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流
“一直往西走,就會找到這里?!边@里,是新疆。這是周濤1990年為烏魯木齊電視臺寫的藝術片解說詞,成為美文的《黃昏的炊煙》開篇第一句話。
“磅礴而又蜿蜒的天山山脈用它的身軀提高、調動、組織起這里的一切,河谷、盆地、綠洲和人們的生活,它給了我們各族人民共同需要的雪水河流的時候,卻奇怪地給了我們不同的語言。” 在新疆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周濤,對新疆本質的概括,往往是提綱挈領一語中的。
八十年代,周濤在《烏魯木齊晚報》發(fā)表一篇短文《這里的大地將通過我們發(fā)言》。其實,這時候他預言了自己對新疆文學意義表達的代表性語境。
九十年代,周濤散文集《稀世之鳥》出世,預示著一個由詩人到散文家的新周濤的出現(xiàn)。這時候,周濤依然奮力提振著新疆精神?!豆饷魅請蟆烦霈F(xiàn)了他的《新疆!新疆!》。這樣的標題于周濤而言是少有的一訴衷腸。新疆是豐富的蘊藏,包容的美好,開掘的新穎?!八v然是我們無法概括的,但是她自己已經(jīng)早就找到了概括自己的話,那就是 ‘新疆。”
1988年8月周濤完成一篇千字文《 “一個人一生只能做一件事”》,發(fā)表在《人民日報》?!昂迷?,有一座名叫博格達的雪峰就坐落在離我不遠的位置,我喜歡遠遠地凝望它?!痹凇蔼氉阅茨亲└襁_峰”中,周濤“平靜下來”。他自問自答“重活一回的話,你愿意干什么?‘干文學。我說?!?/p>
“一個人一生只能做一件事”,一個人大半輩子堅守在一個地方,六十余載的新疆生活,讓周濤“六篇長文定天山”,《哈拉沙爾隨筆》《吉木薩爾紀事》《伊犁秋天的札記》《蠕動的屋脊》《博爾塔拉冬天的惶惑》《和田行吟》,依次鋪陳,別開生面。
后來,廣大讀者見到了《中華散文珍藏本周濤卷》和“中國文庫”之《周濤散文選》。后來,又看到了《讀<古詩源>記》》和《游牧長城》。皆成這個“解放散文”提出者的扛鼎之作。尤其是《游牧長城》,迤邐于中國當代散文史的頂峰。
2013年口述自傳《一個人和新疆》,2019年長篇小說《西行記》,相繼問世。我們加深了對周濤的立體感認知。周濤長跑式的持續(xù)書寫,連綴起新疆獨有的山河壁掛,在歲月的博物陳列中充滿長久魅力。
在新疆,周濤形象與新疆形象連結一體,成為新疆如博格達峰一樣的標志。
周濤愿意“終老天山”,與人談及:“士為自己的土地死,土地是知己者。……”想起“任向邊頭老”這句古詩,他也成為《唐詩三百首》的詩句人物。
有一年,看到周濤談新疆文學刊物,頓有豁然開朗感,“……以博大的胸襟,以文學為底蘊、為基礎、為出發(fā)點,去擁抱社會,用文學的臂膀去擁抱現(xiàn)實。只有你這個臂膀越長,你攏過來的現(xiàn)實才會越大,你反映的生活也才會有深度,有高度。如果你長著兩只超短的手,你就只能刨自己家門口的兩畝三分地。所以,要做大胸襟、長手臂,要去擁抱萬里山河。至少要把三山兩盆、要把西部的山川在你的手里抱著?!?/p>
這讓人懂得,真正的切切實實做文化事業(yè),需要堅持不懈的建設,方有卓有成效的建樹。
打量天山雪松,周濤慨嘆:“新疆人應該長成雪松那樣才好?!?/p>
天地一書生,文學一周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