽媽制止住。
于倩抖抖的雙手,輕輕掀開棉被,佳佳打著石膏的兩條小腿,便裸露在她眼前。于倩頓覺心頭刀絞般的難受!兩股熱淚噴涌而出。她趕緊捂住大嘴,才沒哭出聲響。同樣心情的芳芳,也學媽媽,雙手捂嘴哭起來。
悲劇??!六歲生日,成了佳佳災難日!哎!花朵般的佳佳,天真浪漫的佳佳,聰明乖巧的佳佳,活蹦亂跳的佳佳,突然間,成了一副殘體,躺在醫(yī)院病床上,是上天無情,還是人無情?面對這一突兀的殘酷現實,于倩,芳芳,實難承受,母女倆越哭越痛……
丁克明見娘倆都快忍不住要哭出聲響來,就把母女拉出病房,拉到遠離病房的樓梯口。這時,丁克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掄起大巴掌,噼噼叭叭,扇自己嘴巴,直扇得血道子從嘴角流了出來。他邊打邊哭,邊埋怨自己:“我這是怎么啦?是小鬼指使的嗎?是倒霉催的嗎?我干嘛馱孩子逛大街?我干嘛非去紅旗大街?不去那條街,能碰上勾命鬼嗎?”
見丁克明后悔自責,于倩也雙拳捶打胸口,哭道:“我也有責任呀。我分明已有了不祥預感,為啥還要依著孩子,上街去找親媽呢?為啥不把佳佳強留公司呢?不出門,災難不就躲過去了么。我好后悔呀?!?/p>
芳芳見丁叔媽媽都在自責,覺得自己也有責任。
吳萬全逃離家門,芳芳便又回到姥姥那里。今兒,于倩是特意接芳芳回家,給佳佳過生日的。誰知,佳佳非鬧著去找親媽。佳佳還非約芳芳坐爸爸摩托一起去??煞挤?,一向懼怕林春艷,就不想去見她。就沒陪佳佳去找親媽。這是芳芳第一次沒順從小妹妹。為這,佳佳還噘著小嘴說:“小姐姐不喜歡佳佳了。”想到這里,芳芳也后悔,也哭著說:“誰也不怪,全怨我。我若答應小妹妹,一起上街,牽牢小妹妹的手,小妹妹能亂跑讓汽車撞了么?”三人同時自責后悔,怨聲一片,哭聲一片......
于倩正哭著,猛丁想起了什么 ,就追問:“這事怪呀,你駕駛摩托,佳佳坐你前懷里,怎會讓汽車軋了呢?到底是咋回事?”
丁克明邊哭邊訴說,大街之上,佳佳發(fā)現了親媽,而林春艷又罵又打,不認親生女,佳佳拼命追趕親媽,才遭此車禍。
原來是這樣。于倩氣的咬牙瞪眼,恨不得抓過林春艷咬上幾口。她忿忿地說:“這個該千刀萬剮的女人,心腸歹毒,喪盡天良!都說虎毒不食子,可天底下,竟有親骨肉也不相識的親媽!林春艷是殘害佳佳的劊子手!汽車咋不撞她呢?老天真是瞎了眼,善惡不分,懲罰不明了。”
芳芳也氣壞啦。她像媽媽一樣嫉惡如仇,有股子正義感,就瞪著眼說:“錯不了,林春艷就是殘害小妹妹的兇手!我要替小妹妹伸冤報仇!”娘倆聲嗓挺高,值班護士趕來提醒:住院病房絕對安靜,切勿喧嘩。
芳芳壓低聲音提出:“媽,我上法院,狀告林春艷!”
于倩贊同:“恩,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公有人管。代佳佳申訴,把林春艷送上法院。判不了徒刑,也要讓林春艷受到道德法庭的審判!把她釘在恥辱柱上遺臭萬年!”
芳芳說:“便宜她啦,最少也要判她二十年!”
這時,守在佳佳床前的那個司機,從病房門探出頭兒,招手示意,孩子蘇醒啦。三個人呼啦啦跑進病房。
病床上的佳佳哭喊起來:“疼??!疼死佳佳了......”丁克明,于倩,芳芳,探身圍在病床前,齊聲呼喚著佳佳。三雙淚眼緊盯著佳佳那張被疼痛扭曲的笑臉,真是,疼在佳佳身上,痛在三人心頭。佳佳疼得抖做一團,三人也就心痛得抖做一團。
當佳佳模糊的淚眸看清了來人的面孔時,更是孩子氣的哭道:“爸爸,媽媽,小姐姐,為啥讓佳佳這么疼呀?想疼死佳佳么?”
“孩子??!”丁克明痛不欲生,一只手揪住自己胸前的衣服,又倒在女兒病床前。此時,他除了噴涌的熱淚和心痛,竟無法替女兒減輕半點痛苦。于倩握著一只舞動的小手,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哭著哄道:“孩子,咬住牙,忍著點吧?!?/p>
佳佳扭動著小身子哭喊:“媽媽,佳佳忍不住呀!佳佳不撒謊,疼死啦!是誰讓佳佳這么疼呀?爸爸,媽媽,小姐姐,快把壞蛋趕跑呀!”
芳芳的淚眼,貼在佳佳的淚臉上,哭道:“小妹妹,是林春艷那個大壞蛋讓你疼的!你的災難,是林春艷造成的。小姐姐一定替你伸冤,小姐姐告她去!”
佳佳顧不得想別的,哭著說:“爸爸,媽媽,小姐姐,都不愛佳佳了嗎?別讓佳佳這么疼呀!這是在哪?佳佳要下床。跟小姐姐回家?!?/p>
芳芳聽了哭的更痛:“小妹妹,這里是醫(yī)院。你的腿壞了,小姐姐不能帶你回家,別怨小姐姐不管你呀。”
“疼死啦!疼死啦!......”佳佳一遍遍的哀號,疼的已哭不成聲了。六歲孩子的哭叫,震撼了整個病房。同房病人及家屬,無不落下同情的淚水。佳佳像遭到致命一擊的雛鳥,茍延殘喘,掙扎在死亡線上。殘酷的傷勢,將這無辜孩子,牢牢釘在了病床上。無情的傷痛,折磨著一個弱小稚嫩的軀體,折磨著一顆不諳世事的童心。六歲的孩子忍受著大人都難以承受的疼痛。
手術后的幾天,佳佳在闖鬼門關!佳佳疼痛難忍,晝夜苦惱,嗓子哭啞,淚水哭干,不吃也不喝,只靠輸液維持小生命。佳佳呀,不死,也要扒掉幾層小嫩皮。
孩子遭摧殘,大人受煎熬。丁克明日夜守護著女兒,臉上淚水始終不見干。他吃不下,睡不下,挺精明的一個人,突然間,像似呆了傻了。才幾天,一條壯漢子,便消瘦得顴骨凸兀,眼眶凹陷,皮包骨,也似大病之中。
還有于倩。她拋下公司那一大攤子事兒,天天往醫(yī)院跑,陪伴丁克明,守護在佳佳身邊,也是水米不思,寢寐不寧。她人好似服了啥神奇減肥藥,發(fā)胖的身軀快要變成窈窕淑女了。
芳芳也不例外呀。瞅著疼痛中的小妹妹,眼淚汪汪,也是吃不下,也瘦多了?;茧y之時見真情。于倩將一身母愛,傾注在佳佳身上,不是親娘勝似親娘。芳芳視佳佳為親妹妹,手足情深心連心。一個金子般的情字,將這四口人之命運,牢系在了一起。他們同呼吸共患難,儼然成了一家人。
在親人陪伴下,佳佳終于闖過了疼痛關。
這天早晨,佳佳喝了半杯牛奶,吃了水果,又服下了少量的鎮(zhèn)痛藥,睡著了。佳佳一覺醒來時,天已近中午。守護在病床前的于倩,給佳佳換了“尿不濕“,調整了下仰臥姿勢,然后,握著佳佳的小手,問:“孩子,肚子又餓了吧?想吃點啥?”
佳佳已漸明亮的眼睛盯著于倩那雙充滿母愛的笑眸,嬌聲說:“媽媽,佳佳想吃帶奶油小白兔的那個生日大蛋糕?!?/p>
“好好好?!庇谫淮饝?,笑眸瞥了下丁克明。女兒想吃東西了,丁克明甚感欣慰,說:“想吃就好,爸爸這就回家去拿。”為佳佳訂做的生日蛋糕,仍存放在冰箱里。佳佳想吃蛋糕,芳芳想出了好主意:“媽媽,小妹妹生日沒過成,今天就補過吧?!?/p>
聽說過生日,佳佳消瘦的小臉,閃過一絲笑影。這是手術后,孩子難得的一笑啊。芳芳的提議,佳佳的一笑,啟發(fā)了兩大人。于倩,丁克明相互對視,會意地點點頭:恩,應該給佳佳補過六歲生日,讓快樂取代痛苦,有利于孩子傷體的恢復呀。
公司里娘子軍雇員,都已來到病房看過佳佳了。為了讓佳佳能從生日中快樂起來,于倩一個電話打回公司,雇員們便紛紛買生日蛋糕鮮花,送到佳佳病床前。出于愛心同情心,值班護士,同室陪床家屬,也都給佳佳送來了生日鮮花。一時間,滿室花香。歡樂的生日氣氛,驅散了多日來病房中的郁悶苦痛。生日蛋糕,擺放在佳佳床頭小柜上,上邊的奶油小白兔栩栩如生好可愛,讓佳佳看的癡迷。
在佳佳喜悅的目光里,芳芳姐為她戴上了生日冠,于媽媽在蛋糕上插上六支生日蠟燭,并一一點燃,爸爸將燭光中的蛋糕,端到了她面前,讓她吹滅。可病床上的佳佳沒有力氣,芳芳趕忙伸過嘴來,幫助小妹妹吹滅蠟燭。這時,在佳佳眼前,響起一片“祝佳佳生日快樂”歌曲。佳佳樂啦。佳佳忘記了是在病床上,忘記了剛剛熬過的劇烈疼痛。佳佳樂得很是開心。
親人們,阿姨們,圍在佳佳床前也都樂,但那一張張臉上的笑容,卻是勉強的沉重的。
愛之樹,在于倩母女心頭深深扎根。
正因為,有于倩母女終日陪伴,為之分擔痛苦憂愁,當厄運降臨時,丁克明的精神支柱,才沒有崩潰跨掉。丁克明深切感激于倩母女。但感激之余,他又添新愁。嚴酷的現實驅使他,不得不重新考慮今后的生活走向。大夫已明確表示,傷愈后的佳佳,已不可能站立行走。佳佳只能終生與輪椅為伴,需要家人照料一輩子。這樣沉重的負擔,他當爸的責無旁貸。但是,決不能讓于倩母女繼續(xù)分擔下去了。所以,他打定主意,終止雙方現有的關系。
現在,雙方是何種關系呢?丁克明,于倩,已不僅僅是情人,他們共同打造了個“四口之家”。皆因,于倩發(fā)現吳萬全的販毒事實,對他徹底失望,從中更堅定了離婚的決心。
就在吳萬全逃離家門的那天夜里,于倩在床上她倒在丁克明懷里哭了大半夜,淚水流成河,浸濕了丁克明的寬厚胸膛。丁克明咋勸也是枉然。但在勸說過程中,一個新的兩全其美的想法,在丁克明腦子里趨于成型。于是,他大膽提出,將兩個殘缺的家和二為一,組成一個四口之家。正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于倩聽了不打愣,干巴溜脆說贊同。她就止住了哭聲,淚臉就綻開了笑容,就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新的美好希望。自從那夜確定了夫妻關系,雙方的浪漫情調,便成了生活中真正的小老公,大老婆,也就情更深,意更濃,比蜜甜。
然而,如今情況突變,佳佳車禍身殘。為了不拖累于倩母女,丁克明考慮再三,不得不放棄親手打造的四口之家。
這天上午,于倩又帶著芳芳早早來到病房。這時佳佳小睡還未醒,母女便靜靜的陪伴在病床前。
丁克明又經過一夜深思熟慮,認為不能再拖了 ,該痛下決心了,于是,她把于倩叫出病房。好奇的芳芳也跟了出來。于倩看出,丁克明心事重重,有話對她講,就把芳芳支了回去:“芳芳,去守著小妹妹。佳佳醒了,見床前沒有親人,又該哭了?!?/p>
二人來到老地方樓梯口,停住了腳步。丁克明說話不會拐彎抹角。但這事直說,他實在是缺乏勇氣,瞅著于倩那雙期待的雙眼,就吭坑吃吃,臉兒憋的通紅:“大老婆,我.......”
于倩瞅著他那吞吞吐吐的難受樣子,微微一笑,說道:“瞧你,咱倆誰跟誰呀,有啥心里話,就痛痛快快講唄?!?/p>
“我想......”
“你想怎樣,倒是講呀!”于倩著急了。
“我想,咱倆的關系,還是倒退到原來那個樣子吧?!?/p>
“倒退?為啥要倒退?”于倩深感震驚,臉色一沉就火上啦,“你呀,真不是個東西!佳佳剛剛闖了過來,不哭不鬧了,咱大人的心剛剛松快了些,你這里卻出事啦。按倒了葫蘆瓢起來,你湊啥熱鬧?”
于倩發(fā)火,是丁克明預料之中的。他耐心給于倩做工作:“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講嘛。咱都應該冷靜的面對現實。佳佳殘啦,從一個活潑的小天使,變成了生活中沉重包袱。這個包袱,理應由我來背。從今往后,我和佳佳相依為命,那個四口之家就解體吧。”
“混!”于倩把眼一瞪火氣更壯,“吳萬全毀了那個家,你又想毀掉這個家。這么個折騰法,還讓我活不?你,無事生非呀!”
丁克明捶捶頭,咧咧嘴:“唉,猴脾氣,說急就急。”
“我能不急嗎?組成個家容易嗎?你以為,是小孩過家家呀,高興了玩,不高興就散。告訴你以后不準這么說!”
“不!我還是這么說,情況變啦,那個美好的四口之家,已不可能存在了。佳佳住院這些天,已把你和芳芳拖累的夠苦啦。往后,不能再拖累了,還是散伙吧?!?/p>
“想氣死我呀,叫你胡說!”
啪!于倩給了丁克明肩頭一巴掌。可丁克明挺著脖頸不退縮,繼續(xù)往下說:“反正咱倆沒領結婚證,現在當面說開,這事,就算了解啦?!?/p>
“閉上你的烏鴉嘴!”氣的于倩,啪啪又是兩巴掌,當然打的并不重。她嚴肅地表明:“小老公,我的秉性你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既然明確了和佳佳的母女關系,那么,我就要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甭管發(fā)生什么不幸,我也決不會動搖改變初衷。請你堅信,咱這個四口之家是經得住大風大浪考驗的。散伙,別說我不答應,芳芳也不會答應的?!?/p>
丁克明感到愕然:“芳芳怎會知道呢?”
“我告訴芳芳的唄。”
丁克明怨道:“你這張快嘴呀該貼封條。咱說好了的么,四口之家的雛形,暫不對孩子們講??赡悖范亲哟娌蛔《上阌?。”于倩被說的紅了臉。但她辯解說:“佳佳不知道父母離異,先瞞住佳佳是對的,卻沒必要瞞著芳芳。我與吳萬全,婚是離定啦。我再找老公,那是正大光明的事兒,干嘛要做賊似的偷偷摸摸對芳芳保密呢?再說啦,芳芳知道他爸吸毒販毒不知悔改,也支持我和她爸離婚。只是芳芳有個先決條件,讓我必須找一位像他爸爸那樣呵護疼愛她的好后爸。當我提到你時,芳芳樂壞了。芳芳表態(tài),說丁叔是個好人,她喜歡丁叔,樂意管你叫爸?!?/p>
丁克明聽了心里熱乎乎,但他低頭細細斟酌,就又搖頭:“這是芳芳從前的態(tài)度。佳佳車禍以后,怕是......”
于倩手指戳了下丁克明額頭:“你呀,大腦進水反應遲鈍,竟往壞處想。難道你會看不出,佳佳車禍受折磨這些天,芳芳是個啥心情么?芳芳已把佳佳視為親妹妹。而且,芳芳說替小妹妹伸冤,真就找律師寫狀子,以小姐姐的名義,把林春艷告上了法庭。昨天,芳芳又去了趟法院。法院說已在傳喚林春艷,但找不到人。誰知這個林春艷死哪里去了?今兒,來醫(yī)院的路上,芳芳還對我說等佳佳出院不能行走,她要背著小妹妹回家。芳芳還說用自己小金庫的錢,給佳佳買輛輪椅車。往后,她用輪椅車推著小妹妹上街上學。這話,連我聽來都受感動哩。我就故意問芳芳,佳佳腿殘啦,你還喜歡這個小妹妹嗎?芳芳說,咋不喜歡呢,又喜歡又同情。咱和丁叔,小妹成了一家人,那就好到底,疼愛小妹妹一輩子吧。”
丁克明是流著眼淚聆聽這段敘述的。想不到十四歲的芳芳,也會有金子般的愛心。他怎能不被深深打動,就不住的點頭,贊道:“好閨女。芳芳是個好閨女。好小姐姐?!?/p>
于倩親昵的目光罩住他,微笑說:“小老公,這回,你可以打消一切顧慮了吧。”
誰知,丁克明的眉頭似未舒展,似顧慮重重。禍不單行。這話,在丁克明身上應驗了。佳佳車禍手術后,丁克明本想電話告之姐姐,讓媽來醫(yī)院幫著護理佳佳,沒想到,姐姐的電話首先打了進來。姐姐說,媽媽突患腦中風,嘴角歪斜,身體偏癱,正在醫(yī)院搶救,叫他速速去醫(yī)院。這下,丁克明可就兩頭扯心了。他向姐姐說明實情,先把媽媽托付給了姐姐。但今后呢?他這兒子,總要把媽媽接回來吧。這可又是個不小的負擔。這負擔,能轉嫁給于倩嗎?當然不能。于是,他再次搖頭嘆息:“哎——思來想去,咱還得面對現實。問題是,不止佳佳一個殘孩,還有患腦中風的媽媽。老媽十有八九,也要臥床不能自理,這可是雙重負擔啦。我不能……”
于倩擺擺手,打斷他的話兒。既然成了一家人,她怎能不想到方方面面和未來。她說:“這些,我都考慮過啦。唉,咋說呢?上天已經是這么安排了,這就是命吧。也算上天,對咱們愛心的再次考驗吧。但是,我卻認為,命運掌握在咱自己手中。咱不應該成為命運的奴隸。咱要向命運挑戰(zhàn),絕不退縮!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天大困難,只要振作精神,敢于面對,動腦子想辦法,總會克服的。關鍵是從今往后,咱倆擰成一股繩,更要風風火火干好事業(yè),掙更多的錢。有愛心,再有錢,負擔再重也不在話下。佳佳,老媽,咱都接回家中好生伺候。當然,你我忙事業(yè),不可能時時陪伴老人,孩子,可以雇保姆嘛。咱多花錢,雇好保姆,雙保姆。還要雇有文化的,讓佳佳在家接受良好的幼兒教育。為以后上學打基礎。芳芳說推著小妹妹上學,想法雖好,但不現實,雇了保姆就解決啦?!闭f到這里,她緩了口氣,盯著聽得入神的丁克明,亮眸里充滿了對美好未來的憧憬,“小老公,你想呀,這樣的安排,可就免去了后顧之憂。你我可就輕裝上陣,甩開膀子大干了。老媽和佳佳,有雙保姆精心照顧。定會生活得快快樂樂。我倆呢,在外忙碌一天,回到家里,看到的是老人孩子的笑臉,聽到的是滿屋的笑聲。我倆再累也就快樂了。什么是家庭幸福,這就是吧?!?/p>
話是開心鎖。丁克明緊鎖的雙眉,終于舒展開來。于倩為丁克明勾畫出一幅幸福家庭的美好藍圖。丁克明心胸豁然開朗,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對于倩刮目相看,驀地肅然起敬。敬佩于倩那顆愛心。敬佩她不幸中能悟出快樂的家庭幸福觀。他激動的承認:“大老婆,是我鉆進了牛角尖,看不到光明,悲觀失望。大海航船靠舵手,這個家有你掌舵,我就放下包袱了?!倍】嗣髑椴蛔越匚兆×擞谫坏氖?。
于倩瞟一眼病房門,發(fā)現芳芳正探出頭兒,往這邊瞧哩,就甩開丁克明,招呼女兒:“芳芳,你過來?!?/p>
芳芳顛顛地跑來。于倩掩飾不住滿臉羞色,對女兒說:“媽媽和丁叔,再次商談了四口之家的大事。媽想再聽聽你的意見,你也當面表個態(tài)吧?!?/p>
“爸爸!”這就是芳芳的表態(tài)。像媽媽一樣快言快語的芳芳,立馬就把丁叔改稱了爸爸。芳芳舒展雙臂,上前抱住二老。這孩子走出破碎家庭的陰影,又有了個美好完整的家,眼里一下子涌出喜悅的淚花。受芳芳感染,于倩,丁克明眼里也都閃現欣慰的淚光。
走回病房時,于倩又低聲對丁克明講:“難題都解決了,佳佳情緒穩(wěn)定,已能進食,就好護理了。公司里,該處理的事越積越多,不能再拖啦。”
丁克明說:“這里有我,你就安下心,處理公司的事吧?!?/p>
幾天后,芳芳也開學了。上學之前,芳芳又給小妹妹買來新畫冊,新玩具。連同為佳佳買的生日玩具小白兔,擺滿了半張病床。佳佳說,腿好了要騎媽媽買的生日禮物三輪童車。為滿足小妹妹不可能實現的愿望,芳芳把童車也搬到病床上,讓小妹妹看著高興。芳芳只能在雙休日,抽時間,來醫(yī)院陪伴小妹妹了。但每天晚上做功課之前,芳芳總是要給佳佳打電話,和小妹妹說悄悄話兒。佳佳便覺得,小姐姐仍在身邊陪伴。
佳佳在家人精心護理下,傷體恢復的很快。爸爸,媽媽變著法兒為她增添營養(yǎng),頓頓調換菜飯不重樣。佳佳吃得香,睡得熟。佳佳每天看畫冊,玩電動玩具,電話里和小姐姐說說笑笑。佳佳向爸爸媽媽耍嬌,盡享父愛母愛。雖然整日在床上,倒也不覺寂寞。這樣,半月多的光景,佳佳手術后的小瘦臉,便又紅潤胖大起來。佳佳胖啦,丁克明也胖啦。于倩母女也都恢復了以往的體態(tài)。佳佳愛吃爸爸燒的菜,醫(yī)院里的菜她不吃。每天,丁克明都是先問女兒想吃啥?然后,去市場買,去家中現做。
今兒中午飯,佳佳想吃爸爸做的糖醋魚。丁克明不敢怠慢,買了一條三斤重的活魚。當然,佳佳吃不多少,可丁克明還想到于倩哩。他回到家,做好了糖醋魚,將一大塊裝入保溫飯盒,要去醫(yī)院了。
但就在丁克明在衛(wèi)生間方便時,忽聽房門咔嚓一聲鎖響,緊接著一溜急促的腳步聲直奔臥室。丁克明大吃一驚!是何人?大白天,開鎖登堂入室,肯定是盜賊!他慌忙提上褲子追入臥室。只見,兩個大包袱放在床頭,又見來人打開壁櫥抽屜在翻東西。丁克明更以為不是好人了。他勃然大怒,沖那人背影大喝一聲:“不許動!舉起手來!”就差繳槍不殺了。
來人并沒有束手就擒。她瑟縮著身軀,慢慢地轉過臉來。當丁克明警惕憤怒的目光與那人可憐惶然的目光相撞時,驚得他張著嘴說不出話。少許,他才想起指責:“原來是你呀。連門都不敲,就開鎖,就闖入。啥意思?以為還是你的家呀?”可不,她就是持這種心態(tài)。因為,她不是別人,正是這房內昔日女主人林春艷。她手頭仍有這個家里防盜門鑰匙。而她上樓來的感覺,仍是回自己的家。既然如此,還須敲門嗎?開門鎖進來就是了。
林春艷無事不登門。此番前來,首先,她急于尋找電話號碼本,那本里記有吳萬全的手機號,她想打電話,向吳萬全索要“膠囊”??墒?,幾個抽屜都翻遍,卻不見號碼本蹤影,她只好問丁克明:“我那個綠皮電話號碼本哩?”
“沒有嗎?”
“找不到。”
“那就是打掃衛(wèi)生,裝垃圾袋扔啦?!?/p>
“你咋給我扔了呢?”
“不扔,還送博物館收藏嗎?”
“人家的東西,你隨便扔?!?/p>
“誰叫你上次不拿走?”是呀,丁克明蠻有理。林春艷滿眸失望,她又急切地問:“佳佳呢?佳佳在哪?我想見見佳佳。幼兒園,我去啦。沒有佳佳呀。”她問起佳佳,丁克明立刻就想到那起車禍。陡然間他怒火高萬丈,惡從膽邊生,揮起雙拳,橫眉厲眸撲向前妻:“好你個勾命鬼!黑心狼!我正想找你算帳,你倒送上門啦,著打!”他,話到拳到,來勢洶洶。不想,卻打了個空。這一拳充滿怨恨使足了勁兒,沒打著林春艷,倒把自己閃了個大跟頭,差點來個狗搶屎趴在地上。當他站穩(wěn)腳跟,再次拉開武松打虎的架式時,卻發(fā)現前妻早已跪在地上。見此景,丁克明就舉拳咧嘴僵在了那里。
這時,林春艷哆哩哆嗦開口了:“佳佳他爸,你打吧,狠狠地打,照死里打,我活夠啦,打死了倒痛快!”
這話是啥意思?丁克明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里犯了嘀咕。當他居高臨下,留心觀察前妻時,更為驚詫!但見她,披肩長發(fā),胡亂地在腦后打了個髻,美麗的單鳳眼,黯然失色灰蒙蒙,沒有化妝。一張蒼白的臉,堆滿哀傷憂愁,身上半舊不新的長衫長褲,一點也不時尚鮮艷,以往那個坦胸裸背的妖冶浪漫全不見,倒像個地地道道的鄉(xiāng)野村姑了。瞅著瞅著,丁克明就瞇起眼睛困惑了,問:“唉唉,你是怎么搞的?咋變成這副熊樣啦?”
林春艷紋絲不動地跪在那,抬起眼瞥下前夫,心頭泛酸,淚如泉涌,哀哀地道出:“佳佳她爸,我算是倒霉透了。這些日子,我處處是坎,災難重重,我完蛋啦,我活不下去啦?!?/p>
丁克明這個人,本來就兒女情長,英雄氣短,見前妻如此模樣,如此處境,頓生惻隱之心,憐憫之意,就把為佳佳討回公道那茬,丟在了腦后,聲調也從高八度,降為男低音:“唉,沒想到呀。別總跪著,地上涼,有啥話,起來慢慢說。”像似得到大赦令,林春艷這才緩緩爬起,她深深瞥了丁克明一眼,一頭倒床,拉過枕了七年的鴛鴦枕頭塞在頭下,忍不住放聲大哭.......
丁克明急地打轉轉:“光哭解決問題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說出來嘛?!?/p>
林春艷抹一把淚臉,用沉痛的腔調說:“佳佳她爸,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離開這個家,離開你呀!你是個好老公呦。我好后悔呦。”
丁克明被捧得有些架不住了,搖搖手說:“行啦,行啦,別羅嗦啦,快講吧。咱倆雖已各奔東西,但夫妻一場,你遇到啥難處,我仍會鼎力相助,說吧說吧。”
前夫的態(tài)度,讓林春艷看到了希望。她復雜的目光瞅定丁克明:
“我說,我說,我完完全全告訴你,我的貴婦夢呀,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一步登天,緊接著,從天堂跌落下來,這就是林春艷的貴婦夢,曇花一現的美夢。
主宰林春艷美夢的,正是為兒子把關的潘母。潘母呀明察秋毫。當她看出剛剛接納的準兒媳之種種不實后大為惱火,甚至是震怒!
潘母是懷著極壞的心情,登上飛往俄羅斯班機的,可以說是出師不利。還好,不愉快的啟程并沒給考察帶來不愉快,一切順利。
潘董事長和她的接班兒子,在俄受到合作方和所在哈巴羅夫斯克市市長的熱情接待。經過方方面面的考察,她對合作投資環(huán)境條件基本滿意。于是,雙方簽定了“共同開發(fā)第四代美人魚保健護膚系列化妝品”議定書。
大功告成,該打馬回府了。但,就在飛回香港之前,在所下榻的五星極‘遠東飯店總統(tǒng)套房客廳,潘母和兒子相對而坐,屈膝長談。表面看,母子挺像聊天,但雙方心情都不輕松。已把精力轉移到兒子婚事上的潘母,慈祥的面容沒有笑影,確切說,倒很像一位威嚴的大法官。當然,談不上是審問,可潘母加重語氣責令兒子,如實交代,此次大陸擇偶的詳細全過程,不許有半點虛假!
潘文雅膽怯的目光瞅著媽媽。他早已料到,媽媽辦完公司的大事,就該處理他了。他有思想準備,他打定主意蒙混過關。然而,此時,在媽媽那嚴厲的不可抗拒的目光逼視下,他肚子里編好的唐塞之詞,全跑光了。他再不敢欺瞞媽媽,只能老老實實交代他與林春艷結緣的來龍去脈……
潘母呀,是耐著性子聽完一個第三者插足的不光彩故事。她呷了口茶,茶杯重重地一放,已是滿臉慍怒,禁不住嚴詞教訓兒子:“虧你想得出來!為得到一個已婚女人,竟不擇手段破壞他人好端端的家庭,這樣做真夠卑鄙!媽都替你臉紅。第三者是情場上令人厭惡的角色。而你卻扮演得有聲有色。在香港你的緋聞還少嗎?已經玷污了我潘氏公司的形象。這種緋聞本來就長著翅膀。這次再風傳哈爾濱,豈不又要敗壞我公司聲譽!你是知道的,媽把名聲看得比金錢,比生命,都貴重??!”
潘文雅垂著頭兒,手托腮,看上去是在聆聽母訓教誨,可內心卻是一百個不服:媽也,你老真是少見多怪,孤陋寡聞。現在的情場,別說第三者,第四者也不足奇了。談情說愛還硬和公司形象掛鉤,真是風馬牛不相及。難道你老寡居多年,連個情夫也沒有。
潘文雅不同意媽的觀點,但又不敢分庭抗禮,想了想,就用媽說過的話兒巧妙辯白“媽,你老一貫倡導,競爭無處不在,想發(fā)展,想占有,想成為贏家,就必須有極強的競爭意識和手段,孩兒謹尊母訓,情場競爭,有啥不妥?”
潘母慈眉蹙起,更加嚴詞訓導兒子:“你是在強詞奪理,在歪曲褻瀆競爭意識!多年來媽所遵循的競爭法則,是在同一起跑線上的公平競爭,是光明磊落的公開競爭。而你為爭得一個不該得到的女人,先是金錢收買,后又大搞離間,這是光明正大嗎?不!是市井小人的下三爛!媽一貫教導你,要堂堂正正的做人做事,你卻背道而馳,這太令媽媽失望了?!?/p>
潘文雅不以為然:“媽,孩兒深愛著林春艷。為了愛略施小計,加快她倆的離異,這挺正常嘛?!?/p>
“不正常!不可取!不道德!”潘母連用三個不字加以否定,并示警兒子:“認真的想想吧。一個連同床七載,對她無怨無恨的老公,都狠心毒害的女人,值得你去愛嗎?躲避還惟恐不及哩。以媽看來,林春艷是一個狠心的女人!極會玩弄騙術的女人!若將這樣的女人納入潘家,可就是引狼入室,其后果不堪設想?!?/p>
媽媽的評價等于是判了林春艷死刑,為保住心上人,他竭力為她辯護:“媽,林春艷決不會是壞女人。她之所以對我的精心策劃言聽計從,這證明她對我愛得真,愛得深。為了我倆的摯愛,林春艷舍得犧牲一切,拋棄一切。這樣的癡情女子難道不值得孩兒去愛嗎?”
“不!”潘母再次斷然否定:“雅兒,你又錯啦。林春艷愛的并非你本人,而是潘氏財富。不然在剛剛接受訂婚信物后,她怎會急不可待提出結婚呢?顯而易見她想盡快成為潘氏產業(yè)順續(xù)繼承人。甚至說還有搶奪潘氏財權之嫌呢。這樣的女人還不夠危險嗎?還不值得防范嗎?”
潘文雅內心,始終別著一股勁兒,媽媽的訓導,他認為是小題大做,是杞人憂天,甚至是無中生有。他固執(zhí)的搖頭,喃喃:“不是的,不是的。林春艷不是洪水猛獸,她不可怕。她好可愛,好可愛。她對我的愛是純潔的偉大的。”
瞅著執(zhí)迷不悟的兒子,潘母一臉愁容,不住地嘆氣:“你呀,被林春艷那個狐貍精給迷住了。媽的話,你是一句也聽不進去,反而充當了她的辯護人?!闭f到這里,她掉下幾顆傷心淚珠。埋怨起兒子:“你已經被那狐貍精所蒙騙,不該與她聯手騙媽媽呦。連她自己都承認有婚史,你卻對媽媽講她是個處女。她自己都承認二十三,你卻對媽媽說她才二十。她只有高中文化,你卻說是名牌大學北大畢業(yè)。你這樣做太傷媽媽的心啦?!?/p>
潘文雅的確蒙騙了媽媽。但這是和心上人攜手闖關,不得已而為之。他不以為是錯。并且他看出媽媽是狠下心要棒打鴛鴦了。他傷心,但不甘心。為獲得自由的摯愛,他鼓起勇氣和媽媽爭論:“媽呀,你為孩兒訂的擇偶標準,未免太苛刻了,又要是蓋世美女,又要年齡比我小的未婚女子,又要能歌善舞,又要善于公關。似這樣才貌雙全,多才多藝的奇女子上哪尋去?迫不得已孩兒才哄騙了媽媽。為了我倆的真愛摯愛,孩兒這一生只騙媽媽這一次,上帝也會寬容的?!?/p>
潘母臉上又現慍怒:“你口口聲聲真愛摯愛,怎就不認真想想,連自己親生骨肉都狠心不認不愛的女人,會真心去愛你嗎?無稽之談!”
“媽,你老別總發(fā)火嘛,也該認真聽取孩兒的意見么。孩兒認為,那個馬路上突然出現的小女孩,肯定是大腦有毛病。那小孩倒說,我拿刀子剜她的心哩。你老也信嗎?那小孩一定是弱智,所以被親媽拋棄,才跑上大街胡亂的認媽,不會錯的?!?/p>
潘母一聲無奈地哀嘆:“哎——讓媽媽說你什么好呦。明眼人一看便知,小女孩就是林春艷的親骨肉。為掩蓋事實真相,林春艷分明是在咱們面前演戲,可你,卻聽信那狐貍精的謊言,實在是可悲!”
媽媽和兒子呀,誰也沒有說服誰呦,反倒爭論得更為激烈了。
“孩兒是可悲。”潘文雅已忍耐不住,牢騷滿腐,怨聲載道,“孩兒干嘛要愛上一個被媽媽打入十八層地獄的美女呢?而這位美女恰恰又是媽媽所認可所接納的呀。早知這樣,媽媽就不該拿出鉆戒、金表應允這門親事。出爾反爾可不是媽媽的作風呀?!?/p>
兒子的怨言,深深戳到潘母痛處,啞然沉默。她呷了口茶,穩(wěn)定下情緒,起身,緩步走到臨街落地窗前,凝視大街充滿異國風情的俄式建筑和行人,陷入了沉思……許久,她才坐回原處。她體諒兒子的苦痛。她拉過兒子一只手撫摸著。同時,慈母祥合的目光,深深罩住兒子悲凄的臉,言語從訓導轉為自我反思:“唉,雅兒在擇偶上的一次次失利,媽媽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呀。媽患了精神疲勞癥。產生提前退居二線的念頭。但又考慮到雅兒接替媽媽董事長職位,需要個貼身的得力助手,這才急于促成兒的婚事。為能給雅兒選一位蓋世美女為妻,也為潘氏選一位形象代言人,媽在網上為兒征婚。但沒想到,由此把單純的雅兒推入了眾女圍追爭奪之中,讓兒吃盡了苦頭。征婚未果,倒成了香港小報炒做的緋聞,搞的滿城風雨。無奈之下媽讓兒來大陸暫避一時。之后,媽又想讓兒在老家松花江畔擇偶。唉!也是媽回到闊別二十載的家鄉(xiāng),情感特沖動,聽到了鄉(xiāng)音特親切,況且,林春艷嘴巧善于交際,還有一口流利的英語,還有高超的歌舞,這副靚麗的美女形象,一下子就征服了媽媽,媽便基于拿出了訂婚鉆戒、金表?,F在想來,媽那時真是樂昏了頭,結果,媽也被她騙了。唉!媽在風云變幻的香港企業(yè)界,從未有過大的閃失??稍谔幚硌艃旱幕槭律?,媽不能不承認連連失誤。按說雅兒的婚事,媽本不該橫加干預。但是這關系到潘氏大業(yè)的興衰!媽就不能不為兒把關了。媽決定,終止你與林春艷的戀愛關系。媽也知道雅兒一時轉不過彎兒。但媽媽相信,雅兒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定會以事業(yè)為重。定會理解媽媽高瞻遠矚,防患與未然的良苦用心,會重新認識這段戀情的。從現在起,你必須與林春艷斷絕聯系,把她徹底忘掉。你也不必再去哈爾濱了。和媽媽一同飛回香港吧。”
斷絕,忘掉,談何容易!潘文雅尋找借口:“回到香港,時間一長,那些瘋妞找來糾纏怎么辦?孩兒非瘋了不可?!?/p>
潘母安慰性的一笑:“媽自有安排,不會讓兒再吃苦頭的?!?/p>
回香港,潘文雅極不情愿。但媽媽一錘定音,再抗爭也是徒勞的??伤瑢α执浩G愛的實在太深,一時難以自拔,沒辦法,只能用震耳的哭聲,來宣泄他失戀的痛苦了。
一根情線兩頭牽。當潘文雅為難以割舍之愛,在俄羅斯痛哭不已時,身在哈爾濱的林春艷,也早泡在了淚水里。
那日,林春艷去機場送行。眼見載著潘氏母子的客機飛上藍天,她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便似斷了線的風箏隨風飄去,沒了著落,懸在了半空。分明是無言的結局,情理之中的結局,可林春艷不肯面對現實,不肯就此罷休。她有的是時間,一遍遍給潘文雅打國際長途,但一次次沒有回音。愛之深,恨之切吧。漸漸的,林春艷由愛轉恨,電話打不通,她就痛罵潘文雅是決情的負心漢!不是東西!
潘母料室如神,知道林春艷不會放過自己的兒子,會電話一個接一個,一上飛機,就將兒子的電話封存了。能打通嗎?
林春艷明白,打不通,也等于是回話了,那就是吹燈拔蠟,把她甩啦。唉,人去屋空,冷冷清清。林春艷孤零零的身影,在她居住多日的寬敞愛巢徘徊游蕩,她整日哭哭啼啼,胡思亂想,身心憔悴,倍感絕望。然而,林春艷絕望的,何止是貴婦夢的破滅,更有可怕的毒癮已悄然向她襲來,可她卻全然不知。
用心歹毒的吳萬全,調包將“冰毒”裝入“跌打膠囊”送于林春艷治傷痛。但她頭次挨于倩毒打時沒服用,隨手塞入肩下挎包。爾后,她兩次挨丁克明毒打,便想起那膠囊。別說還真有效。服下便止住了渾身傷痛。而且還有一種奇妙的舒服感覺。她視膠囊為仙丹妙藥。為擺脫傷痛,為尋求那種舒服感,她連服數次。這樣以來她就染上了毒癮。挺藥后不幾日她便覺得精神恍惚,雙眸失神,走路沒勁兒,哆哆嗦嗦打晃,渾身像似散了架兒,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滋味。當然她不知道是毒癮發(fā)作,還以為突然患了什么怪病哩。偏偏這時,潘文雅又離她而去,吳萬全她陪她去醫(yī)院,為尋求那種美妙的舒服感,她便繼續(xù)服用膠囊。林春艷精神頹廢,百般無聊,每天都起的很晚。今兒,已是上午了。她才無精打彩的起床。誰知剛下床,她就覺怪病來了,就趕緊服下兩粒膠囊。在奇妙的感覺里,她回味起昨夜的美夢:她看到,潘文雅打碎了身上的鎖鏈,逃出他媽的牢房,逃回她的身邊。于是,二人熱烈擁吻,歡床做愛,之后是抱頭大哭……
林春艷聽媽媽說過,夢中哭,則是喜,是好兆頭。她便又一遍遍給潘文雅打電話,卻仍是打不通。氣的她矛頭指向了潘母,大罵潘母是囚禁她未婚夫的老妖婆!是拆散她倆的缺德鬼!罵累了,她滿眸怨憤歪靠床頭,不吃也不喝,又開始了新的一天望君歸。盼呀,盼呀,她盼望夢中情景真的會奇跡般的出現在眼前。她甚至想象得出潘文雅已跑上樓來,隨著上樓腳步的終止,他正在開大門哩。說來也真是湊巧,像是配合林春艷的夢想,門鎖真的一聲響,房門開啦。望眼欲穿的林春艷,一顆冰冷的心忽的一下沸騰,憂愁的臉笑成了一朵花。她情不自禁地嬌聲歡呼:“真愛萬歲!花好月圓,美夢成真,文雅回來啦。他真的沖破牢籠回來啦?!彼卉S下床,跑向大門去迎接。
來人就站在防盜門內。然而,林春艷定睛細瞧時,卻似冷水潑頭透心涼。此時站在她面前的,并非朝思幕想的潘文雅。而是一位不速之客——潘氏冰城子公司的劉總經理。
“Good morning啦,(早安),林小姐?!辈坏攘执浩G開口,劉總便熱熱的問候,謙謙地微笑,并且像西方人那樣,右手放于胸前,施了個很鄭重的彎腰大禮。
大經理的突然到訪,使林春艷深感意外,她神慌意亂,竟不知如何應酬。不可否認,她一向討厭這位劉總。然而此一時,彼一時。眼下她處境艱難,正渴望貴人相助,就認定這位是可用之人,就不想冷淡他。于是失望的臉上擠出些許笑容,還以禮貌的問候:“ Good morning !劉總。歡迎劉總大駕光臨?!?/p>
受到這樣的禮遇,劉總非常的得意,很有先見之明的樣子說:“我知道,林小姐,肯定會歡迎我的啦?!?/p>
林春艷看風使船,阿溲奉承:那還用說嗎,劉總是貴客,稀客,天外來客,請都請不來哩?!?/p>
美女的恭維,令大經理越發(fā)的飄飄然。劉總一向注重儀表,而今日之形象,就更引起林春艷的注意。由于經常享用美人魚化妝品中的極品,面部保養(yǎng)得極好,桑榆之年的他,仍似青春美男。他一身雪白的意大利西裝,油亮水滑,灑脫飄逸,像個一塵不染的瓷人。劉總呀,為贏得美女芳心,在刻意打造白馬王子形象哩。
林春艷注視著這位老來俏,心中在打小算盤:該怎樣從他口中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同樣,劉總也在注視著,這位令他垂涎的美女,小算盤也在心頭撥打的叮當響。在這些黑色的日子里,雖說林春艷嬌色玉容似霜打,但那種靚女的病態(tài)之美,那種美麗憂傷,更令劉總心旌搖蕩,恨不得馬上撲上去摟在懷。迎著劉總那獵艷目光,林春艷當然看出他心中所想,此番來意了。這可正是利用他的好機會。林春艷就急于施展自身魅力,但這時劉總手上的房門鑰匙,映入她的眼簾。她不禁驚訝的問:“怎么,大門鑰匙會在你手上?”
“是的,是的。”劉總含含糊糊回答。
“是文雅,把鑰匙教給你了?”
“哦,哦?!眲⒖傆炙剖嵌堑膽丁?/p>
林春艷急迫的追問:“文雅他人呢?在哪?還在俄羅斯嗎?”
劉總知道她會問的,他不想隱瞞,樂于奉告:“我們少東家呀,已隨同董事長,飛回香港去啦?!?/p>
林春艷仍抱著希望:“文雅他,啥時飛回哈爾濱來?”
劉總更不想隱瞞:“少東家,不會再來哈爾濱啦。我們董事長,已和美國那邊聯系好啦。我想可能少東家已經坐在美國哈佛大學教室,在聽教授講課啦?!?/p>
林春艷不肯相信:“真的嗎?你該不會編織謊言騙我吧?”
劉總聽了,面帶不悅,他鄭重地舉起右手:“我敢向上帝發(fā)誓,以上的話兒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謊言。如有不實愿接受上帝的懲罰啦。”
在上帝面前,林春艷不能不信了,她咬著牙根怨道:“他飛的倒遠!那我怎么辦?難道他把我丟下不管了嗎?我可是他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呀。我在苦苦等待他回來團聚呀??伤麢C場一別,為啥連個電話也不給我打?為什么我的電話他一個也不接?為什么?這到底是為什么?”
劉總啊輕輕地搖著頭,并開導她說:“林小姐是個聰明人啦,明白事理的人啦。人世間許多事兒都是說不清楚,問不出個所以然的啦。林小姐就不要劃那么多的問號啦。自尋煩惱,毫無意義啦?!?/p>
可林春艷不死心,懇求的目光緊盯劉總:“請你幫個忙好嗎?”
劉總好爽快:“好得。林小姐盡管講啦。我劉某愿效犬馬之勞的啦?!?/p>
“請您接通文雅的國際長途,我要和他通話?!?/p>
“這……”劉總面帶難色,”林小姐,我是愿幫這個忙的??墒牵贃|家已換了手機號碼,連我也聯系不上啦。林小姐,恕我直言啦,請接受這樣的現實吧,不要再抱幻想啦。據我所知訂婚鉆戒金表戴在林小姐手上,我們的董事長已經是后悔的啦?!?/p>
“這又是為什么?”林春艷有點明知故問了。
“董事長認為你欺騙了她,她已拒你萬里之外啦?!?/p>
“那,你們少東家又能是咋想的?”
“我想,肯定也是這樣認為的啦。不然的話,為啥電話也不打一個給你呢?”
林春艷細想,可也是呀。哼!無情無義的潘大公子!哎,貴婦夢徹底破滅,別墅小樓也泡湯。她越思越想越傷心,就忍不住哭了起來……
劉總眼里閃動狡黠的笑波,假惺惺勸道: “林小姐想開些好啦,不要過于悲傷啦,有損健康的啦。我劉某推開繁忙公務登門,正是出于對林小姐的關照的啦。”
關照二字,又讓林春艷大動貪心,她止住哭涕,滿眸渴望的問:“你打算,怎樣的關照我?”
“進屋談好啦。”
就這么站著談了半天真不是待客之道,林春艷歉意一笑,讓道:“失禮啦。請劉總客廳坐吧?!?/p>
劉總沒去客廳,他直奔林春艷臥室,從隨身皮包取出洋酒,放在林春艷面前的茶幾上,笑瞇瞇說:“我劉某很是器重林小姐啦,聘任林小姐做我的秘書啦。月薪三千塊啦。這瓶洋酒路易十三,是特意帶來,為林小姐驅趕不愉快的啦?!奔毧雌笗执浩G激動不已。再瞧洋酒,她更覺受寵若驚。路易十三也是洋酒中極品哩。
劉總一雙笑眸,盯牢了林春艷,又說:“還有哩。我知道林小姐無處存身,我決定這套住房,就歸林小姐長期居住好啦。”
林春艷正為會被從這里趕出去發(fā)愁。正為失業(yè)發(fā)愁,這下全解決了。唉,天上掉下個金元寶,真得是遇上了貴人。她感激萬分地說:“謝謝。謝謝劉總的關照和盛情?!?/p>
“林小姐不必客氣啦。能為林小姐效勞。我劉某不勝榮幸的啦。關照是應該的啦?!?/p>
潘文雅決不是壞男人。他是性情中人,是個情種。他和林春艷火火的愛了這些個日日夜夜,卻在媽媽不可抗拒的逼迫下,無聲無息的離去,將她拋棄,潘文雅深感愧對林春艷。在難以忘懷的同時,他還牽掛著林春艷。飛回香港后,潘文雅背著媽媽,打電話委托劉總,在哈爾濱別的香港公司,為林春艷謀份好工作。他還委托劉總,將他與林春艷居住多日的愛巢送給林春艷。他還委托劉總為林春艷辦理房產過戶手續(xù),把房產證教到林春艷手上。這處住房屬于公司財產。按公司財產管理,潘文雅這個少東家本無權私下劃出。但劉總考慮到他是未來的董事長,還是答應下來??墒莿⒖倿檎加辛执浩G,卻把少東家的關照說成了他的恩賜。他沒給林春艷找工作,而是以聘任秘書之名,想把林春艷長期控制在手。至于房產轉戶更是只字未提。
林春艷不明內情,自然要對劉總千恩萬謝了。不過她知道,僅僅口頭感謝是不夠的。世上沒有免費午餐,金元寶也不會憑空掉下來。有收獲,必然要有付出,下邊該她有所回報了。于是她施展“玩浪漫”的本領,沖劉總嫵媚一笑。上前抓住他的手,一雙含情鳳眸射出的光芒,火辣辣,刷刷刷,在勾他的魂了。時機到啦。劉總欣賞這株風韻萬千的人面桃花,已是神魂俱醉,禁不住盛贊不已:“??!林小姐,哭的美,笑起來就更美啦。林小姐一笑千金啦!一笑傾國啦!林小姐是一朵醉人的玫瑰啦。林小姐兩支眼睛好厲害的啦。初次見面時,我的魂魄,就已被林小姐這雙眼睛鉤去的啦。所以說,你我是有情又有緣分的啦。在此,我真誠向林小姐求愛,敬請林小姐做我的紅顏知己啦。請林小姐接受我的愛心好啦?!?/p>
林春艷笑而不答,默默的點頭。美女已經應允,劉總快步去餐廳,取來兩只高腳酒杯,起開路易十三,斟滿兩只杯子。他一杯在手,一杯遞于林春艷,笑瞇瞇的讓道:“林小姐,請吧,為我倆有緣相聚,先干上一杯好啦。”
“好得,干杯?!绷执浩G答應的干脆,主動碰杯,帶頭一飲而盡。
哪知,杯酒入肚,頃刻間,林春艷便覺欲火急劇攻心,比以往任何的時候都渴望做愛,她已是急不可耐的上床脫衣。這位老風流呢,同樣也是急不可耐。原來呀,美女到手,為了玩的盡興,劉總去餐廳取酒杯時,悄悄的在酒杯里放了性藥。藥借酒力迅猛發(fā)作,欲火之旺熾之持久,大大超出了常規(guī)。但劉總,畢竟是半老之人,狂熱的玩了這一把,幾天都沒緩過勁兒來。但他一旦精力恢復,便又控制不住思美之情,就電話里約林春艷,叫她不要外出。林春艷接到電話,就像“怡春院”名妓接客那樣,著意化妝更衣,花枝招展的迎接。
“我的寶貝,想死我啦!”一見面,劉總就甜甜的喚,緊緊的摟抱,熱熱的親吻。
親熱過后,林春艷趁機撅嘴說:“光知道享受,我沒錢花了,你都不管。要你這樣的老公有啥用?”
“寶貝不要生氣啦,小意思的啦?!眲⒖傆袦蕚洌瑢⒁豁橙f元鈔票拍在了林春艷的掌心,并又許諾:“改日抽時間,我陪你去選購時裝啦。你已是我的人啦。我要把寶貝包裝的更靚更時尚的啦?!?/p>
一萬塊到手歡喜,但林春艷更急迫地問:“我啥時去公司上班?”
劉總推委:“不慌的啦。保你有錢花就是的啦?!彼p眸又噴欲火,一把將林春艷推倒在床上。上次,喝了那杯路易十三,林春艷覺得那酒反常,就認定那酒內有文章。今兒,她便攢足了勁兒,準備迎接新一輪挑戰(zhàn)。劉總呢,這次雖又帶來洋酒XO,卻沒故技重演?;用矗?zhèn)€新鮮還可以,總拿性藥打持久戰(zhàn),他的身子骨也是吃不消的。 林春艷倒上床去正要脫衣,忽然間雙眸恍惚失神,全身哆嗦無力。她覺的怪病又來啦,便急急忙忙下床,打開衣架上的挎包密碼鎖,伸手掏吳萬全送給的膠囊。誰知,林春艷膠囊還未到手,只聽見,鎖好的防道門被打開,有人闖了進來。來人風風火火直奔臥室。臥室門又正巧是開著的。林春艷失神的目光,迎著冒然闖入的靚女,失口罵道:“媽的,好大的膽子。敢撬門壓鎖,我打110報警!”
不想,那位眼睛瞪的賽鈴鐺,火氣更沖:“打你媽的110!你算老幾呀?我有這房門的鑰匙,用得著撬門壓鎖嗎?”
林春艷怔了:“你也有鑰匙?你是什么人?”
“你姑奶奶!”口氣好大哩。
來人乃是劉總的貼身女秘書。這位女秘書,也是劉總的“小蜜”,二十來歲的花瓶女子。她雖有姿色,但要跟林春艷相比,可就遜色多了。難怪風流的劉總,會見異思遷迷上林春艷。女秘書不離劉總左右,掌握著他的行蹤。幾天前,劉總獨自駕車外出,女秘書就已生疑。今兒,劉總煥然一新,又借故獨自駕車跑上街。女秘書就更生疑了。就打的跟蹤上了,一直跟蹤到這里。
那么女秘書怎會有這房門鑰匙呢?原來,這里是劉總的金屋藏嬌之地。劉總背著太太,經常來這和女秘書尋歡作樂。只是公司房產,少東家提出在此暫住,劉總再不情愿,也只好交出房門鑰匙。鑰匙有四套(電子防道門),劉總只交出兩套。他留有一套,另一套在女秘書手上。所以,女秘書想進來也就很隨便了。女秘書很會把握時機,她早不來晚不來,估計二人已上床,才破門而入,而且是直撲臥室,想上演一出捉奸捉雙??汕蛇@時,林春艷毒癮犯了并未脫衣,立于床前??蓜⒖倕s已赤條條,笑瞇瞇,仰床上等美事哩。女秘書瞥下極度亢奮的大經理,怎能不來氣!再看一眼林春艷,怎能不醋意大發(fā)!這位也是個厲害主兒。她猛然一甩披肩長發(fā),好似雄師顯神威。她怒視林春艷罵道:“這是你的家嗎?做夢去吧!公司上下,誰人不知,少東家把你給甩啦。你他媽現在狗屁不是。滾!快從這里乖乖滾出去!如若不滾,別說我急了插你!”這樣說時,女秘書雙手拇食指合攏,做了個插人的可怕手勢。
林春艷嚇得一縮脖,瞅著她那兇神惡煞的樣子,終于認出她是誰了。那次在劉總辦公室,林春艷憑女人的直覺便知女秘書和劉總關系不一般。但萬沒想到雙方竟成了情敵。她也會有這房門的鑰匙??刹还苷φf,林春艷同女秘書是一樣的身份,怎肯將窩讓出去呢?就站在那紋絲未動。女秘書見林春艷沒有走的意思,可就不客氣了。她一把抓住林春艷胳膊就往外拽。可嘆林春艷,毒癮正在發(fā)作,渾身哆哆嗦嗦,沒一絲勁兒,像紙糊的一般,站都站不穩(wěn)。哪經得住拉扯。女秘書還沒使上勁兒,她就撲通一聲倒在實木地板上。女秘書誤以為,林春艷是故意躺下放賴,便兇狠狠的大打出手。她手腳并用,又扇又踹,又掐又撓。轉眼間,鮮花似的林春艷便被揉巴成殘莖敗絮。想必是打累了。女秘書滿頭大汗,直起腰桿,雙手掐腰喘息著。這時她又轉向已穿衣下床耷拉著頭處于尷尬境地的劉總,再瞥下茶幾上的洋酒,譏諷道:“好呀經理大人,口稱家中有急事,敢情跑這會情人喝交心酒來啦。哼!和我玩厭了是不?”
“這,這……”劉總無言以對。
女秘書又發(fā)現茶幾上那張聘書,更是火上澆油,氣不打一處來,手指劉總怒道:“行呀你!又聘她為秘書。也學少東家,把我玩夠啦。想一腳踹開呀?沒門!我一個黃花大閨女,被你玩了兩年之久。我肚子里已懷上你的港崽。拋棄我,你必須給我兩百萬青春損失費,還要給孩子拿撫養(yǎng)費,否則,法庭見!”
劉總聽了,腦門上的冷汗就淌了下來。他不敢得罪女秘書,向她投以討好致歉的微笑。然后拉下臉子,下了無情的逐客令:“林小姐,你走吧,你必須馬上從這里消失!”
林春艷沒想到,剛剛開始的玩浪漫,卻已偃旗息鼓草草收場,結局又是這么慘。比她的貴婦夢還要短命。她勉強仰起一雙失神怨眼,狠狠瞪著神態(tài)冰冷的劉總,罵了一句:“你他媽,真不是人!”
女秘書見林春艷仍不想走,便強行驅逐了。她抓住林春艷一只腳脖子,蹶屁股使足勁兒,像拉死狗似的 一鼓作氣將林春艷拖出防盜門外,扔到了樓梯口。
“ 我的挎包!我的金冠化妝品!我的衣物!”那是林春艷全部的財產。她哭著在地上哀求,“好妹子,求求你,給我呀?!?/p>
她的哀求,反倒提醒了愛財的女秘書,說:“給你個屁!能活著出去就不錯啦。”
還是劉總想的頗多,惟恐林春艷急了打110,把事情鬧大,便推開女秘書,將林春艷的財物及床上的一切,統(tǒng)統(tǒng)拋出防盜門。林春艷無力站起。她艱難的爬著,找出挎包掏膠囊,趕緊硬吞下肚去。她再看挎包內,鉆戒,金表,存折,現鈔,白金手鐲,項鏈,手機一樣不少,裝有“金冠”化妝品的皮箱也在眼前,她凄苦的一笑。她心放肚里了。毒品吞下,林春艷很快恢復常態(tài),身上有勁也來精神了,便收拾滿地的衣物,胡亂的打了兩個大包袱。唉,鵲巢鳩占,不走是不行了??闪执浩G實在難咽這口怨氣,就想殺將回去和女秘書大干一場。但是房門鑰匙丟在茶幾上,想進屋已是不可能。怨氣難平呀,她雙拳捶打大門,破口大罵,而回敬她的,卻是房內傳出的,VCD陳明那首“快樂老家”和女秘書的歡聲笑語。無可奈何的林春艷,只好帶著一身傷,一肚子氣肩背兩個大包袱,抹著兩行淚水,依依難舍的離開曾經屬于她的快樂老家。
林春艷回到已不屬于她的家。她側身蜷曲在睡了七年之久的夫妻大床上。
在前夫丁克明面前,她本不想全盤托出,用灰色浪漫之比,洋洋灑灑,大書特書地不光彩章節(jié),但卻辦不到。不這樣她那顆沉甸甸的心就無法解脫。她心頭好似塞滿了棉花團,快要憋悶死了。況且感情回歸,她的感覺是又回到往日的溫馨小家,又回到可信賴可依靠的老公身邊,心里有話不對他講又能是誰?她敞開心扉一吐為快。她訴說,為買轎車“玩浪漫”發(fā)財夢升級為貴婦夢,到頭來美夢破滅。她訴說,和又一大款“玩浪漫”,遭其“小蜜”毒打被驅逐出門的可悲結局。
她邊哭邊訴,淚水打濕了枕了七年的戲水鴛鴦花枕頭。
丁克明和前妻面對面,伸展雙腿抱雙肩,仰坐床前仰椅上。心情不佳,他在一支接一支的抽悶煙。自打林春艷鬧離婚,困苦中學會吸煙,他便有了這一不良嗜好。透過煙霧,他將沉重的目光拋向窗外云天,在專神聆聽前妻的傾訴,像聽一個個悲劇性的故事。聽著聽著沒了聲音,丁克明這才從窗外收回目光。他看到前妻似乎是說累啦,在閉眸打蔫哩。端詳前妻那可憐兮兮的樣子,丁克明心頭挺不好受。他神色凝重,陷入了沉思……
唉,怎么說呢,畢竟是七年夫妻呀,并且七年當中恩愛有佳,情意綿長。更何況他已弄明白,大街之上前妻不認親生女的內在緣由。盡管那理由站不住腳,但那一刻,淚轆轆的前妻,親親的撫摸佳佳,想認而又不敢認的矛盾心里,他還是看得清清楚楚。因此,他對前妻有了幾分諒解。丁克明,本是個寬宏大量,不愛記仇的男人。有了這份諒解,更有那難忘的七年夫妻情,再加上憐憫同情,他對前妻就再也恨不起來。
林春艷一動不動蜷曲在床上,像似睡著了。室內很靜很靜,靜得,墻上電子鐘的走動聲,二人的喘息聲,都顯得格外的響亮。煙霧太濃吧,林春艷突然咳漱起來……出于關心,丁克明趕忙起身開窗放煙。他又恐開窗前妻受涼,拉過棉被輕輕蓋在她身上。一股暖流立刻傳遍林春艷全身。她睜大眼睛,熱熱的含淚目光,直勾勾地盯住丁克明,在強烈的期待著什么。
這時,丁克明坐回椅子上,一聲無奈的嘆息,開口說話了,露頭他就埋怨前妻:“唉!讓我說你什么好呢。你這個人呀,天生一顆玩心,整天玩,把“玩浪漫”掛在嘴邊上,在男人堆里,玩得隨心所欲,玩得狂熱癡迷。殊不知事態(tài)險惡,人心莫測,你玩人家,人家也在玩你呀!玩得越火,你也就玩命運了,也就該著倒霉了。這杯苦酒是你親手所釀成的,怨不得旁人,只能是自作自受了?!?/p>
他的怨言,林春艷聽來好生刺耳反感,內心免不了萬分委屈。她忽地從床上坐起,爭辯:“佳佳她爸,我愛‘玩浪漫是不假??晌也⒉恢粓D一個人在外邊快活,更是為了這個家呦。咱是上班族,單靠那點死工資能致富嗎?別說你又下了崗。不拓展財路,日子還有法過嗎?更談不上買轎車了。一切為了這個家,難道我錯了嗎?又錯在哪里?你說說?!?/p>
“當然要說?!倍】嗣饕会樢娧赋觯澳沐e就錯在路子走偏了。君子好財,取之有道。咱應該憑真本事,光明正大去抓錢??赡隳?,卻是為發(fā)財廣交異性朋友,已成了變相的賣淫!這就大錯特錯了。不假,你是為了這個家??傻筋^來卻毀了這個家!想想看,教訓還不夠深刻嗎?還不值得認真反思嗎?”
林春艷聽了越發(fā)的不服氣,還來了氣哩。她雙腿耷拉下床,瞪大了眼珠子,吵上啦:“丁克明!你算人嗎?走到今天這步天地,一股腦兒把錯全推我身上,你自己倒成正人君子了。你摸摸心口想想,這公平嗎?難道你忘啦,這些年,我一次次往家拎好酒好菜,可都是喂你這只讒貓哩。你可是喝得東倒西歪,又笑又唱,夸我是好老婆哩。我一次次往家劃拉東西,你可是樂得屁顛屁顛的哩。沒有你的認同,你的支持。我能這么做嗎?你咋不反悔呢?正人先正己,你好好尋思去吧!”林春艷伶牙利齒倒打一耙。這一耙好厲害,丁克明羞得面紅耳赤好難堪,但他又不能不承認,前妻說的在理,他勇于承擔,他虛心的接受:“對對對,你批評的沒錯??赡阍踔?,自打在家里發(fā)現吳萬全那時起,我就已在深刻反思,罵了我自己無數次了。打那,你拎回的酒菜,我一點沒動全扔掉了。唉!就因為我嘴讒,我愛貪便宜,才大大咧咧放縱了你,才在不知不覺中戴上了綠帽子,才夾著尾巴做人,才遭吳萬全、姓潘的暗算。在這個世界上,我堂堂男子漢,活的窩囊,活的晦氣,活的不光彩,活的沒有價值。我成了靠老婆養(yǎng)活,吃軟飯的男人。我沒有支撐這個家,好好保護這個家。所以說,這個家的破裂,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嗑疲乙扬嬃撕脦状髩?。”
丁克明的深刻反思,對林春艷觸動很大。她再無牢騷可發(fā)。也平下心來陷入了反思。片刻過后,她抬起眼兒,定定地瞅著神態(tài)凝重的丁克明,服服貼貼表明態(tài)度:“佳佳她爸,是我錯了。人各有志,我不該強迫你當‘家庭婦男。你不愿在老婆身邊吃‘軟飯,那就走向社會,創(chuàng)造你的價值去吧?!?/p>
“我已在于倩的天威公司上班啦?!?/p>
“好呀?!绷执浩G想開啦,“你有選擇的權力。你再想給她當小車司機,我也不阻攔啦。”
丁克明關切地問:“那么你呢?今后還熱衷‘玩浪漫嗎?”
“我……”林春艷一臉迷茫,她還沒有認真去想這個問題。
丁克明有些失望:“看來,你還想繼續(xù)玩下去了?!?/p>
“這……”林春艷含糊其詞,“吃一塹長一智,我當然要接受教訓,變得聰明起來?!?/p>
丁克明身受其害,不想讓前妻再這樣玩下去了。在以往的反思中,他已把“玩浪漫”的危害性剖析得透透徹徹。這時便來規(guī)勸前妻:“我認為呀,‘玩浪漫是漂亮女人的悲哀,是漂亮女人恥辱的人生游戲?!胬寺呐?,滿足的是對骯臟的金錢物欲的追求,而丟掉的卻是做人的起碼準則,丟掉了高尚的自尊,自重,自愛。這種玩法與賣淫女郎實在沒什么兩樣,你說是吧?”
林春艷羞于表態(tài),紅著臉,垂下了頭。
“我還以為,為金錢物欲‘玩浪漫,是可怕的‘精神毒品!也可以說,‘玩浪漫的女人,也是‘吸毒者!”丁克明這一說法新鮮有創(chuàng)意,但林春艷卻想不明白,不禁問道:“是毒品?是吸毒者?哪跟哪呀?‘玩浪漫和毒品挨得上邊嗎?當今社會,女人‘玩浪漫已成風氣,何止千萬。雖說不光彩,卻是創(chuàng)造財富的一種捷徑??晌灸兀瑓s是毀滅身體,毀滅財富的魔方?!胬寺呐嗽跄芎臀菊呦嗵岵⒄撃兀繝繌姼綍?,不倫不類?!?/p>
“你在聽我講嗎,”丁克明像一個心理學專家,更深入地剖析:“‘玩浪漫,吞噬著一個青春女子的肉體,吞噬著一個青春女子的靈魂!女人一旦玩上癮,貪欲就會惡性膨脹,就會喪失良知,就會喪心病狂,就會六親不認,就會對深愛著的老公、女兒,下狠心,下毒手!最終毀了家,毀了自己,毀了一切!實際上,玩浪漫的女人,已經在走向犯罪了!玩浪漫的毒害比毒品小嗎?不!玩浪漫是可怕的精神鴉片!”
丁克明有的放矢,恰中林春艷要害。她眨動愧疚的眼睛,低聲道:“佳佳她爸,你是在說我哩。”
“對號入座。你自己不就是個典型例子么。”
“哎——”林春艷哀哀地嘆息,又在認真反思
丁克明目光火熱,充滿了期待:“你呀,該大徹大悟了。我勸你,堅決戒毒吧!堅決告別玩浪漫吧,別再貪玩,別在玩火啦!”
“‘玩浪漫是精神毒品!”
“玩浪漫的女人,玩火自焚!”
有著切膚之痛的林春艷,此時,大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之感。觸及到了靈魂,她猛然驚醒,心悅誠服:“恩,佳佳她爸,得虧你指點迷津,我腦子轉過彎了。不錯,‘玩浪漫就是‘精神鴉片!是它毒害了我的靈與肉!是它使我喪失了理智和人性!是它害得我夫離子散,家破情斷!我追悔莫及呀!”說著,她又黯然淚下。
前妻能被說服,丁克明覺得自己特偉大,特有口才。他吁了口氣,一張嚴肅的臉,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他夸道:“這就對了嘛。浪子回頭金不換嘛?!?/p>
這時,林春艷含情的目光,盯牢丁克明那張笑臉。探身抓住他的手,深有感觸地說:“有家的感覺真好。有個好老公真幸福。佳佳她爸,往后,你就看我的表現吧。我一定遵循你的教誨,洗心革面,改掉惡習,從此,再也不搞性交易,再也不拿感情和肉體換取他人錢財。好啦,就讓‘玩浪漫見鬼去吧。一切從頭開始。回到咱這個家,我一定安下心來,踏踏實實過咱的好日子。”
“好好?!倍】嗣麟S聲附和,但一尋思又覺不對勁兒,“唉唉,你說什么?”
林春艷更抓緊他的手,媚笑著,慢言慢語地重復著:“回到這個家,安下心,踏踏實實過咱的好日子唄?!?/p>
聽此言,丁克明像蝎子蟄了屁股,蹭地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又板起冷面孔,大聲提醒前妻:“唉唉,別忘了,你我已經離婚啦,從前那個家已經不存在啦?!?/p>
“嗨,那有啥呀,大不了再跑趟法院,辦個復婚手續(xù),不就得啦。”林春艷說的非常輕松,好象不費吹灰之力。
直到這時,丁克明才揣摸透,前妻此番返回的動機。他陡然警覺起來,嚴正地指出:“離婚不是兒戲,復婚更不那么簡單。你別頭腦發(fā)熱,想入非非了?!?/p>
林春艷笑顏飛逝,又眼淚汪汪:“佳佳她爸,復婚,我是經過認真考慮的。佳佳她姥姥也勸我復婚。我決心破鏡重圓,重建被我親手毀掉的這個家。并且,還要把這個家營造得更加美好,咱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哩!”
丁克明搖搖頭,低聲道:“重建已是不可能了。”“怎么不可能?” 丁克明加重了語氣:“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林春艷眨巴著淚眼,忽地想到:“唔,你還為那瓶酒記恨我,是不?可那酒......”
丁克明打斷她:“別再往我傷口撒鹽啦。事兒已經過去,我不想再提?!?/p>
可林春艷執(zhí)意要說:“佳佳她爸,那酒沒毒,真的是沒毒,我不騙你,實際上......”
丁克明極不耐煩:“甭解釋,我實在不想聽!”
是呀,解釋是沒用的。林春艷眼珠飛轉,改為認罪。她離開大床,又跪在丁克明面前:“佳佳她爸,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傷害了你的心。這不,我負荊請罪來啦。看在七年夫妻情分上,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吧。如果你還怨恨我,那就狠狠地打我一頓出出怨氣。佳佳她爸,快打呀。你打了,我心里才好受。”
丁克明不打,也不再發(fā)火,身心似乎都已麻木。他伸出手,將跪地的前妻一把拉起。
“老公!”她親昵地喚道。她舒展雙臂,急著親吻。
而丁克明,嘴巴噘上了天,雙手一用力,將前妻推回大床,惶然地制止:“你千萬別胡來!萬一她開門進來……”
林春艷敏感地問:“她?她是誰?”
“對門于倩。她有這房門鑰匙?!?/p>
“咱倆復婚,親嘴,干嘛扯上于婆子?”林春艷憑女人直覺,厲聲考問:“咱家的房門鑰匙,你干嘛交給她?說!你現在和于婆子發(fā)生了什么?”
丁克明已不再畏懼前妻淫威,坦然相告:“我倆已成夫妻,組成四口之家了?!?/p>
“開啥玩笑,那于婆子可是有夫之婦呀。”
“于倩和吳萬全離啦?!?/p>
“他倆真的離啦?”林春艷先是驚訝,撇著兩片薄唇,嘲笑說:“即便是他倆離啦,你也不可能和她配對呀,除非你性饑渴。那于婆子四五十啦,給你當媽還湊合,成夫妻,瞎扯?!?/p>
丁克明受到羞辱,一挺漲紅的脖子,道:“你呀,咸吃羅卜淡操心。她八十,我樂意。我就是愛上于倩了,你管得著嗎?”
硬邦邦的言語,噎得林春艷直翻白眼。是呀,已經離婚啦。她是無權干預了,更不敢發(fā)號施令了。但她,對于倩仍心存妒忌,這時又平添十分的醋意,把于倩看成趁火打劫的情敵。她心中發(fā)狠:不能讓你于婆子得逞,要給你攪黃,要奪回我的老公。她設法阻攔:“這個家,不光自己。還有佳佳哩。你想娶于倩,佳佳知道嗎?樂意嗎?”
“佳佳知道呀,樂意呀,叫媽,叫得可甜哩?!?/p>
“于婆子還有個芳芳哩,芳芳樂意嗎?還有,你倆結婚了么?”
丁克明故意氣她:“洞房都入啦?!?/p>
林春艷環(huán)視臥室,又撇嘴說:“咱家還是我走時的老樣子,連個喜字都沒貼,哪像個洞房哩???,才分別這幾天,你這個誠實的老公,也學會撒謊啦。”
丁克明發(fā)誓:“撒謊是龜孫子!”
林春艷仍不肯相信,繼續(xù)盤問:“你和她領結婚證了嗎?”
丁克明怔了怔,實說:“還沒有。”
“這不得了嗎?!绷执浩G終于抓住把柄,“我說呢,哪能進展得這么快。沒領結婚證,屬于非法同居,談不上是夫妻,她于婆子還是遠點吧!佳佳她爸,快拿著離婚證,咱這就去法院,辦理復婚手續(xù)?!?/p>
林春艷下床,硬拉丁克明去法院,卻被丁克明一甩胳膊給推開,她看著他那堅定的神態(tài),哭道:“佳佳她爸,我已悔過自新,我已告別玩浪漫,亡羊補牢,重修舊好,理所當然,你沒有理由拒絕復婚,你不能這么絕情?。 ?/p>
丁克明不屑一顧地說:“你早干啥來?晚啦?!?/p>
“不晚,我沒嫁,你沒娶,晚啥?”
“可我不是朝三暮四的男人,不能背叛于倩,你我都看過《馬前潑水》的戲,想想那出戲的結局,你就死了復婚的心吧?!?/p>
馬前潑水難收回,林春艷張大嘴巴傻眼了。破鏡重圓成了一廂情愿,她已是昨日黃花。但她已決心復婚,怎肯輕易放棄。她想:丁克明也是沖著于倩的錢才傍上她的,這好辦。她打開挎包,將包里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倒在大床上,神氣地說:“別看那于婆子有倆錢,除輛破車,有啥了不起?你睜大眼睛仔細瞧,我這萬寶囊里裝了些啥?”他舉到丁克明眼前炫耀,“這是80萬的存折,這是6萬多的現金,還有這白金大手鐲?!彼痔岣吡寺曇?,加重了語氣,“你再看看,這是南非紅寶石鉆戒,這是全金雷達表,這兩件少說也值100萬,咋樣?咱這個家,已經有200萬啦。有了這些,買輛寶馬還成問題嗎?另外還有高檔西裝、新款手機都送你了。”
林春艷滿以為丁克明見了這些東西會喜笑顏開,但是丁克明只瞟了一眼,便扭轉臉冷冷道:“我說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就別在我面前顯示了,快快收起來吧?!?/p>
林春艷討了個沒趣,好不掃興,但仍辯解:“我承認這些錢財來的不光彩,可是不要白不要,已經到手總不能扔大街上吧?不管怎么說,發(fā)財夢、寶馬夢都已實現,為營造咱這個家,為過上好日子,我拼死拼活,盡心盡責了。”
丁克明怒道:“你就知道你的貪欲美夢?這個家付出了多么慘重的代價?”
“我知道,不就是我們離婚了嗎?我這不主動上門復婚了嗎?傷了你的心,我這不也認打認罰賠罪了嗎?”
“不,還有我們的佳佳!”
“我知道也傷了她的心,我也向她道歉,她在哪兒呀?”
“醫(yī)院?!?/p>
“女兒住院了?咋不早說?得的啥???”
“佳佳腿殘了?!?/p>
“咋殘的?”
丁克明沉重道出佳佳遭遇車禍的經過……這一噩耗,對于風雨飄搖中的林春艷無疑是雪上加霜,是又一個致命的打擊,她是罪魁禍首,她恨自己,罵自己,打自己嘴巴,怕見到女兒,又急于見到女兒,她提出去醫(yī)院看女兒。
丁克明說:“你不能去醫(yī)院,佳佳見到你,情緒會波動,會影響傷腿恢復?!笨闪执浩G顧不那么多了,一味哀求,丁克明只好答應。臨走,林春艷說:“我已無家可歸,這兩包衣物先放這吧?”
“無家可歸你就回來住吧,房子還有你的一半?!?/p>
林春艷聽了,又酸楚又感動又后悔。
已是下午1點,由于于倩公司有應酬抽不開身,臨床的家屬奶奶拿出八寶粥哄佳佳喝下半碗,然后佳佳玩著絨毛兔,眼巴巴盯著門口,等待爸爸送糖醋魚來。總算等來了,她撒嬌道:“爸爸咋才來?我肚子該餓癟了?!?/p>
緊隨丁克明身后的林春艷,聽到女兒的聲音,搶上前來:“佳佳,媽媽來了?!?/p>
佳佳瞪大眼睛,愣愣發(fā)起呆來,瞬間便認出是媽媽,但孩子既沒有意外的驚喜,更沒有讓媽媽愛撫的表示,兩手捂住眼睛,把臉轉向另一邊,這表露的是冷淡,顯然是在躲避。
林春艷有思想準備,含淚勸道:“佳佳,別……這樣。別捂眼睛,讓媽媽好好看看你,媽媽好想佳佳呀?!?/p>
佳佳把眼睛捂得更緊了,嘴繃得緊緊的。受到冷落的林春艷呆立在女兒病床前,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佳佳抽泣起來,一股淚水從十指縫間溢出,滑到嘴角。她雖小,卻很堅強,不哭出聲音來。林春艷的淚水也下來了,她彎腰想抱抱女兒,雙手剛觸到女兒肩膀,就被女兒的手搗開:“別碰我,離遠點?!?/p>
林春艷只好縮回手:“佳佳,我的好孩子??!”丁克明心疼女兒,小聲制止:“別哭了,你哪是來看女兒的?真不該讓你來。孩子還餓著肚子,經不起折騰,你干啥呀?”
林春艷閉緊雙唇,嗓子一哽一哽的,強忍住了哭聲。丁克明給女兒擦眼淚,哄著女兒,佳佳的抽泣總算減緩了。林春艷輕輕掀開蓋在女兒身上的被單,打著石膏的兩條殘腿赫然呈現在眼前。她心如刀絞,后悔不迭,如果不是自己在街上演戲,不認女兒,哪會有車禍發(fā)生?她把臉貼在女兒的腿上,流下悔恨的淚水。
佳佳雖然沒看到媽媽,但是能感覺到,嚷道:“你躲開,別碰佳佳的腿?!绷执浩G只好把被單蓋好,直起腰,向女兒道歉:“佳佳,都是媽媽不好,媽媽對不住佳佳,媽媽向佳佳認錯來了。”
佳佳嚷道:“你不是我媽,是大灰狼,跑來干啥呀?你不說你不是佳佳的親媽嗎?還來干啥?快走!”
林春艷羞愧難當,無地自容,但還想為自己開脫:“佳佳,別生氣,那天媽媽是中邪了,一糊涂就認不出佳佳了,還打了佳佳,那不是媽媽的本意呀。媽媽沒有變壞,一直心疼女兒,牽掛著女兒。若不是媽媽中邪……”
佳佳打斷她的話:“中啥邪呀,吃人的大灰狼,騙人的,以為佳佳不知道呀?”
林春艷為了取得女兒的原諒,拿出準備好的生日蛋糕,插上6支蠟燭,一一點燃,放在女兒床頭:“佳佳,媽媽給你補過6歲生日來了,快看看生日蛋糕,快吹生日蠟燭呀。”可佳佳卻張開小嘴說:”誰稀罕你買的蛋糕?佳佳6歲生日,早有好媽媽,好姐姐給補過了?!?/p>
“佳佳,也讓媽媽給你補過一次吧,好孩子,快吹蠟燭,媽媽給你唱生日歌哩,快吹呀!“她把蛋糕捧到女兒嘴前。沒想到佳佳用胳膊一擋,正巧搗在蛋糕座上,蛋糕掉落床前,蠟燭頓時熄滅。林春艷見此,還不死心,又一一拿出漂亮的裙子、小紅皮鞋、香蕉、荔枝、電動飛機、電動貓來哄女兒,可女兒就是不要。后來,她拿出鉆戒、金表老哄女兒,可佳佳還是不要。好話說盡,林春艷真是黔驢技窮,一屁股坐在床邊,放聲大哭,佳佳聽到哭聲,也忍不住哭出聲來。病房的患者、家屬、護士這時才明白佳佳受傷的實情,才知道一直陪護的于倩不是孩子的親媽。大家不知該怎么幫忙,只發(fā)出一片愛莫能助的嘆息。
丁克明急得脖子上的血管鼓起來,趕緊往外推林春艷,可林春艷雙手抓住病床不放,她瘋了似地推開丁克明,撲向女兒,哀求說:“好孩子,媽媽求你了,挪開小手,讓媽媽看看,親親。”
“不嘛?!奔鸭岩廊皇箘艙u頭,哭道,“你快走,佳佳不想看你?!?/p>
乞求無用,林春艷就用手硬搬女兒的小手,四目相對,林春艷看到的是一雙冰冷刺骨的、充滿怨恨的眼神,似一道堅墻正把她和女兒牢牢隔開,遠遠隔開,雖近在咫尺,但女兒的心卻已離她千里之遙。林春艷已失去老公,不想再失去女兒,她不顧一切,想沖破這道感情的堅墻。她硬把女兒摟在懷中,哆嗦著在女兒的額頭、臉蛋上親著……
“別親佳佳,親佳佳干啥?不稀罕你。”佳佳嚷著,反抗著。林春艷得寸進尺,催促說:“佳佳,快叫媽媽,乖女兒,叫媽媽呀?!?/p>
佳佳喊叫無效,就用手使勁抓媽媽的臉,但是林春艷仍不肯罷休,哀求道:“好孩子,快叫呀,只叫一聲,行不?”佳佳被逼急了,喊道:“你是個壞媽媽,大灰狼媽媽,黑心狼媽媽,我恨你,你賠我腿,賠!”林春艷兩眼發(fā)直,無力地松開摟抱女兒的雙臂。為求得女兒的寬恕,她可以做一切,可難以給女兒換回兩條好腿,女兒因此要恨她一輩子,她徹底絕望了,再沒臉呆在病房,她哭著跑出病房……
林春艷帶著女兒的怨恨灑淚跑出病房,呆立在醫(yī)院大門外。她手按挎包,惟恐萬寶囊被搶走。她現在腰纏百萬,也稱得上是富姐了,但是,也為此失去了家、好老公、好女兒,她為美夢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她倘徉街頭,茫然四顧……她覺得繁華的樓房,不息的車流、如水的人潮,突然已遠離她,屬于另一個美好的世界,而她如置身于無人的荒漠,深感孤獨和凄涼。絕望啃噬著她,自殺的念頭突閃現在腦海。撞車吧……然而當她要沖向車流的剎那,她想又何必連累司機,殃及他人呢?她的腦海又閃現出7年前失足落水的驚心的一幕……突然她聽到手機鈴聲,可是接的時候卻沒回音。她的思緒越發(fā)雜亂無章,好像極具誘惑力的聲音在呼喚她,有根無形的線在牽引她,于是,她招手打車:“去江畔顧鄉(xiāng)公園?!?/p>
就這樣,林春艷來到了7年前的松花江畔。正值初秋,丁香樹枝繁野茂,鮮花怒放,花香撲鼻,蝶飛蜂舞,景色宜人,可林春艷心灰意冷,無心欣賞,她拖著沉重的雙腿,來到了7年前曾小憩的涼亭,然后沿這7年前的足跡,緩步走向江畔,迎著滔滔江水,她邊走邊想,7年前失足落水的情景又浮現在眼前。對于一心想死的林春艷,風景如畫的松花江畔是理想的安息之地。現在,她只須縱身一躍,便可結束這痛苦余生。死在眼前,她頓生一種超然的解脫之感,嘴角不禁閃過一絲寬慰的苦笑。然而,苦笑稍縱即逝,一股強烈的酸楚悲痛從心底上涌,她雙腿一軟,蹲坐在地,雙手捂住蒼白的臉,失聲痛哭。
天陰沉起來,潑墨似的烏云低低地壓向江面。勁風驟然刮緊,瘋狂地吹向林春艷。有人喊:“要下雨了,快撒鴨子顛吧!”話音剛落,一道道閃電刺穿烏云,隨之聲聲炸雷,震撼寰宇,滾過大江兩岸。緊隨著電閃雷鳴,密集的豆大的雨點,劈劈啪啪砸了下來……
滂沱大雨來勢迅猛,游人一哄而散,轉眼便我影無蹤。惟獨林春艷像石人一般紋絲未動,轉眼間就被澆成了一只落湯雞。她認為這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她甘愿接受這懲罰,讓冰冷的雨水沖刷她肉體和精神的齷齪污濁。只是她如墜冰窟,冷得渾身顫抖,電閃雷鳴,波濤洶涌間,林春艷覺得死神在向她召喚:“來吧,這里沒有痛苦,只有永遠的歡樂!”
林春艷凄慘一笑:“好,我這樣的女人,真是死了的好,活著是地獄,死了才是天堂。我跳!”說完就要縱身一跳了。然而就在這時,她的大腦中突然出現女兒打著石膏的腿,仿佛聽到佳佳的哭喊:“你賠我雙腿!”這撕心裂肺的喊聲使她受到強烈的震顫,自己一死了之,可拋下傷殘的女兒,死不瞑目??!而且只顧自己解脫,置傷殘的女兒不顧,也是逃避做母親的責任,更使罪上加罪呀。她仰面祈求:“上帝,救救我女兒吧,求求您,讓我女兒早日康復吧!”這絲希望之光使她改變了主意,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氣……這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她掏出手機,是一條短信:林妹妹,我在省城到處找你,你在哪里?馬上回話!——深愛你的吳哥。??!吳萬全來啦,他一定帶好藥來啦!原來她手中的“膠囊”遭到劉總小蜜毒打后,已經全部吞光,正愁病犯了無藥可醫(yī),正巧送藥人就來了,她就更不想死了。她轉身跑上江堤,一口氣跑上涼亭下,累得他上氣不接下氣。大雨仍在嘩嘩地下,涼亭下,擠滿了避雨人。人們都用驚異的目光打量著他。林春艷急忙掏出手機,但不等她的濕手按動號碼,手機已響起鈴聲,又是吳萬全發(fā)來的短信。為避開眾人討厭的目光,她離開涼亭,仍站在雨中通話。她激動地問候:“喂,吳哥吧?你好!我是春艷呀?!?/p>
這些日子,吳萬全的手機短信發(fā)了不止上百條??烧f是,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來了林春艷的回話,他簡直樂瘋啦,高聲歡呼:“哈哈,打通啦!打通啦!總算是打通啦?!彼麩崆榈貑柡颍骸傲置妹茫愫脝??”“我好……”歷經辛酸磨難的林春艷,頓時泣不成聲,“我好命苦呀!”吳萬全聽了驚喜異常,打趣道:“林妹妹哭啥?哥明白了,準是想哥想的受不了啦,對不?”
“熊樣,你小子幸災樂獲?!绷执浩G假裝發(fā)怒。
“不不,林妹妹別誤會。哥是給小妹寬心哩,言歸正傳,咋的了,小妹,遇到啥事啦?快對哥講?!?/p>
“唉,一言難盡呀?!?/p>
“那就慢慢說吧,小妹,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松花江畔顧鄉(xiāng)公園涼亭旁。”
“哦,在江邊玩,和誰在一起呀?”
“我哪有心玩呀?我只是自己一人呀,我想……跳江?!?/p>
吳萬全大吃一驚,忙說:“什么?開玩笑吧?可別有什么想不開的呀?有啥大不了的事呀?天無絕人之路嘛,好死不如賴活著。”
“不死,有啥活頭呀?我已是身臨絕境,山窮水盡了。”
“不會的,哥回來了,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林妹妹就會柳暗花明又一春了?!?/p>
林春艷急切地問:“吳哥,跌打膠囊還有嗎?我急要?!?/p>
“有,我隨身帶著哩?!?/p>
“這就好啦!”林春艷破涕為笑,“吳哥,你在哪?快來吧?”
“別著急,等雨小點了,我就去接你?!焙锞膮侨f全已經猜到林春艷已染上毒癮,這正是他所企盼的。
不久,雨過天晴,亭子里的游人一哄而散,只剩下渾身濕淋淋的林春艷,她翹首以待,左顧右盼。工夫不大,吳萬全駕駛摩托車駛近涼亭,林春艷興奮不已,招手呼喚:“吳哥,我在這里!”
“我的林妹妹!”吳萬全邊喊邊急步踏上涼亭,抓住林春艷冰冷的雙手,眨動一雙三角眼,“林妹妹,緣份呀,千呼萬喚,你我終于又走到一起,這一天,來得可真不容易?!?/p>
林春艷也激動不已:“可這一天,總算是盼來了。”各有所需,為得到膠囊,她也在盼著吳萬全的到來哩。
吳萬全看到林春艷頭發(fā)透濕,濕乎乎的衣衫緊貼身上,凍得渾身發(fā)抖。他趕忙脫下外套,給林春艷穿上:“千萬小心,凍感冒了,可不是好玩的。”一句假惺惺的關心,說得林春艷心里熱熱的。兩行酸淚就滑下雙腮。像見到了久別的親人:“吳哥,你可不曉得呀。這些日子我倒霉的事太多,還患上一種怪病,一犯病就恍恍惚惚沒精神,渾身哆嗦打晃兒,身上沒一點勁。所幸的是吃了你的藥很快就好了,可是我跑了幾家藥房買了同樣的藥,就是不管事,你說怪不怪?”
“假藥到處都是,根本買不到正宗的,當然無效了。我的藥都是從廠家買的。
“好好,我正愁怪病犯了無藥可醫(yī),吳哥就送藥上門了,小妹真的要好好謝謝你哩?!?/p>
“謝啥呀,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是哥應該做的嘛?!眳侨f全說的冠冕堂皇,臉上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險之笑,他在心里說:林春艷你上當了,你染上了毒癮哩,毒癮會越來越重,一旦斷藥,會滿地打滾,甚至撞墻、跳樓。嘿嘿,你已被我控制,就乖乖地聽我的吧?!彼蛋档靡?,忽然覺得渾身難受,犯毒癮了。此時,林春艷也覺得渾身難受,犯毒癮了,便哀求道:“吳哥,求求你,快給我藥,可怕的病說犯就犯了。”
“別怕,沒事,哥這去拿藥。”吳萬全一溜小跑,去摩托車后座箱取出毒品、礦泉水,他自己先服下3粒,然后給林春艷服下2粒,很快怪病就好了,她一臉的媚笑,夸道:“吳哥,你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呀?!?/p>
吳萬全拐彎抹角地問:“我時時想念林妹妹,手機短信發(fā)了無數,小妹為什么不回呀?”
“我換了新手機,號也換了,你的短信我一條也沒收到呀。”
“那就奇怪了,我今天打你原來的手機號怎么收到了?”
“我渴望你手中的膠囊,所以就渴望接到你的電話,便又用起原來的號碼。可巧,就收到了你的短信?!?/p>
吳萬全窮追不舍:“你原來的手機里有我的電話號碼,想要膠囊,怎么不和我主動聯系呢?”
林春艷只好如實說:“你的手機號碼讓我刪了?!?/p>
“為什么要刪呀?”
林春艷不想道出潘文雅令她和吳萬全斷絕聯系,讓她改換手機號,刪除吳萬全手機號的內幕。她靈機一動,想出一個辯解理由:“想要知道咋回事嗎?那可要問你自己啦?!?/p>
吳萬全眨巴著三角眼,茫然不解:“問我?我怎么啦?!?/p>
林春艷故意把臉一沉,瞪大了眼睛:“你別揣著明白裝糊涂。我問你,你許諾我十萬塊,為啥總是三兩天、三兩天地拖延,遲遲不對現?”
“那是因為,我當時手中沒錢?!?/p>
林春艷一語戳穿:“得了吧,別找借口了,你給我開了張10萬元的空頭支票,我能不來氣嗎?一氣之下,我就把你的手機號碼刪了?!?/p>
吳萬全的一張白胖臉被林春艷說紅了,的確她沒打算兌現10萬塊錢,就是一張空頭支票,但他仍在詭辯:“林妹妹,你想哪去啦?你吳哥擁有上千萬,能在乎這區(qū)區(qū)十萬嗎?別說還是哥親口答應送給小妹的。那些天,哥真的是手頭沒現金。貨款又催不上來。后來有錢啦,哥想給你五十萬,卻和小妹聯系不上啦,哥心里那個急呀。”
嗨,十萬都白說,何況五十萬,這樣的謊也敢撒。林春艷嗤之以鼻,真想罵他,但又想到急需他的膠囊,便不再糾纏錢的事兒。她懶得再和吳萬全交談,把目光拋向了曾經出現過“死神”的滔滔江水。
吳萬全隨著她的目光轉向,又想解開另一個謎團:“林妹妹,給哥說說吧,你為啥想跳江自盡?”
當然,林春艷更不想道出一系列辛酸內幕,就也撒謊說:“華僑飯店炒了我魷魚,我一時失業(yè)想不開,就跑到江邊想自殺。”
“炒就炒唄,那有啥?哥早就邀小妹加入我的時裝推銷部。就憑小妹的美女形象和能力,準能超額完成推銷定額。月薪嘛,一萬塊打底,超額獎金上不封頂,每月不下幾萬塊,你就跟哥一起發(fā)財吧?!?/p>
林春艷覺得又是謊言。但她求職心切,臉上還是露出了笑容:“那就有勞吳哥關照了?!?/p>
吳萬全眨巴著三角眼,進一步探問:“推銷遠離家門,你不和丁克明商量一下嗎?”
“和他商量啥?我們已經離婚了?!?/p>
“你還有另一位哩,難道不和他商量嗎?”
“我自己的事,誰也不用商量。”林春艷覺得奇怪,就追問,“你聽誰說的,我還有另一位?”
“是于倩對我說的,于倩是聽丁克明說的,不會有錯吧?”
“造謠!我現在是孤身一人。”
吳萬全滿心歡喜:“那就更好啦?!?/p>
這時林春艷突然想起丁克明說過于倩和吳萬全離婚之事,為證實真?zhèn)?,她問道:“你帶我去發(fā)財,于倩該不會反對吧?你們可是夫妻呀?!?/p>
吳萬全瞪眼說:“ 狗屁夫妻,我倆已經離了,這婚離得可不容易,開始她硬是不肯離,是我連勸帶唬又破財,才拉她去法院了斷的?!?/p>
林春艷信以為真了,當初,為了報于倩毒打之仇,她曾挑動吳萬全和于倩離婚,但她萬萬沒有想到,于倩真離啦,卻把丁克明給勾去了。害得她復婚不成,她好后悔,埋怨道:“你干嘛硬拉于倩去離婚?”
“看看,林妹妹也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了。哥可是講信用的人,我之所以這樣做,正是落實向小妹許下的離婚的諾言,哥的一顆心完完全全獻給林妹妹了,為了和你終成伴侶,理所當然要和于倩離婚呀?!?/p>
林春艷苦苦一笑,她對吳萬全的甜言蜜語一點也不感興趣,她心里裝著丁克明,她恨丁克明愛上半老婆子于倩,更恨于倩不知道用什么妖術迷住了丁克明的魂兒。為了拆散他倆,奪回丁克明,她體內剛剛被殺死的邪惡細胞又在復活:“你若真心愛我,那么你對我的兩個承諾就要全部兌現?!?/p>
吳萬全裝糊涂:“還有啥承諾?”
“整殘于倩呀,這也是你親口答應我的呀?!?/p>
吳萬全一縮脖,心想:這個女人趕上我狠毒啦,整殘于倩,你做夢去吧。但為了討好林春艷,他滿口答應:“兌現,兌現,一定兌現。讓于倩下不了地,半死不活癱在床上一輩子?!?/p>
林春艷滿意了,她想笑,卻怎么也笑不起來,恰在這時頭上又響起了隆隆的雷聲。林春艷嚇得打個寒戰(zhàn):天呀,雷公震怒了,我咋還邪惡不改?就因為我違背天理,喪心病狂,我才失去好老公,好女兒,好家庭,咋還想暗算傷害他人呢?她突然良心發(fā)現,改變了態(tài)度:“算了吧,還是多做善事為好,就別整殘于倩了?!边@回吳萬全當真糊涂了,開玩笑說:“你若當了皇上呀,非天下大亂不可。剛下旨斬立決,接著就改口開枷放人。啥嘴呀?”
善良戰(zhàn)勝了邪惡,林春艷打消了壞主意。但她仍為于倩勾去了她的丁克明心里添堵,就忍不住向吳萬全透露:“你知道嗎,于倩帶著芳芳,和丁克明合伙了,組成了四口之家了?!?/p>
吳萬全深感意外,瞪大了三角眼:“她和他,怎可能呢?這是誰造的謠?”
“我也認為不可能,但這是事實,是丁克明親口對我說的。實話告訴你吧,今兒上午,我去找丁克明復婚,結果遭到拒絕,理由是晚啦,他已和于倩組成四口之家了。他不能背叛于倩。”
吳萬全不愿接受這一事實,就說:“別聽丁克明瞎說,他那是騙你?!?/p>
“你以為丁克明像你呢,一個屁倆慌。他人誠實厚道。從不說謊話。這一點,我是信得過的。要不,我怎會絕望得想自殺呢。丟掉酒店工作事小,丁克明拒絕復婚,對我打擊可太大啦?!?/p>
同樣,于倩的改嫁他人,對吳萬全的打擊也不小,他真想大哭一場。他暗下怪女兒;芳芳呀,爸爸可是白疼你了。爸和媽還沒離婚哩,家里出這么大的事,你咋不打電話告訴爸爸呢?難道你也恨爸爸?那樣的話,我可真成眾叛親離了。”
吳萬全痛苦萬分,但他善于偽裝,將痛苦深埋在心底,在林春艷面前,臉上仍堆滿笑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林妹妹,管她于倩和丁克明咋的哩,這事與你我已毫無關系。當然,咱倆想咋的,也與她倆無關了。嘿嘿,你我盡管放心大膽的愛吧,再也不用偷歡了。從此,哥和小妹妹比翼雙飛,白頭偕老,永不分離啦?!?/p>
永不分離?林春艷聽來可笑。她可不想和個愛說謊話的巧嘴男人過一輩子。盡管她自己也愛說謊。
吳萬全親熱地讓道:“林妹妹,咱們走吧。”
“去哪?”
“先去商城,讓小妹選購時裝,換掉你這身濕衣杉,然后去酒店痛飲幾杯,最后咱夫妻雙雙把家還?!?/p>
“家?”林春艷狐疑的目光瞥向他,“你的新家在哪?”
吳萬全賣了個關子:“到地方,你就知道啦。”
林春艷感興趣的不是他的家,而是工作,就又追問:“我何時去你們推銷部上班?”
“慌啥呀?!眳侨f全又用謊言來搪塞,“我有一個月的假期,我正在度假,咱倆先好好地玩玩?!?/p>
林春艷極不情愿地挎上吳萬全摩托后座。一路上,她仰視云天。那低低的黑云,像似壓在她沉重的心頭。她默默地禱告;“上帝呀,我已經是走錯路了。今后的路是好是壞,是吉是兇,尚且不知。仁慈的上帝,保佑我平安無事吧?!?/p>
盡管林春艷打心眼里討厭吳萬全,可是她急需他手里的膠囊,急需他介紹好的工作,還是被他牽著鼻子走,同居了。
林春艷牽掛女兒,不斷打電話詢問女兒的病情,丁克明一一做答,他也在牽掛前妻哩。自從林春艷哭著跑出醫(yī)院,丁克明一直放心不下,關心地問:“你現在在哪兒?還好嗎?”
“我……我住我媽這兒,還湊合吧。”
“你和嫂子不合,再發(fā)生爭吵,又會讓老人在中間為難,媽還有病,不抗生氣,你還是回來住吧,這里仍是你的家嘛?!?/p>
林春艷聽了,流下了感動的熱淚,她怯怯地說:“回去住,佳佳攆我咋辦?”
“佳佳在醫(yī)院,我會慢慢勸她接納你的,你先回來住吧。”
“那張床我們一起住了7年,讓我一個人睡那兒,孤零零啥滋味,你想過嗎?”
“這……”丁克明可沒想那么多。林春艷仍不死復婚的念頭,“佳佳她爸,你真心實意勸我回家,那就復婚吧?!?/p>
“我說過,已經晚了,我決不會背叛于倩,你就別為難我了?!?/p>
林春艷突發(fā)奇想:“那我也加入你們新的家庭,咱成為五口之家不更好?我甘愿做小,啥也不管,家庭財權交給她,咱們都別辦結婚手續(xù),稀哩糊涂過好不好?”
她這一提議還真讓丁克明動了心,但他一琢磨,搖頭說:“算了吧,于倩不會答應的,她那脾氣……”
林春艷再次失望,口出怨言:“你這是為難我呀,天底下像你這樣的好男人難尋呀,咱本是恩愛夫妻,你干嘛鐵石心腸這么狠?”說完大哭起來。她的怨言哭聲令他心酸,聽不下去,就關了手機。
過了幾天,林春艷又打電話詢問女兒病情,丁克明告訴她女兒已經出院了。林春艷說:“你天天上班,女兒在家誰來照顧?會寂寞死的?!?/p>
丁克明說:“你放心吧,于倩給佳佳雇了保姆,芳芳還用壓歲錢給佳佳買了輪椅。保姆有文化,教佳佳學習,還推佳佳下樓去玩,孩子情緒很好?!?/p>
林春艷聽了,流下感激的淚水,道了聲:“謝謝于姐,謝謝芳芳?!?/p>
7年的對門鄰居,林春艷第一次將“于婆子”改稱“于姐”,并且誠心誠意地道了聲謝謝。改弦易轍,真不容易。但她在感激于倩母女的 同時,卻又放心不下,就提醒丁克明:“可是,佳佳不是于姐親生女,不是芳芳的親妹妹。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是沒有血緣關系呢。佳佳又好使小性子。時間一長,于姐母女會不會嫌棄、冷漠佳佳呢?”
丁克明舒展雙眉,笑著說:“不會的,你不要擔心,這些年,于倩、芳芳對咱們佳佳一直是這么的好。她母女都有一顆金子般的愛心。這兩顆愛心,是經得住時間考驗的,母女倆會像親媽、親姐永遠善待佳佳的?!?/p>
“那就好,那就好?!绷执浩G總算放了心。她哀嘆一聲,又向丁克明訴說衷腸:“我這親媽該照料傷殘女兒,可佳佳恨我,不想見我,我就不敢回去。但是,我仍要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為讓咱佳佳站起來,我加入了基督教會,我愿做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徒,用一顆懺悔的心,天天祈禱上帝為咱女兒再造一雙好腿,我深信仁慈的上帝一定會感動的?!?/p>
丁克明不相信上帝,但前妻精神可嘉,同時她也盼望奇跡在女兒身上發(fā)生,就贊同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虔誠的祈禱準能感動上帝,為咱女兒再造一雙好腿?!?/p>
林春艷自信地說:“是的,奇跡肯定會出現的。”
一星期后,林春艷又打電話詢問佳佳的近況,聲淚俱下:“佳佳她爸,我邊讀圣經邊懺悔,我真是罪孽深重呀。回想我們共同生活的7年,你對我又疼又愛,任勞任怨。而我,無端背叛你,迫使你離了婚,最為可恨的是我喝了姓潘的迷魂湯,酒內投毒謀害你。后來我才知道毒酒是假的,是姓潘的施的離間計,可是我謀害你的動機卻是真的呀。我不就是殘忍的殺手嘛。唉,我也對不起佳佳呀,我為了貴婦夢,拋棄了家,拋棄了親生女兒,尤其是大庭廣眾下,我不敢認親生女,導致佳佳車禍身殘??!我真是個冷血動物啊。唉,我也對不住于姐母女呀,她們對咱這么好,我還為了報復拿刀子劃于姐的轎車,唆使她和吳萬全離婚,整殘她。唉,我真是個壞女人,我的良心叫狗吃了。為此,我去教堂向耶酥懺悔,懇求主免去我的罪,給我重新做人的機會。此時,我也向你和佳佳請罪,懇請你們寬恕我,原諒我……”
林春艷的懺悔讓丁克明受了感染,眼睛濕潤了,他勸道:“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大家會寬恕你,原諒你的。你也別在懺悔中折磨自己了,聽我的,重新振作起來,讓生活掀開新的一頁,把過去統(tǒng)統(tǒng)忘掉吧?!?/p>
“說的容易,我怎能忘呢?難以彌補的過失已在我心頭打上深深的烙印,我已背上沉重的十字架,我呀,得懺悔一輩子??!”
這次通話,就在于倩的辦公室,他們的通話,于倩聽得一清二楚,隨著林春艷的懺悔哭訴,她對林春艷的怨恨轉眼煙消云散,化為烏有,而且同情起林春艷來。
從醫(yī)院接回佳佳后,于倩便催促丁克明一同去姐姐家接回丁克明的老母親。老人的腦血栓經過治療,嘴眼歪斜已經恢復了原位,但半邊身子行動困難,于倩就為老人再雇了一個保姆,為老人買了輪椅,兩個保姆分別推著老人和佳佳一起到公園、街上游玩、散心。
天威公司的承包工程量越來越大,于倩就任命丁克明為工程部長,全權處理工程項目和供銷生意。
一天,丁克明剛到施工工地,林春艷的電話就打來了,林春艷一副哭腔:“佳佳他爸,我掉進陷阱里了,你管不管?”丁克明斬釘截鐵地回答:“管!一管到底!”
林春艷一五一十地把和吳萬全江畔重逢的經過說了一遍——
那天,吳萬全帶著林春艷來到他姨媽家,他和姨媽說和于倩離婚后,有了新伴侶,暫時沒有住處,想在姨媽家住幾天。姨媽見外甥拎了好多禮品袋,熱情地招待、安排好他倆。林春艷趁吳萬全下樓買菜的機會,將挎包里的存折、現金、寶物藏了起來。
第二天,林春艷就去教會入了教,買回《圣經》,關門埋頭攻讀。吳萬全幾次邀她去酒店、娛樂城,卻被她拒絕了。此間,林春艷讀經、祈禱,達到了走火入魔的境界,轉眼20多天過去了,林春艷犯了幾次病,但有吳萬全及時供藥,倒沒受什么折磨。
一夜,林春艷又犯病了,向吳萬全要藥,他給了她兩片白色的藥片。林春艷說:“錯了,沒睡醒咋的?”
“不會錯的,你吃了就知道了?!绷执浩G吃了,病很快就好了,她奇怪地問:“膠囊咋換成藥片了?”
“其實膠囊里原來裝的就是藥片研成的粉末?!?/p>
“啊,干嘛多此一舉?”
“不這樣,你能當成跌打藥服用嘛?”
“那這到底是什么藥?”
“冰毒?!?/p>
“什么?我說我咋上癮了呢?原來是毒品呀?”林春艷真想上前給吳萬全幾嘴巴,但是還沒伸出手,就被他摟在懷中,只要她敢聲張,吳萬全就會不惜一切手段讓她永遠沉默的……林春艷只能強壓心頭怒火,汪著兩眼淚水,顫抖著質問:“你我無冤無仇,你為啥害我?”
吳萬全還在狡辯:“林妹妹,我哪能害你呢?我也早就在服用呀,所謂冰毒,乃是當今世界上最為昂貴、最富刺激的精神補品?!?/p>
“什么?毒品還會是補品?”
“沒錯,的確是高檔補品,不然的話,為啥有錢的貴族、要人都在服用?現在這是搶手貨,所以價格不菲?!?/p>
林春艷十分清楚冰毒的危害,她如墜入萬丈深淵,感到死神再次向她招手。
吳萬全看林春艷心情平靜,以為已被他說服,禁不住沾沾自喜,得意忘形了:“我如實告訴你吧,我所干的,根本不是推銷什么時裝,而是推銷冰毒,我加入了推銷海洛因的跨國公司,有專人從金三角偷運入境,有專人接應,我接到貨,便以去俄羅斯旅游為名,去指定地點交貨,哈哈……”
林春艷已經調整好心態(tài),她想弄清這一切,裝出一付關心的樣子:“你說的輕松,可是沿途公安到處設卡,就不怕被抓嗎?”
“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把海洛因封成若干塑料丸,我和你各吞下一部分,余下了一部分塞入你陰部。過邊境時,以你的姿色,多勾他們幾眼,再往他們身上磨磨蹭蹭幾下,檢查人員還不神魂顛倒,精力分散,保準一路綠燈,平安過關?!?/p>
林春艷心里暗罵,嘴上卻強做笑容:“你可真神通廣大呀。”
“嘿嘿?!眳侨f全得意忘形,“林妹妹是聰明人,要想長期吞食這種補品,只有干這宗大買賣,既滿足了高消費,又可以獲得高額利潤。你我都已上癮,一旦中斷,可要受折磨哩。只要你和我合作,咱夫妻二人共同發(fā)財啦?!?/p>
林春艷至此完全明白了,吳萬全是先騙她染上毒癮,再把她變成販毒工具,真陰險歹毒呀,我一定要叫你受到法律的制裁。為了掌握證據,她假意應承:“唉,事到如今,我只能認命了,可是計劃雖好,貨在哪里呢?”
吳萬全眉開眼笑:“送貨人即將達到我市,明天上午10點我在火車站前北苑飯店接貨,一周后,我們一起去送貨。明兒貨一到手,咱倆先嘗嘗,吸食海洛因的感覺比冰毒更舒服、更刺激?!?/p>
“太好了,太好了?!?/p>
“現在你就祈禱上帝吧,請上帝保佑咱旗開得勝,順利過關?!?/p>
林春艷手放胸前,做祈禱狀,心理默念:“主呀,救我出苦海吧,懲治罪惡的毒販子吧!”
第二天清早,吳萬全下樓買早點,趁此機會,林春艷給丁克明打電話,揭露這一秘密。丁克明馬上向市公安局報案。市公安局輯毒大隊馬上對吳萬全采取了跟蹤監(jiān)視。
接貨日期轉眼就到了,吳萬全與林春艷共進早餐,然后就出去接貨了。林春艷在房間不停地祈禱,讓吳萬全早日落入法網。吳萬全一天未歸,林春艷便有了預感。當晚,她在市電視新聞時間里看到了吳萬全和另一個男性同案犯被押上警車的畫面,同時傳來記者報道聲:“今天上午10時,我市公安局輯毒大隊根據舉報,在北苑飯店抓獲一跨國販毒集團兩名成員,犯罪嫌疑人吳萬全,本市人;另一人王超,廣西人,兩人正在交接毒品時被我輯毒人員當場抓獲,從所帶罐裝奶粉里搜出高純度海洛因1200克。”看到這里,林春艷熱淚盈眶:“主啊,感謝您,讓毒販子罪有應得!”
同一時間,于倩、丁克明和孩子們也在家,佳佳在看電視,最先聽到這一新聞,就喊起來:“吳大伯上電視啦,吳大伯上電視啦!”喊聲驚動了全家……于倩一頭倒在床上,放聲大哭。丁克明坐在旁邊,輕輕撫摩她的肩膀,卻不知道怎么說才好。過了一會兒,于倩問:“小老公,你說,這個舉報的人會是誰?”
丁克明膽怯地說:”是……我。”說完,等著于倩發(fā)火。沒想到,于倩卻異常平靜:“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春艷打電話告訴我的?!?/p>
“是她。”于倩自言自語,但仍沒有發(fā)火。
“吳萬全用欺騙的手段,致使林春艷染上毒癮,又迫使她一起販毒。林春艷不肯同流合污,十萬火急求助于我想辦法,我就報了案?!?/p>
“哦,原來是這樣,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呀?!庇谫淮瓜聹I眸,發(fā)出一聲沉重的嘆息。
丁克明說:“要怪就怪我吧,別怪林春艷,她是受害者。”
“販毒份子罪有應得,我干嘛要怪你,只是……”于倩失聲痛哭,“我倆結婚17年,他對我還是有情有意、事事謙讓,挺會疼我和芳芳的。再說我們還沒辦離婚手續(xù),所以這事能與我沒有關系嗎?我得帶些吃的用的,去監(jiān)獄看看他,如果有槍斃的那一天,我也要為他收尸呀。”
面對愛憎分明的于倩,丁克明深受感動,就陪她掉起淚來……誰知正哭著,于倩猛然一把揮掉眼淚,瞪大眼睛恨恨地說:“我干嘛為他傷心難過?不值,這一天是遲早的事,死腸子好倒騰,省得再扯我的心?!?/p>
金秋是收獲的季節(jié)。天威公司在于倩高效率地運轉下,所承包的工程已完成大半,且工程驗收全部優(yōu)質,博得好評。公司所經銷的綠色納米涂料、油漆銷路暢通,供不應求。于倩深知,獨木不成林,眾人拾柴火焰高,公司的興旺發(fā)達是全體員工齊心協(xié)作,共同奮斗的結果。為繼續(xù)調動大家的積極性,于倩及時發(fā)放季度獎金,并設宴犒賞全體員工。
這天下午,于倩邀公司以娘子軍為主的全體員工,齊聚“好運來”大酒店,于倩致祝酒詞:“感謝大家兢兢業(yè)業(yè),不懈努力,為天威公司創(chuàng)造了累累碩果,為表達我的衷心謝意,請大家開懷暢飲,之后在卡拉OK?!庇谫皇紫扰e杯向大家敬酒,于是,碰杯聲、說笑聲,一片沸騰……
就在酒會進入高潮時,丁克明的手機響了,他一接電話,臉色突變。于倩忙問:“出了什么事?”
“林春艷的電話,她說不想活了,正在7年前落水的江邊,要跳江自殺。”
“?。窟€愣著干啥?快去救人呀!”
他倆向大家簡略說明情況,坐上轎車,飛奔松花江畔。
林春艷看見一輛紅色小車停在身邊,丁克明走出車門,她感動極了,她又看見于倩也下了車,更是感動不已。她什么也沒說,把挎包扔給丁克明,向江邊跑去,丁克明早有防備,一把拖住她,丁克明一松手,林春艷面條似的癱倒在地。
丁克明喊道:“你到底想干啥?”
“我想死,拉住我干啥?”
丁克明氣呼呼地喊:“你……你……”
于倩也火往上竄:“想死?那干嘛還給丁克明打電話,折騰我們往江邊跑?既然我們來了,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跳江嗎?你呀,純屬捉弄人?!?/p>
林春艷趴在地上,哭訴道:“于姐,我真想跳江呀,可我又牽掛佳佳的殘腿,我是想把《圣經》留給佳佳她爸,我死后,讓他代替我祈禱,好讓佳佳重新站起來,還有我挎包里的金銀首飾、存折,我不想帶入江中,要留給佳佳,挎包里還有我寫給佳佳的遺書……”
丁克明打斷她的話:“你一心想死,還惦記佳佳干啥?你跳吧,跳呀!“
林春艷抖做一團,臉色慘白,爬起就向江里奔。丁克明見狀飛奔向前一把拽住林春艷的胳膊,于倩也快速上前抱住林春艷,死死抱住不放手。看見林春艷的慘狀,丁克明一聲長嘆,閉口不言。于倩這個富有同情心的女人,忍不住掉下了憐憫的眼淚。她看出,遭到一次次沉重打擊的林春艷,已對生活喪失了信心。該怎樣讓她重新振作起來呢?于倩費神捉摸……有啦。于是她溫和地勸說:“大妹子,你真犯傻。為佳佳留下的財富再多,也不如盡到一個母親責任金貴。祈求上帝,為佳佳再造一雙好腿,也只有你這親媽最靈驗。你想讓丁克明代替你祈禱是白扯。他不相信有上帝,他的祈禱怎能感動上帝?大妹子,為了佳佳,你堅強地活下去吧!沒有過不去的坎。你若有啥難處盡管講,我和丁克明,一定會全力以赴幫你解決。”
林春艷揚了揚求助的五指,哭道:“于姐,吳萬全被抓啦。他姨媽,把我趕出來啦。親媽那里,嫂子又把我拒之門外,我不死,上哪安身呀?”
丁克明著急地說:“我對你講了不止一次,咱先前的臥室,廚房,衛(wèi)生間,全部歸你,你干嘛不去住呢???”
“我想回去住,不行呀。佳佳她姥姥去看佳佳,勸說佳佳原諒我也是白搭,我哪敢回去住呀,我怕!”
是呀,佳佳幼小心靈被親媽傷得太重。丁克明、于倩勸說她原諒親媽也白費唇舌。
于倩終于想出好辦法:“我看這樣吧,先讓佳佳住我那里,你回去后,母女別見面,等我買了新房搬走,問題就徹底解決了?!?/p>
林春艷感激涕零,但她想了想又說:“光有存身之處還不行,我已辭去了酒店的工作,年青青的,總不能坐吃山空吧。”
于倩爽快地說:“工作也好解決。如果你想干,就到我天威公司上班吧,明天就去。你若干得出色,我還要重用你,任公司的推銷部長?!?/p>
于倩的安排,丁克明非常滿意,對前妻說:“于倩說話板上釘釘。你的困難都解決啦。可別再尋死覓活的啦。瞧你,趴在地上像個啥呀,癩皮狗似的,快快起來,跟我們回去。”
林春艷想站起來走,卻沒那份力氣,她使足了勁兒才勉強跪起來,正好面對于倩,就咚的一聲,給于倩磕了個響頭,額頭都磕破了。
于倩趕忙扶住她:“大妹子,你這是干啥呢?”
林春艷跪在江畔,道出她的悔過心聲:“于姐,我不是人,我對不住于姐,我向于姐賠禮啦。我感激于姐照料傷殘的佳佳。佳佳的不幸是我一手所造成,可照料佳佳的重擔卻落在了于姐肩頭。于姐的大恩大德我無以報答。我挎包里有一對白金手鐲就送給于姐做紀念吧。我存放佳佳她爸那的包袱里,有一套價值十萬的高檔‘金冠化妝品,也送給于姐表表心意吧。還有,我送給佳佳的鉆戒,金表,她人小不能戴,于姐就先戴著吧?!?/p>
于倩挺感動,但她擺手謝絕:“使不得,這可使不得。照料佳佳,我應該,我心甘情愿。一切財物嘛,你還是好好給佳佳保存著吧。大妹子,快起來,咱們回家。”
林春艷渴望回家,她再次想站起,卻仍是徒勞。又歪倒在地,全身抖動得越發(fā)厲害。
于倩看出了什么,關切地問:“大妹子,你怎么啦?是不是病啦?”
林春艷不得不吐露實情:“于姐,我染上了毒癮,毒癮正在發(fā)作,我渾身無力好難受,只求一死,快快結束毒癮折磨?!?/p>
這可咋好?于倩秀眉緊鎖,俯視,極度痛苦的毒品受害者,甩著兩手,毫無良策。她將焦急的目光,投向了丁克明。
這時的丁克明,雙手插腰,昂首挺胸,目光炯炯,他那副威嚴的男子漢形象,在身后浩蕩大江烘托下,顯得更為偉岸高大。他當機立斷,彎腰抱起林春艷,將她塞入轎車后座,對司機說:
“快!去省戒毒中心?!?/p>
于倩沖小老公贊許地點點頭,釋然地笑了。她雙手合十,欣慰地自語:“阿彌陀佛,林春艷有救了。”
天色,已是黃昏時分。
一輪落日,將她那黃燦燦的金盆大臉,灑入大江上游盡頭,在兩邊天際,留下一片紅火升騰的晚霞。滿江霞光順流鋪展,一江秋水就
被涂抹成一幅瑰麗無比的畫卷。
看江上落日,明天,一定又是個晴朗朗的艷陽天。
拉著林春艷的紅色轎車,在落日霞光中,沿江畔公路向省戒毒中心飛馳而去......
生活總是美好的,充滿陽光的。
祝愿林春艷早日戒毒成功,早日去于倩的公司施展她的才能,開辟一片新天地。
希望也是美好的。
但愿上帝,真的能為佳佳再造一雙好腿。孩子才六歲,未來的路又長,不能沒有健康的雙腿啊。
善良的人們,讓我們?yōu)檫@不幸的母女祈禱吧,祝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