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延風

不在編的小榆樹

春天來了，萬物復蘇，百花吐蕊，小區(qū)北門外路邊那兩棵小榆樹上，長出一串串嫩綠的榆錢兒。榆錢兒把樹枝壓得很低，伸手就能夠著。

榆錢兒是甜的，擼下來就能吃。過去在農村，榆錢兒曾經讓多少窮人果腹度過饑荒呀！不過現(xiàn)在，可沒人看得上兩棵小榆樹上的榆錢兒。我每次來到這里，都要駐足在兩棵小榆樹下，緬懷一位逝者——我的鄰居郝先生。

郝先生是位身材瘦弱的中學老師，他為人熱情，也好管閑事。因為我們不住一層樓，我并不知道他的姓氏，他是自來熟，見面就打招呼，他叫我老弟，我稱他為老哥。他是個好老頭兒，“好”跟“郝”字諧音，我跟別人說起他，總稱他為郝先生。

幾年前的一天，我到小區(qū)北門外散步，見郝先生和在綠地里鋤草的園林工人爭執(zhí)著什么。郝先生指著綠地里的兩棵小榆樹說：“它們大小是兩棵樹，你為什么非要把它們拔掉？”

鋤草的師傅看了他一眼，說：“我們種的樹都是在編的，這兩棵小樹是自己長出來的，在我眼里它們就是不該生長在這里?！?/p>

郝先生說：“它們畢竟是樹呀！”

鋤草師傅指著從遠處過來的一個干部模樣的人說：“他是我的領導，您跟他說吧，領導讓留著我就不拔?！?/p>

那位領導聽了郝先生的陳述，沉吟片刻后，對鋤草的師傅說：“老李，老先生說得有理，這片綠地正好沒有榆樹，就留著它們吧！”

鋤草的師傅笑著說：“得嘞！那咱就留著！”

那兩棵不在編的小榆樹保住了，郝先生開心地走了。

郝先生繼續(xù)活躍在小區(qū)里，給東邊的人提提建議，幫西邊做活的人拿拿主意。人家聽他的他覺得舒坦，不聽他的他也不惱。

沒幾年工夫，那兩棵小榆樹長大了，樹干都有胳膊粗了。今年春天，我發(fā)現(xiàn)那兩棵小榆樹竟然長榆錢兒了，而且長得挺多，顯然，它們不是第一年開花結果了。

一天，風乍起，我迎著風出了北門，看見一位老婦人駐足在那兩棵小榆樹下。那不是郝先生的老伴兒嗎！我忙走過去問候她：“嫂子好！有幾日沒見老哥了，他還好嗎？”

“他不在了……”老婦人眼里噙著淚花說，“上個月的一天夜里，他得了心梗，急救車把他送到醫(yī)院就不行了……”

“什么？”我望著老婦人哀傷的眼神，結結巴巴地說，“請您節(jié)哀順變吧！”

蕭瑟的風吹著老婦人的身影，吹落了成熟的榆錢兒。我望著飄飛的榆錢兒，失落地想，一片片榆錢兒將飛到哪里生根發(fā)芽呢？那里有像郝先生這樣的人呵護它們嗎？真心希望它們像這兩棵年輕的榆樹一樣，是幸運的，被善良人呵護的。

我家的森林

多年前，我們家搬到了萬壽路。住上了新房，大家特有心氣兒，買了好些花裝點新屋。我的妻子也不例外，買了不少盆栽花卉。

不久，各家陸陸續(xù)續(xù)扔出一些枝葉凋零的花。我這人做事有耐心，繼續(xù)慘淡地伺弄著我的花圃，有時甚至把別人丟棄的花撿回來，有兩盆火鶴就是在我家又開了花。

一次，我在院里撿了一棵蘆薈，它的兩片葉子長得很肥厚，只有短短的根。我把它栽在一個花盆里，澆了點兒水。

妻子問我：“都沒什么根兒了，你還養(yǎng)它啊？”

“好歹是條生命，試一試吧?！闭f實話，對于養(yǎng)活它我也不抱希望。

誰知，過了些日子它不但活了，旁邊還長出來一棵小苗。這一下使我信心大增，把這棵小苗移到另一個盆里。蘆薈仍然不斷分蘗，使我們家的小苗越來越多。

妻子又問我：“你養(yǎng)那么多蘆薈有什么用??？扔一些吧！”

“聽說蘆薈能治病。”

“你想開診所呀？誰有病也不敢讓你治呀！”

妻子的挖苦并沒有減退我養(yǎng)蘆薈的熱情，我們家的蘆薈越養(yǎng)越多。

一天，我的牙齦腫痛，疼得我睡不著覺，我翻身坐起來，望著陽臺上的蘆薈暗暗思忖：都說蘆薈能治病，我為什么不試試呢？我剪了一段蘆薈，洗了洗，放在嘴里嚼了嚼咽了。奇跡發(fā)生了，牙居然不疼了。

第二天，我把這事兒告訴妻子，并對她說：“你為什么不試試用它治治神經性皮炎呢？”原來，妻子由于從事編輯工作，思慮過度，脖子后患了神經性皮炎，奇癢無比，患處被抓得傷痕累累，遍訪名醫(yī)，均無好轉。

妻子說：“大醫(yī)院都沒轍，用蘆薈有用嗎？”

“試一下唄！”

妻子抱著一線希望，一天抹好幾遍蘆薈水。一星期后，患處居然不癢了，一個月后，被抓破的傷痕都沒有了。

妻子無限感慨地說：“這么多年的頑癥被你治好了，你簡直是神醫(yī)呀！”

妻子不再提扔掉蘆薈的事，在收拾屋子的時候，她把種蘆薈的花盆都放在陽臺上，那片“蘆薈林”郁郁蔥蔥的，非常壯觀。

我指著那片“蘆薈林”說：“這是我家的森林！”

穿心蓮也是花

我養(yǎng)的花大部分只見綠葉，不見花。雖然長得纖弱，也不肯棄之，因為我覺得它們畢竟也是生命。妻子總說我是只會養(yǎng)草的園丁。

開春，我養(yǎng)的花居然開了花。圓我開花夢的竟然是小小的穿心蓮。

穿心蓮是菜，也是藥材。一次，妻子買了些穿心蓮，焯熟后做成了佐餐的菜肴。不料竟落下了一根，我就把它埋在了花盆里，它居然活了下來。

小小的穿心蓮其貌不揚，原本不指望它開花。在一般人的眼中，它從來就不算花卉，我也只是隨意把它插在花盆中，這也算是無心插柳吧！

陽春三月的一天早晨，我打開窗子透氣，花盆的蔥綠中，一抹淡雅的洋紅映入我的眼簾。我竟看到了一朵嬌艷無比的花！

我連忙呼喚正在洗漱的妻子：“花！我的穿心蓮開花了！”

妻子忙趕過來觀看，她不禁贊嘆道：“真好！可惜只有一朵！”

小花的花朵每到傍晚都會收攏花瓣兒，到了第二天清晨再次綻開，一直開了三天，才漸漸凋謝了。

這棵小小的穿心蓮非常爭氣，已經開了三次了，它雖然不起眼兒，花朵也遠沒有月季花那樣艷麗，更沒有牡丹花那樣雍容華貴，但它清新淡雅，給寒舍平添了幾分生氣，給我和妻子帶來無盡的歡樂。

我用手機把穿心蓮的小花拍攝下來留作紀念，它那嬌小艷麗的身姿深深種進了我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