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朋
盡管我們厘清了兩本《九段錦》與歷史著錄的關(guān)系,證明了“近墨堂本”才是詹景鳳《東圖玄覽編》、高士奇《江村銷夏錄》和卞永譽《式古堂書畫匯考》中著錄的沈周《九段錦》,但仍不能就此完全證明“近墨堂本”才是真《九段錦》。我們還需對兩本的畫風、署款、鈐印作進一步細究,方能得出充分的結(jié)論。
我們不妨按照高士奇《江村銷夏錄》中給出的名稱和順序,逐頁比對“近墨堂本”和“京都本”的每一開畫作。
第一頁《仿趙吳興青綠山水》(圖16),此頁即是我們一直強調(diào)的“關(guān)鍵的第一頁”,其為判別真?zhèn)蔚慕裹c。如圖所示,“近墨堂本”的第一頁完全符合高士奇《江村銷夏錄》的記載鏡面箋,高八寸(約合24厘米),比其余八開皆高。左側(cè)中部有“沈周”款,款上覆蓋著“啟南”印鑒?!熬┒急尽钡牡谝豁搫t與《江村銷夏錄》中著錄的條件不符其所用是一種色澤灰暗、質(zhì)地比較松散的紙張。高度僅有18點幾厘米,約合六寸,不到高士奇記載的八寸,且并不比其余五開畫作高。畫面左側(cè)亦無沈周署款,僅鈐有一方“啟南”朱文印?,F(xiàn)將“近墨堂本”與“京都本”第一頁上的“啟南”朱文印,以及一方公認為真印的“啟南”朱文印〔1〕放在一起比對。如圖17所示,則可清楚地看到“近墨堂本”上的“啟南”朱文印與真印標本完全吻合,這方朱文印同時還鈐蓋在“近墨堂本”除第六開《仿王孟端》和第九開《仿趙大年》的其他七開畫上,因而這些印章的真實性都同時可以得到確認。反觀“京都本”上的“啟南”朱文印,則與真印標本不能吻合,有諸多不同之處,板倉圣哲先生也在論文中表示“在其他作品中并沒有看到相同的使用例”〔2〕。
再來看“近墨堂本”上“沈周”簽款的真實性,如圖18所示,我們尋找了相近時段多個真跡上的簽款樣本來與《九段錦》上的款字加以比對??梢钥吹剑蛑茉谒氖畞須q至五十歲的階段,簽款尚不定型,每每署款常有差異,因而在比對中找到相近時段作者的動作習慣,分析出他的筆跡特征,方是判斷其簽款真贗的方法。比對下來,“沈”字都呈現(xiàn)出明顯的向右上欹側(cè)的姿態(tài)寶蓋頭向右上方抬肩,最后一筆豎彎鉤也大多向上向外挑出,鉤則有力地甩向左側(cè)。“周”字亦有諸多共性外圈的半包圍結(jié)構(gòu)不是封閉的,而是在左側(cè)上端留出很大的豁口。橫折鉤轉(zhuǎn)折處相同的抬升角度,以及轉(zhuǎn)折處顯著的頓筆,轉(zhuǎn)下豎鉤時相同的外翻動作,這些皆反映出這幾個簽名是出自同一書寫人的自然書寫。
圖16 第一頁《仿趙吳興青綠山水》
圖17 “近墨堂本”與“京都本”第一頁上的“啟南”朱文印,以及一方公認為真印的“啟南”朱文印
圖18 “沈周”簽款的比對
圖19 兩相比較下來,可以看出“京都本”中的苔點扁平、散漫,不見筆力
圖20 夾葉的畫法比較
圖21 茅亭中的讀書人畫法比較
除了尺寸、紙張、鈐印、簽款等問題,就畫風本身來看,兩本《九段錦》經(jīng)過比對也可判別高下?!敖帽尽碑嬘诠鉂嵉溺R面箋上,用筆爽利而精到。其松樹枝干的畫法是順著其生長的結(jié)構(gòu)邊勾勒輪廓邊皴樹皮,使得輪廓線和樹皮渾然融合于樹干的長勢中,立體而圓轉(zhuǎn)。松針的勾挑既有節(jié)奏感又畫在結(jié)構(gòu)上,很有章法。而“京都本”上的松枝幾乎是先畫兩根輪廓線,然后其中平鋪樹皮,枝干因此顯得非常平面化和呆板。松針也顯得結(jié)構(gòu)散漫,用筆綿軟無力,立不起來。再看松樹上的藤蔓以苔點來表達。沈周是最擅長點苔的,他的苔點往往用中鋒點厾,飽滿圓厚,立得住,又富有節(jié)奏感。兩相比較下來,可以看出“京都本”中的苔點扁平、散漫,不見筆力(圖19)。夾葉的畫法也很不同,如圖20所示,中間兩幅為沈周《西山紀游圖卷》等名跡上的夾葉叢??梢娚蛑墚媻A葉從來都是從上而下的運筆習慣,所以葉尖不一定合攏,往往是兩個頓筆無交接地停留在葉尖處,形成一個方頭。這種運筆習慣在“近墨堂本”的紅葉中表現(xiàn)得很明顯。而“京都本”的夾葉則畫得拘謹,葉尖多合攏作尖頭,這并非沈周的習慣。
再看茅亭中的讀書人?!敖帽尽迸c“京都本”最大的區(qū)別在于用筆的方與圓?!敖帽尽崩锏闹煲氯擞镁€多有方折,在結(jié)構(gòu)轉(zhuǎn)折處常有復筆出現(xiàn)。拿略早的《報德英華圖》中的人物比對,果然以上兩點特征皆有跡可循。再看《東莊圖冊》里的人物,則無論弓身抻頭癡看游魚的書生,還是同樣仰臥榻上的讀書人,其身上的衣紋也都有方折和復筆的特征。相比之下,“京都本”中的讀書人身上的用線則是圓轉(zhuǎn)的,小心翼翼地摹寫,結(jié)構(gòu)轉(zhuǎn)折處也沒有復筆,書寫性和節(jié)奏性皆不足夠(圖21)。
“近墨堂本”第一頁因作于鏡面箋上的緣故,其設色皆澄凈,有透明感,比如松針上賦以的汁綠、紅色的夾葉,又如讀書人身著的朱衣,都是干凈的顏色。甚至由于鏡面箋表面光潔的緣故,石頭上賦染的較厚的石青顏料有比較嚴重的脫落現(xiàn)象,泛出下層的顏色。而“京都本”則畫在一種半生不熟的紙上,顏色時有滲化,松針的賦色呈現(xiàn)出暗黑的花青色。石上的石青、石綠都顯得粉氣而不夠沉著。
第二頁《仿黃鶴山樵》(圖22),此頁為“京都本”中所缺。長松三株,畫法學王蒙,枝干用筆時見書寫的筆意,毛澀枯淡皆合元人趣味。左下角的坡石皴得過黑、過重,也許是火燒后補筆過頭的關(guān)系。
第三頁《仿吳仲圭水墨》(圖23),此頁亦為“京都本”中所缺。因沈周的筆性和吳鎮(zhèn)最合,所以每涉仿梅道人,則顯率意靈氣。整幅畫作墨色清潤,渾厚華滋。樹木、苔點及山石既有吳鎮(zhèn)韻味,又不乏沈周自出機杼的一面,繼承和創(chuàng)造的分寸拿捏得恰好。
第四頁《仿趙千里》,(圖24)繪村落景象。乍看之下“京都本”用筆毛澀枯淡,細看卻見其墨線仿佛是用一支干筆擦出來的,抖抖索索,近乎描摹,不敢放筆直寫。而“近墨堂本”則不是這番樣貌。通過圖25的比對,可見其用筆如書寫,筆筆分明,塑造出策杖的老者、挑擔的農(nóng)夫。其他如村舍、樹木、田畝的描繪,兩本之間的差異也都與此組人物存在相同的狀況。
第五頁《仿惠崇》(圖26),所謂青山紅樹是也??此窟叺钠履_,“近墨堂本”皴筆井然,皴筆與渲染與苔點之間的層次分明,毫不含糊,也毫不混亂。而“京都本”的相同部分則畫得雜亂、含糊,點與皴與染全部混雜在一起,無助于坡腳山石結(jié)構(gòu)的表現(xiàn)。策杖的高士,“近墨堂本”用筆方折簡練,“京都本”所繪則沒有那么干脆利落(圖27)。再看山頭的皴法和賦色?!熬┒?本”山頭皴筆啰唆而雜亂,解索皴疲軟,無法表現(xiàn)出山體的結(jié)構(gòu)與輪廓。山體的賦色也很單薄,不似“近墨堂本”的賦色是層層渲染先以赭石打底,淡墨分染輪廓,再用石綠罩染,山頭處格外厚染青色使得山體的層次豐富又足夠厚重?!敖帽尽钡鸟宸ㄒ嗟轿?,前景山頭的解索皴勁挺而條分縷析,分明地交代清楚山石的結(jié)構(gòu)體積(圖28)。
第六頁《仿王孟端》(圖29),即高士奇所謂有“紅葩綠樹”者也。這頁的題材溪橋策杖是沈周擅長的。但“京都本”的用筆卻非常不像沈周,瑣瑣碎碎,不敢放筆直寫,好像樹、石都是用干筆一點點描出來的。而“近墨堂本”就很不一樣,樹干上的用筆肯定地寫出來,而且是沈周那種圓厚潑辣的味道(圖30)。對于這頁的內(nèi)容,高士奇特別著墨的是“全幅用墨,忽于樹下作蜀葵數(shù)科,紅葩綠葉,點綴有情”,這“紅葩綠葉”的效果在“京都本”上幾乎難以覺察,而“近墨堂本”上的紅綠對比則尤為鮮明(圖31)。此頁上還鈐蓋了一方“啟南”朱文印,是不同于其他幾頁上的啟南印,其真實性也可通過與真印標本的比對得到印證,如圖32所示。
圖22 第二頁《仿黃鶴山樵》
圖23 第三頁《仿吳仲圭水墨》
第七頁《仿趙仲穆》(圖33),此頁所繪是類似陶淵明歸去來兮的主題??礃涞漠嫹ǎ熬┒急尽庇霉P小心而瑣碎,一如此冊中其他多開畫面的表現(xiàn)。這就是摹本的特質(zhì),因為要小心謹慎地跟著原作描摹,盡量做到一模一樣。前后樹的用筆用墨幾乎一樣輕重、一種節(jié)奏,所以畫面就顯得平板而沒生氣。“近墨堂本”則用筆靈動,皴筆皆隨著樹的結(jié)構(gòu)走動。樹的前后枝用墨前濃后淡,富有層次。停在枝頭的鴉群也是“近墨堂本”著墨更肯定,鴉的姿態(tài)更生動。反觀“京都本”中的烏鴉,盡管在形上描摹得蠻像,但細看便覺出其落筆時的謹小慎微,而非自然抒寫(圖34)。
第八頁《仿李成》,此頁為“京都本”中所缺。在此可以見到較早的沈周所繪雪景。棧道上雪中前行的商隊,人與畜皆刻畫得生動有趣(圖35)。
圖24 第四頁《仿趙千里》
圖25 人物畫筆法比對
圖26 第五頁《仿惠崇》
圖27 策杖高士比對
圖28 山石皴法比對
圖29 第六頁《仿王孟端》
圖30 樹干上的用筆比對
圖31 紅葩綠葉對比
圖32 “近墨堂本”中另一方“啟南”朱文印與其他真印的比對
圖33 第七頁《仿趙仲穆》
圖34 樹杈、烏鴉筆墨比較
圖35 第八頁《仿李成》
第九頁《仿趙大年》(圖36),繪蘆汀菱汊,紅衣女乘小舟采菱忙?!敖帽尽敝写隧撟笙陆潜粺暮圹E很明顯,且沒有全筆,“京都本”的左下角卻是完整的圖像。此頁岸邊的樹叢及水中的菱葉都是用點葉法,墨點和深深淺淺的汁綠點子聚合在一起?!敖帽尽憋@得更厚重,層次更豐富,而“京都本”就顯得寡淡,層次平板。近景和遠景的蘆蕩也是“近墨堂本”畫得挺括而有序,“京都本”顯得雜亂而筆致纖弱(圖37)。
此頁的焦點集中在上部的大段杜瓊題跋。杜瓊是沈周習畫的老師,亦是吳門畫派的先驅(qū),這段長跋是他應沈周的弟弟繼南之請題寫,作于成化七年辛卯(1471),其時杜瓊76歲。比對“近墨堂本”和“京都本”上的兩段杜瓊題跋,真是難分伯仲。要判斷真?zhèn)伪仨氄业竭@一時期杜瓊的小行書標準件來作比對。我們找到故宮博物院所藏杜瓊、沈周等合作的《報德英華圖卷》上杜瓊長跋(作于成化己丑,早于《九段錦》題跋兩年)作為標準件,來尋找出杜瓊晚年小行書的特點(圖38)?!秷蟮掠⑷A圖》和《九段錦》上的題跋分別是杜瓊作于74歲和76歲時,如此高齡,因而書跡中皆有明顯的手指顫抖的現(xiàn)象。細讀《報德英華圖》的題跋,可見杜瓊有些特殊的動作習慣,比如橫畫的寫法,起筆有個翹頭,進而把筆拎起上抬,拋出一根很細且?guī)в谢【€的筆道,甚至因為太細或手顫而至筆畫斷斷續(xù)續(xù)。還有一個習慣是將捺筆用勁地挑出。杜瓊的書寫頓挫有致,結(jié)體瘦勁,見字如面,好似見到一位矍鑠的老者?!敖帽尽鄙系亩怒傋舟E與之比對,便知出于一人之手,老態(tài)的書寫是自然而然的,習慣動作也都出于一轍(圖39)。而在“京都本”中我們卻時時見到故作顫抖狀的用筆,以及不符合杜瓊習慣的書寫出現(xiàn)。我們還看到為了顯出老態(tài),而在字形和用筆上不符合行書規(guī)范的書寫出現(xiàn)。比如第三列“老菱生角”的“角”字故作稚拙地寫散了。接下去“紅裙綠髻誰家娘,小艇如梭”這些字都有故作老態(tài)而失去行書基本間架和用筆規(guī)范的問題。其實乍看之下,兩本《九段錦》上的杜瓊題跋很像,但細加比對會發(fā)現(xiàn),“京都本”上的字跡并沒有亦步亦趨地模仿原作,而是特別注重做出毛澀、顫抖、虛化的書寫老態(tài),如此便能成功地騙過很多人的眼睛(圖39)。至于杜瓊的鈐印“杜氏用佳”朱文印,也是“近墨堂本”上的用印與《報德英華圖》上的完全一致,如圖40所示。而“京都本”上的鈐印則與前兩者不同,并顯見是一方模仿的印章。
綜上所述,通過這一頁一頁的比對,無論是畫作本體沈周的畫風,還是鑒定的幫手沈周的簽款、鈐印,杜瓊的題跋,以及藏家的鑒藏印等等,都可證“近墨堂本”才是真《九段錦》,而“京都本”則是一件摹本。
圖36 第九頁《仿趙大年》
圖37 《仿趙大年》細節(jié)比對
圖38 杜瓊晚年小行書
圖39 杜瓊字跡比對
圖40 三方“杜氏用佳”朱文印的比對
由上述考證可知真假兩本《九段錦》的大致遞傳過程如下:
真本“近墨堂本”:沈周 王世懋 王瑞璋(子颙) 于鏘(季鸞) 高士奇 翁嵩年 臨潼張君 蔣谷孫 近墨堂書法研究基金會。
仿本“京都本”:梁詩正 于昌遂(漢卿) 方浚頤 端方 蔣谷孫 林平造 京都國立博物館。
以上只是兩本《九段錦》的大致遞藏軌跡,其中一定還有不少歷代的保藏者我們尚未查知,只能留待日后補遺。
“京都本”在梁詩正之前無跡可尋。而梁詩正的題跋好像也為我們提供了一些思考的線索。他說:
沈石田《九段錦》冊向為高詹事士奇所藏,后歸翁觀察嵩年,久播人口。憶昔曾見此冊,往來于懷者三十年矣。今幸獲重睹,其尺幅大小及圖中布置與詹事《銷夏錄》所載相合,遂厚值購得之,惜只存六頁……
梁詩正說,“久播人口”的《九段錦》先在高士奇家,后歸翁嵩年,三十年前他曾見過。今獲重見此冊,尺幅大小及圖中布置與《銷夏錄》所載相合。這里,梁詩正只說“相合”,而不說“就是”高詹事所載的那本,或許梁詩正本人也不能確定,所以才用了“相合”一詞。很可惜,梁詩正三十年后“重睹”的這本沈周《九段錦》如今被證明并非原作,而是一個僅剩下六開畫作的摹本了。
那么,我們是否可以據(jù)此推測,梁詩正等待的這三十年(在雍正、乾隆年間)應該就是“京都本”被制作出來的時間。再從文獻記載來看,前文提到的兩大著錄陣營,只有同治年之后的三種著錄 方浚頤《夢園書畫錄》、繆荃孫《云自在龕隨筆》以及端方的《壬寅銷夏錄》中著錄的是“京都本”,而之前的那些著錄記載的都是“近墨堂本”??梢姡熬┒急尽钡某霈F(xiàn)時間應該就在乾隆二十四年(1759,梁詩正題跋時間)之前。
至于“京都本”何以由“九段錦”變成了“六段錦”也存在兩種可能:一是摹本確實忠實于原作地臨摹了九頁畫作,只是在流傳過程中散失了三開;另一種可能是摹本的制作者摹不好那三頁沈周畫 所謂仿李成的雪景、仿吳鎮(zhèn)的濕墨以及仿王蒙的繁筆,于是便知難而退,放棄了對此三開的臨摹,還做出了畫作在流傳過程中散佚了的假象。
有意思的是,“京都本”的梁詩正跋和“近墨堂本”的金農(nóng)跋作于同一年,皆在乾隆二十四年己卯(1759)。如此巧合,梁詩正與金農(nóng)又都是杭州才子,與高士奇亦是同鄉(xiāng)。他們一個是為自己的藏品,一個為友人的藏品皆在大加溢美之詞,卻因訊息不通,并不知曉有另一本雙胞的存在。
觀察兩本《九段錦》的遞傳軌跡,我們發(fā)現(xiàn)真假《九段錦》在民國年間均傳到了湖州蔣谷孫的手里。而蔣谷孫在1921年左右就將“京都本”出售給了林平造(蔚堂氏)(由長尾甲題跋可知),后由林帶去日本,卻將“近墨堂本”一直留在家中,代代傳于后人,直至2016年香港蘇富比秋拍方由蔣家后人委托售出。蔣谷孫這一出一進的做法本身已經(jīng)可以看出他對真假《九段錦》的判斷了。
注釋:
〔1〕 我選取的這方“啟南”朱文印的真印標本是上海博物館藏趙孟頫《蘭竹石卷》后沈周題跋(作于成化十五年,1479)上的鈐印。此《蘭竹石卷》乃趙孟頫之名跡,其后有邵亨貞、王逢、楊載、馮子振等元人題跋。明代則有馬愈、沈周、卞榮、張弼、邵珪等題跋。沈周題跋為當時的江陰藏家卞榮所作。因而沈周此跋及此“啟南”朱文印俱為真跡無疑。
〔2〕 板倉圣哲《沈周早期繪畫制作之仿古意識 以〈九段錦〉圖冊為中心》,《蘇州文博論叢》,2013 年(總第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