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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diào)動

2020-07-14 18:26楊加方
大理文化 2020年7期
關(guān)鍵詞:調(diào)動表哥縣城

楊加方

1

啟鳴第一次去送禮,是2010年9月8日晚上。這天是農(nóng)歷八月初一,離八月十五還有十四天。

為什么是八月初一?表哥啟光說,不過年不過節(jié)的,去送禮,沒理由,不好去敲人家門。馬上要過節(jié)了,走往走往,人之常情啊,即使有人看見了,也不怕。更重要的是,離過節(jié)太近了,給人家送禮的人多,人家也記不得我們,今天去正好,可能我們是去人家家的第一起,人家就記住我們了啊,我們的事也就好辦了啊。

啟鳴下意識地提了提月餅,雖然這盒月餅有三斤多重,還是蟹黃的,買了四百多塊,但他沒感覺到重,也不太心疼。反倒是藏在月餅盒里的兩萬塊錢,太重了。兩萬塊,那可是他一年的工資啊!啟鳴覺得都快提不動了。

說得頭頭是道的啟光其實也不太知道“人家”陳局長家具體的位置,只是大體知道在陽光小區(qū),三單元,三樓,也可能是二樓,右邊那家。

啟光說,我們莫一起去敲門,萬一敲錯了,又是提這大個禮盒,傳出去不好,影響了陳局長,我們的事就黃了。

啟鳴說,那我隔你遠些,你找個人問問。

啟光說,大晚上的,莫問了,一問,人家都知道我們是送禮的了。我提前打聽了,三單元肯定沒錯,就是二樓還是三樓拿不準。我先上去敲三樓的門,你提著東西在樓底下,緊緊地盯著我,如果是了,我給你招手,你趕緊跑上來。不是了,我再去敲另一家。

啟鳴小聲地說,好!這個法子好!表哥,怪不得是在大機關(guān)工作,有經(jīng)驗啊!

啟光說,屁!老子要是在縣委、縣政府開車,你這事還用這么難辦么!把領(lǐng)導(dǎo)抬出來,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啟鳴說,比起我來好多了,至少進得了局長家啊。

啟光說,莫啰嗦了,我先上去了。你盯緊我啊。

啟鳴緊張地點了點頭,但黑暗中啟光沒有看見。

2

啟鳴沒想到,調(diào)動個工作竟有這么難。用老婆玉秀的話說,比生娃娃難多了。

啟鳴安慰玉秀說,難只是我們難,你看別人,一兩年換個單位,一兩年換個單位,就像玩一樣。人家能調(diào)來調(diào)去,至少說明調(diào)動這事是辦得成的。我們多找找人,實在不行送點禮,也許就辦成了。

啟鳴大學(xué)畢業(yè)后分到縣志辦工作,玉秀在南山鄉(xiāng)中學(xué)教書,兩地隔著56公里呢。九年前,縣志辦最年輕的李啟鳴被安排到南山鄉(xiāng)向陽村委會指導(dǎo)新農(nóng)村建設(shè)。村委會條件差,從市縣派到南山鄉(xiāng)各村的八名指導(dǎo)員被鄉(xiāng)政府統(tǒng)一安排在南山鄉(xiāng)中學(xué)住宿、打飯。

那年,玉秀師專畢業(yè)剛剛分到南山鄉(xiāng)中學(xué)教語文。都是有單位的年輕人,一來二去,工作之余一起玩鬧著玩鬧著,啟鳴和玉秀就好上了。兩年后,啟鳴結(jié)束了指導(dǎo)員的臨時工作,回到了縣志辦上班,他們也就結(jié)婚了,家呢,安在了縣城。原來一起在南山鄉(xiāng),二人世界很甜蜜,也沒有分離苦。結(jié)婚后可麻煩了,每星期五學(xué)生放學(xué)后,玉秀就得搭車往縣城趕,路是彈石路,班車又一路上下客,回趟家得三四個小時。

調(diào)動這事,從玉秀懷孕起,就開始張羅了。但現(xiàn)在兒子都五歲上幼兒園中班了,還是沒調(diào)成。

這回,啟鳴打聽到縣城一小缺一個編制,還是語文老師。于是又張羅開了。

兩口子認真分析了一下,以前是先打槍,后瞄準,一點章法沒有,飯白請了幾頓,核桃、板栗和水果白送了一些。這回得先瞄準再打槍,實在不行就送點錢,爭取一次成功。

于是,啟鳴找到了在縣政協(xié)開車的表哥啟光。啟光畢竟是在大機關(guān)開車,認識的人多啊。

其實,作為知識分子的啟鳴打心里看不起這個表哥。不就是個開車的嘛,跟親戚們在一起,指點這個,評論那個,想說啥就說啥,想咋個說就咋個說,還滿嘴臟話,總是像個領(lǐng)導(dǎo)一樣。然而,這回啟鳴求起啟光來了。

啟光也確實把啟鳴當親戚,四處打聽,找到了調(diào)動的路子。

啟光說,你們以前是瞎毬亂,還知識分子呢,就是兩只綠頭蒼蠅,在哪里撞死的也不知道。老師調(diào)動你去找學(xué)校教務(wù)主任、校長有毬用。老師調(diào)動最少要找教育局局長,副局長都不行,找到副縣長、縣長那更好。

啟鳴說,我們不知道啊,以為找到愿意接收的學(xué)校,找到校長、教務(wù)主任就行了。表哥,這回?zé)o論如何得請你幫我們辦成。

啟鳴說,我們那多多親戚,就我兩個在縣城工作,我不幫你哪個幫你?

3

啟鳴緊張地看著啟光。

啟光悄無聲息地進了三單元,悄無聲息地上到三樓,敲了敲右邊那道防盜門。不一會,門開了,燈光透了出來。啟鳴看不見門里的人,遠遠地聽見啟光問:“請問,陳局長在家嗎?”門里一個女人問:“你有什么事?”啟光說:“我是縣政協(xié)的小李,有點事找陳局長?!遍T里的女人喊了聲:“老陳,政協(xié)有人找你?!?/p>

沒等啟光招手,啟鳴就飛一樣沖了上去。啟光才跨進門一只腳,啟鳴就跑到了他旁邊。

啟鳴就這樣和啟光一起進了陳局長家的門。比起前幾次,這可是歷史性的一腳?。ⅧQ一邊強忍著氣喘,一邊這樣想。

陳局長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電視。他狐疑地看了啟鳴右手提的月餅盒一眼,狐疑地看了啟鳴一眼,又狐疑地看了啟光一眼,不說話。

啟鳴緊張死了,電視機那么大的聲音沒聽見,卻聽見了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摁也摁不住。

啟光趕緊說,陳局長,我是縣政協(xié)楊副主席的駕駛員李啟光。

陳局長站起來,朝沙發(fā)擺了擺手,說,哦,李師傅,好像見過,請坐請坐。

啟光接過啟鳴手上的禮品盒,放在茶幾腳邊的地上,只字不跟陳局長提禮物的事。

啟鳴想,這個地方好啊,既不搶眼,又能讓陳局長一眼看到。送禮的收禮的都看見了,但誰都不提,免得尷尬,都好聰明啊。他想到了一個成語:心照不宣。

啟光先把自己的領(lǐng)導(dǎo)抬了出來。他說,陳局長,我都不好意思請楊副主席打您電話,就直接找您來了。我表弟媳在南山鄉(xiāng)中學(xué)教書,表弟在縣志辦工作,兩地分居七八年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太難了,想請您幫幫忙,調(diào)到縣城來。

陳局長瞟了一眼大紅色的月餅盒。說,縣城這幾所學(xué)校編制都滿了呀,編制滿了誰也沒辦法啊。

啟鳴趕緊說,陳局長,我們打聽了,縣城一小剛剛有一個語文老師的空缺,我媳婦正好是教語文的。

陳局長說,是嗎?一小有個空缺我不知道,明天我問下啊。

啟光和啟鳴就有點接不上話,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啟光就拿縣里幾大機關(guān)的事無話找話地跟陳局長聊著,陳局長只是嗯嗯嗯地答應(yīng)著,氣氛說不出來的尷尬。于是啟光很賣力地講了個縣政協(xié)女副主席的笑話。啟光強調(diào)說,這可是真事哦,我就在現(xiàn)場。

啟光說,有一年夏天,李副主席帶著幾個主任委員去沙壩鄉(xiāng)下鄉(xiāng),李副主席的駕駛員生病請假,政協(xié)辦公室臨時就安排我送他們。當天晚上,我們住在沙壩鄉(xiāng)政府招待所。

啟光說,沙壩鄉(xiāng)招待所條件差,陳局長您知道的哈。

陳局長點了點頭。

啟光接著講說,招待所房間里沒有衛(wèi)生間,方便要到院里的公共廁所,洗漱要到招待所后墻邊的水龍頭處。陳局長您知道的哈,沙壩鄉(xiāng)招待所沒通自來水,在一眼井里安了一臺人工壓力水泵,按著鐵手柄往下壓一下,水就抽出來一些,再壓一下,又出來一些。

陳局長點點頭,說,我記得的。那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蓋了一棟新樓了,房間里也有衛(wèi)生間了。

啟光接著又講,那晚都十一點多了,李副主席和一個男的在那里抽水洗漱??赡艹坝盟娜硕?,井里的水少了。我們躺在房間里的床上,就聽見這樣一段對話——

李副主席說:“壓一下,你使勁再壓一下?!?/p>

那男的說:“壓了,我壓了好幾下了?!?/p>

李副主席說:“你再使勁壓幾下,水就出來了?!?/p>

接著聽見那男的“哼~哼~哼~”幾聲,李副主席叫道:“出來了出來了,水出來了?!?/p>

啟鳴用方言講,講到李副主席時,還變成女聲,邊講邊比劃,繪聲繪色。剛一講完,陳局長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啟鳴慢了一秒,也笑了起來。

笑歇了,啟光說,哪天陳局長方便了,請您吃頓酒,再講幾臺。

陳局長點了點頭。

然后大家又沒話了,一屋子就只有電視里的聲音,場面就有些尷尬。

啟鳴也想講個笑話來著,但總也想不起,又記掛著求陳局長的事和躺在月餅盒里的厚厚的兩萬塊錢,于是便只好看著電視,自顧自地微笑著點點頭,又微笑著點點頭。

感覺時間很長了,其實電視里的電視劇還沒放完一集。啟光適時地站起來說,陳局長,您先忙,我們走了。

啟鳴也趕忙站起來,兩只手放在身前,緊張地搓著。

啟鳴記掛著那兩萬塊錢,不甘心就這樣走了,剛到門邊,又轉(zhuǎn)回頭來,對剛剛站起來的局長說,陳局長,本來想買點螃蟹的,但個頭小,就沒買,月餅盒里有個信封,您自己買點好的。

陳局長愣了愣,擺擺手說,來就來了,還拿東西!以后可不興這樣啊。

啟光暗暗地使勁捅了啟鳴一下,對陳局長說,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陳局長,真是讓您費心了。

下到院里,啟光猙獰著臉,一只手指著啟鳴的鼻子罵他,傻逼啊你,還編個買螃蟹的破雞巴理由!

啟鳴辯解說,我是怕人家看不起月餅,送人了或連盒子扔了,兩萬塊不是白送了嘛,電視里不是經(jīng)常有這樣的情節(jié)嘛。

啟光咬著牙說,你以為人家憨哪!你讓人家多難堪!你白白戴個八百度的眼鏡,讀書讀到書屁股里去了!

啟鳴頓時也覺得那場面是有點難堪,于是不敢再出聲了。

啟光狠狠地啐了口痰,說,回家慢慢等消息吧。

啟光掏出煙,點上火,狠狠吸了一口,也不說再見,轉(zhuǎn)身朝另外一個方向走去。啟鳴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著啟光的背影,嘴里嘟囔了一句:“整天說臟話講下流故事,惡不惡心嘛!”

還好,才是八月初一,沒一點月光,被彈弓敲碎的路燈一盞也不亮,馬上就誰也瞧不見誰了。

4

這些天,啟鳴心情特別好,每天活得像個老爺一樣,早上還沒起床,玉秀就把早點端到床上來了,還總是變著花樣,前天牛奶雞蛋,昨天雜醬餌絲,今天鮮肉面條……為什么?一是玉秀調(diào)動的事終于有了實質(zhì)性的進展;二是正值暑假,玉秀不用上班,天天在家?guī)拮黾覄?wù),把他服侍得服服帖帖。還有最最最關(guān)鍵的一點,玉秀調(diào)動,可是他去辦的呀。

好日子總不長。暑假收假了,玉秀又開始了每周的奔波。當然,啟鳴的好日子也到頭了,每天早上上班前要先送兒子去幼兒園,每天下午去幼兒園接兒子,每天晚飯還要根據(jù)兒子的要求變著花樣地做飯,每天晚飯后還要帶兒子到縣城中心公園游樂場玩。

最焦心的,是調(diào)動的事,總沒有下文。

田里的稻谷黃了,農(nóng)民們開始了秋收大忙。

田里的稻谷收完了,農(nóng)民們在稻茬中間都種下了蠶豆。

都吃上新米好些日子了,還是沒有消息。

啟鳴到農(nóng)貿(mào)市場買了一袋據(jù)說很好吃的新米,叫什么“一株青”,一百斤,吭哧吭哧地扛到縣政協(xié)家屬院的表哥家里去了。啟光開車拉領(lǐng)導(dǎo)下鄉(xiāng)去了,啟鳴跟表嫂寒暄了幾句就走了。

當晚,啟光給他打來了電話。啟光說,一家人,你跟我客氣些啥,還扛袋米來。

不等啟鳴答話,啟光又說,啟鳴啊,你媳婦調(diào)動的事,我跟你說,有眉目了,可能教育局人事科的人這幾天就帶著縣城一小的領(lǐng)導(dǎo)去南山鄉(xiāng)中學(xué)考察你媳婦去了。

啟鳴高興極了,連忙說,太謝謝表哥了,這事不是你,打死我也辦不成啊。

啟光說,一家人就莫說兩家話了,你趕緊給你媳婦打個電話,叫她這幾天要好好表現(xiàn),莫半路出什么岔子。

掛了電話,啟鳴趕緊就給玉秀發(fā)了個短信。半分鐘不到,玉秀就打了回來??吹蕉绦?,她已等不得下晚自習(xí),半途就跑到教室外打電話。

啟鳴又詳細說了一遍,半晌,那邊沒聲音。突然,啟鳴聽見玉秀嚶嚶地哭了。

玉秀哭著說,老公,你辛苦了!

啟鳴說,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

剛說完,啟鳴才發(fā)現(xiàn),他這話竟然跟啟光的口吻一模一樣,好像客套話。

他又趕緊說,你是我老婆,我不鉆頭覓縫去辦,哪個去辦?你快點調(diào)回來,我才好啊,一件事兩個人干也就不用這么忙,而且,雙人床一個人不好睡啊。

玉秀噗哧一聲笑了。輕輕地說,流氓!

聽見玉秀嬌癡的聲音,啟鳴隔著電話,好像,好像看見玉秀的臉也紅了。

打完電話,又想起表哥啟光,啟鳴有些后悔,是他有點小瞧了在縣政協(xié)開車的表哥了??磥恚砀邕€是很有些能耐的。扛袋一百來塊錢的米去,是顯得太有些小氣了。啟鳴想,事情辦成了得買幾條好煙好好感謝下表哥。

5

下午四點鐘,啟鳴正在單位開會,玉秀突然打來了電話。啟鳴俯下身子,輕輕地說:“喂……”,電話里卻是一陣哭聲,聲音好大,連旁邊的人都聽見了。啟鳴趕忙捂起電話,在一片驚愕中小跑著出了會議室。

玉秀哭著說,今天下午縣教育局來人了,還來了縣城一小的校長,是來考察調(diào)動的,但不是我……

啟鳴著急地說,你莫哭了嘛,好好說嘛到底咋個回事?

玉秀哭著說,他們來考察的是我們學(xué)校醫(yī)務(wù)室的楊菁菁!一個衛(wèi)校畢業(yè)的小姑娘,調(diào)到一小教什么教嘛!再說了,她衛(wèi)校畢業(yè)分來我們學(xué)校才一年多,剛剛才得轉(zhuǎn)正!

啟鳴沒好氣地說,你管人家教什么!誰知道人家有什么關(guān)系!莫哭了莫哭了,我趕緊找我表哥問問。

啟鳴趕緊打電話給啟光。啟光一聽就炸了,破口大罵:什么雞巴人??!吃肉不吐骨頭?。∥亿s緊打聽打聽。

黃昏些,啟光打電話給啟鳴說,我打聽到了,電話里不好說,晚上你來我家。

等不得天黑,啟鳴就趕到了啟光家,先前想要給啟光買幾條好煙的事也忘記了,空著手就來了。

啟光說,我打聽到了,那個什么楊菁菁的爹是市教育局副局長,跟咱們副縣長一個級別,人家官大,不調(diào)她調(diào)哪個?

啟鳴喃喃地罵道,太爛了太爛了,這什么破世道!

啟光笑了。

啟光指指啟鳴說,罵得好!這些事我們見得多了,已懶得罵了。

啟鳴對啟光說,表哥,給我支煙抽。

啟光說,你不抽的啊。

啟鳴說,我心毬煩。

啟光問,喝口酒?

啟鳴遲疑了一下,說,不喝了,娃娃還一個人鎖在家里看電視呢。

啟鳴吸了一口,嗆得連連咳嗽。

啟鳴小心翼翼地問,表哥,事沒辦成,能不能去要回那兩萬塊?

啟光刷地站起來,臉都白了,指著啟鳴說,憨包!你憨迷日眼呢!你有本事你要去!

啟鳴囁嚅著說,我只是隨口問問,不好要就算了,你不用這樣兇。稍后,他又補了一句,就當是被賊偷了。

啟光氣乎乎地說,說你憨你還真憨呢,你是咋個考上大學(xué)的?你是咋個討得到老婆的?你是咋個在單位混的?一點規(guī)矩不懂,一點社會經(jīng)驗沒有!

啟鳴不敢搭話,使勁吸了一口煙,又接二連三地咳起來。

啟光說,這事就這樣過了,再也不要提起,就當什么也沒發(fā)生過。當然,你也莫以為是白送了,至少我們已經(jīng)跟陳局長掛上鉤了啊。跟人家要?翻了臉,莫說你媳婦想調(diào)到縣城,把她調(diào)到更遠的地方都有可能!再說,下次有機會調(diào)動,還得要找人家呢。

啟鳴答了兩個字:再說。

6

日子好快,一晃,又一年過去了。兒子都上小學(xué)一年級了,這下,啟鳴更忙了,上午,下午,一天得接送四趟呢。

兩口子之間,調(diào)動的事再也不提及。這樣倒好,奔是奔波些,辛是辛苦些,但不用求人,日子就簡單多了。

就在匆忙與充實間,一個陌生電話突然打到了啟鳴的手機上。

電話里,一個男子說,是小李李啟鳴嗎?

啟鳴問,您哪位?

那人說,我是教育局的老陳。

啟鳴:老……陳?

啟鳴突然想起,這聲音他聽見過。他不由自主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喊著說,陳局長!陳局長您好!

陳局長問,你愛人還在南山鄉(xiāng)中學(xué)嗎?

啟鳴說,在的在的,一直在南山鄉(xiāng)中學(xué)。

陳局長說,你們調(diào)動的事我一直放在心里呢,一直在找機會。

啟鳴突然覺得,自己小肚雞腸,當年是誤會陳局長了,人家這不是一直記掛在心里嘛,而且竟然還打聽到了自己這個小人物的電話!

陳局長說,電話里不好說,你什么時候來家里找我一下。

啟鳴趕緊說,今晚您在嗎?今晚來找您行不?

陳局長猶豫了一下,說,你九點左右來吧。

7

剛放下電話,啟鳴就趕緊打電話向玉秀報告了這個好消息。玉秀也高興極了,她還提醒啟鳴說,去人家家里不要空手。

啟鳴梗著脖子說,我們原先就送過禮了呀。

玉秀說,原先是原先,今天是今天。你空手咋個進人家家門?要不你問下表哥,看他怎么說。

啟鳴又打電話給啟光。啟光聽了也很高興,他說,當然不能空手去,但也不消像上次整那么多。

啟光想了想說,去買兩條好煙,再買點水果,總共一兩千塊就可以了。

啟鳴小心地問,光是買點水果行不行?

還沒等啟光回答,啟鳴又趕緊說,水果可以買好點,多買點。

啟光沒好氣地說,一頭牛都殺翻了,你還在乎一條牛尾巴?莫太小氣了,不然又把事情辦黃了。

啟光還說了一句文縐縐又大氣磅礴的話:小不忍則亂大謀!

啟鳴頓時也覺得不妥,回答說,是了是了,表哥,我照你說的買。

啟鳴接著央求道,表哥,我一個人去有點緊張害怕,你跟我一起去吧。

啟光說,送禮求人這種事是師傅領(lǐng)進門修行靠個人,人多了不好,一對一最好。再說,人家沒找我直接打給你電話,也是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最好是裝不知道。

8

晚上九點整,啟鳴就敲響了陳局長家的門。

說來也怪,啟鳴才來過陳局長家一次,還是一年前,卻已在心里記得牢牢的。

陳局長親自開了門。

啟鳴左手提著一個紙袋,里面是兩條煙,軟中華;右手提著一個塑料袋,是三斤蘋果、三斤芒果,還有一大串香蕉。

進了門,啟鳴也學(xué)著啟光,把東西放在了茶幾的腳邊上。

陳局長客氣地說,來就來了,莫帶東西了。

陳局長一邊說,一邊給啟鳴泡了一杯茶。啟鳴看見,水沖到透亮的玻璃茶杯里,綠綠的茶葉在水里像花樣游泳運動員一樣,一根接一根,直直地往上浮起來,剛剛浮出水面的才一點點,一大截就在水下,直直地立著,煞是好看。

這可是好茶啊,啟鳴想。

啟鳴有些感動。他在心里感嘆道,上次跟表哥來,可是水都沒喝上一口!

陳局長說,小李啊,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啟鳴緊張地等著這個好消息。但陳局長并不著急,而是端起自己的杯子,吹了兩下,很享受地喝了一口。

陳局長放下杯子,接著說,原來從南山鄉(xiāng)中學(xué)調(diào)到縣城一小的那個小楊老師調(diào)到市實驗小學(xué)去了,一小現(xiàn)在又有一個空缺。你兩口子長期分居兩地,也不利于工作,現(xiàn)在正倡導(dǎo)建設(shè)和諧社會嘛,你家小張老師調(diào)來還是很合適的。

啟鳴趕緊說,太感謝陳局長了,一年多了還一直把我們的事記掛在心上!

陳局長說,應(yīng)該的,但你們也要理解,我呢雖然是個局長,但也就是個正科級干部,是個小官,很多時候也是身不由己。

啟鳴趕緊說,我知道我知道。再說,您那哪能叫小官,像我們這樣的,一輩子也進步不到您的一半。

陳局長笑了:一半?你這話說的挺有意思嘛!一半,一半是什么意思?是副科嗎?

接著,陳局長搖搖頭說,是小官??!當然,在咱們縣里,正科級也算是中層干部了吧,二十多萬的人口,正科級也就那么百十來個,權(quán)力還是有一點,但到市里、省里,到北京,正科級算個毬!

陳局長說,你看我,在各個委辦局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到今天,正科級都二十年零五個月嘍,也許明天,也許下星期,一紙文件下來就不當嘍。

陳局長很響地喝了一口茶,說,也許哪天,你們這些年輕人也就上來了。

啟鳴趕緊說,打死也輪不到我的。

陳局長說,誰都有機會的。哪天你要當局長、主任了,你記住兩條:一是上級指示安排一定要完成好,二是自己管的地方千萬莫出事,特別是莫出安全事故。守住這兩條,保你當?shù)梅€(wěn)穩(wěn)的。

啟鳴緊張地搓著手,也不知如何答話,干脆就不出聲,只是一直點頭,以示恭敬,心里突然有些感動:陳局長這是把我當自己人了啊,這些可是“武功秘笈”啊,竟也說給我聽!

陳局長突然降低了聲音說,小李啊,調(diào)動工作還是很復(fù)雜的。這樣,你們寫個申請給縣教育局,要寫兩個方面的內(nèi)容,一個呢,要寫一下小張老師的學(xué)習(xí)、工作經(jīng)歷、獲獎情況;二一個呢,要寫申請調(diào)動到縣城一小的理由,特別要寫清楚為什么要調(diào)動,當然,可以寫你們兩地分居多少年,不利于家庭和諧,不利于下一代的教育,影響雙方安心工作等等,不用寫太多,半頁或一頁紙就行了。寫了不用交到教育局,直接給我就好了,這樣,在局黨委人事調(diào)整的專題會上,我才好講。

啟鳴臉上還是像一進門時嚴肅著,心里卻已經(jīng)笑成了一朵花。這回,終于要調(diào)動成了!他恨不得馬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玉秀。

啟鳴趕忙答應(yīng)著說,陳局長,您太了解我家了,真的,我們兩口子兩地分居這么多年,已經(jīng)嚴重影響家庭了,我媳婦每個星期奔波辛苦了總是挑我的毛病,我一答應(yīng)就得吵架。我呢,每天被娃娃拴住脫不開身,每天接送娃娃上下學(xué),差不多天天遲到早退,有時候連領(lǐng)導(dǎo)安排下鄉(xiāng)、出差都千方百計地推辭,單位領(lǐng)導(dǎo)、同事都對我有意見了。

陳局長說,理解,理解,我也是從你們這個年紀過來的嘛。

啟鳴感覺應(yīng)該差不多了,就起來告辭。

陳局長說,你明天這個時候把調(diào)動申請送來我家吧。

啟鳴說,真是太謝謝陳局長了,沒有您,我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啟鳴打開門,剛剛才跨出一只腳,陳局長突然說,小李,我突然想起個事,還得請你幫幫忙。

啟鳴趕忙說,您說您說,辦得了辦不了我們都得用力辦。

陳局長說,其實也不是什么難辦的事,主要是我一個當領(lǐng)導(dǎo)的,不好出面。前不久我愛人去香港旅游,買了件貂皮大衣,買回來才發(fā)現(xiàn)有點小了,本來嘛,放著不穿也沒事,但放著的話就浪費了。你看看你熟人朋友有合適的幫忙轉(zhuǎn)讓一下。

啟鳴說,好的好的,我趕緊打聽一下。不知多少錢?

陳局長說,買的時候花了一萬六千八,有人要的話,莫低于一萬二就行了。

啟鳴腦袋嗡的一下,就有點蒙。他說,這么貴的衣服我的家人同學(xué)朋友中好像也沒人穿啊。

陳局長打著哈哈說,只是請你幫下忙,多個人問問總是多一些可能嘛,沒人要也沒事的。

9

才離開陳局長家小區(qū),啟鳴就趕緊給玉秀打電話。

玉秀既喜又愁。喜的是調(diào)動的事終于近在眼前了,愁的是這小縣城里有幾個人能穿得起一萬多的貂皮大衣,這忙怎么幫陳局長家嘛?

她也沒主意,讓啟鳴問表哥啟光。

啟鳴在電話里才一說,啟光就問他,你是什么意思都沒聽出來嗎?

啟鳴問,什么意思?

啟光說,不要說一萬多,就是兩萬三萬,你也得要啊,那就是要賣給你們的,除非你們不求人家!

啟鳴一聽,恍然大悟:怪不得!第一次去陳局長家,人家愛搭不理的,這回卻這樣熱情,還給泡了一杯好茶,原來是搞鋪墊啊!

啟光說,趕忙籌錢去吧,記住,人家說原價一萬六千八就給人家一萬六千八,不能給人家一萬二,明晚交調(diào)動申請時一起給人家。事情都走到這一步了,千萬莫小氣嘎,你們一小氣,這事就又黃了!

啟鳴不搭腔。

啟光語重心長地說,書我沒你們讀得多,但你記住我一句話——能用錢辦到的事都不是事!舍得舍得,只有舍,才能得,千萬莫舍不得!

啟鳴說,可是,可是一年前我們送過兩萬了,昨天又送了兩千多的東西……

啟光打斷他,一年前的事莫再提了。再說了,沒有一年前那回,又咋個能有今天的這個結(jié)果?

10

第二天晚上,啟鳴拿著兩個信封,一個薄薄的,裝著他老婆張玉秀的調(diào)動申請;一個厚厚的,裝著一萬六千八百塊錢。因為是臨時湊的,一萬六千八里還有四張是五十的,有兩張是二十的,有六張是十塊的。

這回啟鳴直接把兩個信封都放茶幾上了。陳局長也沒數(shù)信封里到底有多少錢,也沒問啟鳴把衣裳賣給誰了,也沒請啟鳴坐,客氣地說了句“你可幫了我們大忙了”,然后順手把已經(jīng)放在客廳沙發(fā)上的衣服給了啟鳴。

貂皮大衣用塑料袋包著,外面是一個手提牛皮紙袋。紙袋上有帶子,本來是可以拎著走的,但啟鳴卻把紙袋緊緊地抱在胸前,一路走一路警惕地東張西望,就好像是抱著一袋寶石一樣。

請假回來送調(diào)動申請的玉秀還在家里等著。啟鳴小心地把大衣拿出來,小心地攤開,小心地披在玉秀身上。

啟鳴打量著玉秀,說,還真合身呢,除了房子,這些年我們也沒買過什么奢侈昂貴的東西,連化妝品你都才用雪花膏、百雀靈!再等幾個月天冷了就可以穿了,這棕黃色,多富貴啊!你也好好繃繃面子!

玉秀嘆口氣,我在山區(qū)學(xué)校咋個穿得出去嘛!人家會在背后罵我“燒包”的!再說,我們也不懂,到底是不是真的貂皮。

不管怎么說,這一晚,兩口子還是很高興的,雖然心疼那一萬六千八,但也算是“一錢二用”了:一是沒有白白地給人家,畢竟“買”了一件貂皮大衣回來;二是幫陳局長解除了煩惱,調(diào)動的事終于也有個明確的音信了。

11

過了一個月,沒動靜。

又過了一個月,還是沒有動靜。

天都漸漸涼了,盯著掛在衣柜里的貂皮大衣,啟鳴想,玉秀調(diào)到城里來,出出進進的,也穿得出去了,不會像在山區(qū)中學(xué)被人罵“燒包”,而是會說:“你看你看,李啟鳴家的那個張老師,多貴氣?。 ?/p>

12

星期四晚上,后半夜兩點多,啟鳴的手機突然大聲地響起來,他嚇得一骨碌翻爬起來,一接,是父親打來的,就嚇得蒙了。大晚上的父親打來電話,肯定是出大事了!

果不其然,父親說,母親肚子疼了一晚上,吃了好多藥,也請村里的醫(yī)生來看了,但都沒辦法,疼得汗都淌了一盆了。村里的醫(yī)生說,得趕緊送到縣城的大醫(yī)院去。

啟鳴趕忙對父親說,爹,請輛村里的拖拉機,再請幾個親戚幫幫忙,趕快送到縣醫(yī)院來,我現(xiàn)在就去縣醫(yī)院等你們。

才放下電話,啟鳴又趕緊再打回去,叮囑說,爹,你年紀大了,又血壓高,千萬莫著急嘎,你再急出病來,我一個人就瘋了。

啟鳴趕緊穿衣起床,腦袋飛速運轉(zhuǎn):現(xiàn)在去醫(yī)院可能耽擱好久,大半夜的,又不敢把娃娃單獨放在家里,萬一娃娃醒了不見大人,就麻煩了!媳婦遠在南山鄉(xiāng)中學(xué),打電話給她只能讓她白白擔(dān)心,干脆不打了;平時跟鄰居些處得又不是很熟,也不好麻煩誰來家里幫忙照看下。

啟鳴決定帶著兒子一起去醫(yī)院等父親。他連喊帶拍打,終于把娃娃弄起來了。睡意正濃的兒子?xùn)|倒西歪的,啟鳴費了好大勁,才把他穿戴暖和。啟鳴找出已多年未用的裹被,吃力地把兒子背到背上,順手把兒子的書包帶上,臉也不洗,就出了門。

還好,這只是個小縣城,從家里到縣醫(yī)院,才一公里多。啟鳴背著兒子,走在沒有一個人的街上,突然想起,從兒子會走路,已經(jīng)有好多年沒有這樣背他了,以前背兒子,小小的兩個腳掌一下一下地打在屁股上,好享受?,F(xiàn)在,背著兒子,兩個腳掌一下一下地打在膝蓋彎上,路,好難走。

日子,好快。才這樣想著,啟鳴突然就有點想哭。

這樣想也才一霎那,想哭的感覺就掉在了地上,被他沉重的腳步一腳一腳地踩碎了。

背著兒子坐在縣醫(yī)院急診室外的椅子上,恍惚間,聽見拖拉機的聲音,他一激靈,就清醒了,天也蒙蒙亮了。

躺在門板上的母親一看見他,緊緊地捏住他的手,再也不肯放,捏得他生疼。

值班醫(yī)生認認真真檢查了下,說,可能是胃穿孔,要等上班了做B超確定。

啟鳴對父親和一起送母親來的幾位親戚說,我先送孩子去學(xué)校,順帶買早點進來。

父親說,來到醫(yī)院就好了,這里有醫(yī)生,你先去吧。

啟鳴才走出去幾步,父親小跑著追上來,小聲說,家里只有一千多塊錢,我全部帶來了,你得再取點過來。

啟鳴說,我知道了,出門的時候就把工資存折帶來了。

啟鳴沒有說,他存折里也只有這個月剛發(fā)的工資兩千多塊。但是他早已打定主意,就是砸鍋賣鐵,就是賣血,也要把母親醫(yī)好。

還好,經(jīng)過全面檢查,母親真是胃穿孔,及時做了手術(shù)。母親住院的10多天里,真是把啟鳴忙瘋了,他每天要接送兒子上學(xué)、放學(xué),每天要給醫(yī)院里的父親母親做飯、送飯,每天還要上班。他忙得,頭發(fā)都白了一層。

只有周末的時候,玉秀回來,他才能緩口氣。他就總在想,要是玉秀早調(diào)回來,這些些事,兩個人一起扛,就不會這么重了。

13

然而,調(diào)動的事,極有可能,又~要~黃~了!

縣城一小,新來了一個語文老師!縣城一小的編制又滿了。

據(jù)說,這個新來的老師是縣教育局的一名后勤工人,是個女的;據(jù)說;她平時的工作主要是為陳局長的辦公室打掃衛(wèi)生;據(jù)說,她還會開車,有時陳局長下鄉(xiāng)、出差都是她開車;據(jù)說,她來一小教書,很快就可以從工勤人員轉(zhuǎn)成事業(yè)身份了……

啟鳴剛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腦袋嗡的一下,差點連手機都拿不住,掉了。他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給陳局長打電話。對,才不管陳局長方不方便,給他打電話!

通了,無人接聽。

再打,正在通話中。

……

撥了幾十上百次,這電話終究沒有打通。

當晚,九點,啟鳴來到了陳局長家。在小區(qū)院里,一眼看過去,陳局長家客廳的燈明晃晃地亮著。

敲門,無人應(yīng)。

再敲門,還是無人應(yīng)。

啟鳴把耳朵貼在門上,隱約聽到了電視的聲音。家里應(yīng)該是有人的呀!

再敲,還是無人應(yīng)。

這樣站在陳局長家門外,啟鳴覺得尷尬極了。有人上樓,有人下樓,他連頭都不敢抬。突然他又想,要是有人問問“有什么事嗎”該多好,興許忍不住就把自己的委屈講給人家聽了。

既然電話打不通,敲門無人應(yīng),連門都進不了,還是走吧,總不能像條狗一樣賴在這里吧?

啟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的。

經(jīng)過人民公園舊貨市場,看見有一排賣衣服的地攤。突然,一件大衣!說確切點,跟玉秀那件貂皮大衣一模一樣的貂皮大衣正掛在一根竹竿上,一樣的絨毛衣領(lǐng),一樣的富貴棕黃色,在夜風(fēng)中搖晃著。

啟鳴問攤主,這件大衣多少錢?

攤主是個外省口音的小伙子,嘴尖舌快地答到,標價三百六十八,有心要的話給您打個對折。

啟鳴用蹩腳的普通話問,咋個這么便宜?不是貂皮的嗎?

攤主白了他一眼,笑了:貂皮?大哥,您太逗了,我一擺地攤的,貂皮賣給誰?就是真貂皮,也沒誰敢在這買啊您說是不是?

啟鳴轉(zhuǎn)身要走,熱情的攤主拉著他的衣袖說,大哥別走大哥別走,有心要的話再給您打個折,一口價,一百六,一百六要不要?

啟鳴猛地一下,甩脫了他的手。

一路走,啟鳴無數(shù)次摁出了玉秀的電話號碼,但一次又一次,始終不敢按下通話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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