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丹,劉洪艷,王 妍,郭 薇,戴青荃,王 凱
患者男,18歲。以“間歇發(fā)熱、乏力、多汗、頭暈2個月,加重伴頭痛1周”為主訴于2013年12月26日入院。患者入院前2個月無明確誘因出現(xiàn)發(fā)熱,體溫最高38.5 ℃,無畏冷寒戰(zhàn),伴乏力、多汗、頭暈不適,食欲不振,于當?shù)丶部刂行幕灢剪斁∧囼?∶400,按“布魯菌病”予阿米卡星靜脈滴注,利福平口服治療20 d(具體劑量不詳),體溫降至正常,但仍有乏力、頭暈癥狀,體溫平穩(wěn)10 d后再次出現(xiàn)發(fā)熱,體溫達39.0 ℃,伴頭痛,惡心、嘔吐,嘔吐物為胃內容物,非噴射性,于當?shù)卦\所靜脈點滴藥物治療3 d(具體不詳),癥狀無緩解。為進一步診治收入我院感染科,得病以來食欲差,體重下降約10 kg。既往健康,家中養(yǎng)羊1年余,有明確羊類接觸史。入院查體:體溫38.0 ℃,脈搏92次/min,呼吸20次/min,血壓110/70 mmHg(1 mmHg=0.133 k Pa),神志清、狀態(tài)萎靡,淺表淋巴結未觸及腫大,心肺聽診無殊,腹軟,無壓痛、反跳痛,肝脾肋下未觸及,肝腎區(qū)無叩痛。四肢肌力、肌張力正常,頸抵抗,Ker nig征陰性,Brudzi nski征陰性,Babi nski征陰性,Oppenheim征陰性,Gordon征陰性。
入院檢查:血常規(guī)白細胞6.4×1 09/L,血紅蛋白1 4 4 g/L,血小板4 3 2×1 09/L,中性粒細胞0.575,降鈣素原0.037 μg/L,C反應蛋白1.5 mg/ L。肝腎功能、心肌酶無異常。布魯菌病凝集試驗1∶400。血培養(yǎng)陰性(7 d回報)。頭顱C T 提示透明隔囊腫。腰穿檢查:顱壓325 mmH2O,腦脊液白細胞數(shù)200×106/L,分葉核細胞5%,淋巴細胞95%,糖1.89 mmol/L,蛋白783 mg/ L。診斷“布魯菌病合并腦膜炎”,予多西環(huán)素0.2 g,1次/d+利福平0.3 g,2次/d +頭孢曲松2.0 g,1次 /12 h靜脈點滴治療,同時予甘露醇降顱壓治療,經(jīng)治療1個月,患者體溫降至正常,頭痛較前好轉。2014年1月14日復查腰穿:顱壓220 mmH2O,腦脊液白細胞數(shù)60×106/ L,葡萄糖2.27 mmol/L,蛋白849 mg/L。于2014年1月26日出院,出院后口服利福平0.9 g,1次/d+甲氧芐啶-磺胺甲唑0.4 g,2次/d+多西環(huán)素0.2 g,1次/d抗菌治療。
患者2014年2月出現(xiàn)視力模糊、復視,頭暈明顯,無明顯頭痛。于3月3日再次入院,查體:雙側瞳孔集合反射減弱,視物不清伴復視,頸抵抗。復查腰穿:顱壓270 mm H2O,腦脊液白細胞數(shù)140×106/L,分葉核細胞40%,淋巴細胞60%,葡萄糖1.74 mmol/L,蛋白1 089 mg/L。予多西環(huán)素0.2 g,1次/d+利福平0.3 g,2次/d +頭孢曲松2.0 g,1次/ 12 h抗菌治療,同時予甲潑尼龍80 mg/ d(1周),甘露醇降顱壓治療,經(jīng)治療患者頭暈及視物不清略有好轉。于2014年3月25日出院,出院后繼續(xù)口服多西環(huán)素0.2 g,1次/d +利福平0.9 g,1次/d +甲氧芐啶-磺胺甲唑0.48 g,2 次 / d抗菌治 療。
患者于2014年4月28日入院復查,頭暈較前已明顯好轉,有夜間耳鳴,無頭痛,無視物不清,無復視,繼續(xù)予利福平0.3 g,1次/12 h靜脈滴注+頭孢曲松2.0 g,1次/d靜脈滴注+多西環(huán)素0.2 g,1 次 / d口服抗菌治療。查頭顱CT示:右側顳、頂葉可見斑片狀低密度灶,邊界模糊(圖1)。頭部增強MRI提示右側額葉、顳葉見多個小結節(jié)影,周圍見大片狀長T1,長T2水腫影,增強掃描呈環(huán)形強化。Flair序列呈等高信號,累及皮髓質,右側側腦室前角受壓(圖2)。5月1日復查腰穿:顱壓140 mmH2O,腦脊液白細胞數(shù)100×106/L,分葉核細胞5%,淋巴細胞95%,葡萄糖2.31 mmol/L,蛋白990 mg/L。經(jīng)院內會診后考慮為布魯菌病顱內肉芽腫形成,繼續(xù)抗菌治療。于5月20日出院,繼續(xù)口服多西環(huán)素0.2 g,1次/d+利福平0.9 g,1次/d+甲氧芐啶-磺胺甲唑0.48 g,2次/d治療,隨訪患者于2015年10月16日停藥,當時患者無發(fā)熱、無頭暈頭痛、無惡心不適、無視物不清、偶有夜間耳鳴。2015年8月13日隨訪患者已無明顯不適,復查MRI提示病灶明顯縮?。▓D3)。2018年5月電話隨訪患者,患者無發(fā)熱,無頭暈頭痛,無耳鳴 等。
布魯菌是一種胞內非運動性革蘭陰性桿菌,在吞噬細胞內能較長存活。免疫抑制患者中該菌可在機體內增殖及播散[1]。布魯菌病是一種人畜共患、與職業(yè)相關的疾病,主要通過直接接觸受感染的動物傳染給人類,或者通過食用未經(jīng)巴氏殺菌的牛奶、羊奶,食用感染的生牛、羊肉等受感染。并發(fā)癥涉及多個器官,包括肌肉骨骼(大關節(jié)炎和脊柱炎)、血液(全血細胞減少和凝血障礙)、生殖系統(tǒng)(睪丸炎和子宮附件炎)、神經(jīng)(外周和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等。
圖1 CT 掃描成像(2014 年4 月28 日)Figure 1 CT scan image on April 28,2014
圖2 MRI 掃描成像(2014 年4 月30 日)Figure 2 MRI scan images on April 30,2014
圖3 MRI 掃描成像(2014 年8 月13 日)Figure 3 MRI scan image on August 13,2014
有報道神經(jīng)型布魯菌病發(fā)生率約為1.3%~13%,病死率為0~7%[2]。腦膜炎、腦膜腦炎是神經(jīng)布魯菌病最為常見并可能是唯一的臨床表現(xiàn),均占神經(jīng)布魯菌病患者的50%~83%[3]。主要表現(xiàn)為頭痛、發(fā)熱、出汗、體力下降、行走困難、惡心嘔吐、聽力下降、視覺減退、復視等。腦脊液檢查顱壓輕至中度升高,疾病早期腦脊液白細胞計數(shù)輕度升高,以淋巴細胞為主,蛋白定量輕度升高,葡萄糖和氯化物水平正常;至疾病后期,白細胞計數(shù)中度升高,仍以淋巴細胞為主,但腦脊液葡萄糖水平降低。約14%腦脊液培養(yǎng)陽性,診斷需依靠血清學檢測結果[4]。
神經(jīng)型布魯菌病頭部MRI檢查可顯示4種改變,即正常、炎癥性改變、白質病變和血管病變。炎癥性改變主要表現(xiàn)為異常強化,目前文獻報道的有血管周圍強化、幕狀強化、腰神經(jīng)根強化、鞍上肉芽腫形成強化,在炎癥早期階段,T2WI 相可見皮質下模糊高信號;后期,病灶中心壞死區(qū)在T2WI相中呈高信號,在DWI相中表現(xiàn)為彌散受限[5]。
本例患者有明確流行病學史,有發(fā)熱、乏力、多汗、頭痛癥狀,化驗布魯菌凝集試驗陽性,布魯菌病診斷較為容易,結合患者有腦膜刺激癥狀,眼科檢查提示視乳頭水腫,腰穿提示顱內壓升高,白細胞數(shù)輕度升高,蛋白升高,葡萄糖下降,為典型腦膜炎征象,符合神經(jīng)型布魯菌病,同時伴有聽神經(jīng)、視神經(jīng)損傷,神經(jīng)損傷可能的原因是施萬細胞受損,導致脫髓鞘病變,或抗原、抗體形成的免疫復合物沉積在血管壁,導致血管炎所致。
患者入院時腦膜炎癥狀明顯,但查頭顱CT未見明顯異常信號。由于患者家庭經(jīng)濟條件受限,第二次入院時未復查頭部影像學檢查,可能當時已出現(xiàn)顱內占位性改變,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后期查MRI表現(xiàn)為側額葉、顳葉見多個小結節(jié)影,周圍見水腫帶,增強掃描呈環(huán)形強化,符合顱內炎癥性改變,考慮顱內肉芽腫形成,但此時患者臨床癥狀已明顯緩解,提示可能與結核性腦膜炎類似,影像學改變滯后于臨床表現(xiàn)。
布魯菌主要在細胞內生存繁殖,難根治,易復發(fā)。治療原則為:選擇具有較強細胞內和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滲透作用的抗菌藥物聯(lián)合應用、長療程或多療程治療。目前多選擇多西環(huán)素0.1 g(2 次 / d)、利福平0.6~0.9 g(1 次/d),以及氨基糖苷類或第三代頭孢菌素或喹諾酮類聯(lián)合應用,6周為一療程通常需要連續(xù)治療2~3個療程[6]。本病例選擇多西環(huán)素、利福平及頭孢曲松作為基礎聯(lián)合用藥,適當給予激素、甘露醇緩解癥狀,治療時間持續(xù)8個月,在目前已報道的病例中偏長。停藥時機主要根據(jù)患者的癥狀緩解情況、腦脊液檢查及影像學改變。
總之在遇到反復高熱、頭痛并伴有其他神經(jīng)系統(tǒng)損害的患者時,需要特別注意患者的熱型、伴隨癥狀,詳細詢問患者有無流行病學接觸史,綜合病原學檢查及神經(jīng)影像學檢查結果,從而在早期做出正確診斷,避免誤診、漏診。治療原則以長程、足量、3種抗菌藥物聯(lián)合治療為宜,停藥后需繼續(xù)隨訪2~3年,觀察有無復發(fā)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