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書田

(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業(yè)農村部， 北京 100125)

農業(yè)是國民經濟的基礎，糧食是農業(yè)的基礎，也是國民經濟基礎的基礎；糧食是關系國計民生、社會穩(wěn)定、國家安全的特殊商品。“民以食為天，食以糧為本”。中國的糧食概念與世界通行的此類概念并不一致，差別較大。國際糧食的概念是指谷物，而我國糧食的概念比國際上同行的谷物口徑大，包括谷物、薯類與豆類三者之合。聯(lián)合國糧食與農業(yè)組織(Food and Agriculture Organization of the United Nations，簡稱FAO)，實際準確的稱謂應是聯(lián)合國食物與農業(yè)組織。

新中國成立70年以來，面對人多地少的基本國情，發(fā)展糧食生產，確保糧食安全，一直是黨和政府的一項重大而艱巨的任務。改革開放催動了中國40年的前行，極大地改善了近14億人的生活。進入新時代，中國更是以年均對世界經濟增長超過30%的貢獻率，推進“一帶一路”建設、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成為世界和平的建設者、全球發(fā)展的貢獻者、國際秩序的維護者。習近平總書記始終把解決人民吃飯問題作為治國安邦的首要任務，多次強調“手中有糧 心中不慌”(1)2013年11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山東農科院召開座談會時指出：“手中有糧，心中不慌。”2020年5月，習近平總書記在看望全國政協(xié)十三屆三次會議的經濟界政協(xié)委員時強調：“手中有糧，心中不慌在任何時候都是真理?！?。2017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確保國家糧食安全，把中國人的飯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盵2]2018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黑龍江農墾建三江管理局七星農場考察時再一次指出：“中國人要把飯碗端在自己手里，而且要裝自己的糧食。”[3]

新中國成立以來的糧食生產成就斐然，農業(yè)走過了輝煌的發(fā)展歷程，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歷史性成就，世人有目共睹。我國用占世界9%的土地養(yǎng)活了22%的世界人口，有力回擊“誰來養(yǎng)活中國”的質疑，以7.4億貧困人口的脫貧，創(chuàng)造了人類減貧史上的奇跡(2)詳見國務院扶貧開發(fā)領導小組副組長，扶貧辦黨組書記劉永富在中國扶貧改革40周年座談會上的講話。http:∥www.cpad.gov.cn/art/2018/12/8/art_624_91743.html.；但是，在糧食生產發(fā)展中面臨的問題，我們絕對不能有任何疏忽輕視，需要居安思危、增強憂患意識、認真總結反思。筆者認為，我們應采取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回顧新中國糧食生產發(fā)展的歷史，以史為鑒，始終把糧食生產作為國民經濟發(fā)展中的重中之重，面對風云詭譎的國際局勢，將飯碗牢牢端在自己手里，對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尤其是實施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具有重大意義。

一、糧食在中國傳統(tǒng)農業(yè)中的地位

自古以來，糧食就被看做是“政之本務”，關乎國家命運，是國家安全的重要基礎。

中國是農業(yè)立國的國家，曾經在人類發(fā)展歷程中創(chuàng)造了輝煌的農耕文明，成為東方農業(yè)文明發(fā)源地之一，并與西方的希臘文明和羅馬文明并駕齊驅，在世界文明發(fā)展史上占據重要的地位。英國學者李約瑟在《中國科技史》中曾說，中國已經使用鐵器，而歐洲還處于黑暗時代。18世紀60年代，歐洲在工業(yè)革命之后，促進了英國等西方資本主義的快速發(fā)展，而中國由于長期處于閉關自守狀態(tài)，落后于西方經濟的發(fā)展。19世紀中葉，鴉片戰(zhàn)爭以后，西方以炮艦打開了中國的國門，使中國淪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西方在農業(yè)方面的科學技術輸入中國主要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一是遺傳育種技術，二是礦物營養(yǎng)技術，三是農業(yè)機械技術。這些技術的引進雖然使中國傳統(tǒng)農業(yè)發(fā)生了變化，但進展緩慢。

糧食在中國的傳統(tǒng)農業(yè)中，自始至終居于舉足輕重的地位。中華民族在5 000年來的文明發(fā)展史上，農耕文化絢麗璀璨，亙古傳承；民間流傳許多具有深刻哲學理念的詩詞及諺語，傳播至今，千古不朽。例如：“倉廩足天下安，衣食足知榮辱。”“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一粥一飯當思之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手里有糧，心里不慌。”由于古代受科學技術的制約，民眾靠天吃飯，祈求“龍王爺”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國泰民安。歷來在戰(zhàn)爭年代中，部隊非常強調“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國流傳于世的《三字經》中所說的稻、粱、粟、麥、黍、稷，早已在甲骨文及《詩經》《山海經》《禮記》《爾雅》均有記載，是中國糧食之源，也是養(yǎng)育中華民族之根。經考古發(fā)現(xiàn)，浙江余姚河姆渡文化遺址出土的種植秈稻化石，距今已有7 000年的歷史，比文獻記載推前2 000多年；內蒙古赤峰敖漢龍山文化遺址出土的種植粟(小米)的化石，距今已有8 000多年的歷史；安徽亳縣出土的碳化小麥種子，距今已有4 000多年的歷史。在全球已知的150多個小麥品種中，中國占1/2以上；在甘肅、陜西一帶的文化遺址出土的菽(大豆)化石，距今已有7 000— 8 000多年的歷史，同時也充分佐證了中國是大豆的原產地。

中國自北至南，具有從寒溫帶到赤道熱帶的氣候地理條件，是最大的生物基因庫，也是糧食作物的基因庫。一些原產中國糧食作物的栽培技術，如稻田養(yǎng)魚等已列入世界農業(yè)重要文化遺產保護項目。我國在陸地面積約960萬平方公里的國土中，包括耕地、草地、林地，還有大面積的荒漠地、鹽堿地、以及水域等。2016年年末，我國共有農用地64 512.66萬公頃，其中耕地13 492.10萬公頃(20.24億畝)，園地1 426.63萬公頃，林地25 290.81萬公頃，牧草地21 935.92萬公頃……[4]，在丘陵山區(qū)，人們以糧為綱，多種木本糧食與木本飼料；在牧區(qū)，人們逐草放牧，則多養(yǎng)草食動物。因而，如果我們不能解決農產品特別是糧食的自給問題，不論有千條萬條“理由”，誰也救不了我們，既無法保障人民的生活，也無法告慰我們的祖宗，對此值得深思。在我國歷史上，明代皇帝朱元璋曾提出“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20世紀六七十年代，毛澤東同志提出 “備戰(zhàn)、備荒、為人民” “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3)1964年5月，中共中央作出決定，對我國國民經濟作一次重大的區(qū)域性布局調整，毛澤東同志用“備戰(zhàn)、備荒、為人民”加以概括。1972年12月10日，中共中央在轉發(fā)國務院11月24日《關于糧食問題的報告》時，傳達了毛澤東同志關于“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的指示。。2013年12月24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農村工作會議上指出：“看看世界上真正強大的國家、沒有軟肋的國家，都有能力解決自己的吃飯問題。”“這些國家之所以強，是同糧食生產能力強聯(lián)系在一起的。”[5]2020年5月23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看望參加全國政協(xié)十三屆三次會議的經濟界政協(xié)委員時指出，要保障糧食等主要農產品生產供給，加強糧食市場監(jiān)測和監(jiān)管，加快推動“藏糧于地，藏糧于技”戰(zhàn)略落實落地(4)2016年3月8日，習近平總書記參加十二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湖南代表團的審議，強調要實現(xiàn)“藏糧于地、藏糧于技”。2020年5月23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看望參加全國政協(xié)十三屆三次會議的經濟界委員時指出，加快推動“藏糧于地、藏糧于技”戰(zhàn)略落實落地。他高瞻遠矚地指出糧食安全是維護國家安全的重要支撐，是我們國家立足于世界民族之林的重要保障。

我們要將糧食安全的相關理念和政策措施落實到實處，解決貧困人口的溫飽問題，讓所有人在任何時候都能享有充足的糧食；同時，包括主產省與主產縣增加調出量，缺糧省與缺糧縣減少調入量，增加供求平衡的省與縣，把戰(zhàn)略目標與戰(zhàn)術措施統(tǒng)一起來，增強抵御自然與市場風險的能力；從而力爭使我國由產糧大國變?yōu)楫a糧強國，使各族人民都能有真正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我們自始至終都應該對糧食問題保持警醒，任何時候都不能忽視糧食安全。

二、新中國糧食生產的發(fā)展歷程

糧食安全是國家富強的保障。一個國家只有實現(xiàn)糧食基本自給，才有能力掌控和維護好經濟社會發(fā)展大局。黨的十八大以來，在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堅強領導下，我國糧食產能穩(wěn)定、庫存充裕、供給充足。在糧食問題上，我們不能忘記歷史、盲目樂觀，不能今天溫飽無虞，就忘了昨天饑腸轆轆。

筆者在童年時期，曾經目睹因災全家逃荒流落他鄉(xiāng)的境地。民國十八年(1929年)，因大旱重災，造成赤地千里、哀鴻遍野、餓殍載道的悲慘局面，令人難忘。西方社會曾經對中國人民冠以“東亞病夫”，反映了中國處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的病痛，其中民眾的饑餓是最為突出的表現(xiàn)。近代以來，無數仁人志士都曾為改變中國落后的局面而奮斗不息，卻又屢遭失敗。1921年7月，中國共產黨成立，依靠農民在農村建立革命根據地，實行農村包圍城市的戰(zhàn)略，經過堅苦卓絕的斗爭，最終取得了革命的勝利。

1949年10月，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開創(chuàng)了中華民族歷史的新紀元。1950年6月，《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改革法》(5)《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改革法》1950年6月30日生效，于1987年11月24日失效。頒布，中共中央發(fā)出指示，共產黨領導農民實行土地改革，實現(xiàn)了“耕者有其田”，徹底消滅了2 000多年以來的封建土地制度，解放了農業(yè)生產力。至1952年底，土地改革在全國農村勝利完成(除西藏等少數地區(qū)外)。接著，共產黨又不失時機地把農民組織起來，走上了互助合作的道路。國家在20世紀50年代的“大躍進”與60年代的“文化大革命”兩次全局性失誤中，農民雖然深受其害，但仍堅持糧食種植和生產，保證了城市居民基本口糧的供應。1978年，我國改革開放以來，關注農村和農業(yè)發(fā)展，并以糧食生產為突破口；同時，農民不辭辛勞、突破了一個又一個禁區(qū)、創(chuàng)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跡，使糧食產量持續(xù)上升。自1949年至2019年，我國人口由5.4億上升為14億，增長1.5倍；糧食播種面積由1億公頃(15億畝)上升為1.167億公頃(17.5億畝)，增長16.7%；糧食畝產量由68公斤上升為381公斤，增長5.5倍，糧食總產量由1億噸上升為6億噸，增長5倍；人均產量由208公斤上升為474公斤，增長1.1倍(詳見表1)(6)根據國家統(tǒng)計局相關資料整理。。由此可知，我國糧食總產量的大幅增加，主要是靠提高單位面積產量，說明糧食生產的巨大潛力。我們以占世界9%的耕地，養(yǎng)活了占世界22%的人口，使7億多貧困農民解決了溫飽問題，受到國際社會的好評。20世紀40年代末50年代初，時任美國國務卿艾奇遜在《對華白皮書》中聲稱，中國沒有哪一個政府、包括共產黨執(zhí)政的政府，未能解決中國人吃飯問題。這樣的斷言被不攻自破。

表1 1949年與2019年我國人口與糧食生產情況比較

資料來源：作者整理

新中國成立70年來，糧食生產的發(fā)展過程是有起伏的，大概分為六個階段。第一階段，1949年至1958年，糧食總產量由1億噸上升為2億噸，增加1億噸的時間為9年；第二階段，1959年至1978年，糧食總產量由2億噸上升為3億噸，增加1億噸的時間為20年；第三階段，1979年至1984年，糧食總產量由3億噸上升為4億噸，增加1億噸時間為6年；第四階段，1985年至1996年，糧食總產量由4億噸上升為5億噸，增加1億噸時間為12年；第五階段，1997年至2012年，糧食總產量由5億噸上升為6億噸，增加1億噸時間為18年；第六階段，2013年至2018年，糧食總產量連續(xù)五年保持在6億噸以上(7)根據國家統(tǒng)計局相關資料整理。(詳見表2)。

表2 新中國70年糧食生產發(fā)展的六個階段

資料來源：作者整理

根據糧食生產一般規(guī)律，糧食每增加1億噸的時間，由于基數增大，自然時間會延長。但是也有例外。1984年，我國的糧食總產量由3億噸達到4億噸，僅僅用了6年時間；而與1978年糧食總產量由2億噸達到3億噸，用了20年時間相比，基數大且增加1億噸的時間反而縮短了14年。這也可以稱為我國糧食生產是改變常軌創(chuàng)造的奇跡，被譽為“黃金時代”，需要作科學的分析。

糧食生產是自然再生產與經濟再生產交織在一起的生產過程，增產或減產，既有氣候因素，又有政策因素。糧食增產時，人們一般認為有幾種因素。一是政策好，二是人努力，三是天幫忙。究其原因，一方面，為什么基數大增加1億噸的時間反而縮短了，主要是由于提高糧食單位面積產量；另一方面，糧食畝產量由1978年的84公斤上升到1984年的120公斤(8)1985年5月17日，國務院批轉原財政部《關于農業(yè)稅改為按糧食“倒三七”問題的請示》，國發(fā)[1985]71號，規(guī)定我國農業(yè)稅由征收糧食改為折征代金的計價方法。折征代金統(tǒng)一按糧食“倒三七”比例收購價計算，即30%按原統(tǒng)購價計算，70%按原超購價計算。，主要有幾個方面的原因：一是我國在農村推行土地包干到戶，極大地調動了農民種糧的積極性；二是科學技術成果的應用，在農村大力推廣水稻與玉米雜交優(yōu)良品種的種植；三是化肥的大量投入，在20世紀60年代末至70年代中，國家先后引進投產了國外13套年產30萬噸合成氨化肥設備；四是新中國多年來積累起來的農田基本建設工程老本，包括50年代末，在“大躍進”中興建的保留下來有效的水利工程，以及農業(yè)學大寨在丘陵山區(qū)修筑的梯田，減少了水土流失，加之氣候正常等多種因素。筆者認為，我國糧食在此階段增產，其中最為重要起決定性作用的是，國家制定的體現(xiàn)價值規(guī)律的糧食收購價格政策，即在定購價提高30%的基礎上超購加價50%，使農民大幅度增加了收入；尤其是“三靠隊”(吃糧靠返銷，生活靠救濟，花錢靠借債)，無定購基數，收購糧食全部為超購加價的收入，超購的越多，農民收入增加的越多。這是我國糧食生產此階段“超常規(guī)”發(fā)展的第一因素。

但是，由于我國相關部門對1984年糧食大豐收出現(xiàn)“賣糧難”的形勢估計過于樂觀，并在1985年調整了收購價格，改為“倒三七”(9)1985年5月17日，國務院批轉原財政部《關于農業(yè)稅改為按糧食“倒三七”問題的請示》，國發(fā)[1985]71號，規(guī)定我國農業(yè)稅由征收糧食改為折征代金的計價方法。折征代金統(tǒng)一按糧食“倒三七”比例收購價計算，即30%按原統(tǒng)購價計算，70%按原超購價計算。(三成為平價，七成為超購加價的平均加權價)，結果致使大幅度減少了農民種糧的收入，導致糧食大減產，播種面積下降404萬公頃(6 060萬畝)，畝產由120公斤減為116公斤，總產量減少282億公斤，下降7%，人均產量由195公斤減為180.5公斤(10)根據國家統(tǒng)計局相關資料整理。。這是在氣候正常的情況下出現(xiàn)的大減產，在歷史上是罕見的。然而，相關部門對于這一情況缺乏實事求是的正確分析，認為減產有三個方面的原因：一是天災不可避免，二是調整產業(yè)結構的必要，三是部分地區(qū)忽視糧食生產。由于相關部門回避了價格政策的因素，這實際上是對違背價值規(guī)律的“懲罰”。之后數年，我國糧食生產出現(xiàn)了產量的徘徊。1989年11月，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三屆中央委員會第五次全體會議上，黨中央重新評價，認為由于對1984年糧食豐收估計過于樂觀，而采取了不適當的政策措施，導致1985年的大減產，并作了自我批評。我國在糧食生產中出現(xiàn)的這一正一反的經驗說明：千規(guī)律、萬規(guī)律，價值規(guī)律是第一規(guī)律的道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實踐是一面鏡子，實踐是判斷我們政策正確與否的試金石。

為了扭轉這一局面，國家采取了一些微調的政策。1985年后，國家出臺了與糧食定購任務的“三掛鉤”(11)1988年1月3日，《國務院關于完善糧食合同定購“三掛購”政策的通知》，國發(fā)[1988]1號，規(guī)范糧食管理。(化肥、柴油、預購定金)，使收購價格略有回升，從而使糧食生產也略有回升。價格政策的微調與糧食產量的微升，呈正相關系十分明顯。但是，我國相關各方對這一問題的認識也出現(xiàn)了分歧。筆者認為，我國1985年糧食大減產的主要原因是，糧食播種面積大幅度減少，若干新出臺的經濟政策，特別是糧食合同定購價格低，而生產資料價格上漲幅度大，使糧食的比較利益下降，成為導致農民種糧積極性下降的主要原因[6]。

三、新中國糧食購銷制度的演變過程

新中國糧食購銷制度的演變過程，正是中國由計劃經濟制度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制度轉型的過程，兩者是緊密相連的。

我國糧食購銷制度的演變大致經歷了四個階段。第一階段，新中國建立初期的1949—1952年，我國糧食是采取自由貿易，市場主體是私營糧食企業(yè)。第二階段，1953—1984年，我國實行糧食統(tǒng)購統(tǒng)銷制度。鑒于在自由貿易中，一些不法私商投機倒把、囤積居奇、擾亂市場，影響糧食安全，同時為了保證糧食供求的基本平衡，我國采取了由政府統(tǒng)一收購與統(tǒng)一銷售。農民除了“三留糧”(口糧、種子糧、自養(yǎng)禽畜的飼料糧)外的余糧，然后在城市按人口實行憑票供應定量的口糧；與此同時，實行了城鄉(xiāng)分割的兩種戶籍制度，形成二元的社會結構，這一制度一直持續(xù)到改革開放以后。第三階段，我國改革開放中的1985—1987年，國家將統(tǒng)購改為“雙軌制”(12)“雙軌制”是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過程中的特殊產物。，即同一產品計劃內部分實行國家定價，合同定購一部分；計劃外市場調節(jié)，市場議購一部分，即人們說的“死一塊，活一塊”。我國在購銷體制上邁出了重要的一步。第四階段，1998年以后，我國糧食的收購同步放開。由于國家每次提高糧食收購價格而城市銷售價格不動，出現(xiàn)財政補貼不斷增加的情況；后在逐步提高城市工人工資水平中實現(xiàn)了購銷同價，具備了放開購銷價格的條件，使購銷同步走向了市場。在此過程中，我國相關政策也曾出現(xiàn)過反復，如在1985年糧食大減產以后，把“合同訂購”改為“國家定購”，強調了農民完成定購計劃既是任務又是義務；但不久在糧食產量上升時，又恢復了市場定購，完成了由統(tǒng)購統(tǒng)銷轉為市場購銷的過程。政府的宏觀調控由行政手段為主轉為以經濟手段為主，購銷價格由市場的供求變化形成，政府采取最低收購價與保護價等政策，保護種糧農民的利益(詳見表3)。

表3 新中國70年糧食購銷制度的演變過程

資料來源：作者整理

糧食雖然是一種特殊產品，除了經濟功能外，還肩負著社會穩(wěn)定與國家安全的功能。但畢竟是具有商品的屬性，受市場經濟規(guī)律的制約。我國改革開放以后的實踐證明，在完成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中，糧食產量大幅增加，結束了按定量供應糧食的統(tǒng)購統(tǒng)銷歷史。從此以后，我國的糧食產量就像爬山坡一樣，每上一個1億噸臺階，就會出現(xiàn)幾年的徘徊時間。1996年，糧食產量在經歷12年之后，由4億噸上升到5億噸；但在1997年，產量下降為5億噸以下；隨后，在1998年與1999年回升到5億噸；以后，從2000年起至2006年，產量連續(xù)7年徘徊至5億噸以下。至2007年，我國糧食產量恢復到5億噸，連續(xù)6年達到5億噸以上；在2013年，糧食產量達到6億噸；至2018年，糧食產量保持在6億噸以上(13)根據國家統(tǒng)計局、國家農業(yè)農村部相關資料整理。。我國的糧食產量出現(xiàn)了自2006年至2017年連續(xù)12年增產的良好局面(詳見表4)。

表4 1949—2019年我國糧食播種面積、單位面積產量、總產量與人均產量

注：國家統(tǒng)計局根據三次全國農業(yè)普查，2016年與2017年糧食總產量有所調整，2016年由原來公布的6 162.4億公斤調整為6 804.0億公斤，2017年由64 791.1億公斤調整為6 616.0億公斤

資料來源：作者整理

匈牙利經濟學家科爾奈認為，社會主義就是“短缺經濟”的困境。我們要走出這個困境，用事實證明，“短缺經濟”不是社會主義。20世紀60年代，由于天災人禍，我國出現(xiàn)了糧食供應嚴重短缺的局面，不少地方發(fā)生了浮腫病的人群，需要加以適當照顧。各級黨政領導干部帶頭減少糧食定量指標，并采取干稀搭配、粗細搭配的辦法，渡過難關。當時，我國在城市使用的糧票有兩種：一種是全國糧票，最大面額為2.5公斤，供流動人口使用；另一種是地方糧票，最小面額為半兩(上海)。在三年自然災害和困難面前，糧票也成為親友之間互助調劑的辦法。有的飯館賣煮紅薯，不要糧票可帶著孩子去吃；有的人在樓前有幾平方米的空地，也要種點紅薯或玉米作營養(yǎng)補充。

我們在充分肯定新中國70多年糧食生產發(fā)展取得的巨大成就的同時，也應實事求是地反思出現(xiàn)的失誤，尤其是在“大躍進”中的失誤，以便從中吸取教訓。筆者認為，這種失誤主要表現(xiàn)在六個方面：一是把糧食的“統(tǒng)購統(tǒng)銷”政治化，認為反對 “統(tǒng)購統(tǒng)銷”就是右派，就是反革命，傷害了不少知名人物。二是把國家定購糧食擴大化，除征購余糧外，還采取強迫命令的方式征購“過頭糧”(口糧)，導致非正常死亡的悲慘事件。1959年，全國人口減少447萬；1960年，人口減少1 692萬(14)根據國家統(tǒng)計局相關數據整理。。三是在“大躍進”中刮浮夸風，放糧食“衛(wèi)星”。從河南遂平縣嵖岈山公社放出的冬小麥第一個“衛(wèi)星”畝產1 600公斤，到青海格爾木放出的春小麥4 000公斤的“衛(wèi)星”，全國部分地區(qū)產生了弄虛作假的惡劣風氣。四是在人民公社化運動中，辦公共食堂，倡導“吃飯不要錢”“放開肚皮吃飽飯”，造成糧食的極大浪費。五是以糧為綱，砍樹開荒，毀草開荒，造成嚴重的水土流失、生態(tài)環(huán)境惡化。六是在農業(yè)學大寨中，把以生產隊為核算單位過渡到生產大隊(“窮過渡”)，把自留地、家庭副業(yè)、農貿市場作為“資本主義尾巴”砍掉等。這些失誤在1962年后，按照“調整、鞏固、充實、提高”八字方針，逐步予以糾正，特別是1970年，由周恩來總理親自主持的北方農業(yè)工作會議，堅持按人民公社60條辦事，穩(wěn)定了農業(yè)形勢。

四、新形勢中國糧食生產面臨的問題

新形勢下我國的國家糧食安全戰(zhàn)略立足點是“以我為主、立足國內”。2018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黑龍江農墾建三江管理局七星農場考察時，強調“糧食生產根本在耕地必須牢牢守住耕地保護紅線”“中國糧食、中國飯碗”，以及“農業(yè)要振興，就要插上科技的翅膀”“要加快綠色農業(yè)發(fā)展”等。[2]我們只有守住今天的耕地，才能有不斷優(yōu)化的耕地資源做支撐，才能守住明天的飯碗；同時，才能在科技創(chuàng)新進步中，建立題解高層次、更高質量、更有效益、更可持續(xù)的糧食安全保障體系。

中國既是糧食生產大國，又是消費大國。當今我國的糧食及糧食安全仍然面臨著嚴峻的形勢，這主要反映在糧食的供給不能滿足隨著人口的增長與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而產生對糧食的需求；而糧食生產不僅僅是數量，更重要的是質量。我國糧食生產距離“高產、優(yōu)質、高效、生態(tài)、安全”的要求還有一定的差距，需要作出更大的努力，解決面臨的重大問題。

(一)生態(tài)環(huán)境問題

黨的十六大首次提出，中國已經進入建立資源節(jié)約型與環(huán)境友好型社會的新階段。為了加強生態(tài)文明建設，我國在治理生態(tài)環(huán)境上采取一系列重大措施，包括退耕還林、退耕還草，以及生態(tài)農業(yè)縣建設等，取得了顯著成效；然而，由于長時間存在的問題積重難返，局部有所改善，總體還在惡化。我國糧食的“十二連增”在很大程度上是以犧牲生態(tài)環(huán)境為代價的，最突出的是農業(yè)的面源污染與土壤的重金屬污染甚為嚴重。我國以占世界9%的耕地，使用了占世界30%～40%的化肥，而使用有效率僅為30%。這種情況不僅污染了環(huán)境，還增加了成本，造成增產不增收。雖然國家對糧食生產采取了四項補貼(面積、良種、化肥、農機)，但由于生產資料價格大幅上升，增加的支出基本抵消了補貼增加的收入。

2005年8月，習近平同志在浙江安吉考察時提出“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科學論斷；2017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中指出：“堅持人與自然和諧相生，建設生態(tài)文明是中華民族永續(xù)發(fā)展的千年大計?！盵2]生態(tài)文明的核心就是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堅決摒棄損害甚至破壞生態(tài)環(huán)境的發(fā)展模式和做法，要走經濟發(fā)展與生態(tài)環(huán)境保護有機統(tǒng)一的綠色發(fā)展道路，建設生態(tài)文明、深入人心。我們必須樹立和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堅持節(jié)約資源和保護環(huán)境的基本國策。國家農業(yè)農村部提前實現(xiàn)了化肥與農藥的“零增長”，但由于存量的基數太大，解決起來難度很大。中央提出在“十三五”期間，生態(tài)環(huán)境由“局部改善，總體惡化”轉變?yōu)椤翱傮w改善，局部惡化”的局面，還需要各方付出極其艱辛的努力。

(二)糧食效益問題

20世紀50年代，我國在工業(yè)化初期學習蘇聯(lián)的經驗，國家采取工農業(yè)產品價格“剪刀差”的政策(斯大林對此稱之為“超額稅”)，為工業(yè)提供了巨額的原始積累(9 494億元)，農民做出了巨大貢獻。黨的十六大以來，雖然提出“工業(yè)反哺農業(yè)，城市支持農村”， 以及“多予少取放活”的方針，使顯性的“剪刀差”有所減弱，而隱性的“剪刀差”仍然嚴重，城鄉(xiāng)居民收入差別仍居高位。根據國家統(tǒng)計局數據顯示，至2009年，城鄉(xiāng)居民收入差別為最高，達到3.33∶1；2018年，下降為2.68∶1，但仍高于1978年2.5∶1與1984年1.7∶1的水平。特別是在工業(yè)化、城市化快速發(fā)展過程中，我國不但未能同步實現(xiàn)農業(yè)現(xiàn)代化，而且出現(xiàn)了新的“三化”(農業(yè)副業(yè)化、農業(yè)勞動力老齡化、農村空心化)，以及三大留守群體(老人、兒童、婦女)。由于農村眾多的年富力強的農民突破戶籍的限制，自帶口糧進城務工經商，我們更加需要關注誰來種地的問題。目前，我國有2.8億農民工由“世襲農民”變?yōu)椤皟蓷r民”，在十分艱辛的條件下，獲得了工資性收入，并且在家庭收入中超過了種地的經營性收入，而交售糧食的收入微乎其微。我們從中可以看出，中國經濟在20世紀90年代雙位數的高速增長，是以廉價的勞動力紅利與土地紅利支撐的。1991—1995年，全國GDP年均增長率為11.8%，農村的貢獻為8.18，占68.94%；而城市的貢獻為3.62，占31.6%[6]。在這種情況下，農民已不再是把種植糧食作為主要的任務和命根，糧食已不是農民的主業(yè)。中央提出在“自愿、依法、有償”的原則下，促進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形成適度的規(guī)模經營。但是，由于農民惜地心理，流轉速度很慢，至今只有不到40%，包括家庭農場、專業(yè)大戶以及合作社等新型主體。因而，政府需要對這些經營者加大扶持力度，提高種糧的收益，使其收入不低于務工經商的收入水平。只有確保糧食安全，才會有可靠的制度保障。2005年，中央決定取消農民一切稅費高達2 800億元，受到農民的歡迎，從而終結了中國2000年以來農民交皇糧國稅的歷史。

(三)糧食大量進口問題

由于我國農村分戶的經營規(guī)模小，所以被稱之為“超小型農戶經濟”。在2.4億農戶中，我國戶均土地只有0.446公頃(6.7畝)，盡管運用優(yōu)良品種等技術可以提高單位面積產量，但勞動生產率與商品率很低，基本處于自給半自給狀態(tài)，農業(yè)缺乏競爭力。雖然根據WTO的黃箱與綠箱政策，國家對糧食生產給予補貼，但仍是杯水車薪、微不足道，國外糧食不斷直入中國。據海關數據，2018年，我國的糧食進口量(包括大豆與谷物)高達1億噸，相對于國內產量的1/6(大豆為9倍)，糧食進口量仍保持高位。這不僅在我國歷史上是空前的，而且對國內糧食生產沖擊之大也是觸目驚心、顯而易見的。目前，日本大米、俄羅斯的小麥已相繼進口到中國。有些人認為，進口糧食等于進口國外的土地、水、良種、化肥，以及得到政府的補貼，何樂而不為？筆者認為,這是一種非常錯誤、荒謬、危險的認同，必須予以徹底糾正。中國是人口居于世界第一的大國。俗話說“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如果人類社會一旦出現(xiàn)全球性災荒，或發(fā)生戰(zhàn)爭，糧食首當其沖，常常成為產糧國外交斗爭的工具，擁有糧食儲備糧的產糧國會扼制其他需要進口糧食的國家，即使需要進口糧食的國家手里存有多少外匯，也無法購買需要的糧食。這已為歷史經驗所證實。

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多地暴發(fā)與蔓延，越南作為東南亞出口大米的主要國家，隨即宣布限制實施本國大米出口禁令；俄羅斯宣布實行糧食出口配額；哈薩克斯坦暫停小麥粉、蕎麥、糖、葵花油等出口；埃及將在一定時間階段停止各種豆類產品的進口。聯(lián)合國糧食與農業(yè)組織就此警告稱，各國政府在新冠肺炎期間采取的保護主義措施可能導致全球糧食和食品的短缺。

總體而言，我國因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帶來的國際農產品貿易限制，雖對玉米和大豆會有影響，但幅度有限。我國大米年產量已連續(xù)7年突破2億噸大關，加之較高的國儲庫存，雖然越南等國出口禁令對國內市場影響不大，并不會影響中國的糧食安全，但是糧食自給的重要性卻不言而喻。新冠肺炎疫情對各國糧食安全的沖擊，恰恰驗證了我國將飯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手中有糧、心中不慌，為應對各種風險和挑戰(zhàn)贏得了主動。

目前，全球尚有8億饑餓人口，而糧食貿易量只有2億～3億噸。中國大量進口糧食，會對世界糧食危機增加砝碼。為了應對國際糧食市場的變化，我國在改革開放初期，在當時商業(yè)部相關領導的組織下，與美國芝加哥期貨交易所合作，在鄭州建立了第一個糧食期貨市場，運用期貨價格調整國內市場。由于中國是個產糧大國，因而對國際糧食市場影響甚大。期貨市場曾經某一次預計我國夏糧減產，芝加哥交易所的糧價立即上漲(實際上未減產)。這充分說明，中國的糧食生產是何其重要。

在全球進入國際化、市場化大潮中，我們更應有憂患意識，居安思危，防患于未然，把糧食立足于國內基本自給，進出口作為品種與余缺調劑，以此作為基本方針，始終堅如磐石，不容動搖。值得欣慰的是，我國農墾系統(tǒng)的國營農場在改革開放中，建立了大農場套小農場的體制，糧食生產有了巨大發(fā)展，僅“北大荒”墾區(qū)種植各種農作物288萬公頃(4 320萬畝)的耕地，其中糧食種植面積280多萬公頃(4 200萬畝)，年產200多億公斤糧食，商品率95%以上(15)詳見黑龍江農墾總局網站。；能夠滿足京津滬三大市、海陸空三軍、陜甘寧缺糧省區(qū)，以及港澳特區(qū)對糧食的需求，成為確保糧食安全的壓艙石?！氨贝蠡摹眽▍^(qū)在農業(yè)“走出去”中，與外國合作建設商品糧基地，發(fā)揮了“排頭兵”作用。

五、未來我國糧食生產發(fā)展趨勢及對策建議

(一)發(fā)展趨勢

我國糧食生產發(fā)展亟需解決正在面臨的生態(tài)環(huán)境、糧食效益，以及糧食大量進口等方面的問題；同時，還必須積極應對分析國際社會未來糧食生產發(fā)展的趨勢。因為糧食生產發(fā)展的未來趨勢與當前的問題，以及未來解決問題的對策是密切相關的。

1.從國際趨勢看，未來國際市場糧食供給長期緊缺

隨著世界人口的不斷增加，相應地是消費需求不斷增加。這種現(xiàn)象導致糧食供應不足，供給與需求之間缺口仍然很大。世界主要糧食生產國，除了滿足本國糧食需求之外，貿易出口的糧食大約在2億～3億噸，總量還是短缺。這一趨勢必然會影響我國糧食進口的總量和進口糧食的總成本。

2.從國內趨勢看，未來我國糧食需求持續(xù)增加

新增人口的食物消費需求要求持續(xù)增加糧食供給。目前，我國的人口已達14億人，未來一段時間，人口仍將繼續(xù)增加。到2030年，我國人口將達到15億人左右。2020年到2030年，我國預計將增加約1億人，年均增加1 000萬人(16)2016年12月30日，國務院關于印發(fā)《國家人口發(fā)展規(guī)劃(2016—2030年)的通知》，國發(fā)[2016]87號。，這些新增人口將對糧食需求會持續(xù)增加。因此，我們要進一步增加食物供應，以滿足人口持續(xù)增加的消費需求。

同時，動物糧食飼料的增加要求增加糧食供給。自1978年，我國改革開放以來，城鄉(xiāng)居民的食物結構發(fā)生了很大變化和調整，如包括小麥面粉、大米為主食的口糧下降。一方面，食品在城市居民日常生活中的占比下降；另一方面，動物性食品卻在不斷增加。人們飼養(yǎng)動物所需要的飼料需要從糧食轉化而來，這一需求還在持續(xù)增加。這是一個不容回避的問題，未來如何解決這一需求與供給的平衡問題，是各級政府要面臨解決的問題。

(二)對策建議

我國糧食生產發(fā)展面臨的問題非常復雜，但是并不是不能解決，我們應有足夠的信心和條件，解決糧食生產及安全方面遇到的問題和困難。

1.改變理念，居安思危，要把中國人的飯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

我們要糾正當前較為流行的一種理念，即認為在已經進入全球化時代，我國完全可以利用國內外兩個市場、國內外兩種資源，通過進口糧食可以解決國家糧食供給問題；通過進口糧食不僅可以解決我國糧食不足的問題，而且可以有效緩解我國耕地緊張問題、可以緩解水資源緊張問題、減少化肥農藥污染問題，也等于進口國外政府對農業(yè)的補貼。這一觀點其實隱藏著巨大的風險。國際社會在糧食市場上一旦有風吹草動，尤其是遭遇重大自然災害、戰(zhàn)爭等重大突發(fā)風險事件時，則會波及眾多國家。此時，我國糧食安全問題立刻就突顯出來。2020年初，全球爆發(fā)的新冠肺炎疫情對國際糧食市場的影響已經給我們很大的警示。糧食是特殊產品，戰(zhàn)略物資，我們只有手中有糧，才能心中不慌，才有底氣。因此，我們一定要糾正這種隱藏巨大風險和危險的理念，要把中國人的飯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只有這樣，才能確保國家安全、社會穩(wěn)定。

2.放大資源觀，調動和保護“兩個積極性”，實現(xiàn)糧食自給

正確理解資源觀，放大資源觀，完全可以解決我國糧食供應問題。一方面，我國的國土中既包括耕地、草地、林地，還有大面積的荒漠地、鹽堿地、以及水域。人們在丘陵山區(qū)多種木本糧食與木本飼料，在牧區(qū)多種草食動物所需飼料。另一方面，中國具有從寒溫帶到赤道熱帶的氣候地理條件，是最大的生物基因庫，也是糧食作物的基因庫。

同時，廣大農民務農種糧及糧食主產區(qū)重農抓糧的“兩個積極性”是關系我國糧食安全的關鍵。習近平總書記明確了我國糧食安全的具體舉措，通過人和地的合理要素配置，通過適度規(guī)模、技術進步、生產服務等方式提高農民種糧積極性，讓農業(yè)收入有保障，農民工作體面。我國在保護和利用好1.2億公頃(18億畝)耕地紅線的基礎上，放大資源觀，可以發(fā)揮科學技術優(yōu)勢，有效利用資源，完全能夠解決我國農產品特別是糧食自給問題。

3.強化科技創(chuàng)新，建立蛋白飼料基地，確保糧食安全

我國發(fā)展糧食生產必須要依靠科學技術，如工程技術、農藝技術、化學技術等多個方面。隨著科技的發(fā)展進步，尤其是生物技術的進步，未來發(fā)展糧食生產要加大依靠生物技術的力度，如推廣應用生物農藥、生物肥料等，提高技術含量，降低生產成本，不斷增加糧食產量，同時增加種糧受益。

解決我國糧食安全問題，推動糧食生產可持續(xù)發(fā)展，要求我們切實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糧食生產“藏糧于地、藏糧于技”的重要講話精神[1]。我國糧食生產由1949年的1億噸上升到2019年的6.5億噸，成績顯著。但是，從2004年后，我國卻從農產品凈出口大國變?yōu)閮暨M口大國，甚至逐年增加，糧食凈進口達到1億噸；其中包含9 000萬噸左右的大豆，占世界貿易的1/3～1/2左右。盡管如此，由于蛋白質飼料不足，以至影響到我國養(yǎng)殖業(yè)中的生豬、奶牛、肉牛、肉羊單位畜產品產量同世界先進水平相差1～4倍，造成飼料糧成本高、效益低，失去競爭力。因此，筆者建議，我國應大規(guī)模用生物新技術發(fā)展蛋白質和優(yōu)質能量飼料。據初步估算，我國建立0.67億公頃(10億畝)年產8億噸的蛋白飼料基地，可以解決大量進口大豆，確保糧食持久安全問題。這樣，我們不但可以實現(xiàn)糧食及農產品自給有余，還可以出口，對世界農業(yè)做出貢獻。

4.調整農產品供給側結構，延長糧食生產鏈條，實現(xiàn)種糧農民收入不低于務工收入

我國要保證實現(xiàn)糧食安全和自給自足的糧食種植面積，不能因為發(fā)展經濟作物而擠占糧食種植的面積，切實保障糧食生產指標不落空。同時，適度發(fā)展規(guī)模經營，提高商品率，促進土地流轉，發(fā)展家庭農場、專業(yè)大戶、以糧食為主的專業(yè)合作社等新型經營主體，解決小農戶和現(xiàn)代農業(yè)發(fā)展有機銜接。

國家需要將糧食生產、加工、流通等糧食生產鏈條不斷延長，促進農村一二三產業(yè)融合發(fā)展；不種地農民可以經營土地的產權，以入股的形式獲得財產性收入；加快一二三產業(yè)聯(lián)動，拓寬農民增收渠道，不斷增加農民收入。

5.藏糧于地、藏糧于技、藏糧于民

我國要發(fā)展糧食生產，既要藏糧于地、藏糧于技，同時也要藏糧于民。這里藏糧于民是指規(guī)?；姆N糧大戶儲藏一定數量的糧食，使得原來儲糧主體由的國家、地方變?yōu)閲摇⒌胤胶娃r民三個主體，以便使得糧食儲藏供應有足夠的回旋余地，走內涵式現(xiàn)代化農業(yè)發(fā)展道路。

糧食價格政策必須體現(xiàn)和尊重價值規(guī)律。我們應逐步改變以行政手段解決糧食價格和生產的問題，真正讓糧食價格政策和糧食生產體現(xiàn)市場供求關系和價值規(guī)律。

總之，解決我國糧食安全的問題，確保14億人口吃飯的問題，既是是一個非常復雜的問題，也是一個任重道遠的問題，同時還是一個永恒的話題。

糧食的貿易戰(zhàn)實際上是一場無硝煙的“戰(zhàn)爭”。進出口貿易是“戰(zhàn)力”強弱的表現(xiàn)。我們要把失去飯碗中的食物再奪回來，由進口大于出口的逆差轉為進出平衡或出大于進的順差，是一場攻堅戰(zhàn)與保衛(wèi)戰(zhàn)。我們應依靠自己的資源、資金、技術以及勞動力的優(yōu)勢，為奪取這場關系中華民族切身利益貿易戰(zhàn)的決定性勝利奮斗到底。

歷史正反兩方面的經驗和教訓表明，中國的國家糧食安全應該堅持立足國內的的原則。一方面，我們要繼續(xù)深化改革，創(chuàng)新發(fā)展，確保糧食安全；另一方面，要重視合理開發(fā)利用資源和保護環(huán)境。中國作為最大的發(fā)展中國家，應積極參與世界糧食安全治理，合理利用國際國內兩個市場與資源，保障國家糧食生產的安全，將繼續(xù)努力為世界糧食安全做出自己應有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