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擬從本劇作序幕和尾聲的問題,以及對于《雷雨》命運觀的批評兩方面來探討其所表現(xiàn)出的一個世界性的文學現(xiàn)象,即文學個人化與時代化之間所能構(gòu)成的沖突和張力。
關(guān)鍵詞:《雷雨》;曹禺
1 彌撒的失落——序幕和尾聲的命運
《雷雨》的序幕和尾聲,這兩部分對于曹禺來說是十分重要的。
序幕和尾聲的刪減,一來可能是如曹禺所說是由于初次首演篇幅的原因所以被刪去,二來可能是因為背景上來說,《雷雨》出現(xiàn)在三十年代,這時的戲劇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如上所述文明戲到愛美劇,在向第二次專業(yè)演劇過渡的階段,而時代話語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但曹禺的創(chuàng)作一開始沉浸在個人話語的創(chuàng)造,個人話語與時代話語之間的差異,也許是其后未被搬上舞臺和書中刪減的原因。
曹禺在《雷雨》序的后半部分講,此地我只想提出“序幕”和“尾聲”的用意,簡單地說,是想送看戲的人們回家,帶著一種哀靜的心情。低著頭,沉思地,念著這些在情熱,在夢想,在計算里煎熬著的人們。蕩漾在他們心里的應該是水似的悲哀,流不盡的;而不是惶惑的,恐怖的,回念著《雷雨》像一場噩夢,死亡,慘痛如一只鉗子似地夾住人的心靈,喘不出一口起來。《雷雨》誠如一位朋友所說,有些太緊張(這并不是句恭維的話),而我想以第四幕為最。我不愿這樣戛然而止,我要流蕩在人們中間還有詩樣的情懷?!靶蚰弧迸c“尾聲”在這種用意下,仿佛有希臘悲劇chorous一部分的功能,導引觀眾的情緒入于更寬闊的沉思的海。
這側(cè)面表現(xiàn)了曹禺受古希臘悲劇的影響,也有很多批評家就宿命論談及曹禺與古希臘悲劇的關(guān)系,但我認為不管是序幕和尾聲,還是批評家口中的命運觀等細節(jié),其實是內(nèi)化在曹禺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他的創(chuàng)作的確內(nèi)含歐美話劇的影響,但與中國文化以及他本人的經(jīng)歷也是分不開的。這個在田本相的《曹禺傳》中大家可以看到一些細節(jié)。他自己也說,這個劇有些人說受易卜生的影響,但與其說是受近代人的影響,毋寧說受古代希臘劇的影響。至于說這是宿命論的陳腐思想,這自然是在一個近代人看,是很貼情入里的。但是假若我們認定這是老早老早的一個故事,于是這些狂肆的幻想也可以稍稍松了一口氣,叫觀眾不那么認真地追問究竟,而直接接受了它,當一個故事看。我上學期研究的序幕和尾聲中的巴赫音樂在他心中也是如此作用。
他繼續(xù)講《雷雨》在東京演出時,他們曾經(jīng)為著“序幕”和“尾聲”費些斟酌,問到我,我寫一封私人的信(那封信被披露出來了是我當時想不到的事),提到我把《雷雨》做一篇詩看,一部故事讀,用“序幕”和“尾聲”把一件錯綜復雜的罪惡推到時間上非常遼遠的遠處。因為事理變動太嚇人,里面那些隱秘不可知的東西對于現(xiàn)在一般聰明的觀眾情感上也仿佛不易明瞭,我乃罩上一層紗。那“序幕”和“尾聲”便給了所謂的“欣賞的距離”。這樣,看戲的人們可以處在適中的地位來看戲,而不致于使情感或者理解受了驚嚇。
這一段其實體現(xiàn)了曹禺的美學觀點和以觀眾為中心的創(chuàng)作原則。曹禺在南開中學讀書時就在南開新劇團演戲,他深諳舞臺規(guī)律和觀眾心理,所以他既是編劇,也是導演和演員,更是自己劇作的觀眾。但1930年代中期,以至以后的漫長歲月,中國的土地上這樣冷靜和理智的接受者還是少數(shù),曹禺期待中的接受者與現(xiàn)實的接受者之間注定要產(chǎn)生距離。我去年在看《雷雨》的時候,是主張把序幕和尾聲搬上舞臺的,但現(xiàn)在我覺得其實它只出現(xiàn)在文字版的《雷雨》上也好,因為就像我們?nèi)タ串嬚?,靜態(tài)的畫需要一個畫框我們才會覺得它是完整的,但是劇場藝術(shù)已經(jīng)為我們提供了舞臺,我們本身就處在畫框外了所以不用了。
2 《雷雨》的第九個角色是否存在?
曹禺曾說《雷雨》中存在著第九個角色,有不少評論家稱之為命運。
關(guān)于雷雨的命運觀念可能是對于雷雨一個比較有分歧的討論點了,因為在《雷雨序》和《日出跋》中,曹禺本人都曾模模糊糊的提示過相應的問題。在去年研究序幕和尾聲的時候我就注意過曹禺的這段話:《雷雨》對我是個誘惑。與《雷雨》俱來的情緒蘊成我對宇宙間許多神秘的事物一種不可言喻的憧憬?!独子辍房梢哉f是我的“蠻性的遺留”,我如原始的祖先們對那些不可理解的現(xiàn)象睜大了驚奇的眼。我不能斷定《雷雨》的推動是由于神鬼,起于命運或源于哪種顯明的力量。情感上《雷雨》所象征的對我是一種神秘的吸引,一種抓牢我心靈的魔?!独子辍匪@示的,并不是因果,并不是報應,而是我所覺得的天地間的“殘忍”,(這種自然的“冷酷”,四鳳于周沖的遭際足以代表。他們的死亡,自己并無過咎。)如若讀者肯細心體會這番心意,這篇戲雖然有時為幾段較緊張的場面 或一兩個性格吸引了注意,但連綿不斷地若有若無地閃示這一點隱秘—這種種宇宙里斗爭的“殘忍”和“冷酷”。在這斗爭的背后或有一個主宰來使用它的管轄。這主宰,希伯來的先知們贊它為“上帝”,希臘的戲劇家們稱它為“命運”,近代的人撇棄了這些迷離恍惚的觀念,直截了當?shù)亟兴鼮椤白匀坏姆▌t”。而我始終不能給它以適當?shù)拿?,也沒有能力來形容它的真實相。因為它太大,太復雜。我的情感強要我表現(xiàn)的,只是對宇宙這一方面的憧憬。
從曹禺自身來講,《曹禺傳》能提示我們很多曹禺在寫雷雨前所形成的先驗,比如他的童年,他的南開劇作團的演員生涯,他的老師張彭春給予他的指導等等,去年我可能會偏向于基督教對其的影響,但是經(jīng)過后來的閱讀,我越來越覺得這個不能定性,《雷雨》是一個融合的東西,它反映了那個時代,同時也反映了曹禺自己。
3 《雷雨》的個人生命和社會生命
《雷雨》有其個人生命,也有社會生命。
到1936年底,《雷雨》已經(jīng)由劇作家個人的生命創(chuàng)造變成了社會生命體,它的意義與價值的確定與開掘,已不僅僅取決于曹禺的個人意志,必然要受到社會、時代的制約,并且接受接受者(讀者、觀眾、導演、演員、評論者......)的參與。
所以在對《雷雨》的最初接受中,存在著兩種解讀,一種是盡可能地按照劇作者的個人話語去解讀劇本,如劉西渭所寫的《〈雷雨〉》。另一類解讀用的則是時代的話語,主要是一些將其解釋為社會問題劇的批評。
用時代話語去對《雷雨》進行再解釋、再創(chuàng)造,與劇作者的個人話語之間的關(guān)系,也并非只有矛盾、對立,事實上也還有互相滲透,以至轉(zhuǎn)化的另一面。雖然他用“誘惑”、“情感的迫切的需要”等來描述這部劇是他的“個人話語”,但后來他也補充道,“也許寫到末了,隱隱仿佛有一種情感的洶涌的流來推動我,我在發(fā)泄著被壓抑的憤懣 ,毀謗著中國的家庭和社會?!边@可能是曹禺顯意識和潛意識的不同,只不過他的潛意識在《雷雨》演出后與時代話語相遇,碰撞出了火花,而且是一個很大的火花。但矛盾也是不可回避的。作者似乎默認的命運悲劇與當時社會悲劇的差距還是導致一些批評家認為曹禺的作品與其世界觀并不一致。這其實也導致了此后《雷雨》的不斷刪節(jié)和修改,造就了所謂錢理群之言——曹禺在大小舞臺之間的坎坷經(jīng)歷。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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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雷雨〉人物談》,錢谷融,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0年10月第一版.
[7]《世紀新路:現(xiàn)代作家篇》《曹禺的生命歷程》,錢理群,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4年7月第一版.
作者簡介
沈碧雯(1995-),女,漢族,山東濰坊,碩士,青島大學文學院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專業(yè)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