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加軍
這死老頭子,游魂去了嗎?
天快黑了,男人老黑不回,女兒妮子也沒回。
麻嬸慌了,到村口,一個人影兒沒見到。
早上,老黑嘴里嚼著油炸花生米,酒杯酒瓶摜得啪啪響,一旁的麻嬸不敢吱聲。一杯酒下肚,麻嬸小聲說:“昨天她老舅不是幫人來提親了嗎,黃灣的?!?/p>
“黃灣那窮窩,有成器的人?你那死妮子眼睛長頭頂上能看得上?”
“你咋知道妮子看不上?你說好,妮子看不上,也白搭!要不是你眼睛往上看,妮子孩子早就上學了!”
老黑愣愣地看看女人,似乎不認識她,站起身,然后擺擺手:“好好好,你行,你張羅去?!闭f完,搖搖晃晃出門去了。
怪不得麻嬸看不上今天相親的這個——個子比妮子還矮半個頭,一身贅肉,準是個好吃懶做的主兒,還什么自主創(chuàng)業(yè),哄死人不償命呢!現(xiàn)在想來,麻嬸有些后悔,不是看在介紹人是自己表妹的分上,早就拉著妮子走人了。
死妮子咋還不回呢,你沒看到老娘走時黑著臉嗎?
老鴰嶺老吳家,萬元戶;丁大洼的丁二家,小老板;曾家浜曾忠家老三曾富貴,大學生!死妮子一個看不上,眼睛被狗屎糊住了嗎?
麻嬸開始后悔,不該慣著妮子。富養(yǎng)閨女窮養(yǎng)兒,都是屁話,兒女都不能慣著。慣著,不是鬼就是妖,盡起幺蛾子!
麻嬸往村口來回跑了三次,終于看到兩個人,一個走路歪歪扭扭的。等兩個人走近,竟是老黑和妮子!老黑,已醉得不成樣子。
“你看你,瞧人兒你不去,又死到哪里灌貓尿去了!”
很少發(fā)脾氣的麻嬸,動了肝火連妮子也不放過。
“死妮子!這么晚才回來!你爹咋喝成這樣?”
“和老舅在街上喝的?!?/p>
“吵什么吵?”老黑挺一下身子,吼一聲,“我高——興!高興……高興……”
麻嬸和妮子,一個架左胳膊,一個架右胳膊,把老黑往屋里扯。
“扯什么扯!”
老黑甩掉麻嬸和妮子的手,一屁股坐在方桌前的椅子上,高呼:“妮子,拿酒來。”
“別理他。”
“你懂啥?俺妮子還真有眼光!找男人,就得找一個知道女人心思的人……”
什么亂七八糟的,麻嬸一點都聽不懂。
話沒說完,老黑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嚕。
“你爹早上不是還不同意嗎?咋這么快就拐彎了?”
“我哪知道,你不會問爹嗎?”
“問個鬼!死豬樣!來,把他弄床上去?!?/p>
麻嬸搬起老黑的腦袋,老黑看著她,說:“干什么?”
“滾床上去睡!”
“我告訴你,兇我也白搭……咱妮子有福氣?!崩虾谧绷松碜樱诶掀琶媲拔鑴又鴥墒?。
“她倆一起……吃飯的時候,我……老遠看見,死妮子夾一塊肉……沒夾緊……掉桌子上了……那小子對妮子說……說一句什么,把那塊肉……夾起來吃了……嘿嘿,俺就知道有譜……”
老黑回過頭問:“妮子,你說是不是?”
麻嬸望望妮子,妮子正瞅著她爹。麻嬸瞅著老黑說:“我不同意!”轉(zhuǎn)身回了里屋。
老黑看著妮子,妮子正愣著。
“還不去和你娘解釋!”
“不去!你會編故事,不會哄人?”妮子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屋。
“咋說呢?”老黑不好意思向麻嬸坦言跟蹤妮子。
上午相親時,麻嬸剛走,妮子就坐上那小子的摩托車,朝老鴰嶺去了。老黑瞅那小子眼熟,但記不起哪兒見過。他想都沒想,騎著摩托車跟過去。
妮子跟男孩在一個簡易的窩棚前停下來。老黑悄悄跟在后面,仔細看看周圍,窩棚左側(cè)用尼龍網(wǎng)網(wǎng)住好大一塊山坡,坡上散放著許多公雞。
看那些昂首挺胸的雞,一身金燦燦的羽毛,老黑驚呼:這不是失傳了多年的當?shù)孛a(chǎn)“金山雞”嗎?
這兩個小家伙啥時候整起來個雞場?
老黑想起來了,這小子是東山凹老崔家的幺兒,從部隊復員回來,聽說鎮(zhèn)上安排了吃皇糧的工作,他死活不干,人們議論紛紛。原來以為是個傻子,現(xiàn)在才知道,這小子,心大著呢!
老黑帶著甜蜜的笑容,呼嚕打得山響,驚動了里屋的麻嬸。
點評:
小說是一個很常見的題材:農(nóng)村女孩相親。前面做了多層的鋪墊:寫這個男孩其貌不揚,是個復員軍人,卻不愿到公家上班。結(jié)尾卻揭出,這是一個心胸寬廣、有大志的年輕人。前面的敘述與結(jié)尾形成了很大的反差,以此造成了這篇小說的閱讀情趣和新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