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馬里恩·艾什

我和丈夫住在伊利諾斯州的一個小鎮(zhèn)上。那年，海蒂姑姑突然來訪，和我們一起過夏天。那時候小鎮(zhèn)的情況特別糟，因為已經(jīng)連續(xù)干旱三年了，許多家庭都已經(jīng)搬到別處去了。小鎮(zhèn)的資源越來越貧乏，居民們也情緒低落、脾氣暴躁，經(jīng)常為一些小事吵得天翻地覆。一些人甚至不再上教堂了。（開頭對小鎮(zhèn)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和糟糕的社會環(huán)境進行描寫，交代了人物活動的背景，與后文小鎮(zhèn)環(huán)境的變化形成鮮明對比。作者的用意，顯然是著意突出海蒂姑姑帶給小鎮(zhèn)人們的是名副其實的、不摻一點水分的“奇跡”）

“小鎮(zhèn)期待奇跡。”牧師垂頭喪氣地說。

海蒂姑姑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從佛羅里達州來到我們這里的。她戴著一頂天藍色的無邊女帽，帽子與她那閃閃發(fā)亮的藍眼睛很相配。海蒂姑姑對誰都笑容可掬，從來不說一句不友好的話。因此，沒過多久，小鎮(zhèn)上的所有居民就都親切地稱她為“海蒂姑姑”了。

當我們帶她去教堂的時候，她很震驚，因為管風琴靜靜地立在那兒，沒有人演奏，而由留聲機為大家播放贊美詩?！懊凡紶枴ばふf她的關(guān)節(jié)炎發(fā)作，不能演奏了?！蔽医忉尩馈！鞍?，我喜歡演奏管風琴，”海蒂姑姑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愿意為大家演奏?！比藗兣d奮極了，但只有一小會兒——海蒂姑姑演奏得糟極了，調(diào)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比沒人演奏還要糟不知多少倍。

海蒂姑姑為我們演奏了兩個星期之后，牧師親自去找梅布爾了。他告訴她，大家需要她，大家懇求她再回來演奏管風琴?！昂冒?，”梅布爾說，“如果你們真希望我回去的話，那我就回去吧。”星期天，梅布爾又在教堂演奏管風琴了。當大家陶醉在梅布爾的音樂聲中時，海蒂姑姑的藍眼睛也熠熠生輝。

又一個星期天，教堂里沒有出板報。原來，負責抄寫的瓊斯夫人說她沒有時間再做這件事了。瓊斯夫人雖然這么說，但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原因是教堂沒有錢支付給她。海蒂姑姑站了出來：“我愿意做這件事。”“太好了！”牧師高興地叫道。但可憐的海蒂姑姑的抄寫能力和她的演奏能力一樣差。她抄寫的板報錯字連篇，簡直讓人沒法讀。后來，牧師悄悄地告訴我們有許多人去找了瓊斯夫人，懇求她繼續(xù)擔任抄寫的任務(wù)，而瓊斯夫人最后也終于同意了。（海蒂姑姑的行為，使梅布爾和瓊斯夫人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

后來，海蒂姑姑又自告奮勇地接受了管理人的工作，因為教堂沒有錢請一名全職打掃教堂衛(wèi)生的管理人。人們都認為這一次不會有問題了，誰不會掃地和擦桌子呢？但我們的海蒂姑姑就不會。她掃地的時候東一掃帚西一掃帚，灰塵漫天飛舞。她給地板打的蠟，厚得讓人隨時都有摔倒的危險。沒過多久，路易絲·威爾森和瑪格麗特·布朗就自愿代替了她。聽到這個消息，我們?nèi)俭@呆了。眾所周知，這兩位女士相互之間已經(jīng)一年不講話了。（她又使一年不講話的路易斯和瑪格麗特變得關(guān)系和諧）

那年夏天，海蒂姑姑想施以援手的所有事情都讓人無法評價。你不能說她哪件事是做得成功的，但你也不能說她失敗了。她讓人們又回到各自的崗位上，讓不去教堂的人又繼續(xù)去教堂了?！拔覀兌奸_始喜歡你的海蒂姑姑了。”一位夫人對我說。當然，如果她做每件事都能夠勝任的話，事情就更完美了。（同時，她還改變了小鎮(zhèn)的其他人和事，使小鎮(zhèn)變得和諧）

在海蒂姑姑最后一次和我們?nèi)ソ烫玫哪莻€星期天早上，她說：“我要給大家一個驚喜?！苯烫美镒鴿M了人，有每周都來的，還有許多新朋友。海蒂姑姑走到講壇前面，面對聽眾。“你們的教堂真美麗，”她說，“這里的人也都很善良。我會記住你們每個人的。現(xiàn)在，我想為大家演奏一曲《在花園里》。我很喜歡這首曲子，因為它讓我們大家離得更近。”

我根本不知道大家會這么專注，但我害怕有人叫海蒂姑姑離開管風琴。但大家都沉默不語，靜靜地等待著。我不禁在想，這種在最近這些艱苦的歲月里已經(jīng)很鮮見的忍耐力又回到我們這塊土地上和我們這些人的心靈中了。我們?nèi)及察o地坐著，好像剛剛下了一場大雨，解除了我們的干旱危機似的。

海蒂姑姑走到管風琴前坐下來。優(yōu)美的旋律飄蕩在我們上空，就像天使在唱歌。我從來沒有聽到過有人將這首曲子演奏得如此優(yōu)美。海蒂姑姑怎么又會演奏管風琴了？她以前難道是裝出來的？她故意弄糟所有的事情，又是為了什么？（主要運用心理描寫的方法，描寫“我”的內(nèi)心活動，從側(cè)面展現(xiàn)海蒂姑姑的良苦用心和高大形象）

當她演奏完的時候，人們都鼓起掌來，牧師走到講壇上?！拔覀冊?jīng)期望出現(xiàn)奇跡，”他說，“現(xiàn)在，奇跡果然出現(xiàn)了。海蒂姑姑就是我們的奇跡?！?/p>

（選自《海外文摘》2009年第5期，有刪改）

這是一篇謳歌人性美、人情美的構(gòu)思新巧之作。作品的關(guān)鍵詞是“奇跡”——由海蒂姑姑來訪前的“小鎮(zhèn)期待奇跡”，至篇末處的“海蒂姑姑就是我們的奇跡”，“奇跡”一詞，可謂全篇之“眼”。

文中“我”的這位有著“閃閃發(fā)亮的藍眼睛”的海蒂姑姑（也是全鎮(zhèn)居民的海蒂姑姑）身上，有如下可貴的品質(zhì)：一是真誠友善，和藹可親——“海蒂姑姑對誰都笑容可掬，從來不說一句不友好的話”;二是樂于助人——發(fā)現(xiàn)小鎮(zhèn)存在的問題后，她一次次挺身而出（“如果可以的話，我愿意為大家演奏”“我愿意做這件事”“海蒂姑姑又自告奮勇地接受了管理人的工作”）;三是富于智慧，善于藏巧露拙——她知道該如何去改變現(xiàn)狀，通過獨特的拯救方式，使居民們意識到自身存在的價值，并學會奉獻、忍耐，懂得了寬容與合作。值得注意的是，海蒂姑姑所采取的拯救方式不僅僅是一個做事講策略的問題，更體現(xiàn)出一種高貴的自我犧牲精神。換言之，海蒂姑姑的偉大與神奇，就在于她知道：唯有自救才能真正擺脫困境，唯有人性才能創(chuàng)造奇跡。為此，她不惜通過自毀形象的方式，去成就他人的價值，喚醒他人的生活熱情。站在這個角度看，海蒂姑姑就不只是一位充滿智慧的女性，更是一位有著高尚情操的奉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