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達偉

1

那是廢墟之一種，一個破舊的房子，只剩下一些墻體，一些被時間侵蝕變成黑色的石頭。世界變成了黑色，黑色的世界里長出了一些黑色的草，黑色的世界里長出了一些黑色的灌木。這些黑色的生命在暗示著我，這依然是一個有著生命力的世界。那個殘剩的墻體，就是一個面孔，一個人的面孔，一頭獅子的面孔，還可能是其他生命的面孔。那就是一個面孔，有雙眼（望向了天，并沒有與你形成絲毫的對視，你無疑已經(jīng)放棄了，沒有任何好的位置可以與這個真實的面孔進行對視，對視是重要的，有些時候的仰視也是重要的），雙眼里有亮光，那是沮喪之時收獲的幾束給人安慰的光亮，也是那雙眼中的光亮讓世界的黑色變得稍微淡一些，黑色在局部變得微弱，有鼻子（也是墻體的一部分，有時世界變得那樣充滿戲劇的意味，那個墻體成了一個高聳的鼻子），有嘴巴（大口，會讓人無端想到血盆大口，黑色的血盆大口，血開始慢慢凝固，成為黑色的一部分）。

你再次提醒自己，那是一個黑色的面孔，它就在那個曠野之中，我們很難說清楚它已經(jīng)存在了多長時間。巨大的時間感帶來的巨大空間感，你至少是這樣希望的。當猛然發(fā)現(xiàn)了這樣一個面孔之時，你頓時感覺到了幾絲恐懼，你想象著自己墮入了這個黑色的世界，倍感絕望而無助。你將無數(shù)次在這樣的世界里感受著恐懼，你將一次又一次陷入恐懼中而無法自拔，而長時間患上失眠癥。這將是一個無時無刻都清醒著的面孔，或者它開始感覺到了疲乏，只是它不知道該如何把眼睛閉上。在這個黑色的世界里，滯澀的雙目，一個疲憊不堪的面孔。你這時猛然意識眼前的面孔，只是此刻你自己對于世界的感覺。而現(xiàn)實，那只是一個廢棄的墻體。

【你離開那個墻體之后，到了另外一個角落，你就像是追尋著那個與你在某些方面相近的人一樣，你想再次見到自己的影子，你想真正確定一些東西。那個人，也可能發(fā)現(xiàn)了你，發(fā)現(xiàn)了你的影子，他在極力掙脫你，他在你身上感覺到了看到了太多自己不想要的東西。你出現(xiàn)在了這個廢墟前，你相信他來過。在那些時間，你們的內心里，都有著對一個又一個廢墟的渴望，你們的內心是干渴的。你出現(xiàn)在這里時，依然見不到他，他一定也慶幸把你甩在了一邊。你在這個空間里找尋著面孔，你真沒想到自己還真看到了一個面孔，是一個以廢墟存在的面孔，你在那個巨大的面孔前，同樣看到了自己，感覺到了自己的卑微與渺小。你一開始并沒有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面孔，你只是先感嘆廢墟的形成，以及把自己放置在廢墟之內的那種強烈感覺，突然間，你發(fā)現(xiàn)了那是一個面孔。在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面孔時，你的驚詫超乎想象。你必然是要驚詫的，你不知道那個已經(jīng)消失的人，那個應該不是你的想象制造出來的面孔。他不知道在面對著這個廢墟時，是否也發(fā)現(xiàn)了這是一個面孔，還是他只是再次在那個墻體上靠了一下，然后就離開了，繼續(xù)朝下一個廢墟走去。你在想象中，看到了那個人怎么離開這個廢墟的，你模仿著那個人的姿態(tài)，也在那個墻體上靠了一下，然后你也像他那樣離開了?！?/p>

【在廢都之中，在廢墟之中生活的感覺，這時是歷史的塵埃開始沾染在了我們身上。我們生活在當下現(xiàn)實之中的同時，我們還被濃厚的過往與歷史所影響著。一些東西，像氣息似的東西在蔓延，在延續(xù)，有時并沒有真正消散。當有了這樣強烈的感覺之后，自己開始沾染上一些落寞與頹喪，它們慢慢滲入肉身。他尤其喜歡這樣的氣息，他逃避現(xiàn)實的一些方法，便是去往那些還有著強烈的歷史氣息的街道與建筑之內。雖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依然是眾多的人群，一些人一直生活其中，一些人就像他一樣想來那里感受著想找尋的東西，一些人與他來那里的目的完全不同，各種人混雜在那里，他依然目的性很強。他沉浸于與一些工匠大師創(chuàng)造的能對抗時間（至少已經(jīng)有了太長的時間，至少幾百年的時間）的建筑相遇的竊喜中。當把目光落在那些細部，木質的建筑，細部的雕刻，細部的那些紋路圖案，都異常精妙，在那些街道上走著，他感覺到了那些已經(jīng)隱身于時間的大師，在每一個木頭每一塊石頭面前，審視著，觸摸著，然后把它們放入了時間的某個空白之中，一種時間的空格，有序的排列。他依然能感覺到的便是有序感。在與自己內心里充斥著的無序感的對抗中，他太需要某些有序（并不是一切的有序都是他所需要的）的東西平衡他的內部。世界某些時候的有序與無序，自己內部某些時候的失衡，他在面對著那些時間背后的建筑，建筑背后的人，人背后的命運，命運背后的不可解時，他暫時能讓自己安靜下來。這時，他的工作與這些古老的建筑（在這座城市中顯得最為異質化的存在，我們所需要的東西）無關，但他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這里。在這里他遇見了另外一些人?！?/p>

2

黑色的面孔。但沒有絲毫黑色的幽默。那時你把自己置身于那個面孔之內，面孔無限大，而你無限變小，你很渺小，那時你感覺自己最有可能就是面孔之下某個旮旯的一只螞蟻（也應該是黑色的螞蟻），或者是一株植物（也應該是黑色的植物）。那個面孔成了你的陰影，或者那個面孔并沒有成為陰影，反而在晦暗的色調里給了你一些明亮，某束光照亮了你。那個面孔之上，同樣長著一些植物，那是面孔之上拉雜的頭發(fā)與胡須，或者是觸覺（這時，你猛然意識到那個面孔還有觸覺，它一定感知到了你的存在，你的存在重要嗎？那一刻你還是希望自己的存在是重要的，就像眼前這個廢墟一樣的面孔的存在一樣）。面孔并沒有給人搖搖欲墜感，反而是一種異常堅固感，面孔會石化（它本身是石頭的，只是很多時候，你會忘記那是石頭堆砌起來的面孔），面孔在石化之后成為一個固定的面孔，一個凝固的面孔，一個被晦暗與憂傷定格的面孔。世界是晦暗的，你眼前的這個由面孔組成的世界是晦暗的，至少是這樣。

【你再次確定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是不是自己的思維一直被限定在了面孔之上。如果那時，你腦海里不是存在著各種各樣的面孔，你不會那么快就聯(lián)想到了面孔之上。當你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面孔時，你多少還是感到詫異的，一個近乎石化的面孔，一個被時間逐漸掏空的面孔，只剩下一個面孔的輪廓，神色是黑的，神色是灰色的，眼神同樣是灰色的，有時還是湛藍的，那時你在那個面孔之內看到了天空。當你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面孔時，你感到很激動，你感覺那同樣是一個可以讓你看到至少一部分自己的面孔，你在上面看到了更多的空，而那種空，又何嘗不是你自己在一些時候的強烈感覺?！?/p>

【他進入了面孔之內，一個大的面孔，一個面孔的廢墟，他自己是一個小的面孔，那時，他強烈意識到的就是他的面孔與那個大的面孔之間有著一些微妙的聯(lián)系。大的面孔，是虛幻的，用虛幻來表達現(xiàn)實，用虛幻來抵達現(xiàn)實。他被一個面孔吞噬了，他竟有種再也無法擁有自己面孔的感覺。他想成為那樣的一個面孔嗎？他在進入那個面孔之內時，他曾這樣懷疑著。一個面孔，最終會消失，他同樣會消失，那個面孔之內已經(jīng)長了一些雜草，他在進入其中，并輕輕觸了一下那些草后，他能感覺到那些草生長的速度，它們會迅速把一些世界長滿，會讓那個面孔有了暮年的特點。當他意識到這樣時，他再次回到一開始發(fā)現(xiàn)這個面孔的位置，那是一個老年面孔，他看到了一個空洞的，或者是深邃的面孔。如果那是一個空洞的面孔，那也應該更大可能是空洞的，他見多了那種空洞的面孔，不分年齡，他總感覺自己擁有的就應該是這樣空洞的面孔。他想到了那個與暮年的不恥感對抗的人，他也希望自己能成為那樣的人?！?/p>

3

仙人掌叢中。茂盛的仙人掌。有個人坐在了仙人掌叢中。他并沒有把目光朝你挪動一下，他的目光朝向的是另外一個方向，是另外一個遠方。他應該看到了天空中飄蕩著的云朵，他還將被熾熱的陽光灼燒，他想成為仙人掌（這是你的想象，畢竟他就那樣坐在仙人掌叢中，目不轉睛，若有所思，如果讓你選擇的話，你會選擇在那些仙人掌叢中坐上一會嗎？那樣你就可以更好地去感受與時間有關的東西，但當你出現(xiàn)在仙人掌旁，一切關于靜謐的東西消失殆盡。當那樣的景象被定格為黑白照片，那些靜謐的東西才慢慢重新回到現(xiàn)實之中。他想成為仙人掌，你想成為黑白照片中的仙人掌。仙人掌，一叢一叢的仙人掌，又是旺盛的生命力，那個人在那個世界中感受到更多的只能是旺盛的生命力。你是先看到了旺盛的生命力，才看到了那個面孔，被帽檐遮掩著的有些黯淡的面孔。那將是一個平靜的面孔，貌似的平靜，那將是一個無法被撫平的面孔，他的內心里面將充斥著各種復雜的心緒，那時你把他想象成了自己。那時你想的將是什么，你為了什么而感到有些慌亂，你為何而需要出現(xiàn)在那個只適合生長仙人掌的世界里？一個只有仙人掌的世界，你想到的將是燥熱，將是其他。）

【那是在哪里，你看到了那些仙人掌叢。在你的經(jīng)驗里，你似乎不曾真正見到過。但猛然間，你意識到了你是曾在一個荒涼偏僻之地看到了類似的仙人掌，那同樣是一片一片的，與你印象中的那個面孔出現(xiàn)的那些仙人掌叢不一樣，世界不一樣。你只能確定在那個荒涼的世界里，是真曾有很多的仙人掌，它們在世界的那些荒涼處生長。你多少次去尋找那樣一片仙人掌，你也想在那樣的世界里坐上一會，甚至是失神一會，偶爾自己會被那些仙人掌的刺刺疼。你問過很多人，一些人朝你搖了搖頭，一些人朝遠方指了一下，肯定地跟你說是有那么一片仙人掌的存在?！?/p>

【他終于找到了你跟他說的那樣一片仙人掌。他眼前的世界荒涼，當有個老人詭異地出現(xiàn)在仙人掌和貧瘠的黃土之上時，那些悲涼的色彩讓他感到很復雜，他感到有點點悲痛。這與你跟他談起，想在一片仙人掌中坐一會的那種感覺不一樣，那時你將不會有任何心理上的疼痛感，那時你就只想在那樣的世界里，讓自己安靜下來，讓自己在一片仙人掌中思考，學會思考。他知道那時自己無法在那片仙人掌中進行著任何的思考。他已經(jīng)無法安靜下來。他甚至感覺自己有流淚的沖動，其實他真的流淚了，只是沒有人注意到他而已，那時其實他也不希望被人注意，就像那個猛然出現(xiàn)的老人一定也是這樣的?！?/p>

4

此刻，這幾個面孔通過那個窗子看世界，簡陋的窗子，那幾個面孔所依托的墻體厚實。墻體上是一些斑駁陸離的痕跡，一些小洞，墻體沒有經(jīng)過任何的修飾，本來應該要粉刷一下，把它粉刷成亮麗的白，但沒有，那里有胡亂粉刷過的痕跡，那是為了遮掩一些痕跡而進行的隨意粉刷。那是胡亂的白色，濃淡不一的白色，那些需要抹均勻的白色，給人的感覺是有些慌亂而匆忙，只是為了覆蓋而覆蓋，而根本不去考慮讓本身就丑陋的墻體變得有些美感。

那幾個面孔看到了什么？他們應該看到的是不同的世界，他們所感興趣的應該是不同的，他們對你也不感興趣，你沒能成為他們世界中的一部分，你多少有點沮喪，畢竟沒有一束目光是朝向你的，你又不能說那是一些多少有些渙散的目光。如果有點點渙散意味的話，只有那個中年婦女和你，別的那些目光沒有任何的渙散之感。你看到的是他們，你甚至還有些驕傲地以為你看到了他們的內心，他們的靈魂，那時你把那些面孔放入現(xiàn)實之中，他們與現(xiàn)實之間的密不可分，你無法回避現(xiàn)實，但似乎你可以回避現(xiàn)實主義。此刻，當那幾個面孔和墻體出現(xiàn)在你面前，超現(xiàn)實的東西便出現(xiàn)了，似乎他們的出現(xiàn)給我們提供了處理現(xiàn)實的至少一種方式。

【你出現(xiàn)在那里，完全是巧合，與那幾個面孔相遇，同樣也是巧合（但你是后來才發(fā)現(xiàn)，那是在你慢慢進入那個世界之后，那不是巧合，你看到了太多重疊著重復著的不斷被強調的面孔。你往往有似曾相識感，你往往在內心與那些面孔之間形成了一些默契，你成了那些面孔，你感受到了那些面孔的內心），而讓你最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些迷茫感，你說不清楚為何會對那種迷茫感更為敏感，而那些純凈的優(yōu)雅，以及與迷茫相悖的平靜，你也很敏感，你卻無法捉摸?！?/p>

【他雖然靠著的是一個廢棄的墻體之上，那是行將倒塌的，但他在背靠著它的時候，竟絲毫沒有這樣的感覺。那種感覺特別復雜。他的感覺里面夾雜了在這之前從未有過的一些氣息，除了熟悉的草木氣息，熟悉的廢墟氣息之外，他本來已經(jīng)感覺到了自己的疲憊乏力，而他最終是從墻體上再次找到了支撐軀體的力量。】

5

你將留下什么樣的或是清晰或是模糊的面孔，或者你無法留下一個真正的面孔。當這么多的面孔出現(xiàn)，你是否在其中看到了屬于自己的那個面孔，或者你是這些面孔之外的那個面孔？當有著這樣的疑問時，你的腦海中出現(xiàn)的是一個蹲坐著的背影，你無法看清面孔，你只能通過蹲坐的身影去猜測那個面孔，那個面孔之外的面孔。現(xiàn)實中，真正出現(xiàn)了一個蹲坐著的人，戴著一頂帽子（帽子同樣是遮蔽物，但你能看到那是一頭烏黑的頭發(fā)），背上是一個黑色的袋子（袋子中裝著什么東西，這也是那一刻你好奇的，但你永遠無法知道其中裝的是什么，就像你永遠無法預知這個人的命運一樣。他是曾真實地存在過，但他出現(xiàn)在你面前時，只是作為靜物的背影，他已經(jīng)靜止了，他不會朝你轉過身，你將看不到他真正的那個面孔之上顯露的任何東西）。

【你看到了空，你多次看到了很多空，那些你所認為的空，眾多的面孔就像知道你會以自己的方式粗暴地審視他們，而在你出現(xiàn)之時，紛紛轉過身去，你甚至看到了許多的植物與動物，紛紛轉身?！?/p>

【他是怪異的嗎？只有他真正出現(xiàn)，你才能真正判斷那是否是一個怪異的人。你同時也知道，即便那個人出現(xiàn)在你面前，你依然無法判斷他的真實。他始終只是存在于人們的講述之中。他的不出現(xiàn)，反而讓那些講述慢慢變得有些單薄，有些模糊，講述也將會慢慢變得蒼白起來，他也將慢慢消失。你知道自己離開后，他的面孔，將不像那些被拍攝被畫下被雕刻被你現(xiàn)實中看到的面孔那樣，真正留下痕跡?！?/p>

6

那個面孔在面對著蒼莽的群山時，感覺有些復雜，或者他只是感覺到了短暫的疲憊，他需要在那里蹲坐一會。蹲坐在石頭上，破爛不堪的衣服，破爛不堪的鞋子，在他蹲坐的那些石頭縫里生長著一些干枯的草木。即便草木是以靜默的姿態(tài)存在著，但我們還是多少能感覺到草木在一片枯索的世界里，近乎悸動地擺蕩著。世界本身，在那一刻都已經(jīng)是一種鋪墊，讓你有理由相信如果那個面孔轉過來，你將看到的是一個已經(jīng)機械化的僵硬的面孔，那將是有著強烈暮年特征的面孔，但不是那種平靜的（其實你還是希望是平靜的）。但面孔就那樣一直背對著你，充滿神秘。你只好通過那個身影的一些特點，來猜測來想象一個可能的面孔。顛沛流離的身影，飽經(jīng)風霜的身影，我們能看清的，或者是感覺到的就是這些強烈的特點。也很有可能，你的感覺再次出現(xiàn)強烈的偏差，那是我們難以看清的身影，以及幾乎就不可能看清的面孔。

我們隱隱看到了一些疲憊雜亂的胡須，當看到那些胡須后，你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拉雜的胡須。在看很多面孔時，你會情不自禁想到自己，你會在那個面孔上或多或少看到自己，此刻，你再次有了這樣強烈的感覺，此刻的你也急需在那個群山之間蹲坐一會。在面對那些群山時，你再次想到的是面山無語，這里面有著太多的隱喻。你出現(xiàn)在了那里，你一身疲憊，你的肉身同樣飽經(jīng)風霜（但一切有些言過其實了，你的那些苦痛根本不算什么苦痛，你的那些偶爾的疲憊不堪也根本算不了什么），那個看不清的面孔就是此刻你的面孔（此刻你的面孔只是有些疲憊不堪，你的面孔與自己的年齡之間沒有可以相互平衡的東西，此刻你的面孔將無法匹配眼前的那個真正飽經(jīng)風霜的身影，那個身影上寫滿了太多命運感的東西。那是什么時候，你開始相信了命運感對人的灼燒。你看不清自己的命運感，你同樣無法猜測任何有關命運感的東西，你只有把自己融入命運感的洪流中，努力讓命運顯得不是那樣有著強烈的悲劇性）。

眼前的這個身影，與之匹配的很可能是悲劇性的命運。但我沒有去過多細想，只是在腦海里頓了一下：這會不會是一個流浪者。那他又因何而流浪，就像你在一些時間里想成為一個流浪者，那種精神的流浪者，但你又說不清楚自己想去流浪的因由。你想感受那種在曠野中撲面而來的風塵仆仆，或者你想在那些稀薄的草木世界里，感受著淡淡的草木的氣息，或者在蒼莽的群山面前，感受著山脈的蜿蜒，你依然說不清楚。

【你們是一類人。你確定了一下以后，才知道你們并不是一類人。你們只能算是不約而同地來到那個世界的人。還有這樣的人，只是你朝四野望去，那時并沒有別的任何人，由于季節(jié)的原因，天地間一片陰冷蒼涼。你拉了拉衣領。你就像在看自己的背影。那時，天地間充斥的是沉默，是冷漠。你想打破那種沉默，你想拋掉那些冷漠。但你感覺到了它的難度。你身上是否也寫著一眼就能發(fā)現(xiàn)的命運感。當你意識到本應該有卻無時，那種失落，只有你自己知道?！?/p>

【他背對著你。而他正對著山。你也正對著山。你也學他那樣隨意蹲坐了下來。那時你們很像。你就像模仿自己。你無數(shù)次像他那樣看著山。你就想那樣看著山。你在那座城市里，推窗，為了看山，城市背后就是一座山，那時你是在想自己什么時候將要進入城市背后的山，讓自己暫時忘卻城市。你每次看山，是真正在看山嗎？就像你看到的他，是真的就是在看山，你在看到憂心忡忡的背影后，你覺得他不是在看山，至少不是一直在看山?！?/p>

責任編輯：姚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