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直
《江湖》這篇稿子算是一個意外,因為最開始被拉著玩《魔獸世界懷舊服》的時候,沒想到在游戲里還能找到這么一群非常硬核的“電競愛好者”。
其實最開始《魔獸世界》吸引我的是它獨有的內(nèi)在秩序,在這款游戲里,每個人似乎都有意地扮演著某種角色——就像15年前一樣。但另一方面,大量新玩家的涌入也在不斷沖擊著這個秩序的穩(wěn)固。
因為強調(diào)社交,所以游戲里最有趣的游戲體驗往往需要40個人合力完成。但如何在40個人之間合理分配裝備?由此誕生了DKP和G團兩種模式。這也是當下快節(jié)奏的生活對《魔獸世界》沖擊最明顯的一部分——因為存在著用人民幣購買游戲幣,然后購買裝備的行為,因此很多人很快地就拿完了所有想要的裝備,接下來便無所事事了。
所以,在過年期間,當大家閑著無聊時,我才能在游戲里鐵爐堡的門口找到這些熱愛插旗的玩家。而相比于和設(shè)定好的怪物作戰(zhàn),人與人之間對抗的隨機性很明顯更有意思,順理成章地我成了他們之中的一員。
說實話,雖然之前玩過《魔獸世界》,但嚴格來說,我其實算是個新玩家,關(guān)于游戲里的技巧、知識等等都是現(xiàn)學的。這一點也讓我感慨,技術(shù)真的是電競發(fā)展最核心的動力,和15年前動輒幾干字的博客相比,有時候看一會兒直播,你就能學到很多。
就像編輯在《編者》寫的一樣,做這樣一篇稿子很可能陷入吃力不討好的境地。因為很多時候,練習過程里大量的思考和理解會在你意識不到的時候給你帶上寫作和采訪的框架,把你引到一些虛無的話題上——比如魔獸世界的PVP是不是電子競技,或者說是不是競技;又該如何看待組成魔獸世界PVP的三種玩法:1V1的決斗,多人參與的戰(zhàn)場以及毫無秩序的野外戰(zhàn)斗。
因此,這篇稿子的采訪過程其實被拉得很長。甚至有的采訪對象在采訪結(jié)束后會開玩笑說:“你不是來采訪的,你是來偷師的。”然而,當坐下來整理材料開始寫作時,我發(fā)現(xiàn),不止是采訪,直播、論壇甚至在游戲里,在更大范圍里存在的公共材料其實已經(jīng)提供了相對豐富的素材。
在這個基礎(chǔ)上,我只要解決一個最基本也是最難的問題就行了:“這些人怎么從現(xiàn)實去到虛擬中,然后再回到現(xiàn)實里。”
這時,著眼點就自然落在了人和其經(jīng)歷上。同樣,一些虛無的問題也自然有了相對清晰的答案。
于是,觀察并解釋每個人的好勝心就成了解開秘密的鑰匙。這是所有關(guān)于魔獸世界PVP爭論的起點。也是稿子里出現(xiàn)的三位采訪對象一路走過來的源動力。
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方法去釋放自己的好勝心。但能成為受認可的頂尖玩家的人,無一不具備著超出想象的好勝心。而這時我要做的就是把他滿足自己好勝心的過程展現(xiàn)出來即可。
這時,前面的過程就完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帶著好勝心進入了純粹的游戲世界,用盡辦法去滿足自己好勝的欲望。
如何展示這些人再回到現(xiàn)實世界里經(jīng)歷了哪些變化呢?我最終選擇了直播里的幾個場景。
在純粹的游戲世界里,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投入了巨大的時間和精力,不斷地磨煉自己的技術(shù),總結(jié)自己的思考。這件事放在15年前是稀松平常的,因為那是大家都很年輕,時間多到隨意揮霍。但15年后,很明顯,這件事不成立了。
這種對比即是變化本身。
當然,即便是這些曾經(jīng)備受認可的人,也要面臨著時代劇變帶來的不適應(yīng)。比如新的互聯(lián)網(wǎng)語境,新的游戲環(huán)境甚至對手們。而歲月也逐漸削弱了他們的精力,在以秒為計量單位的交手里,他們不再能展現(xiàn)過去信手拈來的操作。
最重要的是,當電子競技確實跟隨著一群人進入到懷舊服的世界里時,“沒成績”始終是這些人頭頂上的一呆烏云。到底是實力不濟,還是時運不濟,這個爭論會一直持續(xù)下去。
但不管什么時候,不管是哪一批人,我相信“一個活生生的人,帶著好勝心進入了一個純粹的世界用盡辦法去滿足自己好勝的欲望,隨后又不得不回到現(xiàn)實世界,面對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會是一個相對永恒的話題。
對那些被采訪、被觀察的人,對我自己,對這篇稿子的讀者也許都一樣。
至于為什么最后會用《江湖》這個有點俗套的名字,當你和一些“身懷絕技”的人聊完之后,相信你會有和我一樣的感覺。
寫完這篇稿子沒多久,有一次和這些游戲里認識的朋友聊天。大家聊著聊著就聊到了下一個資料片——《燃燒的遠征》。雖然有跡象,但暴雪是否會開放這個資料片仍屬未知。
這部資料片算是《魔獸世界》競技的起點,也是這些PVP愛好者最熟悉也最懷念的版本。在你一句,我一句的插科打諢里,不知誰突然說了一句:開了70級也要在一起啊。
聽上去有點肉麻,也有點感動,這一群熱血、硬核、甚至大部分都人到中年的大男孩們誰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短暫地安靜后,群里又恢復(fù)了熱鬧。
那一刻,我覺得,所有人心里應(yīng)該都已經(jīng)有了答案。