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成法
《永嘉室雜文》是臺灣大學教授鄭騫先生晚年自己編定的一部“小品隨筆合集”,收錄了他從1940年代初期至1980年代末期五十年間的“雜文、序跋、演講六十余篇”。但文集于1992年由臺北洪范書店出版時,先生已經去世。1998年3月,遼寧教育出版社出版了此書的簡體字版,大陸讀者能夠讀到的一般應該是這個版本。
孤陋寡聞,鄭騫對我來說是一個相當陌生的名字,初看書名頗有古典氣息,幾乎以為作者是清末民初時期的遺老之一。鄭先生(字因百,1906—1991。祖籍遼寧,生于四川灌縣,1914年隨雙親移居吉林,1916年以后定居北京)生于世紀初卒于世紀末,小學、中學均就讀于當時中國相當西化的教會學校,還是著名教會大學燕京大學的畢業(yè)生,晚歲又多次赴美國著名大學訪問講學,是完全的二十世紀新型讀書人。只不過,他從大學中文系學生到大學中文系教師,幾乎終生研究中國古典文學,于是自身也難免有些古色古香,雖非政治遺民,文化遺民的氣息卻委實有一點兒。研究之外,鄭先生還長于舊體詩詞創(chuàng)作,有《清晝堂詩集》十二卷行世(臺北大安出版社1988年12月刊行),收錄其舊體詩一千一百一十七首,另附《網春詞》六十四首,在舊體文學中浸潤得頗深。本書雖以白話寫成,而其中“序跋”部分所收無一不是與“中國古典文學”有關者,古典氣息也實在足夠濃郁。
不過,簡體字版的《永嘉室雜文》實屬于遼寧教育出版社“新世紀萬有文庫”第二輯中的“近世文化書系”,我閱讀中所關注的恰恰也主要就是書中之“近世”成分,尤其覺得其中關于“近世”的故實彌足珍貴,如《讀梁實秋撰〈讀中國吃〉》第十三則關于楊士驤(楊憲益先生的叔祖父)生性“簡略無威儀”而去世后被開玩笑地謚為“文敬”的故事,《懷念沈剛伯先生》中關于1950年前后的臺灣大學文學院的回憶,《北京的戲園子》中關于抗戰(zhàn)以前北京戲園子的各種掌故,《燕京大學中文系》中關于數(shù)位任課老師以及課程設置的回憶,尤其所云燕園未名湖當時有楓湖或睿湖之稱,則似乎是向來談論北大、燕大或未名湖者從未言及者。鄭先生是燕京大學1926年遷入燕園后的第一屆學生(1938—1941年間又曾在燕京大學教書),所敘應信實可靠。
而最引起我的興趣的,還是集中首篇《從研究古典文學說到崇實“四圣”》。鄭騫先生“民國十年……從北京西城絨線胡同崇德中學轉入北城安定門大三條胡同崇實中學,民國十五年畢業(yè)”,所讀雖是教會學校,但中學時期“就是研究古典文學的”,因而有“中國圣人”雅號。“同學少年多不賤”,其中與鄭騫并稱“四圣”者,“洋圣人是韋叢蕪,啞圣人是李霽野,土圣人是劉玉璽”?!八氖ァ敝?,除“土圣人”劉玉璽后來考入輔仁大學經濟系因而與文學漸行漸遠之外,“我和霽野、叢蕪畢業(yè)后保送燕京大學,霽野主修外文系,叢蕪和我主修國文。霽野燕京沒念完即往英國深造……回國后一直從事教書、譯著。叢蕪本來以寫作新詩出名,燕京畢業(yè)后棄學從政,對日抗戰(zhàn)前曾做過他故鄉(xiāng)安徽霍丘(邱)縣縣長,戰(zhàn)時及戰(zhàn)后又去經商”,“叢蕪自少患肺結核,‘帶病延年……傳說已于民國三十八九年間去世。他比我大一歲,得年不過四十五六。而且其死可能有政治關系,不是因病”。韋叢蕪、李霽野均是安徽霍邱人,同為與魯迅關系密切的新文學社團“未名社”中人,現(xiàn)代文學史上也小有名氣,兩人曾同學于崇實中學。而韋叢蕪(1905—1978)居然也是“自少患肺結核”,以前從魯迅文章中知道其兄韋素園(1902—1932)以肺病早逝,原來兄弟二人居然染有同一疾病。
魯迅1925年2月15日“收李霽野《黑假面人》譯本一”,該書1928年3月由未名社出版,李霽野所譯安特萊夫另一劇本《往星中》則于1926年5月由上海北新書局出版;韋叢蕪譯陀思妥耶夫斯基《窮人》1926年6月由北新書局出版。李生于1904年,韋生于1905年,譯作初版時雖已過二十歲,卻都還在進入大學之前,譯成當然更全部是在中學時期,也算是少年早成的了。而鄭騫1931年大學畢業(yè)所作學士論文《辛稼軒年譜》于1938年夏自費出版,1976年曾經在臺灣再版。學士論文而至于成為專著,這在那個時代似乎也不是特例,民國教育之“精英”程度由此可見。
林文月《因百師〈永嘉室雜文〉整理后記》說此書之集輯因于鄭先生老友兼同事臺靜農(1902—1990)之《龍坡雜文》(臺北洪范書店1988年7月初版)。臺靜農先生亦未名社成員,霍邱人,與鄭先生結識或亦與同鄉(xiāng)李霽野、韋叢蕪等有關。臺、鄭兩先生私交甚篤,鄭先生1948年赴臺任教就是臺先生邀請的,與他們二位均有長期交往的學生林文月在《從溫州街到溫州街》一文中對臺、鄭兩先生之間的交誼有細膩而深摯的描述,鄭騫先生且曾以“兄事肩隨,切磋濡呴”描述他與臺靜農的關系。意外的是,《龍坡雜文》與《永嘉室雜文》中居然都沒有留下他們專門憶寫對方的文章。
臺靜農為新文學名家,小說集《地之子》、《建塔者》傳說在臺島甚至有人欲以上凌魯迅之《吶喊》、《彷徨》,白話文至晚年亦如書法之爐火純青,又長期(1948—1968)擔任臺灣大學中文系主任,鄭騫先生之影響力恐遙不能及?!洱埰码s文》中關于當年北京另一所教會大學輔仁大學故實的回憶(《北平輔仁舊事》)亦頗值得珍重,與鄭騫先生的燕京大學回憶足堪對照,但鄭為學生而臺為教師,所見亦大有差別。
同樣意外的是,鄭騫與韋叢蕪、李霽野中學、大學同學,此時期正是韋、李與魯迅過從最密之時,其名竟一直不見于魯迅日記,似乎這位“中國圣人”自少時即專心于“研究古典文學”,對新文學作家魯迅沒有認識的興趣。然而,魯迅當時在大學兼課主講“中國小說史略”,也算是“研究古典文學”的,鄭不若韋、李之相趨,用他的話說:“原故大半在我的疏懶——這是我一生最大病痛?!彪m然這里所說已是1948年赴臺之后的事情了。
燕京大學中文系師生中,當時前后有新文學名人錢玄同、周作人、沈尹默、俞平伯、許地山、熊佛西、鄭振鐸、陸志韋、凌叔華,1923年畢業(yè)(1926年留學回國后又返校任教)的冰心更是大名鼎鼎的新文學第一代女作家,新文學在校園中定然頗有影響,更何況同學韋叢蕪翻譯之外也寫新詩,但鄭騫先生顯然與新文學保持了相當?shù)木嚯x,而更親近于古典文學的表達習性,甚至晚年寫作《搬家詩話》等白話散文時還不忘添加種種舊詩句以作小標題。
在晚年的《八十自述》詩后,鄭騫先生自注曰:“予一生治學門徑、見解,深受沈尹默、周作人兩師熏陶,至今服膺。沈師授歷代詩選,周師授散文選讀?!鄙颉⒅軆上壬鶠楫斈暄嗑┐髮W老師中的五四新文學名家,但沈尹默五四之后很快就專力于舊體詩詞寫作,周作人在燕京大學兼職時講授的課程是散文選讀,都是以中國古典文學研究者而非新文學家的身份在上課,鄭騫從他們那里接受的熏陶,顯然主要是研治古典文學的“門徑、見解”。
沒有見到鄭騫與沈尹默交往情況的記錄,他與周作人的交往則確實有據(jù)可查。1930年9月21日,周作人作《近代散文抄序》,其中有云:“聽因百說啟無已經回到天津。”這里的“啟無”即《近代散文抄》的編者沈啟無,“因百”就是鄭騫,周作人在兩天前即9月19日的日記記錄了他的來訪:“上午女院綦秀英君來訪。許地山、鄭因百二君先后來訪?!敝茏魅舜藭r兼課燕京大學,沈啟無1928年燕京大學中文系畢業(yè),一年后又到燕大中文系專修科教書一年,1930年秋往天津河北省立女子師范學院任中文系教授兼系主任;鄭騫1926—1931年間在燕京大學中文系讀書時正與沈啟無在此讀書、任教時間重合,而且,1929年秋,鄭騫在燕京大學請假一年,由友人顧隨推薦到河北省立女子師范學院中文系任教授兼系主任,正是沈啟無的前任,故而他回北平后即向周作人說起沈啟無已回到天津。由此可見,此時的鄭騫與周作人已經相當熟稔。
鄭騫既與周作人、沈啟無有此交誼,他之任教于河北省立女子師范學院尤其是抗戰(zhàn)爆發(fā)后擔任燕京大學中文系講師(1938年秋期開始,1941年年底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燕京大學被關閉),或者也與周、沈有關,抗戰(zhàn)中三人又均留在北平,自然難免多有來往。查《沈啟無自述》,其中果然多次提到鄭騫:
“1939年秋季,偽北大文學院成立,周作人做院長,我任中文系主任,英文系主任是徐祖正,日文系主任由北大秘書長錢稻孫兼任,歷史系主任是吳祥麒,哲學系主任是溫公頤。當時中文系教授有陳介白、趙蔭棠、張弓、朱肇洛、鄭騫,專任講師有許世瑛、韓文佑、沈國華、齊佩瑢、華粹深、朱英誕、傅惜華等,助教是李景慈。”
“第二年(1940年)暑假以后,文學院遷入新校址(在沙灘舊址新蓋大樓),和北大辦公處及圖書館連在一起,各系學生增加到兩個年級(一二年級),規(guī)模開始擴大,院秘書由歷史系主任吳祥麟兼任,尤炳圻專管日文系,實際代理錢稻孫負責系務。各系均增添教學人員,中文系增添教授張弓、朱肇洛,副教授鄭騫,講師許世瑛、韓文佑、傅惜華、夏枝巢、沈國華、齊佩瑢、華粹深、朱英誕等?!?/p>
據(jù)整理者黃開發(fā)先生介紹,《沈啟無自述》是根據(jù)沈啟無1968年4月至6月間的交代材料整理而成的。時當動亂年代,沈以戴罪之身作交代,一切全憑記憶,其中必然有不夠準確的地方,如關于鄭騫任教授還是副教授的說法就自相矛盾,但抗戰(zhàn)期間鄭騫曾經任教于偽北京大學可以說是確切的了。
鄭騫先生《八十自述》詩后自注云:“民國二十六年,抗日開始,是為國運及個人命運之轉捩點,予時年三十二歲。華北淪陷八年,留居北平,謹言行,慎交游,未嘗稍出治學教書之范圍,幸免隕越;勝利后乃得繼續(xù)置身庠序。”所謂“繼續(xù)置身庠序”,指的是鄭先生1945年冬開始執(zhí)教教育部設在北平的“大學先修班”,1946年冬轉赴沈陽國立東北大學,1947年秋轉赴上海國立暨南大學,所任均為中文系副教授?!叭吣昵?,應老友臺靜農之招,入國立臺灣大學,升格為教授?!币源私洑v,似乎鄭先生在抗戰(zhàn)勝利后沒有因為在偽北大的經歷被指認為“文化漢奸”,但是,以傅斯年抗戰(zhàn)后對“偽教授”、“偽學生”的嚴厲斥罵,鄭騫在傅斯年主政的臺灣大學恐怕也不會怎么得意。
其實這也只是妄測而已,或許鄭先生當年真實的生存處境并不如何壓抑。比如,葉嘉瑩《我的老師孫蜀丞先生》一文言及自己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任教于臺灣大學時為《文學雜志》寫過一篇題為《從李義山嫦娥詩談起》的文章:“那時在臺灣大學有一位擔任詞選和曲選兩門課程的鄭騫教授,是顧(隨)先生的晚輩友人,他看了我這篇文稿后曾經對我說:‘你文章的風格真是得了顧先生講課的神髓了?!鳖欕S長鄭騫九歲,是葉嘉瑩在輔仁大學讀書時的老師,也就是當年推薦鄭騫到河北省立女子師范學院中文系任教之人,1949年之后留在大陸。而鄭先生既然可以與晚輩同事隨意言及顧隨,可見心態(tài)還是相當輕松的。另外更可見鄭騫先生性情的是林文月記述的一則軼事:
我的學士論文《曹氏父子及其詩》,是鄭因百先生所指導。至于碩士論文《謝靈運及其詩》,題目的選定是頗有趣的。我考取研究所那一年,鄭先生第一次在臺大開“陶、謝詩”課,上學期講淵明詩,下學期講靈運詩。一個冬日午后,我和同時考取的同學王貴苓步入第四研究室,她穿著藍布旗袍,我在黑衣上罩了一件織錦緞的褂子。那時代,女大學生穿旗袍是很普遍的。鄭先生看到我們,忽然說:“你們兩個人今天穿的衣服,一個像陶詩樸素,一個像謝詩華麗。你們就一個做陶詩研究,一個做謝詩研究吧?!蹦且呀浭撬氖昵巴铝恕?/p>
如此形象的鄭騫先生,更多展示的是一種民國文人的名士風范,并無謹小慎微之態(tài)。當然,正如林文月在紀念先生百歲冥誕的長文中所述,從精神底色而言,鄭騫先生“情深而拘謹”,更多的是有一種“孤獨寂寞情調”,但這主要是個人天性與生活閱歷所致:“動亂的大時代,生活不容易,大后方固然物質困乏,而淪陷區(qū)自亦有精神上的莫大壓力。鄭先生八年小心翼翼地日日言行,必然使拘謹愈益而生活更行單調寂寞了?!?h3>四
鄭騫先生此前在大陸學界似無大名。這也許與其早早去臺灣有關,或者也與其學術影響確實有限有關。觀其著作目錄,編訂年譜與輯逸箋注詩文占了相當?shù)谋壤?,即使屬于領域開辟類型的北曲研究,思路方法也是延續(xù)傳統(tǒng)多于借鑒新學。這些著作,精深自是精深,嘉惠學林者亦無可估量,但較之周樹人、胡適之、聞一多、朱自清、錢鍾書甚至是臺靜農等以新方法研究舊學問者,學術影響方面的差距也是相當明顯的。
當然,因為不是專業(yè)的古典文學研究者,我對鄭先生的了解甚至理解其實有限,以上評述未必恰當。然就《永嘉室雜文》一書中談論古典詩詞的幾篇雜論而言,鄭先生之文學品位似亦大可懷疑。如其稱賞陳師道,引魏慶之《詩人玉屑》一節(jié):“杜少陵詩云:‘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王維詩云:‘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極盡寫物之工。后來唯陳無己有云:‘黑云映黃槐,更著白鳥度。無愧前人之作?!倍筻嶒q先生進一步評曰:“我以為后山不僅無愧前人,也可以說是勝于杜、王之作,至少是與他們不同?!睆皆缓笊皆娋洹皠儆诙?、王之作”,實在難于服人,或亦自知過于大言,即繼而斷以“至少”,實則從“勝于”到“不同”,評價差距不可以道里計,前后也太不銜接。況且后山此句“作”工明顯,下杜、王之句遠甚,句中“映”、“更”、“著”三字簡直刺目,甚至不如后山另一詩中“黑云黃槐度白鳥,映日急雨回斜風”自然。后山有“閉門覓句陳無己”之雅稱,元遺山《論詩絕句》因而論曰:“池塘春草謝家春,萬古千秋五字新。傳語閉門陳正字,可憐無補費精神?!彪m有過于嚴苛之嫌,卻也道出后山詩傷于過分“作”的特色。其實就是鄭先生《從后山詩中的黑黃白說起》一文所指出的后山在一首詩中并用二色、三色甚至六色,大多亦是“作”工明顯,離真純自然之境遠甚,說是后山之特點可以,徑說即為優(yōu)點則尚可斟酌,當然鄭先生本文及其《小山詞中的紅與綠》之研究范式大可仿效。又如《陸放翁〈示兒〉詩》云:“同是寫故國之思的作品,《示兒》詩似又不如下面兩首以《太息》為題的七絕:自古才高每恨浮,偉人要是山(出)中州。即今未必無房魏,埋沒胡沙死即休。/關輔堂堂墮虜塵,渭城杜曲又逢春。安知今日新豐市,不有悠然獨酌人……第一首沉痛,第二首凄婉……與這樣深透生動之作比起來,《示兒》詩也就顯得平實了。”其實這種沉痛決絕之情,是必以“平實”之語道出方真摯動人,此《示兒》之所以為千古絕唱也,若《太息》之借引故典恰是如王靜安所說顯得“隔”了。當然鄭先生古典文學修養(yǎng)非吾輩所能望其項背,其言不愜我心或僅是趣味不同之故。
2015年7月,鄭騫先生的《從詩到曲》由北京的商務印書館作為“中華現(xiàn)代學術名著叢書”之一分為上、下兩冊出版,全書千余頁,約八十萬字,是中國大陸首次將鄭騫重要學術著作結集出版。書后除何澤恒撰寫的《鄭騫先生學術年表》之外,另附有曾永義《鄭師因百的曲學及其對我的啟迪》、林玫儀《鄭因百師的詞學》、游宗蓉《詩人論曲——鄭因百先生的散曲學》三篇總結鄭先生學術成就的文章,大致可以見出鄭騫先生在臺灣的學術影響。此書出版之后,大陸學者苗懷明寫有《既欲求真實寧復計辛苦》一文,系統(tǒng)評述了鄭騫先生的學術歷程,對其成就與價值進行了高度肯定,也對其長期不為大陸學界所知表達了憾惜。不過,隨著當代學術研究的繼續(xù)深入,隨著海峽兩岸學術交流的日漸增多,鄭騫先生及其學術、創(chuàng)作應該也會受到更多的關注吧,《永嘉室雜文》和《從詩到曲》之外,鄭騫先生的其他著述,如《景午叢編》、《龍淵述學》以及《清晝堂詩集》,或者也會盡快與大陸讀者見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