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占奇
快過年了,梅秀滿腦子都是女兒的影子,做夢都想叫女兒回家吃頓團(tuán)圓飯。然而,即便再想,她也不敢這么做,因為她丈夫周正不允許。
女兒藝校畢業(yè),跟朋友合辦了私人藝術(shù)團(tuán)。自此,爺倆就鬧翻了。周正堅決讓女兒撤伙,警告女兒不能傷風(fēng)敗俗!女兒卻死活不同意,說自己剛起步的事業(yè)不能丟。
那以后,周正一年多不讓女兒進(jìn)門。周正這么做,梅秀心里清楚,不是心狠,而是被歌舞嚇怕了。最近兩年,村里鎮(zhèn)上時不時有歌舞表演,與其說表演,其實翻來覆去都是穿著暴露的女人扭腰扭屁股,不堪入目。
母女心連心,梅秀正念叨女兒的名字,女兒打來了電話:“娘,我想家了,年二十八我要在咱縣城老影院演出,演完回家過年?!甭犃伺畠旱脑挘沸慵燃佑謸?dān)心,周正脾氣大,女兒貿(mào)然回家,行嗎?
梅秀覺得,這事兒,兩口子必須溝通一下。誰料,她話未說完,周正就來了氣:“啥?來家門口丟人?你轉(zhuǎn)告她,她要敢跳脫衣舞啥的,我敲斷她的腿!還有,你那天不能出門!”
轉(zhuǎn)眼,臘月二十八到了,見女心切的梅秀背著周正去了影院,去時,她還帶了件東西———女兒出生時裹的毯子。她尋思著,女兒是自己生養(yǎng)的,不管怎么樣,也要看看女兒,女兒真脫了,她就帶毯子沖上去把女兒蓋住,就當(dāng)又把女兒生了一遍。
想到這里,梅秀認(rèn)真讀起了海報,讀完,倒吸一口涼氣,“一人多角,換裝歌舞”,不脫能換嗎?看來被周正說中了。梅秀嘆了口氣,買票入座,盼女兒趕快出場。
沒過多久,女兒上臺了,梅秀只看了一下,便捂住了雙眼,真臊得慌,女兒一上臺就把過膝的羽絨服脫了。一直到身旁的觀眾大叫“嫦娥”時,梅秀才緩緩睜眼看,女兒好端端穿著衣服呢,一身古裝戲服。此時,音樂輕揚(yáng),女兒衣袖一甩,翩翩起舞,真像月宮里的嫦娥??吹竭@里,梅秀舒了一口氣。
不過,這段舞蹈結(jié)束后,梅秀再度緊張起來,女兒又開始脫了。這一次女兒動作超快,梅秀還沒來得及躲閃,女兒已把戲服脫掉。梅秀拍著胸口慶幸,因為女兒脫掉了古裝戲服,露出了一套傣族舞服。
至于女兒的舞蹈如何,梅秀沒心思欣賞,此時,她越來越緊張了,“一人多角”到底幾角?這才脫了兩層,女兒的身體曲線已經(jīng)凸顯。
傣族舞跳罷,女兒竟然第三次開脫,梅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她雙手緊握毯子,做好了沖上去的準(zhǔn)備。要起身時,卻看到女兒穿著無袖T恤和短褲,跳起了活力四射的現(xiàn)代舞。舞畢,女兒走到舞臺中央謝幕。
到此,梅秀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地。等所有節(jié)目表演完,她馬上到后臺找女兒,叫了出租車,娘倆兒高高興興回家了。一到家,梅秀居然發(fā)現(xiàn)從不做飯的周正在包餃子,更讓她想不到的是,周正居然給女兒道了歉。
“你咋知道丫頭沒給咱丟臉?”梅秀不解地問,“你也看表演了?”
周正呵呵一笑,搖了搖頭,扭捏著說了實話。原來,周正嘴上不認(rèn)女兒,心里卻惦記著。今天,他也去了縣城,比梅秀走得還早。不過,他卻不敢進(jìn)影院看女兒表演。不敢看、不能問,他就蹲在門外仔細(xì)聽,報幕員說到女兒名字的那一刻,他害怕到了極點(diǎn),大冬天的,手心居然冒了汗……女兒表演結(jié)束,他正想著給梅秀打電話詢問時,從里面出來兩個眉眼不順的小混混,邊走邊抱怨說花了冤枉錢,因此,他就斷定女兒的表演是正經(jīng)的……
周正說完,一家三口笑成一團(tuán)。女兒拉住爸爸媽媽說:“從小就受俺爹的教育,俺哪敢傷風(fēng)敗俗?。 闭f完,一家三口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