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延國
孟子在《離婁章句下》一文中說:“博學(xué)而詳說之,將以反說約也。”這話的意思是,廣博地學(xué)習(xí)知識,詳細(xì)地講解,從而使別人在融會貫通之后回到簡約中去。孟子的話音一落,響應(yīng)者便接踵而至。
南北朝人劉勰稱“文以辨潔為能,不以繁縟為巧”,宋人王構(gòu)云“繁秾不如簡淡”,明人祁彪佳曰“全以簡練為勝”…… 至清代,持是論者更夥。李漁稱“意則期多,字惟求少”,黃鉞云“人方辭費,我一筆了”,劉大魁曰“文貴簡。凡文筆老則簡,意真則簡,辭切則簡,理當(dāng)則簡,味淡則簡。氣蘊(yùn)則簡,品貴則簡,神遠(yuǎn)而含藏不盡則簡。故簡為文章盡境”。作為桐城文派的中流砥柱,劉大魁算是將“文貴簡短”解釋得淋漓盡致了。林紓則謂唐代韓愈善撰短文,多為“五六百字者,篇幅雖短,而氣勢騰躍,萬水回環(huán),千峰合抱,讀之較讀長篇文字為久,即無煩譬冗言耳”。
今人說法亦然。魯迅稱“短小精悍往往比長篇大著有力”,海明威云“我站著寫,而且是一只腳站著寫,迫使自己用盡可能簡短的文字進(jìn)行表達(dá);我坐著改,而且是坐在沙發(fā)上改,方便自己從容不迫地勾掉那些多余的東西”,冰心說“我們偉大的祖國,是有寫短文的文學(xué)傳統(tǒng)的。那部包括上下數(shù)千年的《古文觀止》,‘上起東周,下迄明末,共選輯文章二百二十篇,有幾篇是長的?如杜牧的《阿房宮賦》,韓愈的《祭十二郎文》等等,哪一篇不是短而充滿了真情實感”?錢鍾書則換了個角度來肯定“文貴簡短”,他批評某些人“眼里只有長篇大論,瞧不起片言只語,甚至陶醉于數(shù)量,重視廢話一噸,輕視微言一克”,而這些“微言”恰恰“說出了精辟的見解,益人神智”。以上四人的說法以及他們的實踐,無可辯駁地證明了“文貴簡短”的合理性、重要性和可行性。
正所謂:文章總是簡短好,一詞一句意深沉。恰似園林小而巧,萬紫千紅百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