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欣嘉
一、20160524
我焦灼地站在柜員機(jī)前不停地輸入密碼,可是一次次顯示密碼錯誤。
組織派來的人就站在機(jī)子兩邊,他們監(jiān)視著我,表情嚴(yán)肅。我身后3米外同樣站著一排人,身份模糊,應(yīng)該和我一樣,是被挾持而來的,他們茫然地看著前方,等待著。
密碼再一次顯示錯誤,我情緒近乎失控,晃動著機(jī)子,用力拍打按鍵,還是沒用。
這臺柜員機(jī)已老化,外殼開始掉漆,落滿灰塵并結(jié)著蜘蛛網(wǎng)。我按捺住情緒,把頂殼取了下來,吹去灰塵,擦拭干凈,重新裝了回去,再次輸入密碼,成功了。插卡的金屬口接著一根塑料水管,密碼輸入成功后便不停地往外流出水來。
用一個紅色塑料盆(小孩洗澡專用)接住水,水里沉淀著銹渣。
組織派來的人,包括那幫身份不明的人一起圍成圓圈,我站在圈內(nèi),用盆里的水有條不紊地刷著牙,他們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九、20160615
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我和郭面對面坐著,有點冷場。
他點了一支煙,試圖打破氣氛?!熬蹠臅r候我一般都會避免和你單獨在一起,我不愿意為了打破沉默找話題,那樣會更尷尬。”他有點靦腆和不好意思地笑著說。
“因為我們倆是一樣的人。”說完我便起身走到窗前(場景從老寨空地切換到了高樓室內(nèi)),久久站著。
窗戶是黑色的,墻是黑色的,地板是黑色的,吧臺是黑色的,我和郭也是黑色的。月光傾斜進(jìn)來,照亮了我們,以及室內(nèi)物體的輪廓。
十二、20160625
身邊某人(無法辨認(rèn)、身份模糊的人)的雙親相繼去世,我的意識忽然附著在這個某人的身上。
然后:
媽媽含著淚靠在方桌子上,我傷心地用地上的搪瓷盆洗臉,剛知道爸爸死了。
我蹲著,用白毛巾擦完臉抬頭一看,死去的父親就站在門口(穿著白色短袖襯衫,戴著眼鏡),悲傷又疑惑地問我:誰死了?
十三、20160627
孔雞兄領(lǐng)著我和阿賓來到鮀島渡口。渡口只有很小的一道門,兩旁被密密麻麻的海鮮攤販圍著,看不到海。
攤主都是本地漁民,前腳捕完海貨,后腳就上岸賣掉了。她們大多是頭戴斗笠身著墨綠色雨衣、腳穿黑色長雨靴的婦女。
孔雞兄之前來過,對這里的情況算是熟悉。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撿拾那些收檔的攤位殘余下來的海鮮。我們游逛在渡口一帶,眼神飄忽不定地搜尋著那些已經(jīng)收檔的攤位,灰暗而混沌的風(fēng)撲面而來,撩動著漁民的雨衣以及海的咸味,自始至終我們不敢直視這些漁民的雙眼。
情況似乎沒有孔雞兄之前描述得那么樂觀,一路逛下來毫無所獲。只看到了三兩個殘余攤位,散落著一地的小龍蝦和螃蟹的殼,過去揀了一下,只發(fā)現(xiàn)少量的有肉的小龍蝦混在其中,要不沒有頭,要不就缺胳膊少腿的,都不完整……
我們只好繼續(xù)尋找。
二十六、20160908
翻這座山并不難,可是天已經(jīng)黑了。走著走著發(fā)現(xiàn)腳下滿是泥濘,索性赤腳走在泥濘里,發(fā)現(xiàn)路邊有一些白色粉末,走近才知道剛下過雪。雪?這才是夏秋之交呢。
發(fā)現(xiàn)了一條河,從臺階拾級而下,穿過一座橋就到平地上,那就是長沙了。過了橋須穿過一片民居,民居很好看,是傳統(tǒng)建筑,似曾相識,那裝飾手法、造型還有結(jié)構(gòu),和潮汕建筑很像,但是比潮汕建筑更好看、更有氣勢。
過了民居,開始看到樓房,遠(yuǎn)處有了城市的輪廓。我就在城市的邊緣行走,穿越農(nóng)村、建筑工地,還有高速路的混雜地帶。來到一個大的池塘,我在池塘邊的高地上行走,看到了煙火氣在昏暗的世界里升騰,一個老頭正在賣臭豆腐。一群剛上完晚自習(xí)回家的小學(xué)生圍在這個攤位上。我本不想吃什么,但是看到老頭和藹可親,看到小孩興趣盎然,覺得既然來了長沙,不吃點臭豆腐可惜了。于是我就要了一份,5元。看到老頭身后有鐵絲網(wǎng),鐵絲網(wǎng)后面正放著露天電影,我向老頭借了個小木凳坐了下來,邊吃邊看電影。
電影里有三個中年人在路上走著,背著書包去上學(xué)。走著走著發(fā)現(xiàn)一個池塘,中間那個穿著粉色T恤的微胖哥們很興奮,他不顧同行者的阻攔,衣服也沒脫就跳下去游泳。他向我這邊游來,靠近我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趙罡!上岸后我們興奮地寒暄幾句,然后各自走了。
我不知道能否走回原來的地方,也不知道我來時的地方是什么地名,就這么走著。
后來遇見了小俞,她告訴我,這個晚上我已經(jīng)跨越了兩個省;我們現(xiàn)在待的這個地方,是四川。
二十九、20190324
從一片廣闊的麥田中穿過,盡頭靠山,山腳下是崎嶇小路,野草干枯。
追趕一匹馬,馬上好似騎著朋友。后來馬一瘋狂就著了火,亂拱亂竄,所到之處均被點燃,整個麥田燃燒了起來,我們就躲避馬。
一個孕婦(40歲左右,像是穿著白色貼身棉質(zhì)上衣)側(cè)臥在路邊枯草上,艱難地想要起身卻未果,表情痛苦,手不停地?fù)崦∑鸬亩亲印Q劭匆呀?jīng)躲避不及,馬從她身邊竄過直奔山上而去,孕婦全身著火。為了保住肚里孩子的性命,她只好在火中拼命地把孩子生下來。我跑過去幫忙,當(dāng)靠近她時嬰兒的頭已經(jīng)露出來,我趕緊扶住嬰兒的頭順勢拉了出來,裹好衣服(不知哪來的衣服),抱走。
孕婦已亡,嬰兒沒有啼哭。我收養(yǎng)了他,家人都把他當(dāng)自己孩子對待,家里被溫暖的光亮沐照著,我想那就是幸福的感覺吧。但我始終在擔(dān)心孩子的臍帶是否還連在他身上,是否有剪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