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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君主文集編修的政治功能探討
——以紹興修《徽宗御集》與敷文閣為中心

2020-07-06 06:38:00汪瀟晨
關(guān)鍵詞:徽宗高宗學士

汪瀟晨

(浙江大學城市學院 中文系,浙江 杭州 310015)

宋代官修重要政治檔案稱“國書”,“有日歷,有實錄,有正史,有會要,有敕令,有御集”等[1]。其中御集為將君主在位期間的御筆文字裒輯成集,即文集。君主因其身份特殊,其文集特稱“御集”,被列為“國書”之一,是國家重要的政治檔案文件。北宋真宗朝以來,為前代君主代編纂御集逐漸制度化,成為一項重要的政治活動。御集編纂完成后專門建閣安置?!妒盅嗾Z》說道:

祥符中,始建龍圖閣,以藏太宗御集。天禧初,因建天章、壽昌兩閣于后,而以天章藏御集,虛壽昌閣未用。慶歷初,改壽昌為寶文,仁宗亦以藏御集。二閣皆二帝時所自命也。神宗顯謨閣、哲宗徽猷閣,皆后追建之。惟太祖、英宗無集,不為閣。[2]

此說確切勾勒出北宋御集編纂的大體情況,然有不確?!队⒆谟穼嵕帪橐痪恚蚱绦?,附于仁宗寶文閣收藏,并非無集[3]卷二八《圣文·英宗御制》。宋初以來,一集一閣,秩然有序。建閣同時設立諸閣學士、待制、直閣等貼職,為標志文學高選的職銜。《梁溪漫志》說:“閣皆藏祖宗謨訓,與秘閣并建官,均號貼職?!盵4]諸閣職成為宋代文官貼職系統(tǒng)的重要組成部分。北宋御集編纂一般在君主去世后進行,編成后再下詔建閣、賜閣名①① 周佳《〈神宗御集〉考——兼論北宋君主御集的編纂與用途》(《文獻》2015年第1期)一文以《神宗御集》編纂為中心,對北宋君主《御集》編纂過程、政治功用以及收錄體例方面形成與變化的原因作了詳細分析。。以《神宗御集》為例,元祐二年(1087)朝廷專門設立“編排神宗御制所”負責編纂[5]卷四〇二,第9777頁。元祐四年,《神宗御集》編纂完成[6]。哲宗親政后于紹圣二年(1095)“詔國史院增補先帝御集”[7]卷一八《哲宗紀二》,第342頁,至元符中完成《神宗御集》共二百卷[8]。元符元年(1098)在禁中建顯謨閣保存[5]卷四九七,第11832頁。至政和四年(1114)方才建成[9]。此前已修完的《神宗御集》一直暫借仁宗寶文閣收藏[3]卷一六三《宮室·慶歷寶文閣》,第3010頁。

南宋御集編纂情況尚無專門研究。本文試圖以《徽宗御集》為重心,討論南宋御集編纂、建閣設職制度。選擇《徽宗御集》是基于以下考慮:首先,《徽宗御集》是唯一南宋編纂的北宋君主御集,在編纂、設官、制禮等方面改變了北宋慣例,創(chuàng)建新的制度,具有轉(zhuǎn)型特征;且其確立的規(guī)范為后代御集編纂繼承,涵蓋南宋君主御集普遍特點,具有典范意義。其次,《徽宗御集》是紹興和議后官修重要政治文件,編纂過程與北宋末靖康朝廷內(nèi)訌、南宋初高宗繼統(tǒng)等重大政局緊密相關(guān),反映兩宋間特殊的政治環(huán)境與輿論導向。

一、《徽宗御集》編纂與敷文閣的創(chuàng)建

編類御制文字在徽宗在位時就已展開?;兆谥饩庉嬘P文字,為此專門設立編類御筆所[10]。大觀間,宰相蔡京也曾將“一時朝廷所被受御筆,悉編類以成書”[11]。南渡以后,史館所藏檔案“片紙不存”[12]甲集卷四《徽宗欽宗高宗孝宗光宗實錄》,第109頁。朝廷只能設法搜集、征集散落于臣僚、民間的御筆、御札等原始檔案。

徽宗御筆、御札的收集工作始于紹興元年(1131),高宗詔將宰執(zhí)奏上的臣僚所藏徽宗賜札,“藏置內(nèi)閣”[13]崇儒六之一四《御書》,第2869頁。紹興三年(1133),高宗詔“湖州管下故執(zhí)政林攄家有道君君主御書”“令本州守臣,勸誘獻納”[13]崇儒四之二二《求書藏書》,第2870頁。此外,徽宗朝舊臣也主動向朝廷繳進當時徽宗所下御筆。紹興六年(1136),前宰相、新知洪州李綱上家藏道君君主御筆真跡,詔送史館[13]崇儒六之一七《御書》,第2277頁。此外,靖康之禍時,流散至金國的徽宗御書也有流回的記載。紹興九年(1139),親從額外指揮使王琪還朝,投進其在金國所得徽宗君主御書等[13]崇儒六之一七《御書》,第2277頁。

紹興七年(1137)正月,徽宗訃報傳至臨安。紹興十年(1140),秘書省校書郎兼實錄院檢討官朱翌請求廣行搜訪徽宗御制,“命史臣編類成秩,仿五閣之制”“建閣如故事”[13]職官七之一五、一六《敷文閣學士 直學士》,第3212頁。高宗即詔“實錄院就編徽宗御制,令禮部行下諸路州軍,搜訪送院”[13]職官一八之六一、六二《實錄院》,第3512頁?!痘兆谟返男拮ぷ饔蓪嶄浽贺撠煛F浜竽纤尉饔幾肜愿接趯嶄浽?,與北宋時期專門設局編纂的做法不同。當年五月高宗正式下詔稱:

恭惟徽宗君主躬天縱之睿資……著在簡編者,煥乎若三辰之文……將加裒輯,崇建層閣,以嚴寶藏,用傳示于永久。其閣恭以“敷文”為名。祗遹舊章,宜置學士、直學士、待制、直閣,以次列職,備西清之咨訪,為儒學之華寵。其著于令。[13]職官七之一五、一六《敷文閣學士 直學士》,第3212頁

頒賜敷文閣名,開啟《徽宗御集》的編纂工作。限于南宋初期宮中檔案的缺失,《徽宗御集》未能在短期內(nèi)成書。此外,詔書中雖明言“將加裒輯”,并建敷文閣以收藏御集,然而此時閣尚未建成。因此,已收集的徽宗御制等文書并未收藏在內(nèi),而是權(quán)“藏之延英閣”[15]卷三六,第432頁①按,臨安皇城中并無“延英閣”,疑為“邇英閣”或“延義閣”。。而收藏御集的敷文閣空存閣名,并無建制,僅借此設閣學士等文官貼職,“有其官而無其閣”[16]卷一四《天章閣官名》《九閣》,第123頁。

鑒于此前編纂《徽宗御集》的材料文獻缺失,紹興十三年(1143),吏部郎官周執(zhí)羔上言,“今御府之笈罔有致者”“條目闕逸尚多,愿詔有司廣行搜訪”[14]卷一四九,第2816頁。其后實錄院陸續(xù)接收到各地進呈的徽宗御筆文字材料。由于所進御筆材料十分零散,高宗為此下詔令提舉實錄院秦熺專門“立定獻書賞格,詔鏤板行下”[14]卷一五五,第2938頁,以勸獎并規(guī)范各級官吏進獻御筆文字。高宗在書成后所作《御集序》中說“秘于人間者,賞取之”,即指此舉。其后陸續(xù)有士庶進呈徽宗御筆文字。如紹興十六年(1146),“處州學生耿世南以編類徽宗朝詔誥、宰執(zhí)以下詞章來上,賜絹二十匹”[13]崇儒五之三四《獻書升秩》,第2855頁。此外,高宗也著意從徽宗朝故宰執(zhí)家中收集舊藏御筆。紹興十一年(1141),即從徽宗舊相余深、蔡攸等家中征集所藏徽宗御筆,并“宣付史館、實錄院編類”[13]崇儒六之一七《御書》,第2871頁。

相對于士庶進呈繳入,地方機構(gòu)的舊藏比較完整。如當時湖州府衙即藏有大量徽宗御筆。南渡以來,“湖州不被寇,元符后所受御筆手詔、賞功罰罪等事皆全”[14]卷六〇,第1204-1205頁。紹興二年(1132),知湖州汪藻編纂《元符庚辰以來詔旨》時就以這部分徽宗御筆為原始材料,其內(nèi)容后為《徽宗實錄》所吸收①關(guān)于《徽宗實錄》的修撰過程,參見王德毅《北宋九朝實錄纂修考》,《宋史研究論集》第二輯,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2008年,第102-106頁。??紤]到徽宗實錄與御集的編纂皆屬實錄院,且紹興十一年《徽宗實錄》已部分成書,則《徽宗御集》的編纂應相當程度地參考了這部分材料。

《徽宗御集》編纂歷經(jīng)十余年,至紹興二十四年(1154)成書。當年九月,由太師、尚書左仆射秦檜領(lǐng)銜進呈御集一百卷[14]卷一六七,第3171頁。進呈后按例需建閣奉藏,禮部上言:“昨紹興十年徽宗御制,擬以‘敷文’名閣,今乞權(quán)安奉于天章閣,續(xù)俟崇建。”[7]卷一一四《禮十七·進書儀》,第2713頁高宗即下詔重建天章以下北宋君主六閣[14]卷一六七,第3171頁。禮部考察北宋諸閣制度后,因“《國朝會要》即不該載”“乞置天章等閣一所,將諸閣御書、御集圖籍等分諸閣安奉”,高宗即令臨安府、修內(nèi)司同共修蓋[13]方域二之一九《行在所·臨安府》,第9292頁。天章閣自駐蹕臨安初期即設,用以臨時安置從各地征集、進呈來的北宋歷代君主的御書、御畫以及祖宗神御等物。紹興二十四年前,天章閣位于大內(nèi)之后萬松嶺。南渡初期“止是諸殿”,用以臨時安置[16]卷一四《九閣》,第183頁。紹興二十年(1150),龍圖、天章、寶文、顯謨、徽猷、敷文閣勾管內(nèi)侍即奏:“龍圖閣即日未曾修蓋?!盵17]卷二一六《嘉禮四十四·進呈安奉中興圣統(tǒng)》,第72頁諸閣僅臨時設置。

紹興二十四年(1154)十月,又令禮部、太常寺等制定奉安《徽宗御集》儀制,將御集自秘書省迎奉至皇城內(nèi),高宗于垂拱殿受書,并“親制序,冠于篇首”[18]。北宋確立御集編纂制度以來,“今上”(現(xiàn)任君主)為新編君主御集撰序為慣例。天禧五年(1021),真宗為編成的《真宗御集》作自序[5]卷九七,第2240頁,是為宋代御集序文之始。治平二年(1065)《仁宗御集》編成后,英宗密旨歐陽修代作序,這是以后代君主名義冠序之始[19]。高宗即沿此例,親為《徽宗御集》作序。《徽宗御集序》是宋代為數(shù)不多的君主親為先帝撰寫御集序文。北宋時期諸御集序文或已亡佚,或僅收錄于文獻,以致無法窺見文本的原始形態(tài)。高宗所撰《徽宗御集序》為唯一留存的御制《御集序》原本(圖1)。茲據(jù)原卷迻錄:

圖1 宋高宗《徽宗御集序》(局部)

(前闕)室則泣。天性慈惠,克廣一祖(太祖)六宗(太宗、真宗、仁宗、英宗、神宗、哲宗)之仁心,何勤如焉,何君比焉。故發(fā)為訓詞則溫厚之言也;作為典誥則丁寧之誨也。以至指麾邊機,喻度利害,英謀德意,修省戒懼,無不情文周密,動千百言。賦詠歌詩,垂裕后昆者,盈于策牘。內(nèi)禪之后,時有篇章??v筆之書,造于神化。自升靈太微,部帙不全。

顧惟菲德,早膺慈訓。夙夜思勉,不敢怠忽。爰命攸司:凡御府所藏,省寺所掌,刻于金石者裒集之,秘于人間者賞取之。編摹纂類,悉有次第。成書來上,得一百卷。恭覽?繹,如奉音容之睟清,日表之明潤。追維曩昔,軍前使回,迎鑾輿于應天,蒙親解玉帶以賜。歲月飄忽,緬懷恩育,涕泗無從。復依故實,謹為敘引。用昭示成憲,允伸達孝。若夫范圍天地,表章六經(jīng),與三才比隆,并二典同煥。詔百世至于萬世,則期與子孫共祗于明訓。臣構(gòu)謹序。②中國書畫鑒定組編《中國法書全集8·宋3》“宋高宗《徽宗御集序》”,第20-22頁。原卷現(xiàn)藏日本文化廳,卷首若干文字已缺。

序中詳述編纂緣起、過程以及內(nèi)容構(gòu)成,并回憶靖康間在應天迎駕的歷史細節(jié)。文獻與歷史價值彌足珍貴。

進呈御集翌月,重建“六閣”成(名義上為六閣,實為天章一閣),《徽宗御集》入閣安置[20]卷六,第132頁。新建“六閣”位于大內(nèi)北門和寧門內(nèi)[21-22]。《建炎以來朝野雜記》云:“龍圖以下諸閣,承平時并建于大內(nèi)之西,今但為一閣耳。”[12]乙集卷三《南北內(nèi)》,第553頁《咸淳臨安志》也載:“重建天章一閣,而諸閣所藏,皆在其中,自龍圖至顯文之閣,凡二十四字,合為一匾?!盵23]紹興十年(1140)置“敷文閣”僅是空名,以便設置閣學士等貼職;至紹興二十四年(1154)進呈御集定本后,高宗雖下詔重新修建北宋君主諸閣,然并未分列諸閣,而僅在移建天章閣基礎(chǔ)上添置“閣名”。合并六閣為一閣,以圖恢復北宋以來諸閣之名,而在建制規(guī)模上大大簡化。

《徽宗御集》的內(nèi)容以類相從:詩百五十五、詞二百、賦一、序十二、記十、碑四、策問九、文七、樂章三、挽詞二十七、雜文十五、《毛詩解》九、《論語解》二、《道德經(jīng)解》八、《南華真經(jīng)解》八、《沖虛至德真經(jīng)解》十二、《圣濟經(jīng)》十、《金箓科儀》二、政事手札千五百五十、邊機手札二百四十四①此處采用的《徽宗御集》的目錄與篇數(shù),主要根據(jù)《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六七、紹興二十四年九月乙亥條與《宋會要輯稿·職官》七之一六《敷文閣學士 直學士》《玉?!肪矶恕妒ノ摹そB興徽宗御集》等三家記載。篇數(shù)與篇名稍有出入,可能是資料傳抄有所出入。。

北宋前期御集內(nèi)容以文辭為主,兼具禁閣收藏與賞賜大臣、以示榮寵兩種功能。從《神宗御集》始,御集收錄內(nèi)容以日常政務指揮御筆、御札為主,編成后賜予兩府作為行政依據(jù)以供參考。這與神宗本人好以御筆形式指揮政務,走向政務處理前臺的現(xiàn)象密切相關(guān)?!痘兆谟废攘形霓o,后陳政務文字,繼承《神宗御集》以來的體例。就御集內(nèi)容來看,除單篇文章外,相當部分采用徽宗時期已編纂完成并頒行的著作。例如《道德經(jīng)解》在政和八年(1118)已頒行刻石[3]卷二八《圣文·唐御注道德經(jīng)》,第586頁,《圣濟經(jīng)》也在政和間詔頒天下學校[24]卷二二〇《醫(yī)方·求方書藥法御筆》,第843頁。其余諸如《金箓科儀》《沖虛至德真經(jīng)解》自北宋末以來皆以單部形式流傳,見諸諸家書錄[25]?!痘兆谟颉分姓f“刻于金石者,裒集之”,一定程度即指此類著作。可見新編《徽宗御集》增入內(nèi)容主要為政事、邊事手札及讀經(jīng)筆記一類文字。紹興十年后從臣僚、私家征集和上繳的徽宗御筆無一例外是當時所賜手札,從這一情況來看,符合《徽宗御集》最終成書面貌。

《徽宗御集》為紹興和議以來最重要官修政治檔案之一,編纂過程中與現(xiàn)時政局緊密關(guān)聯(lián),主要反映在兩方面:一是紹興初期對北宋末期歷史所采取維護彌縫的態(tài)度,二是高宗對自身即位合法性的強調(diào)。

首先,紹興十年所定敷文閣名“取誕敷文德之義”,字面上為“宸章奎炳,發(fā)為號令,著在簡編”之意[9]。其實另有深意。按“誕敷文德”典自《尚書·大禹謨》:“(舜)帝曰:‘咨,禹! 惟時有苗弗率,汝徂征?!?,苗民逆命。益贊于禹曰:‘惟德動天,無遠弗屆。時乃天道……帝初于歷山,往于田,日號泣于旻天,于父母,負罪引慝。祗載見瞽瞍,夔夔齋栗,瞽亦允若。至諴感神,矧茲有苗?!戆莶栽唬骸?’班師振旅。帝乃誕敷文德,舞干羽于兩階。七旬,有苗格?!盵26]

此典首先強調(diào)停止征戰(zhàn)、君主修德而蠻夷自服的主張。由于這層深意,《云麓漫鈔》說此名“以寓譏誚”,指出當時禮官“刻薄不遜”[27]。岳珂又點明當時為秦檜主導其事,體現(xiàn)其“無君之心”[16]卷一四《敷文閣》,第189頁。即敷文暗諷徽宗不修文德,開啟燕山之役以致亡國。其實,敷文閣名還反映紹興和議前后朝廷強調(diào)務求安靜、壓制主戰(zhàn)的政治論調(diào)。早在紹興五年(1135),資政殿大學士、知福州張守建議高宗“內(nèi)修德而外修政”“盛德日新,四海愛戴,何患外國之不服”[14]卷八七,第1683頁。紹興二十五年(1155)秦檜死后,高宗更親自強調(diào)“偃兵息民,帝王之盛德;講信修睦,古今之大利。是以斷自朕志,決講和之策,故相秦檜但能贊朕而已”“悉由朕衷”[14]卷一七二,第3284頁,表明其主導的休兵和議立場。此后,外休兵而內(nèi)修德以感召金人的說法成為主流輿論。如紹興二十九年(1159),淮東安撫司奏蝗蟲過境不為害,宰臣陳康伯曰:“由圣德所感,隣境聞之,當自懾伏?!备咦谠唬骸叭皇蛊渎勚夭桓彝饕?。”[14]卷一八三,第3517頁紹興三十一年(1161),監(jiān)察御史吳芾上言高宗:“當修德以服虜人,虜以其力,我以其德。雖強弱之勢不侔,而勝負之形已見。”深得高宗之意,即拔為殿中侍御史[14]卷一九四,第3781頁。南宋史臣也說“德聞于天且眷之矣,虜安得而不服”[28]卷二二下,第1848頁??梢娙》笪臑槊?,不惟表面上稱頌徽宗宸翰,更是利用經(jīng)典對于當下和議格局作明確的政治表態(tài),即強調(diào)休戰(zhàn)以務求安靜,轉(zhuǎn)而修德以懷金人的立場。

另外,敷文一典中所謂“日號泣于旻天,于父母”,也通過舜帝至孝感神之事宣揚高宗奉嚴祖先的繼統(tǒng)合法性。臣僚曾言高宗圣孝“惟舜為然”[14]卷一六一,第3056頁?!痘兆谟颉匪f“昭示成憲,允伸達孝”也明言高宗繼承徽宗成憲的正當性,以及出于“圣孝”選擇和議的正確性。此二者正為和議的兩大理由:其一,高宗“不顧眾說,力求和好者,不過謂梓宮未還”[14]卷一二四,第2347頁;其二,以和議成迎回梓宮后,編輯御集,盛禮以奉安是要借助宗廟儀式成就其正當性。紹興十一年(1141),高宗回復金元帥答書中即言“方以孝理天下,若使祖宗不闕祭享,是為至望”[14]卷一四二,第2685頁。迎回梓宮后紹興十三年(1143)即“親饗太廟,圣孝格天”[14]卷一四八,第2792頁,皆表達這種觀念。

其次,御集編纂過程中由于徽宗御筆涉及北宋末朝廷內(nèi)幕,亦需曲意維護。例如靖康元年(1126)徽宗禪位出逃鎮(zhèn)江,以及欽宗疑慮父親另立中央而導致“靖康內(nèi)訌”“父子之間,幾于疑貳”[14]卷一七七,第3393頁。致使未能及時撤出開封,導致北宋滅亡。南宋朝野對于靖康之禍多有“大病有一,兩宮之間不能無間言”的看法[29]。對于此種輿論,高宗亦需盡力彌縫以維持父兄形象。因此,編纂過程中對于涉及此事的徽宗御筆文件,都經(jīng)過一番重新解釋。例如,徽宗自鎮(zhèn)江回程到達應天時,遣欽宗使者宋?先回開封,并賜手詔一道以“交通父子之情”[30]。對于這一內(nèi)訌事件中最為重要的御筆,高宗屢以為言進行解釋;并要求另一親歷者李綱現(xiàn)身說法,釋為“小人離間”[31]。至紹興晚期,高宗仍“取徽宗所賜手詔以入,親為制題記數(shù)百言,宣示百僚,庋藏敷文閣”[32]。又親為解釋“宋?、李綱奉迎徽宗還京,綱先歸,具傳徽宗之意,而后淵圣感悟,兩宮釋然”“皆朕昔所親見者”[14]卷一七七,第3393頁。

同時,《徽宗御集》成書,高宗也不忘借以宣揚其繼位合法性。《徽宗御集序》中言“追維曩昔,軍前使回,迎鑾輿于應天,蒙親解玉帶以賜”。即指靖康元年(1126)二月,徽宗留滯應天時,高宗恰從金營奉使歸來,參與迎駕獲徽宗所賜玉帶之事。此事經(jīng)渲染后,成為高宗繼統(tǒng)的預兆。建炎元年(1127),高宗即位冊文即言“賜袍之夢已應,賜帶之言已驗”[33],南宋國史亦言“徽宗親解玉帶以授康邸,遂基火德中興之祥”[34]。編纂御集成為高宗宣傳合法性的手段。

二、紹興以后南宋諸帝御集編纂

編纂《徽宗御集》時,高宗先詔賜閣名,又置閣貼職,同時起編御集,閣建成后奉安至諸閣,這種做法自紹興以來為南宋各朝所繼承。

1.《高宗御集》。高宗在位時就曾將御筆文字等裒輯成冊。紹興十七年(1147),高宗曾令國子監(jiān)裒集即位以來惠民愛物手詔并編類刊印,京朝官出知地方時,賜予一部,作為行政參考,奉為圭臬[14]卷一五六,第2955頁,即是一例。

孝宗淳熙十四年(1187)高宗去世。翌年六月,權(quán)禮部侍郎兼同修國史尤袤請求編纂《高宗御集》并擬定閣名[35]。孝宗與右相周必大討論后,令實錄院編修《高宗皇帝御制》,行下諸路州軍搜訪;并詔臣僚各上御制手詔等[13]職官一八之七四《實錄院》,第3524頁。至十一月,實錄院同修撰兼侍讀李巘等請奏議定“以煥章為名”,并置閣學士以下貼職[13]方域三之七《閣·煥章閣》,第9302頁。然而御集編纂?yún)s進展緩慢。直至寧宗慶元二年(1196),實錄院尚因“累年雖間有繳進,而名件甚少”,請求將“內(nèi)侍省于曾任德壽宮提舉、提點之家”以及“內(nèi)諸司及臣僚士庶之家”收藏的御筆、手札、石刻等文字委托諸路轉(zhuǎn)運司搜訪。同時要求兩府將高宗時期歸檔的御筆檔案“盡行錄送”[13]職官一八之七四《實錄院》,第3524頁??梢?,與編纂《徽宗御集》時官方檔案嚴重缺失情況相比,《高宗御集》因有官署檔案的制度性保障,收錄到的御筆材料更為系統(tǒng)。

至開禧元年(1205),實錄院編成《高宗御集》一百卷[36]。御集具體分類與篇幅史籍中并無明確記載。然而,平章軍國重事韓侂胄上奏的《進高宗御集表》中描述大概組成:“詩陳夏禹,列邦猶取于焦思;贊首宣尼,高第遍加于速肖。郊祀摛聲歌之薦,禖祠致祝饗之虔。付國論于柄臣,授邊機于閫將。布山東之詔,老癃思及于化成;賜河西之書,遠外莫逃于明見?!盵3]卷二八《圣文·開禧高宗御集》,第581頁“贊首宣尼”當指紹興十四年(1144)高宗駕幸太學時所作《宣圣贊》以及二十五年所作《七十二賢贊》[15]卷三一,第378頁;“郊祀聲歌”應為紹興二十八年(1158)所制《郊祀天地宗廟樂章》十三首[14]卷一八〇,第2953頁;“禖祠祝饗”當指紹興十七年(1147)所定《親祠高禖儀注》[14]卷一五六,第3884頁。以上屬于文辭類作品。而國論、邊機、布詔、賜書等很大程度是針對指揮、手札一類御前文書而言,可見《高宗御集》中政務文書亦占相當比例。此外,從所列御制文件的先后順序推斷,應是先文辭,后政務文字,與神宗、哲宗、徽宗御集體例相同。“煥章閣”取“煥乎其有文章”之義,語出《論語·泰伯》,將高宗德行比為堯帝文德。閣名為高宗禪位后,孝宗所上尊號“光堯圣壽太上皇帝”張本[14]卷二〇〇,第3958頁。

2.《孝宗御集》。慶元元年(1195),詔實錄院編修孝宗御制[3]卷二八《圣文·慶元編孝宗御制》,第581頁。翌年賜閣名“華文”以奉藏,并置閣學士以下貼職[37]卷四,第71頁;當年八月,中書門下言:“孝宗君主閣以‘華文’為名,乞于見今閣牌‘煥章’字下添入二字,以‘龍圖、天章、寶文、顯謨、徽猷、敷文、煥章、華文之閣’一十八字為文?!盵13]方域三之七至八《閣·華文閣》,第7347頁這種不另建閣而僅添入閣名的做法沿自《徽宗御集》。然御集編纂進展緩慢。開禧元年(1205),再次詔修孝宗、光宗兩朝御集,并限二年成書[37]卷八,第152頁。至理宗淳祐五年(1245)兩朝御集方才修成[38]。卷數(shù)以及內(nèi)容不明。華文取“重華葉帝”之義,典出《尚書·舜典》,贊喻孝宗為舜帝重華。孝宗禪位退居北內(nèi)德壽宮后即改名為重華宮。南宋時有直接稱孝宗為“重華”者[39]。

3.《光宗御集》。慶元二年(1196),詔編光宗“領(lǐng)尹日御筆為七十一冊”,部分編成御筆[3]卷三四《圣文·慶元光宗御筆》,第682頁。嘉泰元年(1201),詔編類光宗御制[3]卷二八《圣文·慶元編孝宗御制》,第581頁;此前寧宗已降指揮,令學士院同實錄院官議定閣名[13]方域三之八《閣·寶謨閣》,第9302頁。當年底,定名“寶謨”,并置閣學士以下貼職[23]。開禧元年(1205),再詔修孝宗、光宗御集。淳祐五年(1245),《光宗御集》修成。卷數(shù)以及內(nèi)容不明。

4.《寧 宗 御 集》。理 宗 寶 慶 元 年(1225),詔 修《寧 宗 御 集》[28]卷三一,第2625頁。又 詔 建 定 閣名[3]卷一六三《宮室·寶慶寶章閣》,第3045頁。翌年,定名為寶章閣,置閣學士以下貼職[23]。景定二年(1261)《寧宗御集》修成[3]卷二八《圣文·慶元編孝宗御制》,第581頁。卷數(shù)以及內(nèi)容不明。

5.《理宗御集》。度宗咸淳元年(1265),詔置理宗御集顯文閣以及閣學士以下貼職[23]。至咸淳四年(1268),奉安“《寧宗實錄》《理宗實錄》《御集》《日歷》《會要》《玉牒》《經(jīng)武要略》”等書[7]卷四六《度宗紀》,第901頁。御集應于此時編成。卷數(shù)以及內(nèi)容不明。光、寧、理三朝閣名與高、孝兩朝新創(chuàng)不同,主要取自北宋帝閣的閣名中一字合成。《愧郯錄》稱為“對鉤”[16]卷八《年號閣名》,第101-102頁。但也各自有經(jīng)典依據(jù)。如光宗寶謨閣取自《尚書·大禹謨》,理宗顯文閣典自《詩經(jīng)·維天之命》,稱頌“文王之德之純”。可知高、孝而下諸閣閣名典故分別與堯舜禹、文王等上古圣君對應,以凸顯帝王圣德。

紹興二十四年編成《徽宗御集》,并重建北宋御集閣天章閣以來,其后南宋五帝御集諸閣所藏皆寓其中,并不另行修建,僅于天章閣閣牌下添入閣名。同時,南宋時期下詔編行御集同時即頒賜閣名,并設置閣學士、直學士、待制、直閣等四等貼職,御集編成后安奉于先前擬定的閣中。以上做法遵照《徽宗御集》編纂的舊例。與北宋編集后成為方建閣的舊制相較,南宋自《徽宗御集》以來諸帝御集的編纂形成新的規(guī)制。

三、敷文閣前后諸閣文官貼職除授

高宗下詔編纂《徽宗御集》同時設立敷文閣學士、直學士、待制、直閣四等文官貼職,雜壓層級在哲宗徽猷閣下。在新置高宗煥章閣前,敷文閣貼職分別構(gòu)成當時侍從官、庶官貼職的基礎(chǔ)遷轉(zhuǎn)層級①直敷文閣下尚有初等貼職的直秘閣一級,而敷文閣待制則為侍從官的基礎(chǔ)遷轉(zhuǎn)層級。關(guān)于宋代文官貼職的形成與作用,參見李昌憲《宋代文官帖職制度》,《文史》第三十輯,北京:中華書局,1988年;祖慧《南宋文官貼職制度研究》,《文史》第四十四輯,北京:中華書局,1998年。。其中學士、直學士、待制為侍從貼職,直閣為庶官貼職。

諸閣職名是宋代文官貼職的重要組成部分。政和六年(1116),徽宗下詔增庶官貼職為九等,“依此遷授”[24]卷一六四《政事十七·官制五·增置貼職御筆》,第627頁。加上此前確立的殿閣學士、待制等侍從職名,確定文官貼職的遷轉(zhuǎn)次序,完成文官貼職制度定型。紹興十年(1140),敷文閣職名設立四等侍從官(學士、直學士、待制)與庶官(直閣)職級,繼承并完善政和時期確立的貼職制度。其后,淳熙十五年、慶元二年、寶慶二年、咸淳元年在詔修前代君主御集的同時,例皆同時置四級閣貼職,形成固定制度,構(gòu)成穩(wěn)定的升遷序列。在貼職制度上體現(xiàn)繼承性。隨著不斷建閣設職,使得職名遷轉(zhuǎn)“等級既多,遷轉(zhuǎn)亦易,非舊比也”[40]。

據(jù)《宋會要輯稿》“選舉”與“職官”內(nèi)“特恩除職”門、《建炎以來系年要錄》以及《宋史》本紀、列傳等史籍統(tǒng)計敷文閣設立前后職名除授員次,除去致仕帶職、亡后追贈、恩蔭除授等特例,可以發(fā)現(xiàn):隨著諸閣貼職制度的固定化,敷文閣職名設立后,貼職除授的頻次與規(guī)模也呈上升趨勢。紹興十年(1140)之前,北宋時晚近所設之徽猷閣待制、直閣等貼職,除授比例較高。紹興十年敷文閣貼職設立之后,其貼職授受,人數(shù)上有取代徽猷閣,成為新的基礎(chǔ)遷轉(zhuǎn)層級之勢。

政和以來文官貼職系統(tǒng)中高層職名如諸殿大學士、學士以及下層庶官職名如修撰、直秘閣等職名設置相對固定。職名層級的增加主要體現(xiàn)在諸閣貼職上。南宋中期以后,“職名既多,自不容不濫施”[41]。敷文閣貼職的設置與除授首開先例,一定程度導致貼職除授擴大化。胡寅即言炎興以來“廣宮廟之任,增待次之除”[42]。貼職除授擴大主要體現(xiàn)在常規(guī)職事官換授外,特旨優(yōu)除途徑上。由于戰(zhàn)爭需要,高宗需拉攏地方將領(lǐng),或推恩主和親信宰執(zhí)等重臣子孫,授予敷文閣職名[13]選舉三四之四《特恩除職下》,第5908頁。如紹興十八年(1148),秦檜之孫秦堪、秦坦由直秘閣升直敷文閣[14]卷一五七,第2989頁。紹興二十九年(1159),御筆批出襄贊和議的將領(lǐng)張俊二子張子賢、子正并充敷文閣待制奉祠等。該做法的目的高宗曾親為解釋,“自今功臣子孫敘遷,當至侍從(待制),并令久任在京宮觀。庶幾恩義兩得,永為定法”“欲以虛名獎用勛臣子孫”[14]卷一八三,第3518頁。授予親信文武重臣子弟敷文閣貼職,并強調(diào)堅持執(zhí)行議和國策的延續(xù)性。如紹定六年(1233),宰相史彌遠以疾解職,理宗因“有定策大功”,子孫九人并推恩,次子宇之、長孫同卿分別授直華文閣、直寶章閣等[7]卷四一《理宗紀一》,第798頁。隨著軍事形勢變化,還發(fā)展出致仕加職、亡后恤贈等途徑,例如紹興十年贈抗金死節(jié)的建康通判楊邦乂敷文閣待制,“以為忠義之勸”等[7]卷四四七《楊邦乂傳》,第13196頁,直接導致貼職授予擴大化。

四、《徽宗御集》的奉安禮儀

紹興二十四年(1154)進呈《徽宗御集》時,朝廷制定盛大奉安儀(收藏儀式)以安置御集,以消弭“被擄之帝”的負面形象,將徽宗抬上神壇,擴大其政治影響力。北宋真宗朝也舉行過奉安御集儀式。天禧五年(1021),建天章閣成,真宗“令兩街僧道具威儀,教坊作樂”,將《真宗御集》自“玉清昭應宮安于天章閣”[13]職官七之一一《天章閣學士 直學士》,第3210頁,為北宋僅見的奉安御集儀制,并未詳述具體儀節(jié),此后也未見行用,是一時之制。

《徽宗御集》進呈首創(chuàng)奉安御集的儀制條目,并為淳熙間編成《中興禮書》收錄,成為正式官方固定儀注①《中興禮書》卷二一四《嘉禮四十二·進呈安奉徽宗皇帝御集》。條目下文已全闕,具體儀節(jié)載《南宋館閣錄》卷四《修纂上》,第27-29頁。。《徽宗御集》前,國史、實錄一類文件編成后所行禮儀十分簡略。紹興六年(1136),史官重修《神宗實錄》完畢,進呈時僅設君主于殿內(nèi)焚香、再拜、受書、觀書等步驟,而參與行禮的官員也僅兼修國史趙鼎與修撰官范沖二人,推恩僅“史館官人轉(zhuǎn)一官,內(nèi)選人改合入官”而已;紹興八年(1138),進重修《哲宗實錄》的儀制、推恩也與此相同[18],可見并未制定詳細的進奉儀式。

這種情況自《徽宗御集》開始轉(zhuǎn)變,高宗特令閤門討論并制定詳細的儀節(jié)。進奉前二日,差官“奏告景靈宮逐殿圣像神御”[13]禮一四之八七、八八《群祀三》,第788頁②《宋會要輯稿》在該條記載后說道:“(紹興)二十六年十月九日,進《皇太后回鑾事實》。二十七年四月六日,進《玉牒》《仙源類譜》。二十八年二月二十日,進《神宗寶訓》《祖宗仙源積慶圖》;七月十一日,進《徽宗實錄》。二十九年十一月二十四日,進《永祐陵迎奉錄》。三十一年二月十七日,進神宗、哲宗、徽宗《三朝正史》,并用此禮。”可見,舉行奉安禮前奏告景靈宮這一做法正始于《徽宗御集》的奉安禮儀。。行禮當日,專門設立禮儀使,以少保、觀文殿大學士、提舉秘書省秦熺充任。參加奉安儀除提舉官秦檜以及史官外,并有宰執(zhí)、使相、侍從、臺諫等高級官員及南班宗室,參禮官員大增,形成公共性儀式。御集自皇城外秘書省入北宮門和寧門后,高宗親于垂拱殿內(nèi)受書。實錄院修撰秦塤升殿,進讀詩五章。儀式完成后,“修書官并吏轉(zhuǎn)一官,并減三年磨勘;內(nèi)選人改合入官,更見三年磨勘”,曾參與編纂的官吏也得轉(zhuǎn)一官,減一年磨勘[18]。可見推恩范圍與力度也有所增大。奉安儀在置禮官、參禮官員、儀制設定以及推恩范圍等方面較此前進奉儀式完善,且漸次固定化。乾道四年(1168),右相兼樞密使蔣芾即言:“紹興十年進《徽宗實錄》,裁定進呈儀注,然亦止用史官;二十四年進《徽宗御集》,始下有司參酌討論典禮,于是置禮儀使,為安奉、宿衛(wèi)等制。其后因仍遂以為例,皆非故事,當從厘正。”[13]職官一八之六八《實錄院》,第3518頁希望恢復《徽宗御集》前的做法。然從記載看,其后奉安儀制并未改變。開禧元年(1205)《高宗御集》成書后,詔“儀注、推恩,并如進《徽宗皇帝御集》之例”[36]。淳祐五年(1245)進奉孝宗、光宗御集時所用儀節(jié),包括置禮官、參禮官員、迎奉與推恩等規(guī)定與《徽宗御集》相同[7]卷一一四《禮十七·進書儀》,第2715-2718頁。說明南宋時期進奉御集等國書儀制是由紹興所定損益而成。從以上兩方面而言,《徽宗御集》奉安儀創(chuàng)建新的禮制條目,制定相對完整、固定的步驟,將原本歷史文獻的編纂活動納入禮制系統(tǒng)中,具有發(fā)凡起例的意義,是宋代禮制發(fā)展的重要環(huán)節(jié)。

同時,通過繁縟的儀式,充分體現(xiàn)高宗對于先代君主的崇奉之意,力圖為徽宗貼金,減少負面影響,同時著意強調(diào)本人繼位合法性。 將《徽宗御集》奉安儀與紹興七年徽宗神主祔廟儀[17]卷二四〇《兇禮五·永祐陵》,第134-138頁、紹興十三年景靈宮奉安徽宗神御儀比較[17]卷一〇六《吉禮一〇六·景靈宮二》,第404-408頁,發(fā)現(xiàn)三者規(guī)程基本相同[18]。奉安儀為國家禮典,有將御集作為徽宗的神格代表之含義。這是進呈御集“事干國體”,高宗對儀制格外體重之故[13]職官二〇之五九《修玉牒官》,第3600頁。同時《徽宗御集》進呈場所天章閣自北宋時期即奉藏君主神御,是禁中重要的宗廟場所[12]甲集卷二《太廟景靈宮天章閣欽先殿諸陵上宮祀式》,第70頁。南渡后,天章閣是重建景靈宮前奉藏祖宗神御、御容最為集中的宗廟場所,專稱“天章閣神御”[23]。每逢“時節(jié)、朔望、帝后生辰”皆于天章閣行薦獻儀式以示崇奉之意[12]甲集卷二《太廟景靈宮天章閣欽先殿諸陵上宮祀式》,第70頁?!痘兆谟贩畎伯斕?,高宗“圣孝感格”而“天宇廓清,皎月如晝”,詔付史館[14]卷一六七,第3171頁。通過將奉安儀制定為宗廟祭祀的盛大規(guī)模,在表現(xiàn)高宗以圣孝感天,以和議促成梓宮回歸,“使祖宗不闕祭享”的同時,彰顯其合法繼承者身份。

就紹興和議主要參與者秦檜而言,舉行奉安儀在襄助高宗完成強調(diào)其繼位合法性以及和議合理性同時,也有他自己的政治謀算。紹興二十一年(1151)以來,獨相十余年的秦檜已病,亟須安排交班[14]卷一六二,第3070頁。次年三月,其孫秦塤以有官人應試鎖廳,登科后徑授實錄院修撰[14]卷一六六,第3152-3153頁。御集進書,秦檜以提舉官領(lǐng)銜,秦熺為秘書省長官率領(lǐng)修書官進呈,而秦塤以修書官充任進讀御集官,首次參與國家典禮。禮畢,秦熺遷少傅,封嘉國公;秦塤亦憑借進讀推恩,得升試工部侍郎[14]卷一六七,第3171、3175頁。進書奉安次年,秦檜即去世。從以上一系列超授人事變動中,不難窺見秦檜為其身后家族政治勢力延續(xù)所作的考慮。這次進書為紹興和議以來,高宗與秦檜出于共同的政治利益,又有各自的政治考慮而共同策劃主持的最后一次重大的政治活動。

五、馀 論

紹興間編纂《徽宗御集》以及建敷文閣是南渡初期特殊政局下的產(chǎn)物。其意義在于:一、自《徽宗御集》開始,編纂流程方面改變北宋時期規(guī)制,形成新的制度,具有發(fā)凡起例意義。二、置官方面,設立四等閣貼職的做法繼承并完善了政和時期確立的文官貼職系統(tǒng),奠定了其后固定的置職模式;并擴大除授途徑與人數(shù),一定程度導致此后職名的泛濫。三、禮制方面,御集奉安儀創(chuàng)建新的儀注條目,成為此后國書奉安行禮時的參照范本,為重要官方儀注。四、御集為紹興和議以來最重要政治文件之一,其編纂過程中解讀御筆材料、閣名命名、奉安儀制等每個環(huán)節(jié)都體現(xiàn)出以高宗、秦檜為中心決策層的政治理念。一為消彌徽宗作為一個俘虜君主以及北宋末期“靖康內(nèi)訌”導致亡國等負面影響;二來為高宗、秦檜主導的班師議和、停止北伐和議粉飾,宣揚其停止征戰(zhàn)、不抗金到底、不接回欽宗而轉(zhuǎn)以內(nèi)修文德的合理性;三是借奉安祭祀等禮儀渲染高宗即位的正統(tǒng)性。可見,《徽宗御集》的修纂以及敷文閣的建立充分反映紹興和議以來南宋朝廷政治話語的形成與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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